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節晚自習下課鈴打響,陸星芒揉揉眼睛,直起身來
到這,才嗤笑了一聲。
——“我的人,誰敢碰?”
也不知道是陸星芒烏鴉嘴,還是對未來的事冥冥之中有點預料。
畢竟,無論在巡禮一中還是職高,甚至是整個巡禮市,他都算是個挺有名的人。
不僅樹大招風,本來有芥蒂的人就不少。
比如,趙顯輝。
自這位哥無論身手還是背景都敗給陸星芒,狼狽離開巡禮一中、漸漸消失在衆人視線裏後,就再沒什麽動靜了。
慢慢地,大家也就把他淡忘,繼續各自的生活軌跡。
然而,同時被淡忘的,還有趙顯輝頑劣好強、血氣方剛的本性,以及在武館中練過、結交過不少社會青年的傳聞。
那可真是群狐朋狗友。
與陸星芒狐朋狗友的性質完全不同。
女朋友公然出牆,自己氣勢洶洶地主動宣戰,卻落得個被壓倒性暴揍一頓,即使是最後在校方面前,仍全方面敗潰的悲慘下場。
住了院,退了學,去了隔壁職高,跟條蔫耷耷的狗一樣,受盡鄙夷和嘲笑:你看那個新來的,好像叫趙顯輝吧,據說之前是巡禮一中的,和那個二世祖陸星芒坐同桌,結果……
故事不乏誇大,被說相聲似地說出來,那叫一個精彩絕倫。
聽的人就連連贊嘆:我靠,好他媽精彩。
就連生活拮據的父母收了陸家一大筆錢,都主動息事寧人,準備正好拿那筆錢給他在巡禮市弄套房子,就算位置快偏到郊區,小區破落無管理,甚至還是二手的。
Advertisement
就是,感覺他學習出路不大,至少有套房子,以後娶媳婦的事上能有點保障。
這些事接二連三發生,弄得趙顯輝這陣子腦袋一直嗡嗡響,時時刻刻都要炸掉一樣。
得,社會就是這麽不公平。
您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太子爺,我是個連打架都他媽打不過你的下三濫小混混。
那我弄不了你,弄你喜歡的小同桌可不可以。
這麽想着,破落小區裏,站在巷口前的趙顯輝面上露出一絲陰森笑意。
他周圍,歪歪斜斜地站着幾名社會青年。
不是平頭,就是非主流洗剪吹的彩色長發在風中微微搖擺。不知道是摩絲噴多了還是太久沒洗,一條條地打着縷。
清一色的緊身黑T、緊身黑褲。
不是豆豆鞋,就是花裏胡哨的淘寶爆款運動鞋。
甚至,一兩個脖子上還挂着假佛珠、假玉牌、假金鏈子,弄得有模有樣。
嘴上基本都叼着煙,散發出強大的非主流社會氣場。
趙顯輝都打聽好了。
不知道為什麽,陸星芒和他小同桌的故事在職高裏可以傳得那麽沸沸揚揚。這些巡禮一中的屁事兒,明明和他們職高一點關系都沒有。
現在他不僅弄清了予鯉住處,還知道,她從來不參加一中的正式考試。
此時,正是巡禮一中高二期末考的時候,而職高早就開始放暑假了。他就趁此機會集結了這幫兄弟,準備在這做點有意思的事。
是的……有意思的事。
趙顯輝将第三根煙蒂扔到地上,用鞋踩滅。
他倒想看看,陸星芒到底是不是真的像傳言中那樣,忽然就有了個心頭寶,把他那個小同桌寶貝得要死要活的。
況且,予鯉就是個瞎子,估計欺負完了連自己是被誰欺負的都不知道。家裏又只有一個老太婆,無論怎樣也翻不出什麽水花吧?難道,還能再讓他住院從職高裏退學無處可去不成。
就是要陸星芒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想着,趙顯輝又擡頭環顧四周,确認這個垃圾落後小區、這條小破巷裏并沒有什麽監控攝像頭。
期末考試考兩天。
第一天,予鯉沒經過這兒。
第二天,趙顯輝依然不放棄,依舊帶着一幫兄弟守在這裏。
為此,他沒少給大家買煙、請吃飯的,本就不鼓的錢包漸漸空癟,幾乎全身家當都砸在這件事上,心情有點郁悶。
不過,盡管如此,大家的氣壓還是愈來愈低,耐心正被逐漸消磨。
終于,第二天下午的時候,予鯉才從巷口不遠處緩緩經過。
卻沒想到,立即被幾人橫蠻地拉到這條小巷裏,堵死。
那樣的力氣,和陸星芒完全不一樣,弄得她手腕生疼。
小巷窄得要命,發出的響動都帶着回音。
予鯉來不及叫喊,沒退幾步,後背就貼到冰冷堅硬的牆上。
弄不清情況,也不敢出聲。
就聽一個小細嗓陰陽怪氣道,“不是吧,趙顯輝,折騰了我們這麽半天,到頭來就為了堵這麽個小瞎子?”
雖然看不見,但可以感受到無數冷森森的目光正聚集在自己身上。
“就是啊,”一旁人也有點懵懵的,打量着予鯉應和,“這是不是也太看不起我們了。”
“還是說……”又一人進行了一番發散性思維和深度聯想,發出一陣惡心的笑聲,“其實,不是叫我們來打架的?”
“我靠,那你還真他媽是有福同享啊……趙顯輝,我對你真是刮目相看!”
“厲害厲害。”
……
趙顯輝本來還存在僥幸心理,想着完事後,諒她予鯉也不知道是誰幹的。
卻沒想到,這群腦袋缺弦的家夥第一句話就出賣了他。
“你們懂什麽!”他低吼。
而後,又沖着那個一臉猥瑣,暴露了滿腦袋下流想法的人低聲道,“你可別亂來,出了事誰擔得起!”媽的,估計現在,予鯉可就記住他的名字了。
還有,“我不是跟你們說了麽,這個小瞎子現在可是那陸大少爺的心頭寶,我不叫你們,萬一一會兒來人了怎麽辦。”
“所以,你們也警惕着點兒!”
聽到這,正背着雙手,用手表狂戳陸星芒的予鯉愣了一下。
沒想到這裏面就趙顯輝有點腦子,還真就被他給說中了。
可是,現在,除了叫陸星芒還能怎麽辦。
她身上什麽都沒有,才發現當自己真的遇到危險時,能指望的……竟然就只有他了啊。
“欸,我說,那你準備怎麽弄她。”被活活折騰兩天,結果到頭來堵的卻是這麽個人。
雖然,大家早知道是陸星芒的女同桌,但也沒想到,是看起來這麽弱不禁風、甚至還雙目失明的小女孩啊?
還不讓把事情弄太過,因為趙顯輝他不想擔?
幾位社會哥瞬間沒了氣焰與一開始的興奮勁。
被這麽一問,趙顯輝也有點懵了,在原地杵了半天說不出話。
沒想到,計劃竟然在這裏卡了殼?
對啊,他們應該怎麽弄予鯉。
揍一頓……?
有點兒奇怪,也有點兒……下不去手的感覺。
“唉,我說,快點吧,真沒意思的,一會兒別真來人了。”其中一人不耐煩道,覺得自己這兩天的時間,真是被完完全全被趙顯輝這破事給耽誤了。
“嗯……就他媽随便破個相吧,反正小姑娘都喜歡自己的臉。”一人說罷,就随手從地上撿起塊石子,吊兒郎當地慢慢走向予鯉。
氣氛一時很複雜。
幾人別着手在一旁看,心情相當悠閑,還不忘開句玩笑,“噫……可這孩子壓根就他媽看不見自己臉啊。”
“哈哈哈……”
予鯉一直沉默着,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知道陸星芒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至少先拖延下時間吧。
還有……希望陸星芒能聰明一點,至少不要一個人就過來啊。
予鯉都想好了。
如果最後實在不行,或許她可以再威脅趙顯輝,因為自己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望他凡事可以考慮後果,不要重蹈覆轍。
于是,“等等。”
予鯉在幾人面前第一次開口,聲音很輕,但很清晰,自帶着小女孩一股水果味的清甜。
“嗯?”靠近予鯉的人被這聲音吸引了一下,停下來,饒有趣味地打量着她。
小姑娘貼牆站着,始終背着一雙手,看起來乖乖的。
身上就一件簡單的小碎花裙子,露出的手臂和腿不是一般的光滑白皙,像深閨裏養出來的。
臉蛋也出奇漂亮,沒有聚焦的雙眼無辜而空靈,其實還挺讓人舍不得破相。
“我就是想知道,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又沒做錯什麽。”予鯉盡量說得平靜而緩慢。
本來就輕淺的聲音,伴着與生俱來的水眸,顯出幾分楚楚可憐。
甚至,社會大哥中就真的有人動搖了,“哎呀,趙顯輝,我覺得你這次真的太……過了,你和陸星芒的事兒就和陸星芒的事兒嘛,大不了我們一起幫你打他一頓是不是,反正我們也不上學不在乎什麽,那什麽,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光腳的不怕啥有鞋的,幹嘛和這麽個小姑娘過不去啊?”
趙顯輝:“……”
他媽的,這些人是狗吧。
“你們懂什麽!”他不禁握住雙拳,不想理這些小地痞,走到予鯉面前。
“行,那我就告訴你,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倒黴,我和陸星芒……”
……
另一邊兒,巡禮一中某考場裏,期末考試已進行到最後一場。
陸星芒早把手表顯示屏調成電子表界面,真的就跟一只普通電子表沒區別,放在課桌前魚目混珠。
但他從不作弊。
不會就是不會,他覺得騙誰都挺無聊。
這麽做,完全是因為這塊表是他和予鯉的情侶表,予鯉這幾天都不在學校,他也就只好這樣睹物思人。
唉,更不知道這漫長的暑假該怎麽辦。
他在課桌上撐着腦袋,呈放空狀态,第一次覺得暑假為什麽要放這麽長!
想想就很難熬。
直到手表忽地狂震不止,連帶他整張桌子都跟着震動。
周圍同學紛紛側目,陸星芒回過神,趕緊在監考老師注意到他前把手表拿起。
結果,界面忽然就彈出了予鯉發來的位置共享?
陸星芒懵懵地眨眨眼。
——這絕逼是有事兒!
☆、萬樹梨花開
他記得清清楚楚。
他送予鯉這只手表的初衷、對予鯉說的那些話,就是害怕她柔弱又特殊容易遇到麻煩情況,如果他不在身邊的話,就可以用這只手表随時聯系他了。
而現在,不就是他曾想象過無數次的非常時刻?
監考老師正在講臺上玩手機,忽然就感到前面一陣風。
剛擡頭,就看見一人影飛快地沖出了教室,甚至連那人什麽樣子都沒看清。
“……”
“這哪個班的提前離場交卷了嗎!再說現在到可以提前交卷的時間了嗎!”
……
考場裏的人面面相觑。
大家剛捂嘴偷笑,并妄想趁機交頭接耳,卻在監考老師一張臭臉的呵斥下恢複了正常考試紀律。
別說監考老師了,連門衛都沒反應過來。
就看一少年身手矯健,什麽時候跑到大門口來的都不知道。
陸星芒在門口站定,把書包往門外一扔,還不等傳達室裏幾個老頭沖出來,就直接撐着電動伸縮門縱身翻了出去。
傳達室電視裏正播放着的武打片,剛剛演過差不多的一幕,現在仿佛是情景再現。
“……?”
幾個老頭面面相觑,反應過來,眼看反正也攔不住了,又趕緊回到傳達室裏。該打電話給學生處的打電話,該調監控的調監控,誰也沒閑着。
電視機裏還放着那部武打片,主人公一邊飛檐走壁,一邊回頭沖身後追兵挑釁大呵——
“能抓着爺爺,算爺爺輸!”
“……”
公路邊,陸星芒看着車來車,不是私家車和公交車,就是已經有客了的出租車。
更何況,他覺得,即使真打上車了速度也不怎麽快。
想得手心都冒了汗。
他第一次覺得,人生裏有一件事,竟然可以讓自己這樣方寸大亂,整顆心都被放在油鍋裏煎似的。
幸虧離開考場的時候,他下意識順手拽上被放在教室前的書包。
巡禮一中有規定,考試的時候,所有人的手機都必須關機放在書包裏,然後将書包全部放在教室前面,否則一律視為作弊。
他一咬牙,也顧不得什麽形象了,直接給沈家銘打去電話。
“卧槽沈家銘你在哪裏,你什麽也別問我他媽現在有急事!你騎你那輛重機車來巡禮東門口接我,立即馬上什麽也別問,比他媽家裏起火了還着急你快點——”
而另一邊兒。
沈家銘還沒來得及應答,手機裏就變成“嘟嘟嘟”的聲音。
“……”
他想說,他就在Pluto啊。
不也就是……巡禮一中東門的馬路對面麽。
于是,做事相當靠譜的沈家銘收起手機,二話不說、大步流星地走出Pluto,不過腦袋裏有點亂哄哄的。
如果沒聽錯的話,陸星芒剛才說比家裏着火還急,難道是他爸公司着火了?
畢竟,家燒沒了還有一堆房子可以住,而公司才是家裏搖錢樹之根本。
……
算這小子運氣好,他那輛重機車就停在門前,飙起來的确比路上那些四輪的快多了。
于是,還不到一分鐘,戴着頭盔、跨着白色機車的沈家銘一個急剎出現在巡禮一中東門外的公路邊,聲音喧嚣而刺耳,停在陸星芒面前。
他聲音從頭盔裏傳出來,悶悶的。
——“上車。”
好玩的是,平時看起來差不多的兩人,此時一個穿着校服、提着書包,站在路邊下拉着嘴角,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像個剛被從學校裏趕出來的犯錯學生。
一個全副武裝,酷得不行。
陸星芒二話不說上車,把手表上的定位在沈家銘面前亮了一下,就戴上頭盔,廢話也不多說,“快點,一秒我都耽誤不起,完事請你吃飯陪你打游戲幹毛線都行。”
“給你弄小姑娘也行。”
“……滾。”
沈家銘瞥了一眼那位置就記在了心裏,一腳下去,“轟”的一聲,連人帶車就竄了出去。
“我靠好高端啊,這是什麽,情侶表?你不是說你再也不交女朋友了嗎?結果這個還這麽走心?”沈家銘慢慢回過味來,聲音被嗖嗖的風吹得四散。
以前對女朋友愛答不理的,結果現在這任發個定位,就比家裏着火了還急?
“不是,是同桌。”默了半晌,陸星芒在他身後悶聲悶氣地答。
“……?”
這麽一說,沈家銘慢慢想起來了。
的确,聽說陸星芒他新同桌是個小盲女,也不知道從哪兒來、怎麽上的巡禮一中。但和陸星芒之間的緣分妙不可言,弄得連他們職高女生看得都坐不住了,各種言論鋪天蓋地。
但傳言這種東西,本來就不值得相信。
雖然也知道陸星芒每天放學去送她,但沈家銘也沒覺得什麽。
要是給他個小盲人同桌,說不定他也良心發現每天去送呢。
不過,現在嘛……
“欸,陸星芒。”沈家銘幽幽地道,“我覺得哈,你對女朋友的理解挺迷的。”
“……啥?”陸星芒一時沒理解沈家銘意思。
沈家銘就解釋,“不找在乎的人當女朋友,成天弄一堆也愛答不理的,你當女朋友是個啥……”
說完,自己又咕哝,“唉我随便說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女朋友到底是個啥。”
“但我不知道至少我不亂找啊,你怎麽一點都不潔身自好。”
陸星芒:“……”
“行了你閉嘴吧。”
沈家銘這車飙得不是一般快,陸星芒不騎這東西,也不知道這家夥是不是為了他都違反交通法了。
那也太他媽讓人感動了吧。
兩人從巡禮東門出發,沈家銘繞開了擁堵的市中心,最終到達予鯉住的小區才用了不到五分鐘。
而小巷裏,予鯉聽趙顯輝來了段和陸星芒之間冗長的恩怨糾葛回憶殺,還在努力拖延時間,“我覺得……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反正,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看小姑娘一臉單純正直,幾個小混混感覺骨子裏什麽痞氣壞心思都被消磨殆盡了。
還有趙顯輝講的這個故事,真他媽無聊,都快聽睡了。
幾個人覺得這戲真沒意思,但是這個小姑娘真有意思。
他們成天在社會上混,燈紅酒綠裏什麽沒見過,就是沒見過這麽純的小女孩,簡直是夢裏才有的鄰家小妹妹。
就連一開始吵吵着要給予鯉破個相的人,站在予鯉最近的位置,都仿佛能聞到小女孩身上淡淡的馨香味道。
手裏那塊石子,也早已變成掌心裏颠來颠去的小玩物。
要是真有這麽個妹妹,社會都不想混了,直接浪子回頭金不換。
要是,能有這麽個女朋友的話……
正在幾人想入非非、趙顯輝仍憤憤不平傾訴着自己和陸星芒舊事的時候,忽然,巷口處傳來“咣”的一聲巨響,是什麽東西砸落的聲音。
并……伴随着一聲沉悶慘叫。
“……?”
趙顯輝緩緩回頭,心想周圍不是居民樓啊,還能從天上砸下來個花盆不成。
那,那位被砸中慘叫的兄弟未免也太倒黴了吧。
結果,當他看清身後是什麽情況的時候,才明白,倒黴的應該是他們所有人。
陸星芒來就算了。
甚至,他早就考慮到了這種情況,叫的這些人,就是巴不得陸星芒來個英雄救美,然後他們再把這位英雄給當場打成狗熊的。
什麽後果都認了,反正他現在都這逼樣了,也不在巡禮一中待,還成天憋得一肚子氣。
他覺得,自己這股氣要是再不找機會撒出去,遲早像個撐破的氣球炸得四分五裂。
不過……
現在,看着滾落地上的頭盔,巷口光芒處站着的那位哥,趙顯輝覺得自己什麽氣都沒了。
不是陸星芒,是沈家銘。
他們職高黑白通吃的大魔王。
如果說陸星芒是深藏不露、陰冷的狠,那這位哥就是擺在明面上的,看你不爽二話不說立即上前把你頭給當場扭下來的那種。
當年,他也是在職高旁邊那座武館裏學出來的。認識的人,不是這些三三兩兩小混混可以相提并論。
而現在,不知道沈家銘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暴戾地将頭盔扔中站在最外面、也是最倒黴的那位哥腿上,使得其人向前一撲,差點就沒站穩地跪到地上去。
剛才,也就是他發出的那聲哀嚎。
還有沉重的頭盔滾落在地,發出攝人的響動,回聲在小巷中悠悠回蕩。
沈家銘沖趙顯輝勾勾手指,“你,職高的?出來。”
本來,予鯉勾不起這些小混混的戰鬥欲,現在忽然來了這麽一出,幾個人都相當興奮,暗地裏摩拳擦掌,“趙顯輝,這個就他媽是陸星芒?”
趙顯輝沒答話,沉着臉往外走。
幾個小混混以為他要出去打架,就一起跟了出去,才發現砸頭盔那人身邊還站着另一人,正叼着根煙,見衆人出來,垂着的眼睑都不擡一下。
“你爺爺在這。”
空氣靜默幾秒。
幾個小混混反應過來。
原來這才是陸星芒。
“我草你媽怎麽說話呢兒子?”挨陸星芒最近的那人脾氣瞬間上來,跳腳就要給他一拳,卻瞬間被陸星芒抓住。
陸星芒惡狠狠掰着他手腕的同時,又給了他膝蓋一腳。
一聲慘叫。
就見,出手那人麻花似地扭倒在地上,場面一度十分滑稽。
另幾個人見了那還了得,作勢就要一起往陸星芒身上撲,沒想到卻被趙顯輝給攔住,還被大吼一聲“停”?
“你他媽瘋了吧,趙顯輝?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幾個人實在受不了了,當場倒戈。
“你他媽玩我們呢?”
“要打找我打。”沈家銘聲音又在一旁響起,“今天打不夠,以後我叫人陪你們慢慢玩,直到你們滾出巡禮,怎麽樣?”
“唉別別別,這肯定有什麽誤會,更何況今天這事兒本來就和你沒關系的……”
沒想到,趙顯輝瞬間變成一條狗似的,圍着沈家銘巴巴地叫。
媽的,誰知道陸星芒和沈家銘認識?
陸星芒是自己厲害,更何況趙顯輝他現在已經不在巡禮一中了;可沈家銘黑白通吃,黑是真的黑,要是惹到了別說職高,真的如其所說,幹脆直接滾出巡禮市比較安全。
“卧槽,趙顯輝你他媽……”
“得,我們真是認錯你了,你趕緊滾吧,你不打我們打!”
“可是這事兒不他媽是趙顯輝的事兒麽,都撕破臉了我們還幫他打個毛……”
……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予鯉依舊站在小巷裏,不知所措,被淡淡的陰影籠罩包裹。
她聽到重物砸落地面的聲音,聽到小混混慘叫的聲音,可說話的那個人卻不是陸星芒。
直到終于聽到陸星芒的聲音,她才微微扯起嘴角,一直後背着的雙手于身前交錯,心裏的波瀾終于恢複平靜。
什麽“你爺爺在這”,還是那麽不可一世又吊兒郎當,嚣張得要死。
沈家銘在外面和那些人折騰,陸星芒慢慢走進巷中。
小巷狹窄,陰暗潮濕,地面是細碎的土石和沉積的垃圾。
每走一步,就會發出一陣輕微響動。
小巷深處的盡頭,站着的就是那位可以讓他瞬間心慌又焦灼的姑娘。
陸星芒走到跟前。
沒想到,沒穿校服的予鯉竟有種如此別樣的可愛。盛夏燥熱,身上就一條單薄的小裙子,像從畫本裏走出來的小娃娃。
細白的胳膊細白的腿,純淨美好得要死。
陸星芒張張口,想說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
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一股強烈的沖動,默了幾秒,直接就張開手臂将予鯉抱住。
抱在自己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沈家銘是本文姐妹篇《白夜甜》的男主,感興趣可以看看專欄。看看這位,女朋友是啥都不知道的酷哥臉多疼……233
☆、萬樹梨花開
依舊是那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小姑娘很瘦弱,抱着有點空空的,讓人感到無限疼惜。
隔着單薄的衣衫,他能分明感受到予鯉身體柔軟的觸感,以及小心髒撲通撲通的亂跳。
還他媽……越跳越快。
……這說明什麽?
陸星芒腦子裏瞬間一片混亂。
來的時候,沈家銘跟他說的那些話忽然一股腦冒出來。
“我覺得哈,你對女朋友的理解挺迷的。”
“不找在乎的人當女朋友,成天弄一堆也愛答不理的,你當女朋友是個啥……”
“唉我随便說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女朋友到底是個啥。”
……
但是,陸星芒覺得,他現在知道了。
女朋友不是什麽擺設,不是那個聚會時帶在身邊,告訴別人“我有個女朋友”的存在,而是他真的在乎,真的想留在身邊,有将其一把攬在懷裏好好保護起來沖動的人。
而予鯉對他來說,就是這樣一個十分特別的存在。
一想到有可能分開,哪怕只是想想,都會沒來由地茫然無措,甚至發自心底害怕得要死。
至少,這是他從小到大,對女生最強烈的感覺了。
所以,“予鯉,你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熟悉的少年聲音像一片小羽毛輕掃過耳際。
“……”
予鯉聽完,整個人都懵住了。
……這是種什麽感覺呢?
就好像,中秋節的時候被祝福“新年快樂”一樣。
她回過勁來,努力地推開陸星芒。
因為這句話,她覺得這個擁抱都驟然變味了。
本因陸星芒趕來而動容的神色,也霎時變得平靜。
予鯉撇了撇嘴角,輕輕地告訴他,“陸星芒,你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
陸星芒也懵住了。
感覺被噎了一下,方才的滿腔深情瞬間消散殆盡。
他慢慢平靜下來,也慢慢清醒,心想卧槽自己在幹什麽,他說什麽了他好像沒說什麽吧?
不,他好像、竟然……和予鯉表白了。
可這算表白嗎?不算吧。
那他說個屁!
他以為予鯉是誰啊,是那些排着隊想做他女朋友的女生嗎?或者随便說一句就可以追到的。
完全不是。
……那他說個屁。
站在予鯉面前,陸星芒又一次覺得無措。
尴尬的靜默中,他有點懊惱地輕拍一下自己的臉,力挽狂瀾。
“不是……我剛才随便說的,腦子抽風了,你別往心裏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
予鯉卻忽然笑了。
雖然看不見,但她竟然憑借直覺碰到了陸星芒垂在身邊的那只手,并輕輕握住他的手指。
“我知道。”她笑的時候,聲音似乎更加的甜。
手上突如其來的柔軟,陸星芒微微一怔。
而後,也笑了。
期末考試完,巡禮一中放了兩天假等成績,再返校半天、開一次家長會,就開始正式放暑假了。
返校的這半天,公布完成績,又布置好作業、交代完各種事情、發了一堆有的沒的單子和書本,學校就把學生統統轟了出去,迎來家長,開始召開家長會。
大多學生被趕出教室沒地方呆,都垂頭喪氣地靠在教學樓牆沿邊等。有的住宿生,腳邊還放着行李箱和打包回家換洗的鋪蓋。
再走出幾步,就是太陽暴曬下的塑膠操場,滾燙滾燙的,仿佛地面都在冒着白煙。
梨樹也是一片暗綠。
而陸星芒早就開溜去Pluto了。
高二9班的教室裏,陸夫人坐在陸星芒的位置上。
代予鯉開家長會的是她一位小姐妹,不然怕予鯉位置空着,會引起班裏其他人不必要的猜想。下午,兩人還約了一起去做美容。
而現在,陸星芒桌面上堆着厚厚一疊卷子,陸夫人看都懶得看一眼,更別說去翻翻看這小子到底學得怎麽樣,因為答案用腳後跟都可以想出來。她就側着身子,和小姐妹拿着手機比比劃劃,從家長裏短到化妝時尚到明星八卦,聊得熱火朝天。
幾個小時後,好不容易聽他們班主任老孫說完了所有,依據陸夫人多年家長會經驗,大概快結束了。
卻不想,他們班主任忽然又提到一茬。
“……咳咳,我最後再說一件事啊,雖然放了假,但不代表完完全全的解放。之所以再次強調,是因為有的同學的行為,實在完完全全暴露了自己那顆早已放飛自我的心。可是,這才只是高二結束,明年到了高三,就意味着……”
一頓重複性逼逼,聽得人耳朵和腦袋都有點受不了。
“……下面,給大家看一段學生處發來的視頻,實在希望能引起各位家長的重視。時間是在期末考試最後一場,開考還不到十分鐘的時候……”
“大家看看吧。”
說罷,老孫就在教室前方的多媒體屏幕上,點開早已準備好的視頻。
就見,學校大門的監控視角,一名頭部被打了碼的少年沖刺而來,将書包扔出伸縮門,手一撐,整個人就翻了出去,身手不是一般的矯健敏捷。
甚至,整個視頻不過幾秒鐘,播放完了,大家都是一臉的意猶未盡。
“哇……”家長們眼睛瞪得如銅鈴,紛紛發出驚嘆。
而後,又是一陣爆笑。
“看看我們同學的行為,雖然沒公布是哪位。但這還是考試期間呢,心就已經飛了……”
“放暑假就這麽急于一時嗎?”
“更何況,這也不單單是急于放暑假的問題,它更多的,是暴露了我們同學那顆早已飄到九霄雲外的心……”
“可是,暑假回來就高三了啊!這就意味着,這個暑假不是普通的暑假,更何況……”
……
班主任之後再說了什麽,陸夫人沒聽清。
就感覺自己耳朵嗡嗡嗡地響,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眼皮一直跳。
雖然打了碼,但她怎麽可能看不出來視頻裏那個人,就是自己的親兒子!
雖然……不是什麽大事兒吧,也沒有收到私下的警告或懲罰,但被打了碼做成反面教材宣傳,也……太丢人了吧?
就連身邊小姐妹都跟着笑,不知道認沒認出來。
陸夫人擔憂地瞥了她一眼。
而後,又低頭看着手機,打開微信。
【陸夫人:陸星芒!!!】
【陸星芒:?】
陸星芒秒回。
【陸夫人:你堅持完最後一場考試會死?[微笑][菜刀]】
【陸夫人:你知不知道你的光榮事跡現在已經被做成反面教材視頻在學校裏用來宣傳了?】
【陸夫人:你丢得起這個人,我可丢不起。】
【陸夫人:我就納了悶了,我平時給你吃的菠菜很多嗎,你的身手這麽好,怎麽也沒見你跟我去逛商場幫我提提包!!!】
……
【陸星芒:……】
……
另一邊兒,Pluto裏,冷氣開得十足,環境惬意又舒适,陸星芒和沈家銘兩人大爺似地癱在酒紅色柔軟沙發裏,對着玩……大富翁。
陸星芒嘆了口氣,把手機鎖上屏,往邊上一扔。
可微信消息仍然一條一條地往外跳,噔噔噔噔噔……
“怎麽了?又被女朋友煩了?”多麽熟悉的場景,沈家銘一笑。
因為自他倆認識以來,這麽久了,能讓這位少爺頭疼的事,好像也就被女朋友煩這一件了。
沒想到,這麽顯而易見的一句玩笑,卻讓陸星芒立即跳腳。
——“卧槽你別說了!我沒有女朋友!沒有沒有沒有!你別亂說又亂傳啊,行不行,我真是怕了那些人的嘴了。”
“是怕你的小同桌聽見吧。”沈家銘擡眼,幽幽一句,一擊即中,并繼續補刀,“不過,我覺得,她應該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