第15章

管家暗暗驚訝，這是在興師問罪，可不管是下人之間的矛盾，還是那次安保事件，都不是能告訴鄭慎的事，不然恐怕這老宅都會被拆掉。他也納悶，在鄭家工作這些年，從沒有哪位像他一樣，去問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更何況還讓管家一一去和每個中學招生辦提前打好招呼——小孩不聽話，正跟家裏鬧脾氣，已經替他辦好進附中的手續，各位老師們見着他，配合一下就行了。

十六個禮盒送出去，事情才好不容易辦妥。

做到這種份上，他再傻也明白對鄭慎來說，顏秋生和其他傭人是不一樣的。可他之前對顏秋生被欺負這件事，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态度。

管家隐晦回答，“可能顏秋生待在這裏并不開心吧。”

“我覺得不對勁。”

鄭慎挂掉電話，發覺司機正緊張地豎着耳朵偷聽。

司機常年差使顏秋生為自己跑腿買煙打傘，此刻結結巴巴開口，“是關于小顏的嗎？……他怎麽了？”

鄭慎狐疑掃他一眼，忽然輕笑着閉上眼睛，“既然都不肯說，那我回去調看一下監控好了。”

“不、不用了吧，讓阿虎他們幾個看看就行了，哪用勞煩您，”司機心不在焉地發動汽車，“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有時大家跟他一起玩玩……”

“閉嘴。”

一路無話，等到車子停好，鄭慎手指發抖，兩次才扣上外套紐扣，“明天去找管家，以後不必再來了。”

“我！”司機急急扭頭，這是份旁人都羨慕的美差，錢多事少離家近，他幹了兩年滿意極了，“我真沒怎麽欺負他！不像其他人，我沒打過他沒罵過他！最多最多就是讓他幫忙買幾包煙來……鄭少！鄭少！你聽我說，我保證以後不這樣了！”

鄭慎面無表情聽了，開門下車。

司機追出來抓住他的手臂，“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鄭少不是您想的那麽回事，可能是那天晚上，就有一次你們出門度假……”

他講了前因後果，語氣幾乎哀求，不顧臉皮的拜托着這個面前幾乎比他小一半歲數的少年人，“……我家裏剛出生一個小女兒，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作。”

鄭慎甩開他，咬牙切齒，“你的女兒是人，他就不是了嗎？”

司機怔在原地，好一會兒疲憊地揉了揉臉，“是，這事……是我做得不對，但是鄭少，那這個別墅裏并沒有無辜的人，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事。”

除了你。

他豁出去講了，卻沒再聽到小主顧說一句話。

與此同時，顏秋生正開心在超市采購需要的生活用品，宿舍他已看過，條件不錯，四人寝，有獨立衛浴。附中住校生很少，百分之九十都是走讀，目前他還沒見過自己的新室友。

他也不會知道，自己一直保護得那麽好的小王子，當晚就發了高燒，眼睛像兔子一樣紅彤彤的。

過了幾天再見到人的時候，鄭慎嘴唇還有些蒼白，

仿佛大病一場。他與顏秋生擁抱，用鼻尖蹭那人臉頰，“我來陪你了，開不開心？”

“啊？”顏秋生探頭在窗邊看，底下不少人正在搬東西。“你家裏人同意？”

小王子雲淡風輕地胡說八道，“我賴在地板上打滾，哇哇大哭了好久，他們沒辦法，就讓我來了。”

他眼角的确有些紅，顏秋生竟然信以為真，又難免覺得好笑，多大的人了，竟然還像小孩子一樣耍賴皮。不過這就是鄭慎吧，他想，既然兩個人成了室友，就更要多多照顧這個自理能力為零的小王子。

這件事好像變成了習慣，一做就是許多年。

顏秋生晚上和衛行瘋完，第二天又變為工作狂撈金模式，小金庫眼看着都要裝不下了。等他回過神已經過去兩個月，快要過年了。

他沒有家人親戚，一個人過年惬意輕松，和往常也沒什麽不一樣，顏秋生長大後很少會陷進自憐情緒裏，他無堅不摧。

所以有一年，鄭慎提前結束家宴，帶着禮物和滿滿的心疼去陪顏秋生過年，本以為推開門會見着凄涼景象，秋秋一定蜷在沙發上黯然神傷、抱頭痛哭。他越想越着急，恨不得命令司機起飛。

結果一推開門，房間亮堂，一桌子的菜，某人正赤裸着上身跟着春晚的歌舞節目一起跳，手上還抓着幾張大紅鈔票使勁揮舞着。

在歡快奔騰的音樂聲中，兩人面面相觑。

尴尬，尴尬是今晚的過年夜。

“咳咳，怎麽來了。”顏秋生率先打招呼，狼狽放下錢穿長袖。

“……”眼下這場景，鄭慎實在說不出是怕你一個人過年孤單。

等顏秋生穿好衣服，他才收回目光回答，“給你送點年禮。”

“這時候？”顏秋生哭笑不得，“好吧，謝謝老板。”

既然人來了，那自然是要招待客人的，顏秋生端了茶，往他面前放許多奶糖，又語重心長講，“過年還是要和家人一起過，不然怎麽叫團團圓圓，拜年是要等到初二初三的。”

“那你呢？”

“我不要緊啊，早就習慣了。鄭總您剛第一年坐上這個位置，家宴是不可以任性跑出來的。”

“我以為你會想讓我來陪你過年。”

顏秋生低着腦袋看杯子邊緣，異常冷靜，“我想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如何讓年輕的鄭家當家人站穩腳跟，比如和相親相愛大家庭共享美好親情時光。

鄭慎放下杯子，拂袖而去，自此再也沒有在過年時來過。

不過今年估計他要更忙了，鄭家和世交餘家要結親，年後就要訂婚了，他們這樣的情侶不會為去誰家吃飯争吵，索性兩家一起辦年夜飯，熱熱鬧鬧的迎接新年。

顏秋生在超市采購了一圈，把家裏冰箱塞得滿滿當當，趕在十二點鐘聲響起時給各個重要合作夥伴發祝福消息。

十分鐘後他的手機就沒電自動關機了，無數拜年消息湧了進來，手機燙得吓人。他伸了個懶腰，倒在床上悶頭睡覺。

身體很累，卻怎麽也睡不着，他煩躁踢了被子，瞪着眼睛看天花板。

他并沒有做錯什麽。那本就是鄭慎應當擁有的一切，他不能眼睜睜害了他的小王子。

更何況，鄭慎之所以對他有些好感，只是因為他少年時心地太壞，做了錯事。

他勾引過鄭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