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缪欣渾身一酥,尴尬地将臉埋在了手臂裏,狗崽子和狗腿子趕緊讓開了些。他們也不敢開口叫姑爺,以免洩露缪欣的身份。

許贽看了他們兩個一眼,他們就非常識趣地往前走了。缪欣聽到他們離開的腳步聲,她趕緊朝他們喊道:“狗崽子?狗腿子!你們回來啊!”

“嘿嘿……我們先走啦~”他們幸災樂禍地朝她揮揮手。

“你們真是的……”缪欣的聲音小了許多,她又低下頭,始終不敢擡頭看他,也不敢猜測他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

雖然他平日裏都溫文爾雅面帶微笑,可總能讓人有一種沒來由的敬重感。更何況現在是她給他惹了事,成了他的麻煩,她就更不敢看他了。

一時靜默,他不說話,她也不好意思說話。出于直覺,她雖然沒擡頭,但感覺得到許贽此時此刻正用某種眼神盯着她。她不由得把臉最大限度地埋在手臂裏。

耳邊傳來輕輕的風聲,還有吵嚷的蛐蛐兒聲,還有……他輕淺的呼吸。他蹲下身子,修長的手指放在她的腳踝上,細致地幫她揉捏疼痛的雙腿。她心裏一麻,悄悄擡起臉來看他。

他低着頭,小心地幫她揉捏,雖然板着臉,可缪欣還是能夠從他的指尖感受到溫柔和關懷。銀色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輪廓映得更加迷人好看。

“……對不起嘛……”她主動摟住了他的脖頸。他依舊無話,似乎還在生氣。可當她讨好地蹭着他的臉龐時,不管再堅硬的心似乎都會在頃刻間融化成一汪寧靜的湖水。

他擡起手抱了抱她:“知道教訓了,以後還敢不敢跟來?”

她莞爾一笑,又不滿地問道:“原來你早就知道我跟蹤你?”

他點了點頭:“在街上就看到你了。不讓你吃點苦,你怎麽會長記性?”

他背着她在夜路裏行走,她踏實而舒服地貼在他寬大的背上。月光照亮了前行的路,山路雖然難走,但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實。缪欣并不重,背着她并沒有擔銀子來得吃力。

夜色正深,已經快到子時了,天氣有點冷。許贽一直走着倒是沒有感覺到,反倒是缪欣不由自主地摟緊了他些。她并不擅長熬夜,再加上今天着實疲憊,眼皮開始不停地打架。

“許贽,他們兩個是我的朋友,從小玩到大的……我們是純友誼……”臨睡之前,她迷迷糊糊地說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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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約約聽到他應了這麽一句,她蹭了蹭他的肩膀。他叮咛了聲:“快睡吧。”

聽着她均勻的呼吸,他腳下更加走得小心翼翼。

回到家裏,已經快到寅時了,而缪欣也已經睡得非常香甜。他讓下人準備好洗澡水,褪去兩人的衣服之後,摟着她共同浸入水中。

奔波了一天,房裏的溫度也比外面要高很多。雖然睡得迷糊,可有涼水的包裹和浸潤,缪欣情不自禁地哼了幾聲。他讓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後舀起水幫她澆淋頭發,為她抹去身上的汗漬。

“許贽……”她似在夢中呓語着他的名字。他幫她把濕答答的頭發別到耳後,穩穩地應道:“我在。”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在他懷裏蹭了蹭,惹得他的身體更加繃緊了許多。他不由得低嘆悶哼:“缪欣……你別動……”他們如今坦誠相見,她又緊緊貼着他的身體,再這麽一動彈,聖人都忍不住了。

“累成這個樣子,還要給自己惹事嗎?”他聲音低沉,握住她的肩膀,身體已經燙得不行。她像一只小貓一樣窩在他的懷裏,在他的脖頸裏蹭來蹭去。他手心裏薄薄的繭使得她渾身癢酥酥的。浴桶裏的水随着她的動辄緩緩移動着,火紅色的花瓣飄來飄去,有的沾在了她雪白的皮膚上。

他托起她的下巴,微低下頭溫柔地含住了她的唇瓣,她生澀地回應着他。他們不斷纏綿缱绻,水嫩的細指撫過他結實的臂膀,他溫柔地吻着她潔白的皮膚。她不由得仰起頭,早已經意亂情迷。

周圍的空氣越來越暧昧,水溫也被他們的溫度帶高。她揉着他的頭發,他在她的耳側脖頸間輕輕啃咬纏綿,後來游移到她雪白美麗的身前。缪欣舒服的嗫嚅輕哼,但不多會兒,她的手就從他的脊背上滑落下來,整個人又睡了過去。

翌日,缪欣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酉時,日曬三杆,她趕緊從床上跳起來,怎麽辦怎麽辦,今天還沒給婆婆請安呢,她老人家不會生氣吧?!弄得這麽狼狽得趕緊收拾好才行啊……

正在穿鞋襪的時候才發現她早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裏衣,整個身子香噴噴的。身上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酸軟,腳掌上的水泡也已經被挑破,癟了下去。

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可卻想不起來多少。依稀記得……好像……許贽一直抱着她……不是不是!是她一直抱着他……他好像還幫她洗澡來着。然後……然後好像……

她的臉立刻火辣辣的,雖然記不起多少,但潛意識裏她依稀記得昨晚他們好像親吻了……肩膀上酥酥麻麻的,似乎還留有他唇瓣微涼的觸感。她随着直覺拉開裏衣,臉不知覺地紅了起來——胸前還有許多沒有散去的吻.痕……昨晚她又錯過了什麽,不公平。這不公平啊!

所以……就這麽圓房了?婆婆給她的壓力一下子沒有了?她嘟起嘴巴,反而不開心起來。明明這麽有挑戰性的任務怎麽說解決就解決了?……

缪欣特別享受睡覺的感覺,說白了就是睡得死……除非打雷下雨或者是屋子裏着火,否則別想吵醒她。

收拾妥當之後,她還是去了婆婆的房間。婆婆不在房裏,她四處找了好久,才在葡萄藤下發現婆婆的身影。

已經過了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暑氣漸漸消減下去,況且還不到正午,日頭也還不毒。陽光透過葡萄藤架在地上落着斑駁的影子。老夫人正在藤椅上打瞌睡,缪欣一步一挪地走了過去,然後小聲遣退了守在一旁打瞌睡的小丫鬟們。

老夫人手裏拿着一串佛珠,一睡過去手一松,就立刻掉了下來。缪欣本來想接住的,可一蹲下身就不經意扯到了昨天酸疼的腳筋。老夫人被聲音驚醒,一睜眼就看見兒媳婦捂着腿坐在地上。她對這個媳婦心疼得不得了,此時此刻也顧不上去撿佛珠了。

“哎喲,我的小心肝兒啊,這是怎麽了?”她起身要扶缪欣,缪欣趕緊忍痛站起來,卻沒想到腳筋越發抽得厲害。不敢讓婆婆攙扶,她只好推讓着挪到了一旁的青石板上坐下。這青石板光滑整潔,又不受熱,正好納涼。她一邊坐着一邊捶着抽筋的腿腳:“娘,兒媳本來是想跟您請安的……”

她還沒說完,老夫人就若有所思笑吟吟地道:“我的好兒媳啊,行動不便就不用講究那麽多禮數啦~婆婆都明白~”

她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擡起頭,婆婆正俯着身子端詳她,她趕緊站了起來,卻不料又惹得一陣抽痛。

“你看看你喲,哈哈哈哈……”老夫人慢悠悠地坐在她旁邊,握着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還年輕,可也要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呀。媳啊……回頭我會跟贽兒說,讓他注意點兒。”

“……”缪欣一尴尬,臉上又紅了起來:“婆婆,我腿腳是痛,但不是因為……”

“呵呵呵呵……”老夫人忍不住笑了,又打斷了她的話:“你們年輕人嘛,這都可以理解。贽兒正值血氣方剛,你又生得如此讨人喜歡,看來婆婆我很快就可以抱上孫子啦……”她正說着,又想到了哪裏不對,然後趕緊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媳啊,婆婆我問你個問題,你可得老實回答,不要不好意思。”

“……嗯,婆婆盡管問。”她有一種不太美妙的預感。

“你可別怪婆婆多嘴啊,婆婆這可是為你們好。那個……你們夜夜行.房嗎?”老夫人湊過身子來問道。

“……”缪欣尴尬得趕緊捂住臉,她怎麽好意思跟婆婆說,他們是昨晚才圓房的……

“哈哈哈哈……婆婆懂啦,婆婆懂啦~兒媳,啊,你不用不好意思。這身子不舒服就別亂走啦,在房裏好好歇息便是。待會兒我們一起在廳裏吃飯。”老夫人喚了香蘭香玉送缪欣回房,在缪欣離開前她不忘叮囑道:“媳啊,你可別忘了婆婆上次叮囑你的話,萬一要是有了呢,可別傷着小的啊……”看着缪欣紅一陣白一陣的臉色,她又笑道:“哎呀,這事情我該跟贽兒說才是,你看看我這把老糊塗……”

缪欣真不知道她是怎麽回房的,只覺得整個腦袋裏亂成一團,各種各樣的情緒都有。偏偏這個時候始作俑者還不在這裏。這個許贽體力還真夠可以的,這幾天這麽累他還有精力跟她圓房……唉,只可惜她昨天晚上睡得太死,只記得一點點,她可沒正經八百地看過他呢……真是太可惜了。

不過沒關系,等她再矜持一段時間,嬌羞一段時間,在他們眼裏把知書達禮的形象務實之後,就可以不要臉地上了……

老人家笑盈盈地将祖傳的玉镯戴在了她的手上,說什麽希望他倆能夠趕緊努力三年抱倆之類的話。

此時此刻,缪欣只覺得平時厚到可以擦牆的臉今天竟然不知覺地紅了起來。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山野裏,跟春天的山花爛漫比起來,秋天的景色雖然有點蕭條,可也別有詩意。擔心許贽會害怕,她一直都不讓馬兒跑得太快。到了這山裏,空氣清新,山環水澗,缪欣索性讓馬兒慢慢走着。她在前面,他在後面。

“相公你別怕,我學過武功,可以保護你。”她回過頭去對他說道,他覆住她的手:“傻瓜,哪有娘子保護相公的?”

缪欣轉過頭去,倒是不以為然:“這沒什麽的呀,論才學我比不上你,但打架我可比你有本事!”她沖他做了一個鬼臉:“你就別那麽傲嬌啦,我們這次出來可不比在家裏,萬一遇上什麽山賊啊土匪啊什麽的,你就躲在我身後就行了。”

“……”許贽捏了捏她的手,笑得雲淡風輕:“放心,我盡量不給你添麻煩。”

他們下了馬,在溪流湧濺的地方坐了下來,聽着嘩嘩的水聲,吹着傍晚的徐徐的涼風,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惬意感。缪欣躺在草地上伸了個懶腰,合上眼睛。許贽也躺在了她旁邊。

“娘一定給了你很多壓力吧?”

她沒有睜開眼睛,懶懶地應道:“你怎麽知道?”

許贽枕着手臂,看着潔白的雲彩漸漸被落日的餘晖染成橘紅色:“意料之中。”

她側躺着看着他,回憶起這段日子以來婆婆給的壓力,她頗為費解:“許贽……你說婆婆她為什麽就這麽着急呢?我們都還年輕,她雖然眼神兒已經不太好,但身子骨依舊很利索,我真的不知道她在擔心什麽。”

許贽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看着天邊的雲霞,微嘆了口氣:“其實你不能埋怨娘,雖然她有點着急,但還是為了我們好。”他側過身子看着她:“這跟她年輕時的經歷有關。爹以前是江湖人士,娘在三十多歲的時候才懷了我。不久之後爹就去世了,娘視我如珍寶,更是不讓我學武,不想讓我跟各大門派扯上關系,免得步上爹的後塵。”

聽許贽這麽一說,缪欣心裏的怨念頃刻間就都消失了。想起婆婆對她各種叮咛囑咐,無疑是為了許家的血脈,這樣想來,她确實對婆婆少了一些理解。

良久,她突然問道:“不能學武,你感到遺憾嗎?”

看着她心疼而又關切的眼神,他微微低下頭去,湊過身摸了摸她的腦袋:“怎麽了,突然問這個?”

“就是覺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她湊過去靠在他的懷裏:“我剛才想了想,你的性格一定随爹,也一定向往武林中的生活。你剛才說娘不讓你學武,意思也就是你一直都很想學了。”她在他懷裏蹭了蹭:“我很明白這種求而不得的感覺,明明很想做一件事情,卻總是因為無法抗拒的原因不能得以實現,你心裏一定很痛苦吧。”

他的修長的手指在她的發絲上柔柔地撫了撫。

“我要跟你說一件事情。”她突然坐起身子,捧着他的臉:“說了你不許生氣,一定不許生氣哦~”

“其實……一開始我覺得你不會武功,有點懦弱。”她一直端詳着他的神色,生怕他不開心:“我從小到大都想嫁一個武功高強的男人,誰知道後來陰差陽錯……啊不,上天注定嫁給了你。”看着他好像有點不開心,她讨好地在他唇上印了一下,水嫩好看的手指撫着他的臉:“可你一直待我這麽好,這麽知冷知熱地心疼我,這讓我覺得很幸福。”她親密地碰了碰他的鼻尖:“放心,你不會武功沒關系,我會保護你的。”

許贽一把抱住她,墨黑睿智的眼眸裏劃過一絲犀利:“有沒有人與你說過,千萬不要輕易讓男人感動,不然會很危險?”

缪欣的臉皮子向來厚,只是剛開始的時候受不了許贽的調侃。如今已經習慣了,況且這不是在家裏,也不用再顧及那麽多。她捏着他的臉:“許大人,若我真的要動手的話,應該是你比較危險吧?”

夕陽西下,暖融融的餘晖映在他們身上,把他們的身影映得分外迷人好看。他們就這樣抱在一起,好像誰也離不開誰了。

“我餓了。”她摸了摸肚子,

他松開她:“我去拿吃的。”

最後一點自然光亮落下山去,星空漸明,許贽也已經燃起了一堆炭火。

狗腿子狗崽子以及芈雲寨裏的一幹人等早就已經埋伏好了,山寨裏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妥當,狗腿子不放心,怕出差錯,又壓低了聲音交代了一遍。

“你們記住喽,待會兒我們就裝作不認識三當家的,也不許喊姑爺。總之啊不許讓三當家的暴露身份。我們要做的就是把他們劫回山寨裏頭,明白了嗎?”

大家夥兒異口同聲地應道:“明白啦。”他們都蒙着嘴巴,生怕缪欣他們聽見。

狗崽子瞅了瞅手裏的繩子,原本白色的繩子已經灰糊糊的,也有許多小細皮子立了起來,他有所顧忌,沖狗腿子道:“腿子,當家的說姑爺最愛幹淨,你說這繩子這麽髒,姑爺一定會受不了的,到時候他若是覺得我們山寨虧待了他,那他以後不得虧待我們當家的啊?”

狗腿子搶過繩子握在手裏,啧啧地搖了搖頭:“也對,那沒辦法啦,這繩子就給當家的用吧,誰身上扯根腰帶啥的應付應付……”

略帶水氣的樹枝在燃燒過程中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缪欣窩在許贽懷裏,閉着眼睛,好像已經睡着了。

許贽抱着她,無法動彈,原本想脫下外披幫她蓋上,無奈的是她剛剛睡着不敢亂動,只得以袖袍護着她。

初秋,夜裏的風,泛涼。

聽着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撫了撫她的頭發。

“打劫打劫!”狗腿子一幹人等手裏舉着火把還有明晃晃的大刀,刀具互相碰撞着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缪欣揉揉眼睛醒了過來。

“相公,打劫了打劫了?!”她趕緊護在他身前:“沒事沒事!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你別怕啊!”

許贽看了看狗腿子,又看了看站在對面的狗崽子,他疑惑地問道:“缪欣,你不是認識他們嗎?他們幹嘛還打劫我們?”

“……”缪欣一驚,許贽的這個問題完全不在她的預料範圍之內,她臉色微恙:“誰啊,我不認識他們啊。”

“那天不是他們兩個陪你一起跟蹤我嗎?”許贽抱起手來,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缪欣。

缪欣趕緊轉過頭去:“是…….是嗎?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啊。”她趕緊急中生智腦子一轉:“他們以前跟我很要好,不是跟你們說了嗎讓你們走正道就是不會聽話。哎呀你們兩個!”她掐着腰毫不客氣地數落起他們來:“就算要搶劫也別讓我相公碰到,這樣他很難做的你們知不知道?……”

“……”許贽只想扶額。

“老子現在要的是錢,管你是誰?!”狗瘸子揮動着手裏的刀棒:“你們別以為我們這乒乒乓乓聲是吓唬人的啊,再不把錢交出來,我讓你們白刀子進去紅……紅刀子出……出來!”

缪欣緊緊抱着包袱:“你們這些家夥歷來得寸進尺,給了你們我們還有活路嗎?”

“喲~小娘子長得還挺俊,我們順……順便劫個……”他正要過來讨缪欣便宜,沒想到許贽立刻護在了她身前,狗崽子手裏的一大把藥粉也全都灑在了許贽鼻間。許贽被猛地一嗆,立刻暈了過去。

“相公?诶?相公?……”缪欣怨念地看着狗崽子:“不是說好了撒我身上嗎?”

“我……我也沒想到姑爺他會突然站出來啊,不是說好了不會武功的嗎,還這麽有膽量。”他嬉笑道:“當家的我們最懂你了,你心裏一定都樂開花兒了吧?哈哈……”

“少貧嘴!”缪欣嗔怪了一句,她幫許贽抹去臉上的白色粉末,幸好沒灑進眼睛裏:“這樣也成,不用綁了,擡回去吧!”

芈雲寨裏的牢房都已經打掃好了,雖然是回自己家裏,可要瞞着許贽,總不能光明正大的住進房間裏。于是……只能暫時委屈在牢房裏了。

牢房裏幹淨整潔,缪欣怕許贽不适應,還特地灑了許多除蟲粉。趁他還沒醒,她回房跟大哥敘了敘舊。她大哥缪山是個濃眉大眼的粗壯漢子,嘴上雖然不承認,可也非常想念她,聽她講了這段日子以來所經歷的事情,他欣慰道:“你能明白大哥的苦心就好了。哥跟你說啊,這許贽是個難得的好人,你的身份可千萬不能暴露了。且不說他是不是真的愛你,若只是看上你這塊臉蛋兒,大不了就恩斷義絕,可若是他真的愛上了你,這會讓他很為難的。你還小,男人肩上的擔子你還不明白,官場上那些爾虞我詐你更是不懂。以後也別摻和進去,哥就指望你能夠擺脫這土匪的生活,體體面面過日子就行。”

缪欣點頭應允:“哥,我知道了。”

“這許贽是個文官,又不懂武功,心思純良,一心想為百姓謀福利做好事。跟這樣的人在一起也會修身養性,改了這直沖沖的性子。妹子,哥是走不回正道上啦,但哥不想讓你一輩子做土匪,被人瞧不起。”

“我們雖然是土匪,可這也是當年的世道逼出來的。再說了這幾年我們不老是劫富濟貧嗎,同樣是做好事,哥你也別老是在意別人說什麽。”缪欣擁抱着缪山。

缪山拍了拍妹妹的脊背,語重心長地道:“有的東西一旦沾上了就一輩子都逃不掉,哥現在是回不去了,但你不一樣,你還年輕。哥不圖什麽,現在只要你過得開心就行了。”

怕許贽醒來會不習慣這裏,所以她一直在旁邊守着。牢房裏有一張足夠兩人睡的床鋪,為了不讓他起疑,所有的鋪陳都能多粗糙就多粗糙,不過重點是,必須幹淨。

她的手指在他俊毅的臉上勾勒出好看的幅度,喃喃地道:“我該什麽時候才能光明正大的跟你說,這裏是我的家呢?……”

他一直睡着,沒有睜開眼睛,還在昏迷不醒。

大紅蠟燭閃閃爍爍,火光跳躍,像極了他們成親那晚。相同的人,相同的心情,唯一不同的是,當時不省人事的是她。

她躺在他身邊,輕輕地湊過去窩在他的頸間,嗅着他獨特的舒服的味道。害怕吵醒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擡起他的手,環住他的腰身,輕輕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折騰了半個晚上,她也困極了。安心地在他懷裏蹭了蹭,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半睡半醒之間,她不知道,許贽也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額頭。

後來他們是被猛烈的鑼鼓聲驚醒的,狗腿子和狗崽子在牢房外面喊:“起來啦起來啦!我們當家的要見你們!”

此時天剛蒙蒙亮,幾個人一擁而上給缪欣喂了什麽藥,許贽擋也擋不住,然後他們被帶到了一間雅房。

對,幹淨整潔什麽東西都有的雅房……

“小娘子,你就少動點兒歪腦筋啦。你吃了我們的秘制丹藥,要是沒我們大當家的給解藥,你就別想動武啦。所以還是乖乖聽話,讨我們歡心,這樣或許還能活着出去!”

他們為他們兩人準備了吃的,洗用的,這引來了許贽詫異的目光。缪欣幹癟癟地笑道:“或許……或許這當家的跟你一樣有潔癖吧!我們先梳洗一下,吃飽了再去見他吧?”

許贽微眯着眼睛:“他們竟敢綁架朝廷命官,這可是殺頭的大罪!”他強烈的語氣吓得缪欣手裏一抖,剛擰幹的手帕又落入了水裏。許贽又重新擰幹手帕,疑惑道:“缪欣,我昨晚昏迷了,你知道我們是怎麽來這裏的嗎,記不記得路?”

缪欣趕緊搖了搖頭:“我……那個,你昏迷之後,他們也把我給敲暈了。”

“那看來我昨晚是做了個春.夢了?”他眼裏劃過一絲調侃的笑意。

“什……什麽?”缪欣不解道。

“我昨晚夢見你一直握着我的手,還抱着我睡,手還不老實地想解我衣服……”

“我哪裏解你衣服啦?!”缪欣趕緊否認道,臉有點燙燙的。

許贽凝着缪欣尴尬的表情,無害地道:“你臉紅什麽?”

“我……我是在為你臉紅。”她厚着臉皮捧着他的臉,不滿地道:“相公,我就在你身邊,雖說這不是在家裏吧,不過山賊都很開放的,他們不會管我們。所以你也不用饑渴到做春.夢吧?”

許贽忍俊不禁,咬了咬牙,眸裏的審視變成了無可奈何的佩服:“……好,你行。”

半個時辰後,山寨裏的人引着他們去堂裏見了大當家的。大當家身披一件虎皮大衣,身形高大魁梧,他步履穩重地走到許贽身邊,上下打量着這位姑爺。

許贽被他看得有點不舒服:“當家的有何見教?”

“不錯不錯~”缪山滿意地點了點頭:“臉正腰好,行為端正,為官清廉,确實是個好男人!”

“……”這個大哥真是的,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缪欣汗顏,偷偷朝缪山遞了個眼色。

“咳咳!……”缪山趕緊幹咳了兩聲:“那個……不好意思啊,我要說什麽來着?哦哦!”他敲了敲腦袋又恢複了莊重兇狠的樣子:“兩位要想平安離開這裏,就得一切聽我們吩咐。”他上下打量着許贽,頗為嫌棄:“看你文文弱弱的,怕是做不了什麽粗活兒。啧啧啧啧……那就讓你夫人來做吧!”

“但說無妨。”許贽淡淡地道,絲毫沒有一點兒擔心害怕的模樣。

“你們倒是吃飽了,我們還餓着呢!”缪山拍了拍肚子,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今兒天不錯,你們去河邊抓魚來吃!”

于是乎,許贽和缪欣就被幾個土匪押到了腳下,這山腳下流水潺潺,臨邊還懸着一方瀑布,瀑布由高而落,在地上迸濺出潔白的水花。旁邊有一個大水塘,水塘四周堆砌着許多大大小小的石頭。肥美的魚兒在水裏游來游去,好不自在。狗崽子和狗腿子松開他們:“你們趕緊抓魚,不準偷懶!我們就在四周巡着,別耍花樣兒,你們跑不掉的。”說些就離開了。

缪欣扯了扯許贽的衣服,抱歉地道:“對不起啊相公,我沒辦法動武,不能帶着你逃出去啦。”

許贽自顧自地把袖袍挽起,将魚簍系在腰間:“這不怪你,況且你我都不識這裏的路,以我們的體力估計跑不了多遠,還是留在這裏比較安全。”

“你不怕那些山賊啊?”缪欣好奇地望着他。

他聳了聳肩膀:“你都不怕,我怕什麽?人家要劫色也劫不到我身上啊。”他慢慢地下水,這池塘裏的石頭比較滑,他一介書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缪欣也跟着他下了池塘。

“那你就不怕他們有特殊愛好啊?我覺得我相公的姿色還是挺讓人擔心的!”缪欣在池塘裏跑跳起來。

“當心些,池子裏滑得很。”他一把拉住她:“別摔下去了,我可不會游泳!”

“不會游泳?”缪欣搭住他的肩膀,狐疑地看着他:“不會武功我倒信,可這不會游泳也太誇張了吧?……”她湊近了他:“沒騙我?”

“沒騙你。”

她得意地笑道:“那我教你?”手指已經靈活地解開了他腰間的魚簍。還沒等許贽說個不字,缪欣就抱着他一起潛入了水中。

這水塘很深很闊,他們一下子潛了進去,把狗腿子和狗崽子吓得亂叫:“快來人啊,三當家的和姑爺都落下去啦!”

“你糊塗啦?”一個名叫野貓的小土匪壞笑道:“三當家的水性那麽好,能出什麽事兒啊?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別在這兒添亂啦!”

“嘻嘻……也對也對,我們就不在這裏影響他們啦~”他們三五個就悄悄回山寨了。

懸泉瀑布,嘩啦啦的水聲震耳欲聾,水塘裏,缪欣趕緊安撫着慌亂的許贽。許贽一直不斷掙紮,被嗆了好幾口水。看來他真的不會游泳,還是算了吧。

她拖着他游到岸邊,此時兩個人渾身都已經濕透了,滴滴答答地落着水。她撿起他下水之前脫下的外披,裹在他身上。

“咳咳咳咳!……”許贽猛烈地咳嗽起來,頭發有些淩亂。缪欣拍着他的脊背,将他鬓邊的濕頭發撥到旁邊:“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有沒有好一點啊?……”他們一起坐在大石頭上。他擺了擺手,氣息有些不勻:“我真的……不會游泳,确實不會游泳……”

“好啦好啦,是我錯了好不好?我不應該不相信你,不應該試你的。我原以為游泳這種事情每個人都會的……”她趕緊道歉。

他神色黯然,低下頭去:“對不起,你嫁了個無用的男人,連游泳都不會。”他的聲音很低沉。

缪欣一聽就慌了,生怕他生氣難過:“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嫌棄你無用。我只是……我只是……”她一下子又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一旦慌張起來連最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也會語無倫次:“許贽你不要生氣……我真的沒有嫌棄你!”她趕緊抱住他,心裏一急眼睛裏就酸澀起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多想好不好?”

“這是我的不足之處,怎麽反倒讓你急成這個樣子了?”他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慰道。

“那你不要難過,不要生氣,不要多想,好不好?”她抹去臉上的眼淚,期待着望着他。

“呵……”他敲了敲她的額頭:“我不會你教我便是了,哪會多想什麽?”

緩了一會兒,他們又開始下水摸起魚來。缪欣不讓許贽往深的地方去,可即使在水淺的地方,許贽也很快就摸得了魚。缪欣也不甘示弱,立刻潛入水裏摸了好多。

太陽漸漸升高,許贽提着兩簍子魚,缪欣在前面引着路。看着她對周圍環境頗為熟悉的樣子,他不禁打趣道:“缪欣,你似乎對這裏很熟。”

“……呵呵,我記性好嘛!”她帶着他穿梭在山林間:“你忘了嗎,剛才那幾個小土匪帶我們走的就是這條路啊。”

對于她的辯解,許贽笑而不答。簍子裏的魚不安分地蹦來蹦去,有的甚至掉在了地上,濕膩膩的魚腹上裹了一層土灰。缪欣跟在許贽後面,撿了一路,臉上衣服上都濺了許多泥漿。看着她狼狽的樣子,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缪欣抹着裙擺上的泥巴,擡起眼眸灰溜溜地道:“別嫌棄啦……”正想着應該如何讨好這個有潔癖的相公,沒想到他騰出一只手,溫柔地幫她抹去臉上星星點點的泥垢。

竹影斑駁,林子裏的陽光,非常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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