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周後。
周豫進入地下室,仿佛進入了冰庫,一陣陣寒涼襲面而來,他低着頭,指尖慢慢地朝着平滑的機器劃過,走到了最前面。
這是他用了五年制造出來的複制品研究室,四面角落都有條類似水管的透明塑膠管,細看裏面竟都是全/裸的男人,睜着空洞的眼睛,眼瞳大得詭異,面容呆滞,随着滾動的水上下漂浮。
這都是周豫最開始的試驗品,他從有記憶開始,就知道自己有複制品天賦,他早已過世的父親是位科學家,他曾利用他的實驗室複制過白老鼠,随後是貓、狗,再長大一點就是蛇、猴子。但周豫始終不滿足,他的野心越來越大,他不僅僅想要複制動物,他還想複制人,似人類的複制品。
這種渴望的念頭像在周豫心裏埋着如南棘蛇的藤條,越漸越長,捆得讓他快喘不過氣,吞噬他于黑暗的深淵,快要把他逼瘋。
還好,17歲那年,他陰差陽錯的發現了一位癌症晚期的鄰居,他心尖一動,道貌岸然地找機會與他相識。
他太會利用病人的心理,如洋蔥般,一層接着一層地慢悠悠打垮他的心理,令他奔潰地無處可逃。
他微笑地溫聲道,“我知道你是個孝順兒子,你難道不想看你父母安享晚年嗎,你的病能瞞得了多久?”
男人就坐在他前面,像陷入了絕望,雙眸無神,無意識地搓着手背,留着一道道不明顯的傷痕,仿佛曾有自殘過,他嚅着嘴唇問:“你想怎麽樣?”
他誠懇地看着他:“我能幫你,只要你肯做我的試驗品,我保證你父母一生無憂。如果試驗成功, 你父母将會得到一個聽話、長得和你一模一樣的兒子替你生活。”
男人問:“失敗了呢?”
他微笑道:“失敗了,我會給你找個最完美的借口,而且,你父母将會一生無憂。”他繼續道:“你都活不久,你就這麽忍心看着你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男人低着頭,沒有說話。
他啜了一口茶,嘆聲道:“我查過了,你最多三個月壽命,想想你父母吧。”
他給了他十幾分鐘緩解自己的情緒,悠閑地看着他顫着手在合同上簽字。周豫微微一笑,歪着頭看着他,眸底發出令人窒息的光芒,藏着瘋狂的風暴。
當年他才17歲,沒人相信一個看着憨實的帥氣小夥竟有如此深的城府,也沒人知道他在自己的地下室逐漸埋藏了多少具屍體,他只花了幾年時間就建立自己的黑市王國,表面開着正當的公司,實際在黑暗裏交易,只要有足夠的錢,他就可以為他們制造出一個聽話的傀儡複制品,為他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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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沒想到,他做盡一切喪盡天良的事,後果卻讓他的愛人臨不容承受了。
他發瘋般的大笑,眸底空洞帶着戾氣,他不信天,他為這麽多人制造了人,他為自己也可以。
“你既然把他收走,我就要把他拿回來。”
他整整七天待在了地下室,癡迷地看着臨不容。喂他飲食幫他洗澡,仿佛臨不容還活着。
他低着頭,雙指緩悠悠地朝着平滑的冰床滑過,看着面無血色的臨不容。這是制造之後的臨不容,他整整花了七天時間,時不我待的制造出無處不相似,哪怕連淚痣,或者是眼睫毛都毫無二致。
臨不容回來了。
周豫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臉,自己緩緩的靠過去磨蹭,籲出滿足而瘋狂的嘆息,這就是他的臨不容。
他直起腰,按了牆邊的紅色按鈕,立在中間的鋼化門慢慢的打開,随之一臺神似電腦的機器的屏幕瞬間顯亮,發出刺耳尖銳的呲呲聲。
随之,機械版的女聲從機器機發出,“接下來進行最後一步,請選擇複制品傀儡、”它大概停頓了三秒,繼續道:“或,複制人。”
複制品傀儡沒有自我意識,而複制人有。
周豫低頭看着面色慘白的臨不容,用手指先撫摸他秀氣的眉毛,再到他緊閉的眼睛,輕柔的摸着他的長睫毛,再漸漸到白玉般的臉頰。從他開始制造人到現在,已經15年了,他做的都是暴戾恣睢之事,自然不會讓他的複制品有任何的自我意識。
但這次不一樣,這個是臨不容,擁有和他一切美好記憶的臨不容,他不允許他的臨不容把他倆的記憶抹的一幹二淨,他要的是以前的臨不容,他不需要傀儡。
他沉沉地吐出三字:“複制人。”
——
周豫從冰床上重新把臨不容抱了起來,離開了地下室,再回到自己的房間,溫柔地把他放回暖烘烘的被窩。
他看着緊閉着眼睛的臨不容,依然毫無反應,但臉上的紅潤逐漸蔓開。周豫心中的狂喜瞬間襲來,再過兩個小時,他的臨不容就會回來。
他有些興奮得不知所措,低頭柔問:“你等下醒來肯定餓了,你想吃什麽?”他像是在等着回應,大概過了三十秒,他笑了,親了親他額頭,“我去給你做你最喜歡的鳗魚飯,小貪吃鬼,等我。”
他神采奕奕,換了套休閑的衣服,便出去了市場,挑上了臨不容最喜歡的飯菜。
他回到了家,彎着腰準備脫鞋時,驀地臉色一沉,低頭屏息凝視,目光從鞋櫃右側挪動到角落,他離開前,雙鞋是放在鞋櫃的右側旁,靠近在門口。可現在卻移動了位置,或許有人進來時不小心踢中導致位置錯亂。
臨不容?不可能,現在也就過了一個小時,怎會這麽快醒來。
他把菜悄然無聲地放在沙發上,輕聲走回房間,竟看到一位平頭小夥哆哆嗦嗦的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臨不容。
他瞳孔一縮,看到臨不容的被子竟被掀得七颠八倒。他臉一冷,聲音帶了些威嚴:“應世宇,你在做什麽?”
應世宇猛地一聲回頭,面色彷徨,張着嘴似乎使了很大力氣才發出聲音:“我大姑、姑說堂哥這周、都沒有消息,她擔心……”
他咽了咽口水,抖着手指指向臨不容問:“為什麽,堂哥他沒有呼吸了,你、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等着臨不容醒來的喜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周豫眸底閃着一絲不耐,呢喃說了句,“真煩人。”他不想再說話,從衣兜裏拿出了如薄翼般的小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直逼向應世宇。
應世宇“啊”的一聲,手忙腳亂地往後退,想要避開攻擊,結果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床上。他臉上帶着不敢置信及害怕的神色,臉色發青地對上周豫面無表情的臉,眼裏透着茫然,仿佛第一天才認識了周豫。
周豫眸底帶着寒風侵肌的殺意,雷厲風行的将小刀對準了應世宇的心髒。求生欲的潛意識讓他顧不上刀身的鋒利,再下一秒刺上心髒時急遽地抓住了它。周豫蹙着眉毛,換一只手想襲擊應世宇,卻不小心将手指割傷,他猛地縮回手,溢出的幾滴血液恰好甩到了臨不容的臉上,以流星趕月之速滲入體內。
周豫碎了一口,往後退,便狠狠地踹了應世宇一腳,把他措不及防地摔倒在地,驚恐失措地往後退,磕磕巴巴道:“別,別殺我。”
此刻的周豫在應世宇看來,宛如從天寒地凍之地走出來的奪命惡鬼,臉上不含表情,眸裏深冷得似乎要把他吞噬一樣。他渾身發冷,顫抖着手,也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為何得到這樣的下場。
“求、求求你,我才剛上大一,我不想……”
周豫沉默不語,轉頭看了看還在沉睡不醒的臨不容,再冷眼看回應世宇,殺念逐漸消散。罷了,他始終是臨不容最喜歡的堂弟,他把小刀放回了衣兜,走到應世宇前面,彎下/身,狠狠地把他的頭往上仰。他一字一頓地盯着他道:“臨不容沒事,你聽懂了嗎?”
應世宇頭皮發麻,想點頭發現動彈不了,他只能趕緊說:“聽、聽懂了。”
下一秒,周豫一掌打向他的脖子,他頓時兩眼翻白,暈死過去。周豫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暈倒在地的應世宇,思慮着還得找下老楊,催眠把他今天的記憶消除去。接着,他走到牆邊,輸入了密碼,待地板打開後,他直接把應世宇扔了下去。
“唔……”
身後傳來了微妙的聲音,周豫僵硬了下,猛地走到床邊,全神貫注地看着臨不容,深怕看漏了什麽,過了半刻,他看到臨不容的長睫毛微微顫抖。
“不容……”
臨不容慢慢地睜開眼睛,如初生的嬰兒,清澈迷茫,像沒有受到過這個社會的污染。周豫恍惚回到了第一次見到臨不容的時候,就是這雙眼睛,單刀直入地往他心裏用力一擊。
他顫着手,托着臨不容的臉,微微一笑,親了親他額頭,輕聲道:“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