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沈忱：“…………………………”
兩雙審視對方的眼神考究地碰到一起。
對方的倒影在彼此的眼睛裏清晰可見。
此時寂靜。
可惜，是誰的六根恐怕不常寂靜。
慕馥陽站起來，感覺自己心跳不穩，必須立刻有風度的離場，拍了拍沈忱的肩膀：“好好寫檢查。”
“………………”
“我相信你的實力，就是拜托你模仿下我的字跡，今晚我就不驗收成果了。”
他撩下這話，飄走。
沈忱獨自咂麽了一會兒，面紅脖子粗，蹭地站起來，幾步朝樓上沖去：“慕馥陽你把話給我說清楚，誰暗戀你了！”
轉眼慕馥陽倚在浴室門口，長臂一擋，賤笑着說：“叫我大名啊，要造|反？”
這，這這這——
沈忱一時氣弱：“是你先吓人的，好人還能不能有個好報了。”
慕馥陽置若罔聞，挑眉，空着的那只手溫溫柔柔地在他頭上拍了把：“赤急白臉追過來幹什麽？”
“……”
“我要洗澡了，怎麽，你打算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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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用圍觀嗎？
他喝醉了的時候，他又不是沒看過，也就是形狀姣好的一張搓衣板上鑲嵌了幾塊腹肌，沒什麽好看。
就……就算确實還不錯，現在也別想他承認！
沈忱握住他的手腕：“你先承認你剛剛吃錯藥了，我就放你去洗澡。”
“…………”
“哼哼，否則咱倆就在這裏耗，看誰耗得過誰？”
手勁兒不小，掌心滾燙，面色緋紅，胸口起伏……的沈忱。
呵呵。
慕馥陽繼續歪嘴笑，心情不錯。
正要開口，羅崇寧剛好從房間裏走出來，見狀，石化，然後吓得倒退了兩步——
“媽呀，公然在浴室門口調情，你們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吧。”
沈忱惱羞成怒，手一甩，在自己頭上撓了兩把，氣咻咻地轉身走了，頭毛像是朵炸開的蒲公英。
羅崇寧見他吭哧吭哧下樓，抱臂抓緊揶揄慕馥陽：“說好的當寶供呢，把人家氣得跟個什麽似的，搞得人小朋友現在都不尊重你了，我就想搞搞清楚，到底是他叛逆期了，還是某些人為老不尊了。”
慕馥陽從輕微的獨自蕩漾中收拾了好臉色，飛起一腿：“你滾。”
羅崇寧：“靠，娶了媳婦忘了兄弟，何況小朋友還沒過門兒呢。”
慕馥陽不回話，直接以關門回應。
“媳婦”、“兄弟”等字眼飄進沈忱的耳朵裏，他一個人埋頭在碩大的飯廳寫檢查，臉紅如滴血，腦袋在冒煙。
今天老大真是奇怪得很，在姚總那裏單獨受了什麽刺激？
寧哥還随聲附和。
這群人……
算了，他要習慣，習慣自己常因為不夠變态而與這倆人格格不入。
喝口水，水也不夠冰，将空調再調低兩度。
感到周身逐漸傳來沁人的舒适涼意，嗯，這下可以恢複自我檢讨的平靜狀态了。
斟酌措辭，深挖根源，半小時後，檢讨大作大功告成。
對了，還有老大的，老大嘛……
他拿過自己的檢讨擺在旁邊，望着值日白板上老大的醜字，嗯，寫得跟發育不良的樹杈子似的，枝杈橫生，撇捺放肆，回勾妖嬈，難看至極！
抖着腿，為老大措辭——
“最近由于我一時沖動，與粉絲間發生的不當争執，我深表歉意。我……”
我什麽？
沈忱撓撓下巴。
出師不利啊，開局就卡殼了。
——說真的，老大要是有錯，那群人不是更過分嗎？既然自己這個主人公已經看見了，目的就達到了，何不見好就收，還要進一步挑釁，換別人誰受得了？
唰唰劃掉那個“我”，另起一句——
“幾天來的自責與反省，我深刻意識到，粉絲與偶像之間形成良性關系的前提，是偶像要以身作則，關愛粉絲，理解粉絲，我不應當因為情緒化而傷害喜愛我的人。”
——不是，難道是粉絲，頂着喜愛的名義，就可以無節制地傷害偶像？肆意诋毀謾罵，為所欲為？
“crux的自由散漫，與我個人作為隊長的管理不善是分不開的……”
——媽的，寫不下去了。
慕馥陽，他全是為了隊友，對他本人的謾罵，他從來不在意。
你們這群腦殘黑，你們知道他自己怎麽說嗎？
他說他從來不奢求被別人理解、讀懂和肯定。
他打人了，他有錯。
可是主要錯不在他。
——不行，自己的檢讨還要改。
＊＊＊
自打搬過來住宿舍，沈忱第一次早晨真正意義上的睡到自然醒。
等他醒來，天光大亮，極力想透過窗子曬進來。
摸着手機，拿起來一看，哦，十點了！
趕緊揉了把亂糟糟的頭發，換T恤。
平時不會起這麽遲，是因為睡得早，而昨晚……
想起來就醉了，昨晚滿腔義憤地寫完兩份檢查，心情太過激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分明眼皮困得打架，可精神就是在叫嚣，只得又刷了會兒朋友圈，學霸舍友宋雨涵的新動态亮了：夏日裏的發春。配圖為例行秀恩愛。
沈忱撐住眼皮給他點贊，腦子裏卻偷摸想到幾個小時前老大的異常，不禁留下了真情實感地評論：“嗯，蠢蠢欲動的生物好像比比皆是。”
宋雨涵秒回微信：“我嗅到了有情況的味道。”
沈忱心裏那吐槽之情瞬間如滔滔江水般波瀾壯闊，但是礙于職業道德，憋住了，委婉地删了又删，改了又改：“如果你周圍有個之前很正常的同性，最近開始對你微妙地體現出一些哲學♂傾向，你覺得是為什麽？”
宋雨涵：“……………………”
“yooooooooooooooo!"
沈忱：“……………………”
“我問你正經的呢！”
宋雨涵像是不相信，再次跟他确定：“确定之前正常？就是根狗尾巴草也沒有突然打彎的道理。”
也不能說正常，就是性向……
呃，對哦，老大本來就不太直。
花擦……？不太直的老大冷不丁地撩上了他？
也不對，不對，是老大先說他gay的。
所以是他倆誰在gay誰？
emmm，情況好像有點複雜。
正愁苦思索着，信息提示音又響了，宋雨涵發來信息：“反撩可破。”
沈忱瞬間來了興致，黑暗中兩個眼睛瞪得跟車燈似的：“嗯？願聞其詳。”
宋雨涵：“情況一、他是直男，或者他雙or彎，但不喜歡你，單純撩你是為了逗你、氣你、或者噁心你，這種時候你反撩回去，他會因為你比他還能騷而敬而遠之。情況二、他喜歡你，不管他之前直不直彎不彎曲不曲……”
沈忱：“這種呢？這種怎麽破？”
宋雨涵：“yooooooooooo！”
沈忱：“…………”
宋雨涵：“早點帶妹夫回來相見，亦或弟媳，老哥不會吝啬見面禮的，多厚你說，不太過分的我跟我媳婦申請一下。”
“………………”
沈忱：“呵呵，掰。”
滾蛋吧，我聽你扯王八犢子！
他後悔浪費時間和舍友廢話，倒頭強迫自己睡，這次倒是真的睡着了。
套上幹淨T恤和短褲，刷牙洗漱，連帶沖涼，漫步着享受不當值日也不當奴隸的今天，嗯，果然悠閑又自在，人形畫報，舍我其誰？！
從樓梯上俯視客廳，羅崇寧和梁宵正抱着可樂看球賽，擡頭看見他，羅崇寧嘻嘻一笑：“睡美人醒了？”
沈忱尴尬地滿頭黑線：“……”
“哦。”他又開始自說自話，“對哦，睡美人和青蛙王子不搭。青蛙王子那本是什麽女主角來着？”
“寧哥你別欺負他了！”梁宵輕輕踹了他一下，伸長雙臂：“忱忱過來，我今天叫了披薩當午餐可不可以？”
今天梁宵值日，沈忱點頭，步伐依舊優雅：“當然好。”
就是有一點奇怪：“咦？老大呢？”
羅崇寧擡頭，似笑非笑，直到盯得沈忱發毛，才說：“老大拿着我們所有的檢讨，跟着邵阿姨去公司了，說是新聞發布會改時間了，今天下午兩點召開，怎麽，半日不見，如隔三秋呀？”
沈忱的步子踉跄了下，頓時大驚：“嗯？什麽？”
怎麽沒人告訴他，檢讨書不是自己呈給露露姐，怎麽也沒人告訴他，發布會他們都不去開？
這麽大的公司，随便改日期真的好麽？
他們仨是這麽可有可無的存在麽？
不，這都不是重點。
也就是說……
老大大約、可能、或許、恐怕，觀瞻了他的檢讨書？！！
……………………不要啊！！！
他暈一暈，差點栽倒在地上。
羅崇寧被他吓了跳，關心地望過來：“我說什麽了？怎麽突然一副要跪了的樣子。你檢查沒寫他的那一份嘛？”
梁宵也禁不住皺眉，安撫道：“別太緊張，邵阿姨肯定會另外拟稿的，再說老大也不是乖乖照着念的人。”
呵呵。
呵呵。
他擡起兩只顫抖的爪子，欲哭無淚：“比這還不如。”
羅崇寧、梁宵紛紛嘴張成o型，似乎是滿頭霧水：“………………你……”
“別，別問我。”他胃疼。
如果真的是沒寫那就好了，問題是他昨天晚上跟打了雞血後的狂塗，把自己的檢讨改的字字癫狂，那已經不是份檢讨了，還不如說是份放狠話大全。
他做好了所有人看的準備，但唯獨沒有做好慕馥陽看的準備。
慕馥陽要是看到，得覺得他……多中二啊。
完蛋了，他的形象！他高冷不輕易跪舔的形象！全被那張薄薄的紙毀了！
剩下的兩個人瞧他這副樣子，體貼地連電視聲都調小了，襯托的挂鐘的走針聲特別大。
十一點半，不知道現在打電話去阻止還來不來得及。
但是老大他是知道的，越不讓他看的東西，他越要看，可能他本來還——
手機一震，一條微信進來。
噫，正是老大！媽的這微信設置真的好不合理，幹嘛顯示內容啊，他根本沒有打算閱讀其中的內容好嗎他，不小心就瞄到這麽多——
“中二病，字不錯，不過你能不能抽空給我解釋解釋，你寫的這是……”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看吧。他就知道。
沈忱臉上滾燙，不過他還很想知道後面他發來的是什麽。
這該死的好奇心！
他真恨不得撞死在手機上——看是不看呢？
正在着糾結，完全沒注意旁邊的兩位隊友因為他抱着手機撞頭的怪異舉動已經五官扭曲。
梁宵實在看不下去了，湊過來，摟住他的肩膀，善意提醒：“誰的微信呢？老大的？要不要我替你看？”
不了不了，他還是自己看，他丢不起那人。
搓着手，還擡起一條腿隔開梁宵的視線，對不起哥們兒，我，我不好意思和你分享。
點開，原來是：“你寫的這是什麽中二東西？［摳鼻］”
臉的溫度更上一層。
沒辦法，他也想問自己呢。
正要回，又進來一條。
回複的手在看清內容時，剎那間頓住——
“不過我很喜歡。［心］”
……………………
………………………………
一顆小小的紅心。
………………
……………………
他莫名地愣了愣，盯着它。
切——
誰要你喜歡了？
不過嘴角卻抽搐着，想要上揚。
那時他不知道，日後想來，古詩詞不是騙人的，那些自以為平淡如水的時間裏，他們的變化是潛移默化的。
原來心早已似雙絲網，中間藏有千千結。［注］
作者有話要說： 化用自《千秋歲·數聲鶗鴂》張先：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謝謝卷送我的一顆雷~
謝謝子梨送我的一顆雷~
謝謝kenji1900送我的一顆雷~
謝謝弗洛麗思送我的兩顆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