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慶相有所不知,長生鳥需要認主,然而認主之前都會有些兇猛。神獸自然配這天下最為尊貴的人,微臣想,這世上難道還有誰比陛下更尊貴的人了嗎?”魏雄說着忽然停頓了一下,在朝臣一片靜待之中,手臂揮向龍椅之上的皇帝,高聲道,“沒有了!這世上最尊貴的人就是皇上!所以神獸的主人只能是陛下!”

說着魏雄作勢又要屈膝跪下,卻被皇帝制止住:“阿雄起來,你說的認主可又是怎麽回事?”

魏雄答:“只要飲了這神獸的胸前血,便可與神獸同壽……”

“魏王,皇上本就壽與天齊,此舉不是多此一舉麽?”這時慶相突然舉手向天,再次出聲打斷魏雄的話,厲聲又道,“此時你要讓陛下飲這不知所謂‘神獸’之血不知存何居心?!”

大殿之上唯相對的二人之間,有無數冰霜凝結。朝臣俱因剛剛慶相最後一句話,皆低頭不語,不知該做何反應。

尤其是坐在大殿最高位置的皇帝,只嘴角攜笑。靜默不語,斜靠椅背懶懶望着殿下。絲毫沒有自己才是他們話題中的主角的自覺。

魏雄卻是嘴巴張了張一時無法反駁,卻又忽然道,“慶相所言極是,但是進獻長生鳥是為北地百姓對遠在京都的皇上一片赤誠之心!”

“我們北地百姓大都一生都未見過陛下,卻知陛下對天下百姓的仁愛之心!北地北有沙漠,時常沙塵暴起,百姓植樹防沙都沒有用,一路南遷能夠居住的地方越來越少。然而陛下卻從未忘記過我們北地的百姓,減輕搖賦,等等造福北地百姓的良策。”

“如今,微臣僅代表北地百姓向皇上進獻北地最好的東西,這是代表着我們北地百姓尊敬感激陛下的心意啊!”

魏雄終于說完,又一次跪拜伏地,說到最後一臉老淚衆橫,鼻音加重!

“阿雄快快起來!怎麽說着好好的又跪下了?”皇帝連忙跟一旁的孟常招手,又說,“下面可不要再跪了啊”。

被孟常扶起來的魏雄,推開孟常遞過來的手絹就攢了衣袖擦臉上的眼淚,又說“皇上!臣只是心中委屈,臣實在沒有想到慶相居然會懷疑臣對陛下的一片赤誠之心吶!”

“魏王一來就誇長生鳥的好處,又讓皇上喝這鳥的血,難免會讓人覺得稍有不妥,同朝為官魏王莫要記在心上!”這時刑部的李懷仁笑着出來打圓場了。

他一面說着,一邊走到鐵籠前,左右轉了兩下,回頭對慶相道,“慶相這鳥來自北地,自然還是魏王最了解它的好處,又代表着北地百姓對陛下的心意,慶相大概真的誤會魏王了。”

林北衡半眯着眼睛聽着幾人的争論,一時有些困意。可惜他站的位置太過顯眼,一舉一動都在他人眼裏,尤其是這魏雄就在自己左手邊,實在不适合走神。

也不知小北今日在家都忙活了些什麽?

這時高坐之上的皇帝朝正要反駁的慶相招手,示意他莫要再言,一邊又開口道:“好了好了,即是神獸,朕又豈能讓它聽朕的話呢?朕雖是北穹皇帝,卻又只是天子。如何能夠讓上古神獸聽朕一個人的話?豈不是亵渎了神靈?”

“阿雄朕先謝謝你也謝謝北地的百姓,無論在北穹何處,即是朕北穹的百姓就是朕的子民,愛護自己的子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皇帝的這一番話算是結束了上古神獸“長生鳥”的這一篇了。

血就是不用喝了,北地百姓的好意也心領了。

“臣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些呢,臣只想着将最好的東西送給陛下,并沒有往遠處想,是臣的不對啊!”魏雄聽完一臉慚愧。

“陛下,既然神獸您不留,那麽這裏有幾樣東西您可一定要收下了。”說着魏雄便袖中取出一物,托于雙手高舉頭頂。

“哦,這又是何物?”皇帝這時頗為興致的高處望了望。一旁的孟常迅速下去取了過來。

站在魏雄身邊的林北衡看着那只精美的荷包,自魏雄手中轉到皇帝手中。

皇帝拿了荷包有些愛不釋手的翻來翻去的看着,臉上的表情,看着倒比看到“神獸”來得歡喜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長生鳥?什麽鬼?破魚你又瞎扯了吧。

某魚:誰瞎扯了,明明是魏雄瞎扯的好不辣。

太子:還不是你麽。

某魚:瞎扯也是劇情需要好不好。

太子:(冷眼)你浪費一章就寫這破鳥,連我家小北都沒出場你覺得好嗎嗎?

某魚:你懂什麽?(你要什麽都懂,本魚後面還寫個啥……什麽長生鳥,本魚當然知道是魏王在瞎扯辣,瞎扯也有原因的好不啦~~)

太子:(豎眉)嗯?

某魚:太子聖明!

太子:= _=‖

☆、帶走

皇帝将香囊湊到鼻尖,深深聞了一下,忽然仲怔住。

殿下的林北衡見此,心猛地一提。他這一早上都沒有講話,只靜靜的看着這場“鬧劇”,不過是篤定不會發生什麽,朝中勢力相互制衡。誰都別想贏過誰。

只是現在……難道這香囊有問題?

林北衡看着,卻又覺得不對,朝皇帝身邊的孟常打了個眼色。

“這是什麽香?”孟常還未出聲,就見皇帝已經緩了過來,抓着香囊猛地起身急切問向魏雄。

“回陛下,這香囊是臣來京之前,城中一位以賣繡活為生的阿婆攔下臣的馬車,說是要送于陛下的。”

“那位阿婆的繡活在北地也是有些名聲的,她對臣說‘當今皇帝愛民如子,致力商貿,減輕徭役稅務,她也沒有今天的生活啊’臣想這是一個基層百姓對皇帝真心的崇敬,這個香囊雖小卻是北地百姓對皇帝各項舉措收益的心意和證據啊!”

“臣便想着,無論如何都要将這個代表着北地百姓最直接的心意,替那位阿婆轉交給陛下!”

魏雄說着雙手高舉再次伏地跪拜,尤其是最後那句帶着哽咽的聲音,在寂靜無聲全臣肅穆之中,顯得格外打動人心。

其言太真,其情更真。

“阿雄都跟你說了不要再跪了,起來。”良久龍座上的皇帝終于開口。

林北衡從他的角度看到的是皇帝說着便将香囊收入袖子,眉眼溫潤,他又說,“既然是北地百姓的心意,朕怎會不收?百姓能夠安居樂業,這也是朕最大的心願……之一。”

而說到那個微不可聽說的“之一”時,林北衡清楚的看大皇帝的眼神開始有些飄忽起來。心中不由一動。

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情是和百姓安居樂業相提并論的?再沒有了吧!

不,也許真的有。他立即否定掉自己,那個和安居樂業一樣重要的事情相關的人從腦海裏一閃而過。

林北衡手指磨蹭着袖口,收回心思,便聽孟常“退朝”的口令。他擡眼望去便見皇帝率先走在前面,那只秀囊重又握在手中緊緊撺着,腳步匆匆身形微晃。似乎有些心緒不定。

心中有些擔心和不對,但是卻又不知哪裏不對,有何擔心?

再回頭時便見那只關在鐵籠之中的“長生鳥”依舊伏趴在鐵籠底一動不動阖目休憩。

“太子殿下對着鳥有興趣嗎?”

林北衡正看的時候,便見魏雄走了過來問。

“本宮只是在想什麽鳥喝了血就能成為它的主人?這也是……”

“喝血認主那是本相兒時懵懂時期,聽老人說的神話故事!”林北衡話還未說完,便聽慶相走了過來輕瞥了正站在他鐵籠邊的魏雄一眼。

言下之意便是你這是在糊弄小孩呢!認主?連小孩都知道是故事編的。

魏雄并沒有将他的話外音放在心上,看一眼鐵籠裏的東西,又看一眼慶相,雙手背于身後輕聲道:“慶相自幼生長在京都,大概不知道我們北地的傳說,也是北地與京都相隔甚遠,又比京都艱苦百倍。慶相對北地文化不解本王也是理解的。”

“魏王你這就有所不知了,慶相年輕時可是将北宆江山都跑了個遍,區區北地慶相又怎會沒去?”

接話的是還未離開的顧大人,他正摸着自己的山羊胡走了過來,嘴唇帶笑,等他站到鐵籠邊上時,又接着對魏雄道,“即是上古傳說,大概和現實還是有些區別的,是吧魏王?”

“顧大人既然對北地文化感興趣的話,哪天一定要尋個機會邀請顧大人去趟北地了解一下我們北地的風土人情”,魏雄并不在意,從善如流的避重就輕的回答。

誰知顧愷錫并不買賬,雙目一凜看向魏雄冷道:“魏王以後請注意不要一直用‘我們北地’這樣的詞,被不知情的人聽到了,還當北地是魏王一個人的北地呢?!”

“北地乃是北宆王朝的領地,是當今北宆嘉善皇帝的子民,嘉善皇帝封你為北地藩王是對魏王你的信任!”

“顧大人所言極是,魏王以後說話要留心了。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了,再曲解魏王的意思那可就不大好了”,慶相說着,突然将目光收回轉向一邊默默不言的林北衡道,“太子你覺得呢?”

本只是不動聲色看戲的林北衡這時不得不出聲,回視慶相道,“慶相的顧慮是對啊,但是本宮想魏王既得父皇信任駐守北地多年,定是有過人之處吧,也是值得信奈的。父皇用人一貫是用人不疑的。”最後說完的時候卻是笑着看向魏王。

這場相互試探也終于停下。

而然試探卻只是表面的,一回到東宮,林北衡便讓初三派人去查那個鳥的底細,鳥?真當是神話故事呢,根本就是只雕而已!他就不信整個朝堂上就沒人有這樣的疑惑!

他就看了一早上,這些平時吃着皇糧拿着俸祿的朝廷大臣們,只知道趨炎附勢只知道見機行事!

“殿下”

林北衡正坐在書房裏查關于北地歷史的資料,便聽門外初十的聲音,頭都未擡只應一聲,“進來”。

“殿下,東兀的蒼颉王過來了,說要……”,初十說了一半就沒敢再說下去,悄悄擡眼偷看書架旁他們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

林北衡正看的認真,哪裏注意到初十的小動作,眼皮擡都沒擡一下又說,“要幹嘛?”

“蒼颉王本來是說要找殿下的,可是在前院碰到了小主子,便将小主子帶走了,說是要借小主子一下午。”初十飛快的将一大串話說完,中間都不帶喘氣的。

“你說什麽?!”林北衡又翻了一頁紙才反應過來,猛地将手裏的書随手扔到書案上,幾步邊跨到初十身邊,拎着他衣襟就吼,“人呢?現在在哪?!”

“殿……殿下,初六已經追過去了,蒼颉王帶着小主子就出了東宮上了馬,侍衛們都沒跟上。”初十自然知道小主子對殿下來說的重要性,不對!是小主子對于整個東宮的重要性。

也知道是自己的失職,現在殿下這般急怒是意料之中。

聽初十這麽說了幾句話,林北衡突然清醒過來,怔然松開揪初十衣襟的手,走到門外,仰頭望着碧藍如洗的天空,手指磨蹭袖口。

暗自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這是在北穹,就算蒼颉知道了什麽,也不敢做出出格的事來。所以小北肯定是安全的,而且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他蒼颉不一定就能想的起來。

終于胸腔內不停亂跳的心髒終于恢複平穩,林北衡深深吸了口氣才道,“仔細說說當時是什麽情況。”

“是這樣的,蒼颉王突然來造訪東宮,屬下剛準備過來通報。便見小主子正在前院逗蘋果玩,屬下本沒想太多,可是蘋果突然飛了起來,小主子就追蘋果追到了候客廳去了。正好和觀賞院子裏植物的蒼颉王迎面撞上了,屬下走到一半就聽初六喊‘快放下小主子’,屬下心驚,跑回去一看,卻已不見了蒼颉王小主子的身影,初六已經跟了過去。”

“屬下不放心,就趕緊過來禀報殿下。”

待初十說完,林北衡再次深深呼吸一口氣。手指磨蹭袖口的動作一直未停。

“首先找到初六的位置,然後讓季堇叫過來,下面……”

初十認真記着,然而殿下突然停頓了一下,他便奇怪的擡頭看了一眼。便見他們一貫從容淡定的太子殿下,此時一身暗藍色的長袍立在藍天下的低矮屋檐下。

不是屋檐矮了,而是他立在那裏的姿勢看起來太過高大。

碧藍蒼穹之下,唯他一人迎風獨立。

那一刻的初十有一種滿腔的震撼,沒有來由原因。只覺得一種敬意,從跳動的胸腔之中沖向頭頂。

“下面讓初二帶人去找他們,務必毫發無損的将人給我帶回來!”

林北衡的聲音很輕,然而初十卻覺得仿佛敲擊于已經的心上。

只是初二……“殿下,初二的隐部現在不适合……”

“隐部的任務就是處理任何意外,難道今天的事不算嗎?”林北衡不待初十說完,頭也不回的厲聲打斷他的顧慮。

“給我把整個京都仔仔細細,一個角落不落的都翻幹淨了!”

初十連忙低頭應:“是,屬下這就去辦!”

初三主外,所有明面上的事都是他處理的。然而還有一個人就是初二,他們這班人見過他的人細算下來好像也只有太子,其他人和他的聯系都是通過特殊的方式,甚至于初十都不清楚初二具體是執行什麽任務。

所以說初二,是太子部下最隐秘最奇怪的存在。

林北衡交代完事情後便轉回書房,首先他自己不能亂。

他不能亂。

林北衡坐在書案前的椅子上,第不知道多少次這樣告訴自己。

肩背部的肌肉緊繃着,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被四周的寒氣侵襲着每一寸皮膚。

不能亂……

不能亂……

“啪”,林北衡猛地起身踢倒身後的椅子,額頭青筋盡爆。

小北被蒼颉抓走了!自己還坐在這裏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北:呦今天又更新了?

某魚:還不是昨天沒你,今天趕緊把你給寫出來麽~

小北:很不樂意的樣子啊?

某魚:豈敢豈敢

小北:那這章提到我幾個字啊?嗯?

某魚:……1.2.3.4……

小北:stop!

某魚:小北威武!連歪果人的話都會說!

小北:f……

某魚:保持形象!哎呀反正你是女主,除了寫你,不就是你家殿下嘛,不要計較辣麽多辣~

☆、回來了

林北衡手收成拳,高喊一聲:“初十,備馬。”

便“嘩”的一聲拉開木板門,朝外大步走去。可是剛跨過拱門就被人迎面撞上。

“阿衡!”南溯得到消息,立馬拖着季堇就跑了過來。

遠遠就見一貫從容自若的林北衡,正一身戾氣準備出去,心中一急連忙伸手将人拉住,“阿衡你要去哪?”

“師兄我們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不能就這麽魯莽行事”,季堇一旁皺眉出聲提醒。

誰知林北衡沉着臉便将南溯的手甩開,理都不理二人,拔腿便又要往府外走。

季堇南溯對視一眼,南溯再次追上去一把拽住林北衡,臉色同樣黑沉。

林北衡不等二人開口說話,再次用力甩開南溯的手。

南溯被他氣的臉色又沉了幾分,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就罵,“你要去找小北就差這一會功夫嗎?”

“一會功夫你知道蒼颉要怎麽對小北嗎?蒼颉要是傷了小北你能負責得了嗎?!”林北衡被攔住,一腳踹向離自己最近糾纏自己的南溯。

南溯一時不妨被他踹得退後幾步,險些摔倒。

季堇一旁見此,趕緊将南溯扶住,也有些冒火,眉頭緊蹙撸起衣袖,朝林北衡就吼,“師兄,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林北衡,你知道蒼颉将人帶到哪裏去了嗎?就去追?你平時的冷靜呢都到哪裏去了?”南溯說完依舊有些氣不過輪起拳頭,在空中比劃兩下就想湊他,最後還是理智占了先鋒,堪堪收拳。

“我怎麽知道把人帶到哪裏去了?!還是在我自己的東宮将人帶走的!冷靜?這個時候我怎麽冷靜?!”

“要是蒼颉知道了小北的身份,小北還能活着回來嗎?啊!”

林北衡被兩個人纏着脫不了身,其實更多的惱火是他也不知道出了門往哪個方向找人。

是啊人在東宮,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輕而易舉的帶走了,還是自己的力量不夠……

南溯見他臉上的頹色加深,心中也有些不好受,況且他也擔心小北。

此時只能緩了聲音道,“我已讓人去找了,你連初二都出動了,還怕找不到人嗎?這都多少年了,蒼颉怎麽會認得出小北的身份?”

“就是,師兄你根本就是自己吓自己,這裏是我們北穹!他一個外國人敢在天子腳下亂來嗎?而且還是東宮的人,給他多少個膽子都不敢!”季堇見林北衡的态度有些緩和了,在南溯說完也趕緊接道。

林北衡被這麽一鬧,此時也漸漸冷靜下來,又聽南溯季堇分析,也知自己真的太心急了。

閉目思考片刻,猛地又睜開眼,聲音已經恢複一貫的平穩道,“讓人去一趟城中驿站,我想東兀的使臣,應該也很關心他們的蒼颉王現在在哪吧,畢竟東兀大部分朝臣都是站在他們大皇子那邊的。”

“還有季堇你跟穆揚去了那麽多地方,應該知道北地跟東兀之間的聯系吧,若是……你知道該怎麽做的”,林北衡說着便看了一眼碧藍天空。

此時湛藍天空中已有滾滾白雲低低漂浮。

若是小北出了事,他不介意跟東兀打一戰。更何況蒼颉現在的情勢,他在東兀的價值地位還不值得兩國交惡……

想到這裏,林北衡突然就松了一口氣,蒼颉不可能會因為一個多年前的“仇人”而毀了他多年辛苦建立起來的基礎,和政治生涯。

南溯季堇看着林北衡身上消散的肅冷之氣,再次相互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裏看到輕松的神色。

季堇收回目光,剛想再說兩句時,便聽到遠遠有人喊——

“殿下,殿下!”

三人看去,就見初十抖着一身肉往這邊跑來,邊跑嘴裏邊喊:“殿下小主子……小主子回來了!”

林北衡不等初十過來,急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迫不及待的低吼,“人在哪?”

“回回……小主子回……了”,初十被林北衡這麽一吼,激動得話都說不全了,“回東宮了,就在前院……”

初十話還沒說完,林北衡得到主要訊息,邁腿就往前院飛奔而去。

皇宮

北帝和随侍太監孟常走在禦花園內,正午陽光明媚,光線明亮。此時嫔妃大多正在午憩,所以偌大的禦花園,偶爾只有宮女太監匆匆走過。

“孟常啊,這棵樹栽了有多少年了?”

走到水上玉帶拱橋時,北帝忽然停了下來,指着對面橋下的一棵枇杷樹,拍了拍身後側一直靜默的孟常。

孟常順着皇帝的視線望去,壓低脖頸恭敬回答道:“回陛下,已有十六年了。”

“喔,十六年了。”

皇帝重複一句,目光開始飄忽迷離沒有焦點,對着那棵亭亭如蓋郁郁蔥蔥的高大枇杷樹。卻不知心中想些什麽。

“孟常,阿衡今年也有十七了吧”,忽然皇帝又說了句。

孟常一直站立在皇帝身後側,聽得此問,又答,“回陛下,太子殿下下月過了生辰就滿十七了。”

“十七了……”,北帝又一次重複,膝蓋彎了彎準備擡腳往前走,卻半步未動,停頓一時他又開口說,“孟常,時間過得真快,你看你來朕身邊都已經快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前,朕還是個毛頭小子呢”,北帝不待孟常回答,自顧繼續說着。

只是依舊維持着剛剛那個膝蓋微弓,左腳半擡的姿勢。

“陛下二十年前就已是九五至尊了”,孟常厚腫的眼皮下的眼睛,悄悄擡望了眼離自己只有個手肘長的距離的皇帝。卻是第一次不知對方在想些什麽。

但是孟常卻知道,二十年前發生了些什麽。

“哈哈哈哈”,北帝忽然手臂放松垂在身體兩側,仰頸爽朗大笑兩聲。

剛剛微微凝住的氣氛瞬間破裂,孟常眼睫輕輕顫了兩下,提起的心也悄悄放下。

果然北帝擡腿便往橋下走去,聲音恢複一貫的溫厚道,“九五至尊可沒那麽好當,朕十二歲登基,十八歲親政。如今已有二十八年,可這二十八年過得太慢。”

“陛下勤政愛民,天下百姓自是感恩在心的”,孟常緊跟上去邊走邊答。

“哈哈哈,也就你會這麽說了”,皇帝笑說之後,輕喟嘆口氣。

走到枇杷樹下,圍着高大的枇杷樹轉了一圈,仰頭左右瞅了瞅樹上青黃的果子又道,“孟常啊這枇杷上結的果子,每年都怎麽處理了?朕這麽多年都沒嘗過。”

“回陛下,您老早前說過這棵枇杷樹誰都不準動的,所以枇杷熟了便自己掉了。”

“嗯?”皇帝不可置信的回頭看一眼孟常,又疑惑的看一眼頭頂一顆顆黃澄澄的果子,濃眉成山,“朕何時說過這話?”

“回陛下,多年前曾有嫔妃擅自讓人摘了果子,被您看見了便将那妃子……送去幽闌殿了。”

“此後便下令,這棵樹誰都不準碰。”

“還有這回事?”皇帝聲調微揚,似乎在回憶,卻又想不到這段往事。

奈何皇帝并沒有想起來,又繼續往前走着,嘆一口氣說道,“往事成灰,看來朕真的老了啊。”

孟常慢了半拍,沒有及時跟上北帝的腳步。

東宮

“蘋果蘋果”

傲嬌蘋果這會正收着翅膀,嫩黃色的爪子扣在桌角,一雙棕色透明的眼睛正滴溜溜的轉着。

而它對面與它對視的,也是一雙滴溜溜轉的黑瞳。

“蘋果說話!”

黑瞳的主人,也就是木朝北半弓着身體,嘟着粉唇瞪着無動于衷的蘋果。

“小丫頭都跟你說了,八哥得修剪了舌頭才能說話。”

一旁靠在椅背上的少年,吸了口茶朝桌旁的木朝北涼涼說了句。

“你小時候學說話的時候剪舌頭了?”木朝北雙手撐着膝蓋站直身體,也涼涼斜了眼說風涼話的人。

“你看你還不相信我,我們剛都……”

“小北!”

屋內二人循聲望去。便見林北衡掀袍跨門而入。

木朝北一喜,邁着小短腿就朝人奔去。扯着他的衣袖就跟林北衡告狀:“阿衡,他非要說蘋果只有剪了舌頭才能講話,太殘忍了!”

林北衡屏着呼吸低頭看星星光亮般眼睛的木朝北,而後眼眸一轉便見屋裏的另外一人,正坦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悠然吹茶說話。

“蘋果太小,講話還需要時間”,林北衡置于身後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沒有緊張和顫抖。

“北太子”,蒼颉抿可口茶水,擱下鯉魚戲水圖的白瓷杯盞,嘴角向上揚了揚,起身朝林北衡點頭致意。

“剛聽下人說蒼颉王一早就來了,本宮過來尋時,怎麽沒看到人?”林北衡勾唇朝蒼颉笑問。

“哪裏,小王剛剛和你宮裏的小丫頭打賭來着,就出去找權威的公證人去了。”蒼颉含笑睇一眼勾着林北衡衣袖的木朝北笑着回答。

“哦?”林北衡不動聲色的輕應一聲,也低頭睨一眼笑嘻嘻望着自己的木朝北。才又轉向蒼颉笑問,“什麽賭?還需要找公證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下雪了下雪了!!!

可是是雪渣渣

☆、黑夜 修改

“小王本想和北太子談談兩國交界地的貨商問題,便不請自來了,正等下人通知時。便看到只八哥飛了過來,緊接着又跟來一個熟悉的人。”

“想起前幾日在宮裏見過的,小王見她正教這八哥說話,深覺有趣。”

“阿衡,這人非要說蘋果只有修剪了舌頭才會說話,我才不信,就跟他打賭了。然後我們就去外面找專門養鳥的人問去了。”木朝北嫌蒼颉話多,半天說不到點子上。癟癟嘴就打斷他的話。

而且她站在林北衡的身邊,隐隐感覺到身邊嘴角帶笑的人身上散發的冷肅氣息。

“那結果如何了?”林北衡含笑又問。

“養鳥的爺爺說,有的八哥需要剪,有的八哥不用剪,所以……”木朝北幽怨的看一眼桌邊低頭,啄着桌角浮雕花紋的蘋果。心裏暗罵一句,就怪你個不說話的蘋果!

不僅和吓人的蒼颉王待了半天,這會阿衡也不大……高興的樣子啊。

想到這裏木朝北轉着眼珠,悄悄看一眼林北衡的臉色。可是這人在外人面前太會演了,很難分辨喜怒啊。

“所以說,這次我們誰也沒贏”,蒼颉臉上笑容不減接上話,将對面木朝北的一系列小動作盡收眼底。不由心中覺得好笑。

而後幾人說了一會話,林北衡便讓初十将木朝北和蘋果帶走。才和蒼颉寒暄着去了書房。

然而這二人都是能裝的主,半天說不到重點,相互試探,最後也只說了貨商來往安全問題。

是夜,明月高懸。

“初六找到了嗎?”東宮太子書房,林北衡問推門而入的初三。

“回殿下,沒有找到。”初三望着屋內唯一盞燈下的少年太子回答,嗓音幹澀。似是奔波許久。

原來,木朝北和蒼颉出了東宮,初六擔心緊跟其後而去。初十誤聽前院下人傳話,便連鎖性的誤導了後面一系列人。

東宮出動了所有人力去找木朝北,人卻平安回來,居然只是鬧了一個烏龍。

然而跟在後面的初六卻沒有回來,剛剛木朝北卻問“初六姐姐去哪了?”

林北衡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而剛剛撤回找木朝北的人,現在再次出動去找初六。

皇宮

孟常服侍北帝休息後,便往自己住處走去,他年紀漸大,值夜就都交給小太監們了。

從皇帝的承暮殿到他的住處,不過幾條短走廊,很快就到。

此時夜已深,夜色下的皇宮終于,收斂住白日的張狂和威嚴。夜燈朦胧之中,所有的宮殿亭臺都是一座座黑影。

月雖明,卻也只能照亮前五步的路階。

孟常提燈走到門前,伸手準備推門,卻突然又停下。

只見他收手放下燈籠,低頭吹滅燭火便随手丢到門口,轉身便往另外一個方向快速走去。

廊下挂的宮燈卻是隐約亮出,他額頭上條條凸起的皺紋,一雙精銳的眼睛也被一晃照亮。

孟常看似笨重的身軀卻是靈巧避開值夜太監,穿過重重圍牆和宮殿,最後在禦花園湖邊的一棵樹下停步駐足。

“一別多年,不知你在那裏可還好?”孟常擡頭望着那棵枇杷樹,良久才輕聲一句。

像是說給某個人聽,又像只是自言自語,而他訴說的對象卻是對面這棵高大的枇杷樹。

“殿下如今很好,陛下……”孟常突然停了一下,厚厚的眼皮耷拉下來,像是在斟酌該怎麽說,最後他伸手撫摸樹幹,低語道,“陛下過得也很好。”

“自你離開已有十六年了,想必已是尋到你想要的自由了吧”,孟常停頓了下又說,“若是你還在多好?你看你喜歡吃的枇杷如今結了許多果子,這麽些年都沒人吃,豈不是糟蹋了?”

“當初種樹的時候,就說以後可以自給自足了,可如今你又在哪……”孟常的聲音越說越輕,尤其是最後,“姐姐”二字。

燭火搖曳

北帝在孟常走後,緩緩睜開眼睛,從被角摸出一只香囊舉在頭頂眯眼細細看着。

暗綠色的綢緞做面,精致的雲紋圖案。很平常的一只香囊,正是早朝上魏雄替北帝百姓所贈的那只。

北帝忽然放低手臂,将香囊湊到鼻尖處,深深且貪戀的吸了一口氣。而後卻是滿足的舒展開五官,好熟悉的味道。

時隔十六年了,十六年有多長?無數個漫漫長夜,無數個突然發愣思念的時刻。

北帝忽然将香囊小心翼翼的收進手掌,雙手微隆相合置于心口之上,放緩呼吸,滿足的阖目而眠。

今夜能夢到你嗎?

月圓,夜眠。

更夫穿梭于整個京都城,“咚——咚、咚、咚”一快三慢的鑼梆聲響了一遍,已是四更時分。

一道微不可見的黑影迅速略過更夫頭頂,于城中黑色屋頂竄過。

最後落在一座院落當中,院牆大門高挂牌匾赫然露出“相府”二字。

黑影左右細看推開門,閃身而入,剛一進門,便見地上伏趴着一人。

“慶相這是先教訓上了?”黑影進屋看了眼地上的人,直接邁腿跨過那人的身體,向窗邊的慶相走去。

“不樂意?”慶相頭也未回的回答了句。

“怎麽會?”黑影挑下眉,與慶相并列而站,卻是轉身看身後弓着身體,如蝦球一般蜷縮在地上,同樣一身黑衣的人。再細看卻是強忍痛苦一般,緊咬煞白嘴唇。

看這纖細身形,應該是個年輕的女性。

“都說送給慶相了,自是交由慶相處理了”,黑影說着,伸手去拍慶相的肩膀,又道,“不過怎麽回事呀,說來我聽聽。”

話裏看好戲的心情毫不遮掩。

只是慶相卻讓開他的接觸,淡瞄一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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