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株枯死的枝桠直直往灰藍的天際而去,迷霧裏似是烏鴉嘎嘎叫了兩聲,越給這地方添了兩分陰冷,青衣的少女靠坐在樹下,細白的臉上帶着些許的憂愁,到叫她看着平凡的容顏多了些神采。玄袍的青年眉眼深邃靠站在樹旁,思緒卻飄的有些遠,目光落在了遠處的迷霧裏。白衣的少年一手執劍白玉一樣的臉上是幾分淡然自若,四下裏看了看,轉頭溫和的對少女道:“雖則來路說的有些兇險,但早被人改的變了模樣,去了從前的戾氣,要不然誰又敢進來?”

青衣少女自然就是誤闖入這試煉大澤的錦繡了,想着潤玉說的話,她的憂愁又添了兩分。

“從前仙魔混戰,仙家原還不在天上,父神閉關之時,魔尊帶人闖了父神的地界,激怒了父神,父神大怒,做了個練魔陣,這就是試煉大澤的前身,後來魔下了地底,仙上了天,四海八荒六合太平了幾百萬年,有人覺得着練魔陣閑置着十分可惜,便改了改做了青年一輩的試煉,到現在六界太平也有幾百萬年了,練魔陣幾經更疊最終就成了你我如今站的這個試煉大澤,其實威力早大打折扣。”

沒想到一個仙陣竟然有如此悠久的歷史!

她覺得潤玉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簡直雪上加霜,她起了身到潤玉跟前看了他一眼道:“你卻為何進來?”

潤玉一怔,轉過了頭,靠的近了,她的眼似乎就更明亮起來,嘴唇動了動,卻聽得白澤打斷道:“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走吧。”

錦繡修行至今,歷練中也曾經歷過不少這樣的境地,但聽起來如此的地位尊崇的仙地卻實打實的是第一次,因走了幾步,見着前面一片汪洋大海,擔心水中有些物什,潤玉一揮劍,平地裏起了數百丈的大浪洶湧前去,不見水中有異動,錦繡便也起了一層浪站在了浪尖,到底沒有露出底細,相比于潤玉和白澤腳下大浪的洶湧,錦繡的顯的瘦弱的多了。

待得行至中間,卻見海面起了巨大的漩渦,深不見底呼呼生風,吹的衣裳獵獵的響,錦繡不敢懈怠,足尖輕點往上面而去,誰知那漩渦好似長了眼睛一般風頭突然全轉向了錦繡這邊,巨大的吸力因不在意料之中,且錦繡封了部分神力,一個不慎向後跌去。

少女衣袂飄飄,狂風巨浪之中猶如一朵飄零的花,眨一眨眼就能灰飛煙滅一般。

天地間有一瞬的安寧,錦繡仰面跌落,看着白澤和潤玉皆發了狂一般向她奔來,錦繡有點後悔,要是剛剛浪頭起的高一些,或者更高一些,三個人站在一個高度,她往下跌,白澤潤玉或者能更快一些的抓住她也不一定,還不知哪黑洞洞的地方裏有着什麽樣的怪物,她嘆息一聲,漸漸的因着撕裂的疼陷入了昏睡中。

窗外擠擠挨挨的薔薇鍍了一身的光輝,荼蘼花向宮外蔓延而去和池中的荷花交相輝映,風一起,滿園搖曳生姿,滿室清香,紫衣的錦覓正靠着椅子打瞌睡,一只火一般紅豔豔的狐貍窩在錦繡的床頭睡的安靜,見她睜開眼,便也睜開眼,歪着小腦袋看了看她,那黑色的寶石一樣的眼眯了眯似是在笑一般一轉身跳到了瞌睡的錦覓身上,錦覓忽的醒了過來,瞧見躺在床上的錦繡,頓時喜笑顏開。

錦繡覺得這地方陌生的很,實在想不清楚是在哪裏。

錦覓手腳并用的把她扶起來,喂了她一滴香蜜,錦繡頓覺靈臺清醒了不少,聽得錦覓絮絮叨叨的道:“你出來的時候真是吓死人了,躺在潤玉懷裏一言不發,不過潤玉也好不到哪裏去,身上臉上到處都是傷,就那個白澤,實在可恨,端的不是好人,一根頭發絲都沒少,氣派的走了出來,哼…….”

錦繡這才想起自己闖了十三天的試煉大澤,聽着錦覓的說法,她暈過去後必定也是十分險惡的地方,虧的跟着潤玉和白澤。

她開了口,聲音微有些沙啞:“可這是哪裏?”

錦覓愣了愣才道:“璇玑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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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花……”話到一半錦繡忽的反應過來,花是她種的,要三天方才能開,這麽說她竟然昏睡了三天。

紅狐貍乖覺的跳到了錦繡身邊,靠着她又躺了下來,錦繡一愣:“這是?”

“你出了試煉大澤,這狐貍就一直跟着你,鳳凰說這只就是選中了你的神獸。”

可她分明記得沒進大澤的時候這狐貍就已經跟上她了!

且這只漂亮可愛的紅狐貍和她所以為的神獸到底有什麽關系?!

錦覓卻十分興奮,拉着錦繡道:“你快我給她起個名字呀!”

錦繡瞟了一眼哪紅毛,了無生趣的道:“小紅!”

狐貍聽見,尖尖的耳立刻耷拉下去,可憐兮兮的看着錦繡,錦覓連忙道:“這麽漂亮的狐貍,這個名字不好,你且起一個好聽一點的!”

狐貍連忙蹭了蹭錦覓,表示贊同和親呢。

錦繡嘴角抽了抽,想了想道:“她的皮毛火紅好看額,和紅玫瑰到有些像,就叫她玫瑰好了。”

狐貍玫瑰一聽,狐貍眼一亮,跳起來站在錦繡的肩頭,親昵的蹭蹭她的面頰表示高興,錦繡的心情到底好了起來,有終歸比沒有強,且這只狐貍懂事又聰明,跟在身邊也算個趣味。

泱泱做好飯端了過來,錦繡和錦覓在床上擺了一張幾,兩個人坐在一處吃飯,一面說了幾句閑話。

“一出來白澤就走了,潤玉把你送回來托我照看看着急匆匆的樣子也走了,臨九剛剛還在這,這會不知去了哪裏。”

正說着,臨九便進來了,見着錦繡醒來,面上一喜,仔細打量了錦繡,方松了一口氣:“可算是醒來了!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幕江君交代?”

一面說着,見幾上擺了飯菜,便脫了鞋也坐了上來,招呼泱泱給他添飯。

他們三個,因自小就認識,委實熟悉的有些過頭,這般擠在一處吃飯也不是頭一次了,但叫乍然進來看見的火神殿下立時就黑了臉,畢竟錦覓正因着一句話壓在臨九身上打架。

錦繡一看這情形,立刻把玫瑰撈起來抱在懷裏,往後面退了退,但見着火神殿下三兩步走過來,一伸手将錦覓提了起來冷冷道:“放肆!”

臨九一看這架勢,立刻下了床,穿着鞋子匆匆往外走,向着錦繡道:“我明日再來看你!”

話音剛落,早沒了人影,足可見火神殿下的氣場有多強大。

錦覓像一只靈活的小兔子,揮舞着使不上力的四肢大喊:“放我下來!”

錦繡咳嗽了一聲道:“殿下到此,可是有事?”

鳳凰看了一眼錦繡到底将錦覓放了下來,錦覓又氣又恨,敢怒不敢言,只得躲在錦繡身後,用憎恨的眼神去看鳳凰期望他在自己鋒利的眼神中受到譴責。

鳳凰頓了頓道:“過來看望看望仙子,再則,也是來看看夜神大殿是否從下界回來了,他下去的時候身上有傷,凡界作亂的陰燭又是有些道行……”

錦繡一愣:“他是去凡界平亂?”

旭鳳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樣,他自然不能說潤玉是他母親派下去的,頓了頓,到底沒在言語,沉默了一會方道:“仙子既然已無大礙,那便好生修養。”說着又看一眼錦覓才轉身離開。

錦繡心裏因這一席話,五味陳雜。

不管曾經她和潤玉有着怎樣的牽扯又或者她心中如何厭惡,今次潤玉卻是為了她的事受傷,後又去了下界平亂,擔着諸多危險,她心裏終歸有些愧疚。

錦覓喃喃自語道:“總覺得潤玉這個名字十分熟悉,仿若是個仇人一般。”

錦繡一愣,哭笑不得,若說起來,還是似錦覓這般健忘的日子好過一些。

她的手一下一下順着玫瑰柔軟的皮毛,玫瑰舒服的哼哼了幾聲。

待得夕陽落盡,星光乍起,坐在荼蘼花樹下的錦繡轉身看見了手裏提劍的潤玉踱過慢慢黑夜,一步步踏了進來。

花雨中的少女眼眸裏仿佛落了整個星空,似是驚呼了一聲,潤玉嘴角露出了些滿足的笑,原來拼盡全力回來,看見花樹下的那個人時,心裏會這般滿足。

他跌倒在地上,緩緩的閉上眼,覺得便是從此長眠不起也是值得的。

仙伯一諾慌慌張張的跑來,瞧見此番情景,捶胸頓足:“天後,還有那福潤郡主,實在,實在是欺人太甚!不過是在蟠桃宴上推了那郡主一下,便如此為難殿下!”

錦繡抱着潤玉呆呆的跪坐在冰涼的長廊裏,摸了摸眼角的淚,她到底為的什麽落淚?

風一起,落了一地的荼蘼花。

開到荼靡花事了,塵煙過,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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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漩渦嘶吼着仿若要将人整個的撕碎,潤玉向下終究抓住了錦繡的手,那一瞬,失而複得的感情填滿了一整顆心,他把錦繡緊緊的抱在懷裏,為的不叫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全身的靈力都罩在了她的身上,任憑狂風撕扯,漸漸的他似乎趨于了昏迷,眼裏竟然看到了一處光亮,他不自主的朝着那光亮走去,入目是一處矮小的屋舍,漂亮的小女孩懷裏抱着一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小男孩,一面哄着他一面将靈力輸送給他,因為時間久了,她白皙的額頭上漸漸滲出了汗珠,但若男孩看他,她還是會露出個暖心的笑。

眨眼又換了場景,男孩擡眼看着女孩,一字一句道:“錦繡,長大了,我娶你可好?”

女孩笑吟吟的道:“好啊,我等你!”

他覺得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鑽了出來,攪動的他如同這驚濤駭浪一般,一步步往前,就會看到那個封塵了已久的故事。

圍坐在木桌旁大笑的錦覓和臨九以及那個漂亮的女孩子錦繡,孩童模樣的他紅着一張臉站在窗前。

這般美好純粹的記憶。

他穿過一陣流光溢彩,就看見了每每都會夢魇的那個場景,渾身是血的女孩子,爬着向前道:“不要帶潤玉走!”而這一次,他終究看清了這一張臉,這個叫做錦繡的女孩子!

他摸着眼角的淚,緩緩睜開眼垂頭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錦繡,呢喃着低頭,額頭靠近她的額頭,鼻尖挨着鼻尖,愛憐的道:“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呢?你到底為我受夠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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