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丁汀心事重重地爬回床上,腦海裏還閃回着剛才的音頻文件。

裏面的人聲她大致可以猜出是誰,因為聲音嘶啞,辨識度極高,恰恰就是木材公司曾經的大股東常志高。

她在公司舉步維艱的那段日子裏,常志高便是股東反對派的首領,在丁建州死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迫不及待要把她趕出公司。

為此兩人沒少起争端。

以前丁汀還好奇,人性就這麽不經考驗嗎?

那廂前老板屍骨未寒,這邊常志高就作妖犯病,處處跟她嗆聲。

現在聽來,好像一切都有了原因。

睡意被徹底驅散,她躺平在柔軟厚實的被子裏,開始思索着三年裏發生的點點滴滴。

突然胸前被壓上了一只胳膊。

丁汀側過頭去,臉頰邊浮動着熟悉氣味的呼吸。

這幾日的甜蜜瞬間被染上了一層看不透的灰色。

丁汀從未懷疑過他。

她也沒傻到會因為這麽幾句話而去指責慕言,他想要木材公司不假,但是比起婚姻這種麻煩的方法,他分明還有更好的方式去得到。

但……這場大動幹戈的局是為了什麽?

丁汀越發看不懂他。

對這場逐漸深厚的愛戀卻有了自己的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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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自以為是那麽久,她跟慕言之間還是隔着戳不透的透明牆。

生活中彼此呵護的小細節也只是浮于表面的靠近罷了。

心和心,卻從未讀懂過。

她伸出手去擁抱他。

即使在這樣溫暖的屋子和被窩裏,慕言身軀也帶着微涼。

他睡眠極淺,很容易被這個動作吵醒。

幹咳了一聲,因為睡意未褪而沙啞的嗓音透着濃濃關心,“渴了?”

“沒有,”丁汀把頭抵在他胸口,聲音悶悶地撒嬌,“我就是想抱抱。”

對她突如其來的小情緒沒有任何怨言。

慕言将人往懷裏圈的更緊。

無聲而漫長的黑夜裏。

丁汀那份被動搖的感情突然又牢固了一些些。

在裂縫前死死掙紮。

第二天早上,她頭痛欲裂中睜開眼,卻驚奇的發現,另一邊床還躺着人。

那人顯然早就醒了,眼神清明神情爽朗,正半倚在床頭翻閱IPAD。

聽見她微弱呓語,便立馬轉過頭來。

不自覺挂上笑意,大手在她糟亂的頭發上輕輕摸了一把。

“醒了?昨晚我實在過火了,抱歉。”

……

一大早就不正經。

丁汀臉飛速紅起來,伸腿踹他,“閉嘴呀。”

她看了眼牆上挂鐘,可惜散光眼不給力,只能四處翻手機。

随之,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攜着小飛象手機殼給她送到面前來。

“在這兒,已經九點了。”

“那你怎麽還不去公司,”丁汀狐疑問道,然後随手拿來皮筋紮頭發,“你不要又讓我去參加一些奇奇怪怪的活動哦,我最近可都不會出現在世逸員工面前了。”

昨晚的尴尬還歷歷在目。

公司群是怎麽描繪這件事的她猜都猜得到,她可不要在風口浪尖去惹人注目。

慕言也随着她起來,一同走到洗手間,站在鏡子前擠牙膏。

“你不是想吃廣州酒樓的早茶嗎?今天上午沒有會,剛好可以帶你去。”

如果以往聽到這種消息,丁汀肯定是要高興跳起來轉個圈的。

但是今天不知怎麽了。

她心裏裝着事,連高興都不純粹。

勉強勾了勾嘴角,“好呀。”

洗手臺前用來放雜物的軟椅上,丁汀心不在焉坐在那兒。

她看着慕言高大健壯的背影,最終還是決定要把事情搞清楚。

如果生活可以繼續如此和諧的繼續下去,那麽他曾經做過什麽不重要。

丁汀更在意的,還是發件人的目的。

到底是誰,要翻出兩年前的舊事來挑撥他們。

想着,她拿過手機。

在慕言幾聲催促中,發了條消息。

[常叔,您今天方便嗎,我想見您一面。]

再次踏進木材公司大門時,丁汀才發覺從婚後她就再也沒有來過。

慕言把這裏打理的非常好,甚至比丁建州在世時還要風光無限。

新員工已經不認得她,還是常志高派人親自下來接,丁汀才得以坐上電梯直達他的辦公室。

無論是裝潢還是面積,都比以前豪華太多。

記憶中失色的部分逐漸鮮活起來。

丁汀坐在沙發上,看見常志高笑得像個彌勒佛似的走過來。

還親自給她倒了杯茶。

她當然知道,這份禮貌恭敬地背後,還是沖着慕太太的身份。

“常叔,我今天來确實有件事要問問您,客氣話也就不多說了,”丁汀笑得得體,從包裏掏出手機,打開音頻,“這話……是您親口說的吧?”

長篇大論在屋子裏盤旋。

常志高的臉變了顏色,從青到黑。

“這……”

他自然記得這話,而且他年輕時喉嚨受過傷,聲音不同于常人,只要接觸過他的人,多半都能聽出來。

這下是不認不行。

常志高笑得勉強,手上茶壺穩穩落下,語氣中帶着讨好,“小汀啊,常叔這酒量你也知道,真是喝多了嘴上就沒個把門的,都是些昏話,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你看慕總對你多上心,把公司經營得如此好,每年分紅都定時打給你,半點沒有缺少……”

“這些就不提了,這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丁汀搖頭,制止了他的殷勤,“我就是想問問,您說的這件事是真的嗎?慕言當初真的找了股東給我施壓?”

還能有假嗎。

常志高看她明顯已經有了答案,無非是需要個肯定而已。

當初公司股東們一窩蜂的逼迫她讓權,确實有私心,但也不至于吃相如此難看。

要不是慕言在背後用巨大利益引誘,大家不至于鬧僵。

他垂着頭,“慕言确實找過我們,如果能按照他說的做,那麽每個人都可以得到世逸子公司的股份,但你曉得……世逸想要拿走咱們公司實在太簡單了,有錢還怕花不出去嗎?至于他為什麽提出這種要求,我也确實不知道啊。”

丁汀颔首。

不知道才正常。

她和慕言同床共枕兩年多,還不是對這人一無所知嗎?

每天都要去猜他的心思。

累也累死了。

“最後一個問題,錄這個音頻的人,您知道是誰嗎?”

從木材公司出來後,丁汀跑到旁邊的甜品店坐了會兒。

音頻裏,常志高說,慕言早晚也是要結婚的,娶誰都是娶,不如娶個有用的。

當初公司群龍無首,利益巨大,他想收入囊中很正常。

要不是丁汀對這人的驕傲有些領會,大抵也會相信那種為了利益而下套聯姻的說法。

慕言這人,骨子裏有種莫名執着的大男子主義。

他絕對不可能絞盡腦汁地去靠女人得到什麽。

但是他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丁汀咬着手指陷入了沉思,漸漸升起一種無力感。

她本來是只要在家裏試穿新裙子的小公主而已啊。

憑什麽要為了這些虛頭巴腦的事情耗費腦細胞?

難不成他從很久以前就暗戀她了?

被這個危險想法吓了一跳,丁汀倒吸涼氣。

她倒不是質疑自己的魅力。

只是……

如果慕言打一開始就傾心于她,那麽這兩年又在犯什麽別扭,難道和她一樣,是害怕吐露真心後會破壞了現有的平衡,所以極力掩飾?

越想越心潮澎湃。

丁汀覺得自己好像猜對了,并且抓到了傲嬌大佬的軟肋。

她興沖沖離開甜品店,叫了輛車往世逸大樓去。

有些事情,還是當面問清的好。

十幾分鐘的路程度日如年,丁汀懷揣着激動的心情跑進了一樓大廳。

至于她哪來的自信?

大概是慕言最近表現太好了,使人不得不信服。

“丁汀!”

一陣激動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熟悉又清脆。

她眯着眼睛轉身,就看見郁西博笑得像朵太陽花似的奔跑而來。

手上還提着一個密碼箱。

就很像電影裏去贖回人質的角色。

對這位老同學,她還算親和,“好巧,又在這裏遇見你,你也是來找慕言的嗎?”

“是啊,”郁西博舉起箱子,神秘兮兮地說,“這是新品的設計完稿,為了防止商業對手半路搶劫,你瞧我安全措施多到位。”

……

我看你是腦補挺到位的。

丁汀尴尬地笑了幾聲捧場。

郁西博這人熱情,似乎也看不出她的忽視,反而越說越來勁,“哎,其實我每個星期都要從北京工作室飛過來真的很麻煩,但你老公這人,你也知道的,對細節把控特別嚴格,所有讨論都必須面對面,也不知道世逸什麽時候才能徹底搬到北京去。”

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丁汀聽得快要睡着了。

只是到了話尾,才後知後覺地擡起頭,“世逸……去北京?”

見她神情疑惑,郁西博也納悶,“對啊,不是說子公司大半都搬過去了嗎?但是總部紮根太深,我估計還要大半年才能徹底完成吧。”

大半都搬過去了。

丁汀喉嚨一瞬間有些發幹。

剛才那點喜悅的情緒登時被破了冷水。

而這些天的不真實感終于找到了出口,被尖銳的刺穿透。

她真的以為,這段婚姻是在天翻地覆的改變着。

直到現在才發現,一切如舊,她和慕言,從來就沒有變過。

電梯在頂樓開啓,郁西博抱着寶貝密碼箱,沖着在原地紋絲不動的人道,“到了。”

而後,他看見丁汀蒼白的臉,勾勒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在感情裏,大家都很容易犯這個錯誤。

就是你想給的,不一定是人家想要的,而讓一個人清醒,往往也只需要一個小小的細節。

慕哥,明天埋你。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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