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人轉到重症病房,你們輪流進去探望吧。”醫生輕輕搖頭,嘆氣說。
走廊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醫生回到手術室做善後的工作。手術室的門被打開了,護士推着病床出來。
葉靜雯看着床上的男人,感覺是那麽的陌生。他的臉頰纏滿了紗布,她差點認不出是自己的丈夫。
“麻煩借一下。”護士提醒說。
宋飛揚被linda往後扯了幾步,盯着遠去的病床心情也墜入了谷底。
***
葉靜雯在有生之年,還是第一次踏進重症病房。她穿着防菌服,邁出的每一步幾乎花光了全部力氣。
她在病床旁邊坐下來,看着插着氧氣管、滿臉傷痕的宋立珩,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
淚珠砸在潔白的床單上,濺開了一朵朵的淚花。
“你不是說要陪豆豆去公園嗎?怎麽可以言而無信……”葉靜雯使勁地擦眼淚,卻發現怎麽也擦不幹淨。
重症病房裏的儀器在“滴滴”作響,如同死神的號召,讓人感到處于神經繃緊的狀态。
輕輕握住了宋立珩的手,在葉靜雯的記憶中那雙大手很溫暖。可是這一刻,卻沒有了一絲溫度。
明明宋立珩就躺在眼前,可是葉靜雯卻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很遙遠。記憶中的他只會對着她笑,或者發脾氣,從不會像現在這麽虛弱地躺在病床上。
“你不能丢下我和豆豆。”葉靜雯把頭藏在白色的被單裏,濃烈的消毒藥水味充斥鼻腔,緩解了鼻尖酸澀的感覺。
從前獨自一人與豆豆生活的時候,她從沒覺得家裏需要男人的存在。自從回到宋立珩的身邊,她的生活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前她認為爬梯子換燈泡、到超市購物扛大米,或者在雷電交加的夜裏捂住耳朵把門窗關上,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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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宋立珩告訴她,作為女人遇到什麽事情,只需躲在他的身後。他的內疚化作對葉靜雯的寵愛,以及極端的溫柔。
甚至連宋飛揚也經常笑話葉靜雯,說宋立珩就像養了一雙兒女,對她的寵愛甚至比豆豆更多。
每次宋立珩聽到了,只會不以為然地說:“我老婆吃軟不吃硬。”
再次睜開雙眼,葉靜雯擦幹眼角的淚水,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你放心,這段日子你不在家裏,我會照顧好豆豆。不過別離開太久,他看不到你會很生氣。”
離開重症病房,宋飛揚仍舊站在門外。看到葉靜雯神色哀傷地走出來,好不容易才吐出三個字。
“對不起。”
這句話,包含了太多的心酸和愧疚。
葉靜雯苦笑,勸慰說:“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是立珩的親哥,你沒事他會感到很欣慰。”
“可是我寧願躺在裏面的人是我,如果……他有什麽事,你和豆豆怎麽辦?”宋飛揚從沒試過如此憎恨自己。
雖然宋立珩比自己年輕四歲,可是他一直扮演着哥哥的角色。畢業以後宋飛揚堅持學醫,所以宋立珩一直努力管理好公司,讓他沒有後悔之憂。
每次宋父提出讓宋飛揚回公司幫忙的時候,都是宋立珩幫忙勸阻。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對做生意沒有一點兒興趣,所以才會獨自抗下宋氏這個重任。
直到四年前葉靜雯離開,宋立珩整個人都不在狀态,宋飛揚才會狠心放下一切,暫時肩負這個重任。
他是哥哥,卻一直付出的比宋立珩少。
“飛揚,你千萬別這麽想。我知道在立珩的心中,你一直是他最尊敬的哥哥。”葉靜雯拍了拍宋飛揚的肩膀,提醒說:“你的身上還有傷,今晚有我在這裏守着就行。”
宋飛揚的态度堅決:“你今天才給立珩輸過血,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葉靜雯木讷地搖了搖頭,苦笑說:“我希望他醒來以後,第一個看到的人是我。”
第二卷 情深不壽 第145.突發意外5
宋立珩受傷住院的消息,已經被linda封鎖。她要求當日在工地目擊的人員不能随意透露情況,還特意成立了故事調查小組。
宋氏旗下的工地雖然在管理上會有些小問題,可是安全方面一直控制得很好。這次的意外,無疑是當頭一棒。
尤其距離海成項目競投的日子越來越近,宋家兄弟一個受傷,一個昏迷躺在重症病房裏,股東們早已急瘋了。
世界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宋氏旗下的工地出事故的新聞,第二天已經被報紙刊登了。他們還以頭條的位置,添油加醋把這次的事故捏造成是宋氏的疏忽。
此外,報刊還把多年前曾鬧得沸沸揚揚的賄賂案,重排扒了出來。就連當晚宋立珩與梁志堅雙雙步入酒店的照片,也被曝光。
一時間,宋氏陷入了安全和誠信危機當中。
自從宋立珩出事進醫院以後,葉靜雯把豆豆交給李姨照顧,開始了守在重症病房的日子。
可惜記者都是神通廣大的,也不知道從哪裏得知宋立珩住在重症病房的消息,紛紛湧來江立醫院。
葉靜雯剛從重症病房出來,脫下防菌服準備買一杯咖啡提神,卻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群記者,重重把她包圍起來。
剛好這個時候linda走開了,宋飛揚也沒有陪着,葉靜雯整個人都懵了。
看着一個個帶着口罩,神色凝重的記者,她被逼到牆角,成為衆人的焦點。
“宋太太,請問宋先生現在的情況怎樣?聽說傷得很嚴重,随時會有生命危險。”
“聽說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宋太太你怎麽看這次的意外?”
“是不是宋氏的管理有問題,才出了這種意外?”
“再過兩周,宋氏就要競争海成項目,這次的事故會對投标造成影響嗎?”
“要是宋總挺不過去,宋太太你會不會帶着兒子争産嗎?”
“宋太太,為什麽四年前報紙刊登了你自殺的消息,突然又回來了?其中是否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密碼?”
“宋太太……”
記者的提問很離譜,他們把走廊圍得水洩不通。甚至有偏激的記者在慌亂中推了葉靜雯一把,她的膝蓋重重撞在身後的椅子上,痛得直冒眼淚。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陷入這種難堪中,無法抽身。宋立珩還躺在重症病房裏,這些瘋狂的記者居然捏造事實問這些問題,道德何在?
葉靜雯扶住牆壁緩緩站起來,相機的反光燈幾乎讓他睜不開雙眼。她穩了穩心神,雙手不知覺間握起了拳頭。
連續一天一夜沒閉眼,宋立珩的情況沒有絲毫的好轉,葉靜雯扛着這種壓力,意志力早已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可是遇上眼前的狀況,她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就要被沖垮了。
如果是從前的葉靜雯,也許早已情緒失控與剛才問宋立珩要是熬不住的記者打起來了。人還躺在重症病房裏,她這麽說是存心想要幹架嗎?
僅存的一絲理智,硬生生把葉靜雯的這個念頭壓了回去。她深呼吸,感覺自己的感官已經被憤怒所掩蓋。
可是,她不能自亂陣腳。
宋立珩還躺在重症病房裏,葉靜雯此刻的身份不再是一味躲在男人的身後,默默享受男人呵護和寵愛的女人。她有情感,有脾氣,有堅持,眼下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替宋立珩維護他的尊嚴。
雖然臉色憔悴,可是葉靜雯卻站得筆直。她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走廊裏突然安靜下來。
盯着那些帶着口罩的記者,她費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忍痛擠出了一絲苦笑。
原來這個世界上,笑着傷心,比哭着流淚更痛苦,可是葉靜雯不能輸了氣勢。她緊握拳頭,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疼痛的感覺襲來。
“謝謝關心,宋總的情況暫時很穩定。至于剛才大家所關心的問題,我暫時不會作答,一切等宋總的身體康複起來,會給予公衆合理的交待。這裏是醫院,我也希望大家顧及其他病人以及家屬的感受,不要喧鬧和聚集在一起引起恐慌,謝謝。”
說完,葉靜雯就要推開人群離開,卻無奈被阻止了。
鬧事的記者還不消停,上前扯住葉靜雯的胳膊,嚣張地問道:“你失蹤四年回來,還帶了個小男孩,那是宋總的親生兒子嗎?還是你在外面跟其他男人好上又遭遇抛棄了,才跑回來利用兒子争家産?”
一句話,成功觸點了葉靜雯心中的怒火。她緩緩轉過身,含怒的目光掃過剛才問話的記者,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你是哪家報社的?對于你這種無事生非,存心歪曲事實的新聞工作者,我完全可以采取法律途徑起訴。”葉靜雯說着,淩厲的目光掃過在場的其他記者。
也不知道是否她的眼神太可怕,還是氣場太有震懾力了,有好幾個想要繼續提問的記者頓時閉嘴不再說話。
“這次的事故還沒調查清楚,請大家不要随意散播謠言,否則宋氏不會姑息任何一條假新聞。”葉靜雯用力甩開了記者的手,一字一句地說:“我在這裏說最後一遍,宋總現在的情況穩定,如果大家想知道最新的消息請先行回去,待宋總的精神好起來會親自交待。”
太多記者聚集在走廊,已經驚動了醫院的保安。他們提着警棍從電梯的方向跑過來,鑽進人群把葉靜雯圍起來,然後開始驅趕圍觀的記者。
一時間,吵鬧聲四起,雖然葉靜雯被保護在中間,那些謾罵的聲音仍然清晰地傳到耳裏。
她在保安的掩護下,狼狽地往休息室的方向走過去。
關上門的那一刻,她的雙腿疲軟得無法站穩,倒在沙發上胸口就像被掏空了一般。
沒多久,linda匆匆趕了回來,看到葉靜雯陰沉的臉色,吓得上前詢問道:“宋太太,你沒事吧?我才離開一會兒,想不到會有那麽多記者偷偷混進來了。”
“沒事。”葉靜雯痛苦地閉上了雙眼,激動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下來。越是關鍵的時候,她告誡自己越不能亂了陣腳。“那些記者我看得出來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要不然以宋氏的威懾力,怎麽會捏造那麽尖銳的問題?”
linda垂下頭,自責地問道:“我會找人處理一下。”
“你回頭跟江院長商量一下,多派幾個保安守着這個樓層,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任何閑人闖進來。現在立珩還沒醒過來,你凡事多留個心眼,那些負面的評論和新聞先不要回應,等會兒我找飛揚商量再做打算。”葉靜雯吩咐說。
“知道了,宋太太。”linda作為宋立珩的貼身秘書,也沒考慮這麽周全。她有點佩服葉靜雯,承受這麽大的傷痛,剛才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還能冷靜地應對挑起事端的記者。
看來,當了母親以後的葉靜雯,性格也沉穩了不少。
“對了,飛揚怎樣了?”昨晚半夜,宋飛揚終于支撐不住回去休息。醫生說他的腿扭傷了,不能随意走動所以安排在vip病房裏。
葉靜雯也承諾,如果宋立珩醒過來會第一時間通知他。
宋母不放心豆豆,讓司機送她回別墅幫忙照看。宋父高血壓,受這次的意外打擊,昨夜身體不舒服也先行回去了。
如今宋立珩的身邊,就只剩下葉靜雯一個人守着。
醫生也說已經盡力了,剩下的就看宋立珩的意志力,以及天意。
“linda,麻煩你幫我買些吃的回來。”葉靜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目光呆滞盯着天花板緩緩道:“你說得沒錯,要是立珩醒來了我卻倒下,他會很擔心的。”
看到葉靜雯終于想通了,linda的心裏也感到欣慰。雖然擔心宋立珩,可是這一場是持久戰,在他醒過來前誰也不能倒下。
重症病房規定探視的時間,葉靜雯大部分時候都會站在門外,透過玻璃遠遠看着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氣管的男人。
面對逆境的時候,一個人的心态很重要。
經歷過生死,已經當了媽媽的女人,只有在遇到這種情況,才明白自己也可以變得堅強。雖然宋立珩暫時還沒渡過危險期,可是她始終堅信上天會眷顧他們。
好不容易才能一家團聚,葉靜雯也相信宋立珩會為了他們母子倆,努力渡過這次的難關。
中午的時候,宋飛揚坐在輪椅上被護士推到重症病房門前。他看着葉靜雯像雕塑一樣伫立在門口處,呼喚說:“小雯,我來跟你換班,先回去休息一會兒。”
“我不累。”葉靜雯緩緩回頭,向宋飛揚擠出一絲苦笑。“昨晚在休息系睡了一會兒。”
宋飛揚坐在輪椅上,看不清病房裏的情況。可是他過來之前,曾打電話詢問過主診醫生宋立珩的情況。
“醫生說立珩今天的生命體征數據有好轉,應該會很快醒過來的。”宋飛揚安慰說。
看着臉色蒼白,卻假裝堅強的女人,他的心也不好受。
“我知道。”葉靜雯的神色也緩和了一些,盯着病床上的男人淡淡地說:“我對他很有信心。”
第二卷 情深不壽 第146.局中之局1
“剛才聽護士說上午來了一批記者,堵在這裏為難你。”宋飛揚是聽到葉靜雯遇到麻煩,才匆匆趕過來的。
“一點小事,我已經處理好。”葉靜雯淡淡地說。
宋飛揚坐在輪椅上,情緒有些失落。“立珩受傷進醫院的事,linda已經吩咐過當日在場的人員保守秘密,怎麽還會有人知道?”
“這個世界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想必那些記者早已守在醫院門外多時。”葉靜雯冷笑,心底浮起了一絲惆悵。她轉過身,一臉認真地說出了自己的疑點。“我覺得他們看起來像是被收買的,提出的問題很刁鑽,分明想要讓我難堪。”
宋飛揚看了今日的報紙,那些多年前發生的事都被翻出來了,想必是有心人刻意安排的。而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人選。
“你覺得是姚銘傑做的?”宋飛揚試探性地問道。
“無論是姚銘傑,還是倪公子,我覺得他們的目的很簡單直接,就是想要趁亂向宋氏破髒水。我從不插手宋氏的事,看了今天的報紙也覺得策劃這次風波的人不簡單。”葉靜雯也不打算想宋飛揚隐瞞自己的想法。
如果說她不久前對姚銘傑只是懷疑,那麽現在心裏有些想法開始明确了。這個世間上不會有那麽的巧合,宋立珩昨天剛出事,今天頭條報道就出來了。
加上海成公寓的項目投标在即,如果姚銘傑想要再次使手段讓宋立珩失去這次的機會,也符合常理。
想起這場事故可能是姚銘傑一手策劃的,那麽葉靜雯會感到很膽寒。
“是不是他做的,我不敢肯定。可是上次下藥的事,那個女人親口承認是他指使的。”葉靜雯在心裏嘆了口氣,卻沒有表現出來。
人心難測,她總算用血淚的教訓體會到這個道理。
“我已經第一時間找人查明這次意外的原因,如果是倪氏的人做,我絕對不會就此罷休。”宋飛揚憤恨地說。
葉靜雯閉上眼,心裏冷得如同墜入了冰窖。“他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姚教授。”
“豆豆在家也很危險,等會兒我打電話給趙子龍,讓他回去幫忙照顧。”宋飛揚不容許再有任何閃失。
看來姚銘傑這次是為了為父親複仇的,戰争已經拉開了,他們對躲在暗處的人防不勝防。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做事,做好充足的準備。
“姚銘傑,是不是與立珩有什麽恩怨?我覺得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地恨,其中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葉靜雯也意識到這一點,打算向宋飛揚打聽背後的情況。
宋飛揚嘆氣,可是答應過宋立珩不能告訴葉靜雯,唯有撒謊說:“我也不清楚,不過立珩醒來後,你可以問問他。”
“好。”葉靜雯輕聲應答。
針對今天早上被記者圍堵的事,宋飛揚與葉靜雯商量了不少對策。雖然葉靜雯不懂宋氏的規矩,可是她提出的建議卻很實用。
“查明情況以後,我覺得你應該站出來主動回應記者。看得出來,這次的事故對宋氏影響很大。”葉靜雯提議說。
“作為承建商,安全責任事故是焦點。尤其這次受傷的人還是立珩,有心人一定會就此大做文章,想要抹黑宋氏辛苦多年建立起來的形象,從而削弱公信力度。”宋飛揚也很清楚這些利害關系。
葉靜雯想了想,勸慰說:“立珩有我照顧就行,你安心去處理公司的事。”
“我知道了。”宋飛揚苦笑說:“我聽linda說你一直在這裏守着,小心身體。”
“沒事,我自己的情況清楚得很。要是累了,我會到休息室睡一會兒。”
晚上八點半,葉靜雯再次從重症病房裏出來,心情卻無法控制變得壓抑起來。
已經一天一夜了,宋立珩還沒醒過來。她特意找主診醫生咨詢過,得到的回答仍然是耐心等待。
回到休息室,葉靜雯坐在沙發上,掏出手機撥通了家裏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宋母,她聽到葉靜雯的聲音顯得很興奮。
“是不是立珩醒來了?情況穩定嗎?醫生怎麽說?”宋母劈頭就問。
葉靜雯也是當媽的人,很清楚宋母此刻的感受。她強忍痛楚,小聲勸說:“今天比昨天好多了,可是傷得比較嚴重還沒醒過來。醫生也說了讓我耐心等待,你放心,立珩會沒事的。”
宋母輕嘆了一口氣,然後不再說話。聽得出來,她的語氣夾雜絕望和傷痛。
“豆豆睡了嗎?我想找他聊幾句。”
“還沒,你等等。”宋母把話筒遞給了豆豆。
小孩子的世界都是無憂無慮的,他并不知道宋立珩出事了,稚嫩的聲音響起。“媽媽,你和爸爸什麽時候才能出差回來?我想你們了!爸爸說帶我去公園,我天天在家裏等着呢。”
聽到兒子的聲音,葉靜雯所有的疲憊和倦意都煙消雲散。她握着手機,柔聲勸說:“爸爸和媽媽很忙,你在家裏要聽奶奶的話,不可以吃那麽多巧克力,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豆豆乖巧地應答。
“晚上睡覺的時候記得蓋好被子,這幾天的天氣冷,記得讓李姨打開房間的暖氣。早上起來先喝一杯水,少看電視,不能挑吃……”葉靜雯唠唠叨叨說了一大堆,才突然記起豆豆出生以後,這是第二次離開他超過一天。
而上一次,是因為宋立珩瞞着她,偷偷把豆豆接來海市。
這兩天家裏有李姨照顧,葉靜雯惦挂豆豆的次數不多,心裏全是宋立珩的影子。看來習慣都是潛移默化的,不知不覺間他就成了她的牽挂。
“我知道了,媽媽和爸爸不在家我會很乖,聽奶奶和李姨的話。好了,我準備去洗澡,奶奶說等會兒給我講故事。”豆豆催促說,身旁響起了宋母的聲音。
她把話筒搶過去了,壓低聲音說:“放心,豆豆在家裏很乖,你照顧好立珩和自己就行,明天早上我再到醫院看他。”
“好。”葉靜雯應說。
挂了電話,葉靜雯在沙發上躺下來,翻出薄毛毯打算先睡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否豆豆的聲音有安撫的作用,沒多久她就睡着了。
可是葉靜雯睡得不太踏實,總是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态中。
朦胧之中,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發現一切回到了從前,她和宋立珩并沒有分開過,豆豆像其他小朋友那樣健康快樂地成長。
就在他們一家三口生活美滿平靜的時候,突然畫風一變。
整個空間突然變成了陰冷的灰色,豆豆和宋立珩也消失不見了。葉靜雯獨自一人躺在熟悉的房間裏,那是她在清寧市的家。
淺藍色的牆壁,熟悉的天花板和家具,以及窗外的白蘭樹,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
葉靜雯的身旁沒有任何人,黑壓壓的一片。她想要爬起來,可是身體根本不能動彈,無論她怎麽掙紮呼喊,屋子裏都沒有人應答。
身體就像被無形的繩索勒住,然後固定在床上。葉靜雯潛意識想要醒過來,卻怎麽也控制不了自己。
“小雯……”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葉靜雯大吃一驚,卻發現一張熟悉的臉孔在黑暗中越來越清晰。他穿着淺灰色的襯衣,臉容憔悴,正盯着自己一動也不動打量,眼神不懷好意。
“姚銘傑!”葉靜雯失聲叫了出來,心裏浮起了絲絲恐懼。
“我還是喜歡你叫我阿傑,這個稱呼比較親切。”男人坐在床邊,半張臉隐藏在夜色當中。他的雙眼空洞而毫無焦距,就像一只沒有靈魂的玩偶。
葉靜雯吓得四肢發抖,小聲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這是我們的家,難道你忘了嗎?”姚銘傑伸手輕撫上葉靜雯的臉頰,掌心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不要……”葉靜雯伸手想要把姚銘傑的手甩開,卻無法用力。
“豆豆和宋立珩都不在了,你會回到我的身邊嗎?”男人毫無血色的嘴唇邊,逐漸浮起了一絲笑容。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是淡淡的薄荷草清香。
為什麽他會這麽說?豆豆和宋立珩怎麽會不在呢?
男人寬厚的大手正一點點地往葉靜雯的方向伸過來,冰冷的氣息襲來。房間就像籠罩着一層陰冷的煙霧,還夾雜着血腥的味道。
“你騙我,不可能!”葉靜雯忍不住吼道。
男人眯起眼笑了,緩緩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血淋淋的心髒,怪聲怪氣地問道:“知道這是誰的心髒嗎?知道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嗎?都是因為你,如果你在清寧市不回來,他就不會死。”
宋立珩死了?不可能,剛才他還躺在重症病房裏!
“不要!”葉靜雯發出了一聲慘叫,眼前的黑暗頓時消失。沉重的眼皮好不容易才撐開,她終于看到了頭頂的燈光,後背早已被冷汗打濕。
她吓得從沙發上爬起來,毛毯從身上滑落。剛才那種如臨其境的感覺是那麽的真實,幾乎讓她分不清是夢裏,還是現實。
輕輕按住胸口的位置,葉靜雯才發現自己的心跳是那麽的急促。
“做噩夢了?”身邊突然想起了沙啞的聲音。
葉靜雯突然回過頭,吓得差點尖叫起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胳膊被姚銘傑握住。
他的臉色蒼白,神情憔悴,正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第二卷 情深不壽 第147.局中之局2
葉靜雯醒來以後,仍舊分不清現在處于的是夢境,還是現實。她的身體下意識往後縮,扯過毛毯蓋住自己的身體,一邊喘氣問姚銘傑:“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姚銘傑露出失望的表情,半蹲在沙發旁,用受傷的眼神打量葉靜雯。他的頭發很長,幾乎遮住了眉毛,柔聲問道:“我現在的樣子很可怕嗎?為什麽醒來看到身旁的人是我,會這麽驚慌?”
仔細一看,葉靜雯才留意到姚銘傑的臉色真的很差,眼底下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嘴唇發紫。他穿着厚實的黑色絨布外套,額頭也微微滲出了汗水,臉頰上的毛孔清晰可見。
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才九點十五分,原來葉靜雯睡了沒多久。可是她知道,這并不是夢,姚銘傑是真真實實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而且,他應該在這裏待了很久。
才幾天沒見,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盯着葉靜雯的樣子十分陌生。
想起中午與宋飛揚的談話,葉靜雯對姚銘傑多了幾分防備。可是她猜不透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而且表情這麽古怪。
“休息不好,很容易發噩夢。你可以試試在房間裏放一些薰衣草,有助睡眠。”姚銘傑的聲音很淺,也很溫柔。
沉思許久,葉靜雯才盯着姚銘傑解釋說:“剛才做了一個噩夢,醒來突然看到有人蹲在身旁,所以才會被吓到了。你來了,怎麽不提前告訴我?”
聽她這麽說,姚銘傑的臉上才終于露出了微笑,滿臉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今天剛好有事過來醫院。剛才看你身上的毛毯快要掉下來了,才想要幫你蓋好。吓到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臉色恢複常态,姚銘傑才沒那麽吓人。他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安靜地看着葉靜雯,露出憐愛的表情。
“謝謝。”葉靜雯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兩個字,然後再次陷入沉默中去。
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面對一個可能差點害死自己丈夫的男人,不可能假裝沒事發生過一樣。
能如此平靜地對話,已經超出了葉靜雯的預期。
姚銘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顫抖着右手從口袋裏摸出香煙想要點燃,卻被葉靜雯阻止了。
“醫院裏不能抽煙。”葉靜雯小聲提醒說。
笑了笑,姚銘傑把香煙塞回煙盒,冷不防問了一句:“小雯,你今晚看起來對我有點防備。”
葉靜雯的心“咯噔”了一下,卻沒有應答。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發現冰涼一片,仔細思考了許久才詢問道:“你……突然過來找我有事嗎?”
姚銘傑的态度坦然,露出了關切的目光,解釋說:“我看了報紙,才知道宋總昨天在工地裏出事了,打算過來關心一下你。”
是真的不知情,還是貓哭老鼠?葉靜雯已經分不清姚銘傑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
“謝謝關心,立珩很好,很快就會沒事的。”葉靜雯咬唇苦笑說。
“小雯,你說謊的樣子一點也沒變,習慣咬嘴唇。要知道,你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都能分辨出來。”姚銘傑的語氣很平靜,就像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可是言語間流露出的關心,卻不像在裝。
頓了頓,他又接着說:“雖然報紙上有點誇大其詞,可是我剛才問過醫生,宋立珩的傷勢很重,很有可能醒不過來。我建議你,做好心理準備。”
葉靜雯僞裝的淡定,被姚銘傑徹底摧毀。她翻開毛毯下了地,冷聲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立珩不可能有事,絕對不可能!”
“別天真了,這個世間上,沒有什麽事不可能的。要知道宋立珩不愛你,何必為他辛苦守在這裏?回清寧市吧,回到我們曾經的家,以後我會照顧好你們母子倆。”姚銘傑彎下身,十指緊扣,陰冷目光卻落在葉靜雯的身上。
他的表情含着譏諷,似乎早已洞悉葉靜雯心裏的一切。被這麽盯着,她感到渾身不自在,有種透心的寒意。
葉靜雯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深不可測,他只是披着姚銘傑的外衣,內裏卻是魔鬼。太可怕了,尤其是提及宋立珩的時候,他的臉上會露出不屑和譏諷的表情。
可是,剛才姚銘傑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他會勸她回清寧市?為什麽說這個世間上沒有什麽事不可能的?
“這次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葉靜雯的心一抖,恐慌的感覺油然而生,忍不住脫口而出。
姚銘傑勾唇一笑,露出潔白的雙齒。“為什麽你會這麽認為?是宋飛揚告訴你的嗎?還是你心裏一直這麽想?”
“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葉靜雯的聲音不知覺地提高,她咬住嘴唇,心底浮起了一絲恐慌。
“如果我說不是,你相信嗎?”姚銘傑的語氣依舊平靜,讓人無法分辨真僞。
是呀,即使姚銘傑否認,葉靜雯也不會繼續相信他說的話。尤其上次親耳從小倩的嘴裏得知,他教唆她下藥的陰謀以後,他們之間已經再也沒有信任可言了。
“小雯,你怎麽這麽固執,相信宋立珩根本不愛你。他把你找回來,只不過是想要把豆豆從你的身邊奪走。自由待在我的身邊,你和豆豆才能開開心心地生活。”姚銘傑試圖耐心勸說,開始回憶從前。“別忘了,過去四年我們一直相處得很好。”
姚銘傑今天的說話實在太奇怪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葉靜雯心裏湧起了惡心的感覺,一刻也無法在這裏待下去。
“不好意思,我先去個洗手間。”葉靜雯借口想要離開,剛穿好鞋子想要往門口的方向走去,卻被一雙大手握住了手臂。
“小雯,你不能逃避這個事實。其實宋立珩是什麽人,你比我更清楚。”姚銘傑的力度很大,隔着毛衣葉靜雯似乎能聽到骨頭被捏得“咯咯”作響的聲音。
葉靜雯忍不住大聲吼道:“放開我!”
“不放!”姚銘傑稍微用力,就把葉靜雯重重摔在沙發上。他的雙眼冒着兇光,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露出了嗜血的眼神。“聽我說幾句話,有那麽難嗎?”
冷汗從鬓發處滑落,葉靜雯被迫與眼前的男人對視,卻在幽深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絕望。
“放手,不要碰我!”她感覺自己的手臂起滿了雞皮疙瘩,那種被姚銘傑撲到的感覺,很惡心難受。
葉靜雯下意識想要掙紮,可是手腕卻被姚銘傑死死鉗住,根本無法動彈。
“你知道嗎?宋家都是吃人不吐骨的人渣。”姚銘傑冷笑,笑聲在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