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卷尾,後記【不醉不歸(一)】

太衡這個地方,有時候安靜起來,像是一座深埋在地底的古墓,又像是被鎖在時空裏的廢棄宮殿。

到處都是繁複的裝飾和貴重的擺設,梨花木和紫檀木的雕刻品毫不在意的丢在角落裏,寶玉鑲嵌的燈籠和簾子垂在任意的起承轉合處,還有走廊的壁畫,從東晉風一直延續民國……

木生抱着文檔,站在樓梯口,原本沒有樓梯的位置,在他擡腿的瞬間,懸浮出一條梯子。

等他的腳掌踏上第一階的時候,樓梯下,另一個人從下方一步步往上。

“司先生,早。”

木生在來人面前停下來,恭敬的打了個招呼,視線卻頻頻朝着司度的身後,能從樓梯下方再走進一個人來。

司度視線不着痕跡的打量着攔着他去路的執念靈,臉還是那張臉,沒有了原主人執念的支撐,他的氣質已經從“卞堂”這個身份中慢慢蛻變。

原本從死氣裏透出的陽光,被如今周身祥和的鮮活所取代。

脫胎換骨。

“早。”

木生:“木小姐呢?”

“木魚今天沒有過來。”司度見對方臉上的失落,補了一句,“她喜歡宅在家裏,沒事的時候,你可以找她玩玩。”

木生眼中翻騰起失落,在倏忽間壓了下去,他有點開心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可以麽?”

“自然可以。”司度遞上前一個木符,“你目前靈體還不穩定,帶着這個,在外面待個一兩天應該無礙。”

“謝謝司度先生。”木生收起了木牌,恢複了正常的略帶開心的笑容,他往旁邊讓開一步,“那您忙,我去一趟檔案室。”

司度颔首,繞開木生,拾級而上。

辦公室裏,總司大人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他背靠着大椅,漫不經心的坐着,視線盯着眼前的平板電視上動畫片——《葫蘆娃》。

看的聚精會神,心無旁骛,就連司度推開門,也只是随意擡了擡手:“檔案扔桌上。”

等了半天也沒有動靜,屋子裏只回蕩葫蘆娃憤怒的聲音:“妖精,快放了我爺爺!……妖精……”

總司視線從動畫上移開,擡起頭來,只見司度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倒不是司度突然想不開想在門口吹冷風,而是麒麟那貨,小小一個團子模樣,站在司度面前,一掌踩着司度的褲腿,擋住了他的去路。

總司歪着頭,手敲了敲桌子:“麒麟,好那什麽不擋道你不知道麽?”

麒麟突然過頭直視總司,龇牙:“嗷——”

總司:“知道你不是狗,可司度是來交接任務的,你不是該給司度讓讓?”

麒麟有些不甘願:“汪汪!”

總司被麒麟的狗叫逗笑了:“我是說過小木魚可能會來,可她不是沒來麽?你要是沖司度發火,小心以後小木魚都不會理你了。”

似是覺得總司大人說的有道理,麒麟看看總司又轉過頭看了看司度,衡量了一會兒,撤開蹄子,四肢慢慢的向後退。

一直退了兩米有餘,麒麟扭頭淩空一躍,一頭紮進了門上,消失在了兩人眼前。

“你看小木魚多招人喜歡,一次沒有出現,你就被堵了兩次了。”

總司大人托着下巴,賊心不死,看着司度說,“要不我們打個商量,你把小魚讓給我,我給你去逮個靈力更高的搭檔?”

司度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走到總司的辦公桌前,将手中捏着的檔案遞了上去:“這是這次任務總結。”

總司興趣恹恹,接過檔案袋,伸手将檔案袋往身後空白的牆壁一扔,檔案袋劃過一個弧度,像是穿過牆壁,消失在了辦公室的視線中。

他整個人往後一仰,雙腿架在辦公桌上:“我原本沒有料到,會出現這麽小概率的情況,本來是想今天見見她親自确認的,既然她沒有過來,那詢問你也是一樣的——她目前的情緒怎麽樣?”

“很正常。”司度知道總司大人擔心的是什麽,沒有墨玉尺的制衡,打碎命格這種做法,對‘量’的後續影響很大。

不僅僅是心緒上的,還有靈力波動和其他方面。

“很正常就已經不正常了——還真是司量帶出的徒弟,這不聲不響咬牙悶聲的脾氣,也不怕憋出病來。”總司摸了摸下巴,“‘度量’走師徒制,傳承也一向很神秘,就連我也原本以為墨玉尺是代代相傳的,直到小木魚毀了司量的墨玉尺後,我才知道,原來每一代‘量’的墨玉尺都不相同的。你知道我一向只看經過不看結果,傳承的具體過程我不幹涉,但是為了小木魚好,墨玉尺這事兒也得提上日程。”

司度:“嗯。”

總司嘆了一口氣:“她算是你得小輩,到底需要你看護些,你盯着她點,防止出事。”

司度:“自然。”

總司見司度這張死人臉就來氣,也說不上多惱火,就是憋得慌:“行了,沒事兒的話,你就回去吧。“司度微微行了個禮,一句話沒有說,扭頭就朝門外走去。

總司一口氣不上不下,反倒是把自己憋笑了。

得,一個個的,都是祖宗。

**

一夜沒有睡。

木魚早起吃了幾個包子,撐着送走司度後,回到房間裏補眠。

明明身體疲倦的仿佛要累死過去,可是大腦依舊清醒的翻騰着,不知停息。

一直到了中午,才迷迷糊糊睡過去,下午的時候,木魚被電話吵醒,她眯着眼睛在床上胡亂的摸着,終于在床尾摸到了手機。

“喂?”

“吵到你睡覺了?”低沉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來。

木魚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聲音的主人是誰,聲音還有些朦胧:“蔡總?”

“我看到你的辭職信了。”蔡軍坐在辦公桌前,手中捏着一張信紙,這張紙是連同信封一起遞過來,只是他昨晚心情太亂,一直到今天上午才發現。“你不再考慮下麽?”

“謝謝您的好意,我自由慣了。”木魚掀開被子,從床上站了起來,“而且我們是為了任務而來,任務結束,自然是要回去的。”

“既然這樣我也不再勉強了,你得報酬我已經打你的卡上了。”

“謝謝。”木魚手握住了窗簾。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雖然有些唐突,但是我有個疑問,你——”蔡軍斟酌着用詞,“你到底是誰?”

木魚笑了笑,握住窗簾的一角,狠狠的揚手,窗簾瞬間被拉開,屋外陽光瞬間充斥滿了整個屋子。

“這問題,您問過自己麽?”

嘟——

嘟——

蔡軍坐在椅子上,握着手機的手半天沒有放下,他低頭看着文件,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胸腔呼啦啦的,一直往外冒着風。

像是有什麽失去了,又像是,有什麽永遠回不來了。

他突然站起來,發洩似的一腳揣在了椅子上。

“碰!”

椅子狠狠撞在對面的牆上,而蔡軍似是還沒有發洩夠,反身手将桌子的東西全部推倒在地上,砸的砸,摔的摔。

放在手邊的眼鏡也沒能幸免,在摔東西的過程中,鏡片碎成幾片。

一時間,辦公紙到處都是乒乓作響的聲音。

這邊一片狼藉,而另一頭——

木魚挂斷電話,對着陽光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氣,三伏天的陽光,屋子裏空調大開,倒還算清爽。

門外傳來敲門聲:“木魚你醒了麽?”

“醒了醒了。”木魚從地板上找到內衣,急急忙忙換上,“等下,我換下衣服?”

“不急,你慢慢收拾,我只是讓你準備一下,飯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收拾一下就可以吃飯了。”

“我馬上就來——”

木魚換了一身常服,洗漱完畢後,回到餐桌上,被一桌子菜的豐盛程度給愣住了。

司度穿着格子圍裙端着盤子從廚房走出來,将菜放在飯桌上,然後遞給她一小碟兩口大的花卷,“你一天沒有吃東西,先吃點花卷墊墊底,我去倉庫拿點東西。”

木魚伸手撿了個花卷,一口塞進嘴裏,這會兒只管點頭:“嗯嗯。”

花卷只有兩口大小,一疊四個,全部吃完也只是嘗了個味道,木魚坐在位子上,看着前面一桌子好菜,手拿着筷子,猶豫着要不要先動手偷吃一些。

司度已經從閣樓上下來,他一手抱着壇子酒,籃球大小,兩壇子酒上分別貼有紅色的标簽紙——【女兒醉】。

走到餐桌前,将酒放在桌面上,司度抱起其中酒壇子,拍開泥封,濃郁的酒香瞬間充斥滿整個屋子。

酒是木魚剛剛被收養的時候,司量放在他這的,說以前養女兒的人家,都會在院子裏埋上好酒,等成親那天挖出來,所以酒也叫女兒紅。

那時候,司量一邊将壇子搬進他的倉庫,一邊開玩笑說:“我應該等不到她長大能喝酒這天了,這酒啊,就放你這,【女兒醉】呢,就留給她平常喝。【女兒紅】就等着她出嫁……”

……

只不過,這種往事只能他自己翻起來咀嚼,說出來只能徒增傷感而已。

木魚咬着筷頭:“今天什麽日子?”

司度側過頭看了一眼日歷:“世界人口日。”

木魚彎着眼睛笑:“那好,為了慶祝世界人口日,今日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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