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錦言無法從他那得到任何線索了。他決定再去一次度假村,看看方靜姍死前住過的別墅,會不會有新的發現。
葉眠一向比他細致,又能觀察入微,他恰好最近只能孤身奮戰,便帶上了葉眠。葉眠狐疑問他有沒有什麽線索,葉錦言搖頭說連最近唯一的證人都出事了。
“可是,小叔,你以什麽身份去度假村?”
“嗯?”
葉眠給他指出問題:“這兩起殺人案被施壓攔了下來,你不可能以刑警的身份去,然後和他們說你要破案對吧?”
是這麽回事。葉錦言擰着眉頭沉吟,葉眠又補充:“就算出了什麽事,警局也不會管你對不?你要是被人轟出來怎麽辦?”
葉錦言低頭思索着,然後偏頭對葉眠道:“小眠,今天天氣不錯,小叔帶你去度假村休假,還有……帶你去追星,你覺得呢?”
葉眠頓時點點頭,她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葉錦言發動引擎,踩下油門,朝風和日麗的平坦大路駛去。
葉錦言幫葉眠拉着箱子,進了度假村。可是在前臺訂房的時候,工作人員和他們說最近不接受客人的入住。
這還有歧視?葉錦言冷着臉看着女工作人員,認真問:“房滿了?”
女工作人員搖搖頭,葉錦言拍了拍白色大理石的櫃臺,不滿地說:“這不就得了?給我訂兩間房。”
葉錦言說完,女工作人員不為所動,只是低頭表示抱歉。
“那個,其實我特別喜歡這個地方。我很想……”葉眠望着女工作人員,用力捏了自己大腿一下,擠出兩滴眼淚:“我叔叔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在我死之前,滿足我這個小小的心願。”
女工作人員微微動容,狐疑問:“你怎麽了?”
“我病了,白血病。”葉眠配合地咳了咳,楚楚可憐地看着女工作人員:“醫生都說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叔叔就是傾家蕩産也想滿足我的願望,所以……你能不能行行好?”
工作人員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不禁也同情心泛濫,紅了眼。葉錦言頓時佩服起這個說瞎話臉不紅心不跳的侄女,頓時覺得帶葉眠來是個明智的選擇,如果是他一個人,估計還擺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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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兩人沾沾自喜時,聽得女工作人員朝後喊了一聲:“簡總。”
葉眠的笑就這麽僵在了臉上,身體也不受控制地一僵,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怎麽回事?”他的聲音如大提琴低沉宛轉,帶着幾分與生俱來的滄桑,站在葉眠身後,狐疑問工作人員。
“簡總,這裏有位女士得了白血病,她和他叔叔想在這裏住幾天。”
葉眠心虛地低了低頭,工作人員又示意葉眠那是老板。葉眠尴尬地笑了笑,轉身面對他。
已經快十天沒見了,他貌似瘦了,眉頭總是緊緊鎖着,那張俊朗的臉還帶着幾分疲憊。簡殊就這麽望着突如其來的人,眸間流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情,以及……落寞。
葉眠尴尬地朝他揮了揮手,哪知他就如不認識她一般,轉身擡步離開。傅祺一陣狐疑,看了看葉眠,跟上簡殊。
“老板,是簡曦小姐。”
“……”
“簡曦小姐是來找您的嗎?為什麽不和她說話呢?”
“……”
“老板,您不是也想見簡曦小姐嗎?”
簡殊一個字也沒應他,消失在葉眠的視線裏。那道單薄涼薄的背影,逐漸遠去,帶着幾分蕭條孤寂。
“小舅,以後我們就當陌生人吧,如果在路上遇到的話,也不要打招呼,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他如自己說的,不要裝作認識,碰到了也不要打招呼。這都是自己說的,為什麽她還會這麽心痛呢?
“小眠?”
“……”
“小眠?”
“啊!”葉眠失魂落魄地回過神,不明所以地望着葉錦言。那時,葉錦言就知道,這個傻丫頭即使過了六年,也忘不掉這個叫簡殊的男人。
☆、玫瑰花的葬禮(中)
葉眠和葉錦言如願住在了度假村。葉眠不知道是因為她那個拙劣的理由說服了女工作人員,還是簡殊默許的。但是應該是後者吧,簡殊又為什麽不拆穿她的謊言呢?
葉眠在房間裏整理東西,聽得門鈴響了,她走過去開門,是葉錦言。葉錦言朝她說:“整理下,我們出去逛逛。”
葉眠換了一件白色襯衫,下面穿了一條七分褲,到胸的頭發随風飄揚,帶了一頂草帽。葉錦言和葉眠走在海邊,葉錦言看着其他來度假休息的游客穿着花枝招展的裙子,再看着自己侄女一身,不禁狐疑起來:“小眠,問你一個問題。”
葉眠看他那副認真模樣,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待她點頭,葉錦言問:“你現在的一身打扮和中午我們來的時候的打扮有什麽區別?”
葉眠偏頭看了看海邊的姹紫嫣紅,不禁無語起來:“小叔,我這身打扮是為了方便行動好嗎?”
葉眠迎着風,手搭在帽沿,一抹海風吹過,揚起她飄逸的長發。葉眠見着葉錦言呆呆望着浪發呆,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有些出神,就連那鷹隼般的眼神也蒙上了幾分蒼涼來。
葉眠靈機一動,脫下自己白色的帆布鞋,腳踩進清涼的海水,一腳用力掀起浪花,濺了葉錦言一身。葉錦言感受到冰涼的觸感,看到葉眠正調皮地彎着腰把海水濺在他身上。
葉錦言勾了勾唇角,彎了彎腰,把手伸進海水,往葉眠的方向用力掀過去。兩人玩的不亦樂乎。
沙灘一角,簡殊筆挺的身姿在這無垠的沙礫裏顯得有些單薄,他看着不遠處嬉水的葉眠,涼薄深邃的眼眸裏能漣出水來。一旁的傅祺欲叫喚他,又不敢貿然開口。這樣溫柔得能漣出水的簡殊,大抵只有碰上葉眠才能見上一回。
另一邊,她那板栗色的秀發往後綁成了蜈蚣辮,面容姣好的女人,皮膚細膩白皙,耳邊的碎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她一身不及膝蓋的無袖淡藍色連衣裙,露出那雙修長好看的腿來,肩上披着一條草綠色繡着花蕊的薄圍巾。
她雙手抱臂,打着赤腳,沿着被陽光曬得波光粼粼的海水邊,漫不經心地踩在細碎的沙礫裏。海浪掀起一層又一層,伴随着淅淅瀝瀝敲打的海風聲,洗打着她白嫩的腳丫,在身後金黃色的沙礫裏印出一深一淺的腳印。她的思緒亂飛,望着嬉鬧玩耍的旅人,那一張張笑得眉飛色舞的臉,那雙如寒潭深沉的眼眸沉寂得不像話。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有多久了呢?時間長得連她也不記得了。那些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日子,随着漫漫歲月的流逝,飄蕩得越來越遠。
還記得是什麽時候,課堂上傳紙條是青春期叛逆的習慣。她坐在兩個男孩中間,那兩個男孩是好朋友,被她隔在中間,每天傳閱紙條,還要她來遞,就好似她硬生生把人拆散了一樣。那一天,她要把紙條給那個男孩時,被老師抓到了,老師氣呼呼地批判她上課不聽課,可是在把紙條打開時,卻發現紙條空蕩蕩的,一個字也沒有。老師認為是她把真的紙條藏起來了,她沒有出賣那兩個男孩,一個人頂了包,走出去罰站。然後那個每天遞給她紙條讓她傳給旁邊人的大男孩也出去了,陪她罰站。
那時候,鄭幼旋好奇問他:“為什麽老師手裏的紙條是空的?”
他望着她笑得絢爛多姿,不小心就笑進了她的心裏。他含糊不清地說:“我運氣好。”
那時候鄭幼旋不知道,男孩每天讓她傳閱的紙條都是空的,那不過是他想和她搭讪說話的借口。那天的陽光正好,微風不燥,她也愛上了他的笑。即使時光境遷,歲月流逝,游蕩在太多艱辛與不堪裏,她還能記得,當時他眼底的笑意。
“旋姐,旋姐。”一個助理模樣的人過來喊她,她收回亂飛的思緒,狐疑看着助理,問:“小冰,怎麽了?”
“崇義和夏彤又吵起來了,夏彤生氣說她不拍了。”
鄭幼旋眼底漣起一陣淡漠來,跟着慌張的小助理去了拍攝現場。
夏彤一身雪白的蕾絲連衣裙,頭戴一個粉色發箍,就像一個芭比娃娃一樣。此刻這張好看的臉因為生氣也失去了幾分光澤,而鄭崇義毫不在乎地靠在露天的沙發上。梁心潔原本想做和事佬,不就是一杯果汁麽?可是她發現她勸慰起來裏外不是人,幹脆不管了,坐在鄭崇義一旁,袖手旁觀。
鄭幼旋在來的路上聽到小冰把始末原委說了一遍,是鄭崇義率先動手的。一場不過十分鐘的戲下來,鄭崇義像是故意出差錯,一遍又一遍的重新拍攝,直到要完結的時候,鄭崇義竟然把露天吧臺上的一杯酒直接潑到了夏彤身上。這可不是劇本裏有的戲份。夏彤炸毛了,問他,鄭崇義竟然說:“我忍你很久了。”
于是兩個人就在片場吵了起來。鄭幼旋過去站在鄭崇義面前,讓他去道歉,可是鄭崇義就是不肯,即使鄭幼旋冷漠地訓斥他有錯在先,甚至還恨鐵不成鋼地一巴掌敲在了鄭崇義的腦袋上。如果是平時,被鄭幼旋打慣了,嬉皮笑臉就過去了。可是這次,他不能忍受。即使鄭幼旋對他失望,他也不過淡漠地看了眼得意洋洋的夏彤,往前氣沖沖地離開了。
鄭幼旋原本對鄭崇義不理不睬,哪知鄭崇義把自己關在房裏,連晚飯也不吃了。她無奈地過去敲門,然後開門進去。鄭崇義正躺在床上打游戲,見到來人,直接把鄭幼旋忽視個徹底。
“義義!”
鄭崇義聽着鄭幼旋這幾聲,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擡眼看着她時還是不肯給好臉色。
鄭幼旋讨好地坐在床頭,和他說:“你說你和夏彤鬧翻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鄭崇義不理她,還在低頭打游戲。
“我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打她的,告訴我好不好?”鄭幼旋輕聲細語地問他,鄭崇義的手指重重地按在屏幕上。他怎麽說?
鄭崇義始終不覺得自己有錯。他本來就看不慣那個夏彤,平時就忍住了。可是她竟然踩在他頭上來了。到處說他是靠着鄭幼旋才有今天在娛樂圈的地位,甚至還說鄭幼旋有今天也不知道和多少個男人鬼混了。說他不要緊,可是作為他最尊敬,相依為命的姐姐,他不能忍受別人說她半分。
面對鄭幼旋的詢問,鄭崇義懶懶地說:“看她不順眼。”
那副小孩子幼稚又固執的模樣,鄭幼旋看的好笑又頭疼,她仍舊在試圖勸慰他:“你想想,等這兩天她的戲份就殺青了,你就可以不用再見到她了啊。你現在就這麽拖着,那你見着她的幾率不見越來越多了?氣什麽氣?反正她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角色。”
就在鄭幼旋勸阻他時,門再次被推開,是梁心潔,她走進來朝鄭幼旋打了個招呼,望着鄭崇義說:“崇義,你不吃飯,幼旋姐也不吃。幼旋姐還有胃病呢,你置氣能不能考慮下?”
鄭崇義已經有些動容了,卻偏偏死要面子,鄭幼旋看在眼底,朝他提出建議:“我們殺一盤,你輸了就要老老實實去吃飯,還有和夏彤和好,安安分分把戲拍完。”
“我同意。”梁心潔率先贊同鄭幼旋,坐在一旁,望着鄭崇義道:“我做裁判。”
一場厮殺下來,鄭幼旋毫無懸念的完勝,她和梁心潔一人拖着鄭崇義的胳膊,離開了別墅。
拍攝前,鄭幼旋還在提醒他不要再任性,和夏彤鬧起來,鄭崇義懶懶說:“我知道,我會送她早點領盒飯,早死早超生。”
“這死小孩!”鄭幼旋頗為無奈,只能彎彎眼角。
路安安快下班時,收到了許敏瀾的短信。
——晚上有空嗎?
路安安收到許敏瀾的短信,眼角是止不住的笑,她低頭發了過去。
——怎麽了?找我有事?
那頭的許敏瀾遲鈍了下,似乎是在組織語言,等了五分鐘,路安安才收到他的短信。
——請你去聽音樂會。
路安安興奮地差點從座椅上跳起來,發了短信過去。
——我有時間,什麽時候見?我五點半下班。
那頭的許敏瀾微微呆愣了下,彎着眼角,手指修長地在鍵盤上點了點。
——那我六點來接你。
路安安那副眉眼含春的模樣,讓同事狐疑地拉了拉她,直到把路安安拉回神,路安安狐疑問:“怎麽了?”
“安安,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同事的話,讓她心虛不已,支支吾吾地連忙否認。在路安安下班的時候,路子謙給她打了電話,問她下班了沒。
“怎麽了?”
路安安一頭霧水,那頭卻是咬牙切齒:“路安安,你不會忘了今天你要和我一起去看電影吧。”
“呃……”
“這可是你求我半天,我才抽空出來的。”
“呃……”路安安摸了摸跳動的心髒,她還真的把路子謙給忘了。這算不算重色輕友呢?路安安想到這個成語,差點吓得再次跳起來。她心虛地撒謊說:“那個……今天曦曦約了我一起吃飯,她心情不好,我要陪她。”
路安安裝的一副感嘆嘆息模樣,路子謙信以為真,關心問:“曦曦怎麽樣了?是因為簡殊嗎?”
“我也不知道,反正最近的曦曦真的不在狀态。”
“要不要讓她和我們一起?”
“不用了。”路安安連忙拒絕路子謙:“你一個大老爺們在,也不太方便。”
“好吧,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不要太遲了。”路子謙狐疑地挂了電話,看了眼赫然的世瑾大廈,又望着駕駛座的秦牧說:“我們走吧,安安今天要陪曦曦。”
秦牧點頭,開車駛去。
海邊的夜晚,月朗星稀,海風拂面,夾着絲絲涼意。海灘上還是人聲鼎沸,熱鬧繁華。葉錦言帶着葉眠偷偷摸摸地走上小道,溜進了方靜姍生前住的5棟別墅。
因為這裏死了人,自然沒有人敢住進來,一直都是空着的,葉錦言也只能祈禱,這裏的東西沒有動過了。
葉眠在卧室裏尋找,葉錦言在客廳,看看能不能尋到一絲蛛絲馬跡來。他們不敢開燈,怕引來路人的懷疑,只能打着手電筒到處查看。
葉眠打開床頭櫃的抽屜,裏頭空蕩無一物,她關上又開始打開另一頭的抽屜。外頭的葉錦言打着微弱的手電筒在客廳裏查探,當冷白色的光落在茶幾上的幾本書,又落在別的地方,聽得稀松的腳步聲,看到玻璃窗上的黑色影子,葉錦言迅捷地朝那道影子追去。
葉眠還在裏頭尋找,可是她覺得應該找不到什麽東西了。畢竟這裏是度假村,就算有什麽線索也被收拾幹淨了吧。葉眠坐在地上,靠着床頭,手東摸摸,西摸摸,想要找到什麽,可是一無所獲。就在此刻,她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她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葉錦言不見了。
她把手覆在手電筒光源上,不讓它太過耀眼,蹑手蹑腳地起身靠在卧室門牆壁。就在她才邁出步伐,走出去一探究竟時,她的手腕被人緊緊抓住,接着便是雙腳騰空,手電筒掉落在地,她被狠狠摔在了地上。葉眠的身子仿佛摔得四分五裂般,她剛要爬起來,就有一只胳膊按在她脖際,冷冷問:“你是誰?”
葉眠有些無法呼吸了,輕咳了咳,她聽出這個聲音的主人了,她道:“是、是我,小舅。”
簡殊松開她,擔憂地把她扶起來,問:“曦曦,你怎麽在這?”
☆、玫瑰花的葬禮(下)
“曦曦,你怎麽在這?”
葉眠撿起手電筒,微微把燈晃在他臉上,又放下,反問:“小舅,你怎麽又在這呢?”
“我聽到這裏有動靜。”簡殊簡明扼要地解釋,葉眠卻是狐疑不解:“這裏算是度假村最偏的別墅了,又發生了案子,小舅怎麽會散步到這裏來?”
面對葉眠不動聲色的質問,簡殊突然就低低笑了起來,葉眠悶悶地問:“你笑什麽?”
簡殊擺擺手,看着她道:“我笑你這麽善于察顏觀色,不當刑警就可惜了。”
“你要是沒什麽事可以走了。”葉眠聽了他的打趣,又賊頭賊腦地望了望四周,不想他留在這裏。
“你來這裏幹什麽?”簡殊擡步站在她面前,認真看着她。即使她看不清他的模樣,也能感受到他向自己靠近。葉眠不禁咬了咬唇,頭疼地思索怎麽說服他。哪知簡殊已經替她做了回答:“在查方靜姍的案子?”
“你怎麽知道?”葉眠詫異不已,簡殊又輕飄飄地說:“我不認為你會這般撒謊詛咒自己得了病,也要住進我這裏。葉警官那麽沉穩,又深思熟慮的人,也不可能陪你一起胡鬧。”
葉眠這才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她早就知道這個男人有多麽聰明,又有多麽的心細如塵了。
葉眠還在呆愣地思索,簡殊又問:“找到什麽線索了?”
葉眠搖了搖頭。簡殊點頭,又不輕不重地指責道:“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害怕。”
“算了,我先回去了。也不知道我叔去哪了。”葉眠和他說完,剛要走,就被身後的男人一把抓住手。
葉眠微微一滞,簡殊已經放開了她,輕柔說:“我送你回去。”
葉眠跟在他身後,在門口,簡殊去開門的時候,眉頭一皺,用力緊緊地扳動把手,門卻無法打開。
葉眠狐疑地催促他:“怎麽了?開門啊。”
“門……好像打不開。”
簡殊詫異地望着她說完,葉眠卻是壓根不信:“你開玩笑的吧?”
葉眠說完,手碰上門把,不小心碰到簡殊溫熱的手,迅速地一抽,活像一個做賊心虛的孩子。簡殊彎着眼角低低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頭:“你來。”
葉眠怎麽用力也打不開,狐疑地望着一旁的簡殊:“怎麽回事?”
“要麽門從外頭被反鎖了,要麽門壞了。”簡殊風輕雲淡地朝她解釋。
葉眠:“……”
路安安收到許敏瀾的短信後,興奮地跑下了公司,許敏瀾站在她公司門口一輛車邊朝她招手。
路安安壓了壓內心的狂歡,大步走過去,兩人坐進後車座時,駕駛座上的男人後頭望着她,原本的笑意變成了驚訝:“安安?”
“蘇清北?”
路安安終于知道,蘇清北就是許敏瀾的堂哥。雖然還算驚喜,可是她卻有些小小的失落,還以為就只有她和許敏瀾呢,誰能料到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呢?
去聽音樂會的路上,路安安想到了什麽,好奇地打下一排字遞給許敏瀾。
——你怎麽會想到去聽音樂會?
許敏瀾笑了笑,打了幾個字給她。
——我七歲的時候,媽媽帶我去聽過一次。我覺得很震撼。到現在每次去音樂會時,我都能記得七歲那年聽到的聲音。
路安安總是莫名的心疼他。聽見外面的聲音,對正常人來說多麽稀疏平常?可是他,只能去聽記憶裏的聲音。路安安覺得世界對許敏瀾太不公平了。她以前怨天尤人地覺得,上天對她不公,讓她失去了媽媽。可是許敏瀾在八歲就徹底失去了媽媽,失去了聽與說的能力。而她,好歹也和媽媽生活了十多年。
路安安發誓,她真的很想去感受許敏瀾所說的震撼,可是結果卻是……她把另兩個男人震撼到了。她一個人頭靠在許敏瀾肩上音樂廳裏睡得肆無忌憚,許敏瀾怕吵醒她,一直不敢動,直到散場,路安安都沒有醒。還是蘇清北把她拍醒的,讓她心疼心疼許敏瀾被她靠麻的肩膀。
路安安面上泛起一陣微紅,不好意思地和他道歉。
幽靜的別墅了,兩人坐在沙發上,由于太過安靜了,葉眠總是忍不住去偷偷瞄旁邊的簡殊。銀色的月光輕柔地灑在他冷硬的線條上,他的輪廓看得有些模糊不清,卻讓她移不開視線。
簡殊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熾熱的目光,咳了咳,朝她輕悠悠說:“曦曦,你這樣直盯着我,讓我忍不住想……”
他欲言又止的話,令她有些狐疑,她問:“你忍不住想幹什麽?”
他低低看着她,那雙比月色還明麗的眼眸蕩起溺得出水來的漣漪,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直那麽深情望着她。他低沉着聲音說完他剛剛欲言又止的話:“會讓我忍不住想親你。”
葉眠還是第一次聽到簡殊這麽直白的話,甚至算是調戲了。她臉上泛起微紅,就連耳尖也滾燙了,還好這漆黑的夜掩埋她臉上的嫣紅,不至于讓她窘迫。葉眠別扭地別開腦袋,緊張的心跳在她胸口一下下有節奏的跳動。她突然慌張地起身,又被簡殊再一次抓住手腕,只聽到他說:“你去哪?”
“我、我進去卧室找點線索。”葉眠說完,另一只手把那只渾厚的大手掙開,心虛地朝卧室走去。
漆黑又空蕩的房間,只聽得低沉的木地板的響聲,她順着打在她前頭柔和的光走進去,她蹲在地上,眯着眼在衣櫃裏尋找,踩在身後的一只腳,她下意識地往後跳了一步,踩到了什麽,身體往後傾去。葉眠沒有如願的摔在地上,簡殊抱着她當做了她的肉墊。所以當她摔倒在地沒有一絲疼痛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躺在簡殊的懷裏。如果剛剛被他在客廳調戲時臉已經燙得不行時,現在她覺得她臉頰的溫度就好比沸騰的水了。
她正窘迫地從他身上爬起來,哪知又被簡殊用力拽進了他懷裏。
月朗星稀,寂靜的夜裏,她聽到強烈的心髒砰砰聲,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他的。她連呼吸都變得緊張急促了,聽得他附在她耳畔淺淺低喃:“曦曦,我們一起去雲南吧。”
他說的不是,他喜歡她,也不是讓她再給她一個機會。而是和她說,一起去雲南。
這句話,比他說任何的情話都更讓她感動,心動。
那時候的葉眠還是簡家無憂無慮的孩子,除了上學,就是等簡殊回來。初中畢業那年,葉眠和路安安幾個人去了雲南。浪漫的洱海,美麗的挖色,懷舊的大理,慵懶的麗江,遼闊的香格裏拉,甚至是原始的西雙版納,那時候葉眠就想着某一天能和簡殊一同去雲南。這是她的秘密,在她去連钰那學畫畫時,她就計劃着高三告白,高三帶着簡殊去雲南。她還想以後能去雲南結婚……只是後來,她的告白提前了,也被扼殺了。而她想和簡殊去雲南的夢也只能是一個夢了。所有的一切都被生生掐斷。可是……葉眠從來沒有和他說過雲南。這種感覺到就好像很久以前連钰和她打的比方,她一直喜歡吃牛肉,可是吃不到,只能吃雞肉。但是過了很久,她突然發現她吃的是雞肉口味的牛肉。她不單單是詫異了,簡直是震驚。
簡殊不知道她沉默着腦袋想什麽,又低低的補充:“曦曦,不管你還喜不喜歡我,我們都一起去雲南,好嗎?”
長久的沉默,葉眠終于輕輕嗯了一聲,從他身上爬起來,手碰到床底的堅硬,她狐疑地趴着身子,在簡殊的困惑下,從床底摸出了一本書。
《若生》
“這是什麽?”葉眠困惑地拿起書看了看,這本書的包裝已經拆了,可是書還算新的,只是書殼有些灰塵。
簡殊舉着電筒對着書,葉眠随意翻了翻,翻到了夾着書簽的那一頁。葉眠透過微弱的燈光看到上面加黑的粗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