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節車廂的車門,爬上車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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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雪輪估計也找黑曼談過了吧,可以感覺到刻意保持的距離。此時此刻他身邊有人替代自己陪他不是一件好事嗎?
而且,而且而且,就算再怎樣嫉妒,再怎樣恨,也不該跑去彼岸花會門前拜托別人讓她消失吧?
如果雛菊真的消失了,我能原諒自己嗎?黑曼知道這件事情後,他會原諒我嗎?
她随着行駛掠過的風一起顫抖着。
她将方向盤固定,轉身向車廂中走,經過餐車時看到了盯着那塊木牌若有所思的柏,那木牌上的十一已經變成了十二。
也就是說聖柳他們昨晚肯定又動手讓誰消失了吧!?她腳步匆忙而紛亂的跑到第七節車廂卻看到黑曼和雛菊正依偎在座位上說着什麽。
她長出一口氣,似乎心安起來,于是轉過身輕輕往回走,那從窗戶擠進來的光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長。
那影子長長的長長的,蔓延進第七節車廂與他們兩個的影子交錯在一起,她停下了腳步。
耀眼啊,好耀眼啊。
那本該是我的位置不是嗎?為什麽我就不可以愛?為什麽我就不可以被愛?為什麽我就不可以幸福?
耀眼啊,好耀眼啊,明明我只是想有個人來陪我而已。
雛菊死掉的話他就會回到我身邊沒錯吧?
她被自己的念頭吓到打了個寒噤。
不,不要再去想,不要再碰這個念頭。
她搖搖頭試圖将這個念頭搖走,然後邁開大步朝車頭走去。
是啊。。。她死掉的話,他就會回到我身邊沒錯吧?還有那些阻止我愛的人。。。高雪輪。。藿香薊。。。如果所有礙事的人全都死掉的話。。。。。。
“哎?好奇怪啊。”她撅起嘴環視一圈。
“奇怪?什麽奇怪?”他沿着她的視線也環視一圈。
“你的藝術家朋友去哪了?”
“他去。。。”他這時才反應過來望向茶蘼一直坐的位置,那位置現在空蕩蕩的。
他怔了怔,驚恐的瞪大眼睛:“你自己坐會,我去找找他。”他走出去被兩條腿直愣愣的帶到了餐車。
柏還盯着那塊木牌若有所思的坐着,他舉起手嘗試打招呼:“嗨。”
柏就那樣若有所思的坐着,沒有回應。
他尴尬的湊過去,發現那木牌上的漢字已經變成了十二。
又過去一個月了。。。?好快。。。這些天自己都沉浸在雛菊帶給自己的那一絲慰藉中,茶蘼。。。是被消失了吧?
是啊,在這個世界上一個月基本只有八天,等下一個八天過去,被消失的将會是自己或雛菊。
他深深的顫栗着。
我這種人消失也沒什麽所謂吧?不如八天後我主動送上門。。。就是對不起天使。。。
不,那樣的話再過八天呢?雛菊。。。
他深深的深深的顫栗着。
得準備好和這車上某些人開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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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一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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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
他擦下一把汗,車廂裏的溫度似乎很高。
“好熱哦,感覺自己都快要熟了。”雛菊不住用手扇着風。
“是啊,這個溫度太不正常。。。”他邁開步伐向列車前端走去,伸手按在門把手上,那門卻被鑲進車廂一般紋絲不動。
咚的一聲什麽東西糊在車廂門的玻璃上吓了他一跳。
“冬天開始,天氣也冷了,”聖柳正趴在車廂門的玻璃上,手裏提着一把大砍刀。他用眼珠玩味的來回打量他和雛菊:“得養養冬膘。”
他驚恐的望着擠在那玻璃上那張扭曲的臉,身後雛菊緊緊揪住他的衣角:“冬膘?什麽意思?”
聖柳望着他們倆微微一笑,伸出舌頭用舌尖舔過刀的鋒刃,那銳利的鋒刃劃過舌頭在上面劃出一道淋漓的血痕:“就是食物的意思。”
“選我吧,選我吧,讓她活下去吧。”他擋在她面前身體微微顫抖。
“不,我們說了是養冬膘嘿嘿嘿嘿。”高雪輪也從一旁将扭曲的臉擠上來:“你們兩個都要,你是主菜!那小家夥細皮嫩肉的,剛好當做飯後甜點!”
他和她驚恐的後退那車廂頂端卻似乎被一股強大的外力強行掀開!一雙無比巨大的手提起一只遮天蔽日的壺朝車廂裏倒進滾燙的開水!
那開水瞬間淹沒了他和她的身體!那高熱的溫度粗暴的撕扯着皮膚灼燙着骨肉!他感覺自己全身都在那可怕的溫度中融化着發出幾近令人休克的劇痛!
在那股高溫之下他似乎全身都被燙爛了,而那雙巨大的手握着叉子又探出來,那叉子刺穿雛菊單薄的身體将她叉了起來!
那身恬靜而溫馨的淡黃衣服被叉子的齒映亮,被傷口中淌出的血水污染,另一只巨手似乎撚過一些調料稀裏嘩啦的撒在她身上,她在半空中痛苦的朝他伸出手。
幾滴鮮血沿着她的肢體蔓延,從她的掌心淌下滴落,灑了他一臉。
雛菊從視線中消失了,車廂外傳來一陣劇烈的咀嚼聲。
雛菊。。。雛菊。。。。。。
他想要哭泣,那眼睛卻似乎被熱水燙爛,連哭泣的權力都沒留給他。
那叉子轉即再次揮下,狠狠的刺穿他的身體。
或許連神經都被燙爛了,他僅僅只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身體中穿過去,僅此而已。
他被叉子從車廂中舉出來,另一只巨手開始稀裏嘩啦的朝他身上撒調料,而前一節車廂的頂端,天女花會和彼岸花會的那群人正圍在一張圓桌上,一個個面前斟滿葡萄酒圍着餐巾,興趣盎然的觀賞他的苦難。
半空中漸漸浮現出一張巨口,那嘴緩緩打開露出沾滿血跡與碎肉塊的牙齒,那充滿惡臭的口腔中似乎還殘留有雛菊的最後一絲體香。
他被叉子叉着遞進那巨口之中,那沾滿血跡與碎肉塊的牙齒對準他的身體沉重銳利的切下!
“唔!”他噌的睜開眼睛從座位上蹦起,身邊的雛菊吃了一驚:“怎麽了?”
“啊哈哈。。。”他的眼睛落在她淡黃的呢大衣上,似乎從那顏色中汲取到安撫:“做了個噩夢。”
“哎?”她眨巴着眼睛興趣盎然:“是什麽夢呀?”
“。。。”他難堪的笑了笑:“我不想說。”
“那好,”她微笑着:“我不問。”
她的話語反而令他心頭泛起一絲愧疚。。。以前的這樣的噩夢是家常便飯吧,不過從遇到雛菊開始,這還是第一個噩夢。
他撓了撓頭:“出去透透氣嗎?有個東西想給你看。”
“哎。。。?”她跟着他爬到車廂頂,看着他變戲法般從身後取出了一只風筝:“天啊天啊,紅色的,好漂亮!你做的?”
“是。。是啊,雖然材料有點雜,做工有點粗糙。”他背對列車行駛的方向松手将那風筝放開,風筝就那樣借助着行駛的風在漫天風雪之下飛了起來。
她擡頭仰望着陰沉的天空下那片渺小鮮紅,用手掖着被吹的紛亂的頭發。
陽光。
他望着她仰望着灰暗天空中那鮮紅風筝的臉,沒錯,她也是我的陽光。
到底天使和雛菊誰才是真正的陽光呢?這個問題一點也不重要,人總會潛意識的覺得能活下去就好,為了能活下去,只要有人能安撫自己,那就無論是誰都好。
是啊,只是陽光,只是方向,他想起了藿香薊的話。
只是陽光,只是方向,自己只是希望自己可以觸碰這聖潔,在這聖潔中沾染到一縷可以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光芒,和情無關,更無關濫情。
“啊!!?”雛菊突然驚叫起來:“線!”
“線?”他疑惑着感覺手上一松,似乎有什麽很有分量的東西從他手中溜走了。他扭過頭發現那風筝的線,瑞香用過的那截登山繩竟然從中間斷開了。那紅色的風筝轉即被甩在車後很遠的方向飄飄蕩蕩的飛上了昏暗的天空,然後在天際燃燒成一個通明的火球。
“唉。。。”那火球燃燒的很迅速,可以說轉瞬即逝,雛菊望着天空中殘留的一丁點灰塵嘆息着。
不安。
原本因為那個夢,因為日子的更疊他就已經很不安,而現在風筝斷線燃盡更是令他的不膨脹到了極點。
我需要武器。
可是自己該去哪弄到武器呢?他愣在車廂頂端,突然想起瑞香站在這裏張弓搭箭那副武神模樣。
弓箭可以說是極好的武器,瑞香的弓箭是如何做出來的呢?他在行駛的大風中扭過身,望向列車車頭方向,正死命捏緊方向盤的天使。
他朝車頭走去。
“天使,天使。”他叫着。
她捏緊方向盤,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呼喚。
“天使!”他将手按在她的肩頭。
她冷冰冰的扭過頭:“幹嘛。”
那冷冰冰的表情讓他有那麽一絲愧疚:“那個,似乎好久都沒有抽撲克牌了。”
“不抽了。”她的聲音依舊冷冰冰的:“瑞香就是因此而死的,以後再也不要抽什麽撲克牌了。”
雖然原本也不抱希望抽到大王,但她此刻的語氣似乎刺痛了他:“那有沒有什麽工具之類的東西可以給我?”
她一把從肩頭打下他的手:“沒有!你要的話一顆櫻桃也沒有!”
她的話激怒了他,他将她強行轉過身按住肩膀咚的一聲抵在方向盤上:“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我把與他們抗争活下去的希望全放在你身上你卻告訴我我要的話連一顆櫻桃都沒有!!?”
她驚恐的啜泣着:“你弄疼我了!”
“我再問你一次有沒有什麽工具之類的東西有沒有!?”
“黑曼。”一絲清冽的香氣傳來,一只手有力的捏住他的肩膀。
他扭過頭,雛菊正皺着眉望着他:“你在幹嘛。”
他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我。。。”
雛菊那嬌小的身影此刻也變得極其高大,她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向車廂裏拖:“你給我放開她!”
他聽了她的話,松開手,整個人木偶般被她強行拖進車廂內。
“嗚。。嗚嗚。。。。。。”天使望着他和她的背影與沉重關上的車廂門,眼淚大把大把的傾瀉出來。
☆、骸骨,下
走進車廂內,雛菊幹淨的給了他一耳光。
清脆的啪的一聲似乎将他扇醒了,他用手捂住臉:“雛菊。。。”
她雙手抱懷:“說說吧,你這麽對待其他人的理由。”
他理順了一下思路:“還。。。記得我那個藝術家朋友,茶蘼嗎?”
“記得,他去哪了。”
“在這列車上每八天左右就是一個月,而每次月份更疊時就會有一個人被消失。”他回憶起剛剛來到這車上的場景,茶蘼、藍鳶、瑞香、紫竹桃:“下次月份更疊時被消失的人,就是咱倆當中的一個了。”
她托住下巴表情也凝重了:“這就是茶蘼消失的原因?”
“是的,所以我需要武器,只要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就不能放棄!”他朝第七節車廂走去:“我去找找,或許有能用得上的東西。”
她跟着他的腳步,看着他在整節車廂中翻來找去,狂躁的踹着座椅:“沒有,什麽都沒有,根本連只潮蟲都沒有!”
“這節車廂裏什麽也沒有,但是其他車廂裏或許會有啊?”
“其他車廂?”他苦惱的撓着頭:“若是被他們發現咱們想要反抗會是什麽下場?”
“不,我是說,其他沒有人的車廂。”雛菊伸出手指向第八節車廂。
他扭頭望向那節車廂中那片濃郁的紅色霧氣:“那裏。。。進去會死掉的。”
雛菊的手指着那裏搖了搖頭:“我是說,那具骷髅。”
“哦,那是一個叫做濱薊的人。聽茶蘼說,是個很浪漫的詩人。”他眨着眼:“怎麽?你對他感興趣?”
“不,”她搖搖頭:“不是想要武器嗎?在人類學會鍛造金屬之前是普遍使用石制武器和骨制武器的。”
骨質武器?他咽下一口吐沫,确實別無他法了。
他走上前微微擰開第八節車廂的門,那紅色的氣體從門縫中微微滲出讓人有些眩暈。
“這氣體。。有毒吧?”
他點點頭,那位于車廂中部的濱薊的頭骨正用兩個黑窟窿盯着他,似乎投射出來自地獄的目光。
雛菊拉住了他的胳膊:“我進去吧。”
他愕然了:“你?”
她仰望着他的臉甜美的微笑着:“你就算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和他們搏鬥,而我呢?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活不過這個月份,但如果我死了,你興許還能戰勝他們活下去。”
“不,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他還這樣說着,她就彎腰從他腋下鑽過,沖進了第八節車廂。
他驚恐的扭過頭用視線追逐她的背影,只見她沖進第八節車廂中,一路屏住呼吸快步狂奔,在濱薊的骸骨旁頓了頓似乎要壓制住恐懼,然後彎腰拾起了一根粗壯的大腿骨。
她轉過身朝第七節車廂邁開步伐,似乎有些憋不住氣那紅色的氣體似乎沿着鼻孔溜進去一些。
她随即腳步趔趄身形一晃跌倒在地。
他驚恐的瞪大了眼睛:“雛菊。。。”
她微微顫抖着,就像那夢中一般伸出一只手朝着他的方向,那手微微的伸着掙紮了那麽幾秒,然後無力的耷拉在地上。
“雛菊!!!”
陽光,我的陽光。
不,我不能讓你熄滅!!!他一腳踹開門不顧一切的沖了進去!
那是一股怎樣的氣息怎樣的感覺呢?當吸入那紅色氣體第一口時,一股溫暖而酥麻的感覺就從呼吸道擴散開,迅速的充滿整個肺部瘋狂的擠進血管湧向全身。
而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我不能看着自己的陽光熄滅,我不能親眼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他從地上将她抱起那溫暖而酥麻的感覺已經湧上了大腦!他踉踉跄跄的抱着她跑出第八節車廂整個人重重的跌進第七節車廂将雛菊也摔的從懷中滾了出去!
喘息,喘息,宛如下雨天池塘中的魚一般翻到水面将嘴開到最大限度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