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站在無盡的鳶尾花海中，身後古舊的歐洲城堡上爬滿了爬山虎的痕跡。他站在堡頂的露臺上，溫柔地看着她，而她對着他笑——這一刻，世界是屬于他們的……

薄涼從宿醉的頭痛中驚醒，看了看手機，已經是早上九點鐘了。醉酒之後她總是會夢見六年前最後那次轉身看向他的場景，仿佛還和昨日一樣，明知自己在做對的事，心裏卻總是有肮髒的背叛感。她躺在床上靜默了一會兒，便很快讓自己從那種失落而無力的情緒中拜托出來，坐起身習慣性打開手提檢查自己的郵件。收件箱裏有一封署名Yeah的人發來的信息，是一串混亂的數字。薄涼的心裏“咯噔”一下，連忙下床到書房的老地方抽出了那本1997年出版的《勸導》，根據數字翻譯出了那條信息：

“他越獄了，我們需要你。”

薄涼只覺得自己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一時沒抓住書本，掉到地板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門外很快響起了着急的腳步聲，薄澄毛茸茸的小腦袋探進來問道：“媽媽，你沒事吧？”

薄涼搖了搖頭，對他報以一個安慰的微笑，說道：“沒事，我只是剛知道我們可以出去度假了。”

薄澄的臉龐一下子亮了，激動地跑進房間問道：“真的，媽媽？！去哪兒？我想去希臘看白房子！不過我也想去日本看櫻花！”他小臉已經糾結成了一團面粉的樣子，嘴裏嘟囔道：“我還想去菲律賓，印度，澳大利亞……到底怎麽辦才好呢……”

看到他這個可愛的樣子，薄涼陰郁的心情稍稍有點好轉，說道：“阿澄，我帶你去一個可以種菜擠牛奶的地方好不好？那裏還有個漂亮姐姐，你一定會喜歡那裏的。”

薄澄只是猶豫了一下，便歡呼道：“好耶！媽媽，我要和你種一棵大大的梨樹！”

薄涼抱歉地笑着說：“對不起，阿澄，媽媽有事走不開，過一個月，我一定會過去接你的。好嗎？”

“這樣啊……”薄澄的興趣明顯少了不少，薄涼又哄了他半天，總算是讓他勉強點頭，苦着一張臉去收拾東西了。

見薄澄已經關上了自己房間的門，她便走到衛生間的梳妝臺旁，拿開隔板，從裏面的小保險箱裏拿出設有安全線路的手機，撥通了一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喂？聽說真心等待就會有好運降臨。”那邊很快接起來，仍舊是六年前那個聯絡員熟悉的聲音。

“可惜等來的也只是拾人牙慧。請接通037號。”薄涼仍舊能無比娴熟地對上暗號。她左手大拇指緊張地摳着中指，這是她十分焦慮的表現。

“薄涼？”醇厚的男中音響起，薄涼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一字一句地問道：“我只想知道他是怎樣越獄的。”

“北朝鮮的能力還是不行。”

薄涼過了五秒鐘才反應過來，幾乎是尖着嗓子說道：“他被關進了北朝鮮的集中營？”

“是的。”

薄涼死死地握住手機，指尖發涼。他怎麽能夠如此鎮定地說出這個事實？他怎麽能夠？

他似乎已經發覺了她的異樣，嗤笑一聲，又說道：“薄涼，不是我說，要是如我所說去了俄羅斯佩塔克監獄，你早已死了千百回了。”

薄涼依然沉默不語。半晌，才平靜地反問道：“他怎麽會知道我還活着？林瑟不是已經出車禍死了嗎？”

那邊輕輕嘆了口氣：“這點我們并不清楚。我們相信他一開始确實相信了這個謊言，但是最終為什麽會懷疑到你頭上還為未可知。另外，我會向上面申請對你進行心理評估。你明天來總部，我們見一面。”

她只覺得嗓子發澀，低低應了聲“好”，便挂了電話。

六年，他怕是恨她恨到骨子裏去了吧。

她苦笑一聲，輕輕倚在水池旁，只覺得身心疲憊到了極點。曾經以為逃離的一切，又真真切切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