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日,月冷星寒,霧氣從湖面上升起,氤氲了眼前的景物。

宿春穿着石青色的襖子,提着盞紗燈穿過游廊,她今晚守夜。去往山陰公主的卧房要走一截路,游廊附近便是公主夏末新挖出來的湖,古人約莫都有一種留得殘荷聽雨聲的情懷。如今入了冬,湖面上還留有殘莖,這一段的景色有些凄涼,加之朔風呼嘯,嗚嗚的風聲聽在耳裏讓人心裏長毛。

宿春來到這裏不久,好在不是最低等的丫鬟,同房的也是巧,正是粉黛與幼藍。

等到終于看到東上閣的燈火時,宿春舒了一口氣。

此時月上中天,東上閣燈火未熄,裏面傳來男女的喘.息聲,聽的她老臉一紅,山陰公主真會玩。

早就聽聞歷史上山陰公主的名聲之差,如今耳聞了。

她看小說時看得是楚玉,楚玉也沒有這麽荒唐過,依次推來還沒到那一日。

宿春把被褥鋪在門外,到了冬日,發的被褥厚實了些,山陰公主也不是很苛待下人。她帶着兩團棉花用來堵住耳朵,不然還睡什麽覺?

至半夜時分終于屋裏靜了下來,門被推開,宿春趕緊爬起來,鼻端嗅得一縷香氣,她擡起頭,怔住了,這個少年正如書中所言,神情妩媚,容貌豔麗,正是墨香,此時披着的衣裳有一半滑落肩頭,露出瑩白如玉的肌膚,宿春小心地捂住鼻子。

“擡水,沐浴。”他的嗓音低媚,随口吩咐道。

“是。”宿春道。

下人們擡水道淨室時宿春按捺不住好奇,捧着一籃花瓣快速側目掃了一眼,床上亂糟糟的,幾具赤.裸的身體跪在地上,山陰公主懶懶地靠在一個人身前,指尖還玩弄着他的秀發。

宿春:“……”

她祈禱山陰公主快點走,把楚玉換過來。

“你叫什麽名字?”這個時候山陰公主突然開口。

宿春左右看了看,沒想到山陰公主指着她說:“就是你,擡頭說話。”

她吓得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這個年代公主一句話她的命就沒了。膝蓋撞在地板上,疼的眉頭一皺,吞了痛呼聲還要不斷磕頭:“公主,奴婢……叫宿春。”

“宿春?”山陰公主念了她的名字,扯過一旁的衣物穿在身上,走過來的腳步極輕,等她走至跟前了,保養得當的手便掐住宿春的下巴,“你方才在看什麽?”

要死了,宿春想,這就叫出師未捷身先死把,但還是強撐着膽道:“我方才在看公主。”

“看本公主做甚?”山陰公主笑道。

“公主是主子,不看主子的臉色行事不是一個下人能做的。”宿春胡扯道,

“你這話說的有點道理,你看我現在高興嗎?”室內只聽見山陰公主一人的聲音,她指尖滑膩,掐人的力道不輕。

宿春努力回想着劇情,這個時候她得到了容止,心情卻還是郁悶的。

于是鬥膽道:“高興。”

“高興?”山陰公主嗤笑一聲,放開了她,宿春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她聽到山陰公主留了一句話給她,随後走到淨室。

她說:“蠢貨。”

宿春又是長舒一口氣,還好腦子轉了過來,猜中山陰公主的心思那就要命了,她這樣的女人沒有楚玉那樣的好心,一句話說錯了便是死。搞得她的心髒跳得非常之快,就怕太快了猝死,那才死的窩囊。

床榻上容止看了她一眼,宿春還在瑟瑟發抖,他笑了笑,捋起長發,把挂在屏風上的衣衫拉下了穿戴在身上走向淨室,行經她身邊時卻看也不看一眼。

“還不快走?”聽到淨室裏響起嘩啦啦的水聲那邊有人道,宿春緩緩擡起頭來,是墨香,他還是渾身赤.裸的模樣,也不感到羞恥,斂了眸子裏的情緒,淡淡道。

宿春幾乎是爬出去的,沒有這樣經歷的人不會知道,方才仿佛就是掉入了狼窩一樣,如果可以,她真想離山陰公主越遠越好,整不好哪天看她不順眼就弄死她了。

當夜裹在被褥裏,宿春有種驚魂未定的感覺。

不過到了第二日,她是被一聲尖叫聲弄醒的。

如書中所寫一般,這個時候的山陰公主已經不是山陰公主了,而是楚玉。

宿春慌忙從被褥裏翻身,公主的房門已被拉開,裏面的各色面首依次出來,光天化日之下不穿衣服,她忍不住捂住眼睛。

“你怎麽做的?公主都醒了你還在睡覺!”端着洗漱用具的幼藍氣道,她伸着脖子往裏看,不過看不見什麽,這個時候只有容止在裏面。

想到接下來的劇情宿春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褶子,對幼藍道:“公主今天早上大叫了一聲,很是不尋常,你待會小心些,昨天晚上我差點就……”

幼藍睜大眼睛,眼裏閃過一絲驚恐神色:“你說真的?”

宿春點點頭,然後門又被拉開了,這一回出來的是容止。幼藍一驚,不信也信了,公主平日是最信任容止的,可今日一大早居然連他都趕了出來,她端着盆猶豫着不敢進。

“宿春……怎麽辦?”

“我幫你,若是我有不測,來年多替我燒些紙錢。”說罷卻是搶了她的盆。

幼藍松一口氣,推到一旁,她身後的另外兩個婢女則惶恐地看着她,大家都知的山陰公主的脾氣,這一會子躊躇不敢進。

“公主,宿春為你更衣。”宿春道,想來這位就是楚玉,她心裏安定不少,聽到楚玉喊她進來,她先在腹中打了一遍草稿,反正楚玉也不會去專門查一個婢女。

她現在最急切的事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宿春得了楚玉的話,将盆放在牆邊的六角盆架上。

眼前這個人與山陰公主是同一具皮囊,可靈魂已經換了,

楚玉抿唇,視線落在她身上,随後道:“你們兩個出去……宿春留下來。”

兩個婢女巴不得如此,欠身一拜緩緩褪去,屋內光線不是很強,楚玉淡淡吩咐她靠近一些。這個時候她有膽去看楚玉,但半垂着眼簾,臉上挂着不安神情。

經過一段簡單對話做鋪墊後楚玉問到了山陰公主身上。

“公主名楚玉,封號山陰。”

果不其然,宿春看到楚玉一瞬間的驚愕,同她第一次一樣,在歷史的洪流之中,變成了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粒。遠離親友,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裏,只不過她是公主,宿春卻是一個婢女。兩種截然不同的身份必然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

宿春并不打算同楚玉透露自己的身份,畢竟,她不想打亂原有的劇情,之所以去頂替幼藍,她是怕以後宗越殺人之時會誤殺她。

她想活下去。

幾日之後,公主府的人都察覺到山陰公主變了,幼藍說,公主像是徹底換了一個人一樣,實際上,卻是如此。只不過礙于皮囊是一樣的,沒有人敢懷疑,除了容止。

公主換了核以後宿春終于不用過的提心吊膽了,正好這幾日都是她守夜,公主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叫人服侍,看起來就和帶薪休假一樣,爽的妙不可言。

這幾天宿春也算了算原主的財産,除了一些簡單的發飾之外,便是幾吊銅錢。在手上颠了颠,是沉甸甸的感覺。她打算攢夠了錢就跟楚玉讨句話,出公主府。

這個時候是魏晉南北朝時期,雖然沒有大一統,卻在向統一的方向發展,庶族和士族之間等級分明,中外文化交融,是歷史上一個重要時期,她如今身在歷史之中,等錢夠了,消了奴籍,她就來個魏晉旅游,死了也罷,總歸活過。

沒過多久聽說公主要再杏花林中擺宴,宿春的假期到此結束。

春日惠風和暢,枝頭杏花飽滿,微風拂過,杏花簌簌落在鬓發衣襟之上。長案就擺在樹下,這時椅子未出現,大家都是跪做,宿春以為,跪做還不如站着舒服。

等放置好吃食果酒,那些面首都陸續來了。山陰公主是個很有眼光的人,面首的都是賞心悅目的少年或青年。

宿春跟着山陰公主早早就等在杏花林中。

面首她也數了,一個女人擁有二十幾個面首,放現在也不得了,更何況都是清一色的小鮮肉,光看着也都很享受。

公主舉宴,沒有幾個人敢怠慢,約莫是一盞茶的功夫人已快來齊。

宿春的視線盯着最後出現在席上的兩個少年,一個是墨香,一個就是柳色,雖然柳色是個炮灰,但是容貌确實上等,把一身綠穿的十分妥帖。

墨香這個人就是裝,這個時候應該都跟着容止混了,可扮起争寵的面首來很入角色。

兩個人入了席都盡量離楚玉近一些,溫紅軟綠,這樣的豔福原來的山陰公主大概是很享受的。

敢于沖破禮教,這個年代也沒有幾個人。

但如今宿春前面是楚玉,并非劉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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