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深山豔遇

因為山道是盤旋向下的,那人影正在漸漸成為一個小點兒。

她立即追了上去。

清水岩峭壁上,山路呈“之”字形狀蜿蜒,林一閃和沈徵俱是腳程飛快的人物,可是走這不熟悉的山路卻大打折扣,追了一盞茶的工夫,下方拄着拐杖的那條人影兒,好像總是隔着那麽幾個“之”字的距離。

林一閃:“加快點追。”

又鉚足氣力趕了一段,下方雲散霧開,出現一片密林。

這片林子依附在山腳下的一個緩沖坡上,上方群峰聳峙,下面疊翠披丹。大片綠色的樹冠上方浮動着層層疊疊缥缈的雲煙,如同一片雲海,将樹林半遮半掩。

林一閃等人從半山腰的祖師廟一路追至此地,就像是從雲霧缭繞的半天空下到了人間。

“不妙!”林一閃突然有種熟悉的預感,可是來不及了。

遠處茶伯的身影一晃,消失在了樹林的入口處,擺脫了他們的跟蹤。

林一閃和沈徵追到樹林外。

沈徵想進去,林一閃阻擋了他一下:“別大意,咱們不熟悉地形。”

沈徵: “可是裏面好像有人唱歌,你聽。”

倪孝棠和倪亨也趕上來了。

倪亨也側過頭聽:“是歌聲,老爺。”

正午的太陽光穿透層層的雲霧,在樹林之間投下點點金色的光斑,流金溢彩的樹林深處,好似真的傳來了一股悠揚的歌聲。

沈徵冷冷地說:“小閣老,如果是歌聲你不會有點兒害怕啊?”

倪孝棠:“?”

沈徵:“死在你手裏的冤魂那麽多,興許裏面就有唱歌的鬼魂跟你索命。”

倪孝棠眼中戾光一閃,随即淡淡道:“怕的話你可以不跟。”

說罷,就帶領倪亨,率先走到林子裏面去了。

林一閃不欲讓倪孝棠占先,亦緊随其後。

四人分花拂柳,走向密林深處,歌聲漸遠漸近,慢慢從只能聽見一個女人的歌聲變成能聽見十幾個人的和聲。

仔細地聽,好像是許多個男男女女低聲合唱,襯托着一個很嘹亮的嗓子,悠揚頓挫,高低起伏。

沈徵俊眉一挑:“看來還真不止一條冤魂,聽說福建嶺南一帶巫蠱招魂之術盛行,小閣老可要保重啊。”

倪孝棠拔劍在手防禦姿态,愠怒地不說話,他的精神也很緊張。

倪亨:“老爺,真的很邪性啊。”倪孝棠轉身就給了他響亮的一巴掌:“閉嘴!”

林一閃已經走到前面,招手說:“過來看。”

撥開灌木叢,只見前方有一大片用火炙出來的平地,許多衣着鮮豔絢麗的異族人,圍繞着一個篝火,長腰木鼓,載歌載舞。

那篝火堆上,除了烤着一些鹿和山雞等野味。

倪亨臉都白了:“老爺,這麽多只鬼啊。”

倪孝棠正要給他一個大耳刮子,就被林一閃豎起手指“噓”了聲兒:“這些都是當地的蠻人。”

蠻人們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耳目聰敏,一點響動就發現了異常。

他們雖然發現了林一閃等人,卻沒有停止歌舞,甚至還有人朝他們招手。

既然被發現了,林一閃只好走出去。

一個嬌美輕俏的蠻族少女站出來,笑着把一個編織好的花環戴在她脖頸上,然後拉着她坐到篝火邊上。

在她身邊,還有幾個同樣活潑好動的蠻人少女,都嬉笑着上前,給沈徵等人戴上花環。

一曲歌舞結束了,這個蠻族少女開口問道:“你們是本地的村民嗎?從來沒有見過,我叫藍祐兒,公子你叫什麽名。”

原來她會說當地話。

林一閃拱手作揖:“姑娘,鄙人林一閃,因為找人誤入此地,打擾之處請勿見怪。”

這蠻人少女聽她出聲,發現林一閃竟然是個女人,臉色頓時不好了起來:“這裏是我們部族聚居的地方,你們來找什麽人。”

幾個同齡少女在她身後,捂着嘴發出幸災樂禍的笑。

原來按照當地風俗,部族裏哪個年輕姑娘看上了俊俏的男子,就會把花環挂在他的脖頸上,表達求慕之意。

這藍姓少女一眼看見林一閃白淨俊秀,頓時相中了她,卻不料是個男裝麗人,故而正在不爽。

林一閃:“我們來找茶伯。”

這些男男女女的臉色,忽然全都變了。

更多的男性當地人,霍然都站了起來,有人手裏拿着長矛。

林一閃感覺不妙:“……怎麽,你們和他有仇嗎,其實我們和他也不是很熟,只是上山找他做茶葉生意。”

有個老者操着口音說道:“那些大茶商占了我們的地盤種茶,他們生意越做越大,可是我們卻無家可歸,被逼到這個深山老林裏來。”

他聲音蒼老渾厚,身上挂滿銀飾,手臂上畫着圖騰,顯然是這個部族的話事長者。

藍祐兒此刻徹底冷了笑容,譏諷地看着林一閃等人:“我們每抓到一個茶商,就會扒了他的皮放在火上烤,這裏面就有兩個莊奴的肉在烤着呢!”

“烤了她,烤了她!”

這些蠻人全部揮舞着長矛吼叫起來。

沈徵趕緊把林一閃拽到身後:“我們是外地客商,沒在本地做過生意。”

藍祐兒抱起手臂,尖聲厲氣地道:“都一樣,天底下但凡商人,都是黑了心肝的。我阿母生下我以後就跟一個有錢的商人跑了,丢下我們姐妹;商人都是禽獸!見一個殺一個!”

蠻人們齊聲咆哮:“殺,殺!”紛紛圍聚過來,

林一閃和沈徵步步後退,情急之間,回頭一看,倪亨早已背起倪孝棠,腳底抹油,先沒命似的瘋跑起來了。

林一閃:“跑!”

這些蠻人一個個都身體健壯、熟悉地形;而林沈二人,一邊左右閃避後方射進來的弓箭,丢過來的長矛,一邊還要找路,跑得十分吃力。

兩人畢竟練過輕功,腳程上快一點,率先跑到一個岔路口,卻不認得是從哪邊進來的林子。

後面追兵喊聲甚急,林一閃覺得麻煩,索性一俯身,從馬靴中摸出十枚小針。

“不要萬不得已,不要殺人。”沈徵抓住她,不讓她撒針。

林一閃略感煩躁,但是沒時間争辯,索性随便找了一條路,倉皇奔去。

結果沒跑出去幾步,就腳下不妙,踩中了當地人的機關,一下子翻入陷阱。

沈徵出手去拉,結果也沒能穩住,一起墜入陷阱。

這個陷阱,原本蠻人做來為捕捉老虎和黑熊等大型的野獸,所以挖掘極深,中腹呈一個小口瓶形狀,內壁打磨得滑不丢手,兩人一下子滑到最底部,撞上其他人。

黑暗中,只聽林一閃悶哼。

有人冷不丁地刺了她一劍。

“哎唷!林姑娘,原來是你們!”倪亨叫起來,急忙收了劍。

“你們也……?”沈徵震驚,水盆大的洞**下來一束光線,讓他看清了倪孝棠和倪亨主仆,怒不可遏,“你們既然落在陷阱裏,為什麽不出聲,還任我們中計?”

林一閃按住傷口,索幸并沒有中要害,苦笑道:“小閣老自然不相信我們逃出生天後會對他出手相救,所以,幹脆默不出聲,要死一起死。”

沈徵怒容滿面:“你這!”

黑暗中倪孝棠的聲音冷冷道:“以林役長的聰敏機變,不會找不到出去的辦法,我只是想借個光而已。”

林一閃雙手摸着洞壁,嘆氣:“小閣老,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這裏都打了油,再好的輕功也借不得力,我也沒有辦法了。”

其他三人聽聞,俱是沉默無言。

忽然,上方的嘈雜聲音接近了,洞頭探來一個人影,是那個蠻族少女。

“人往哪兒去了,在沒在井裏?”

四個人躲在陰影裏面屏息凝神,不敢亂動。

這種情況,無論從上面潑水生火,倒土潑油下來,都必死無疑。

林一閃攥着三枚小針,在黑暗中暗暗瞄準洞口的藍祐兒。

——只要能用毒陣把她打下來,手裏就有了人質。

藍祐兒往下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沒有,可能朝祖師廟去了。”

“追!”帶頭的老族長藍仇一揚手,率領族人追過去了。

林一閃縮回毒針。

等人聲漸漸平息,那藍祐兒又在動口探頭探腦了:“喂,出聲啊,我知道你們在裏頭。”

無人應答。

“喂,再不說話我就走了哦。”

沈徵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倪孝棠搖搖頭,大家都有默契地憋着大氣不喘。

上方響起焦躁的小碎步聲音,藍祐兒在洞口走了兩圈,突然,她縱身一躍。

自己跳了下來。

“哎唷!”藍祐兒跳下來時,腳崴了一下,坐地剛擡起頭,就有倪亨的一把劍抵在脖頸。

“不要這麽兇嘛,我是來救你們的,”藍祐兒小心翼翼地夾住劍刃,輕輕地推開,“我知道怎麽出去的路。”

衆人面面相觑,對她的話深表疑慮。

可是,接下來藍祐兒馬上用一系列的行動,證實了她所說。

她扶着洞壁一路尋找,停在一個地方敲了敲,石壁是空心的,敲到三下,只聽轟隆一聲悶響,沈徵背後出現個半人高的黑洞——一條地道門打開了。

林一閃親自挾持着藍祐兒在地道前面帶路,倪孝棠緊跟其後,倪亨再後,沈徵走在最末尾,防止倪孝棠等人暗算林一閃。

如此一路爬行了半個時辰,眼前突然霍然開朗,光芒刺眼,洞口到了。

爬出地道,卻是到了和清水岩完全相背的一處山腰。

藍祐兒:“從這裏還要走很長的一段路,才能到茶山,茶伯的族人就住在哪裏,我帶你們去。”

沈徵問:“你為什麽幫我們?你不是跟茶伯有仇嗎?”

藍祐兒巧笑倩兮,她身材健美,穿着一件深藍色的布裙,看起來古靈精怪。

她沖沈徵眨了眨眼睛:“是,我曾經很恨你們這些外族人奪走了我的母親,但是我轉念一想,若不是我生活的部族如此貧窮,如此落後,母親怎麽會選擇跟別人去過好日子?我不想跟我的小姐妹們一樣,嫁個沒出息的窮漢,老死在這個鬼地方,臨死連一件像樣的珠寶首飾也沒有。如果你們能給我想要的東西,那我就幫你們。”

沈徵:“你的意思是,要我們給你買首飾嗎?”

這時候,後面傳來幾聲陰恻恻的笑,是一直沒說話的倪孝棠。

大家都看着他。沈徵不爽,微諷地問:“小閣老又有什麽高見了?”

倪孝棠說:“蠢材,你還聽不懂嗎,說白了就是要錢,要男人,要榮華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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