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芈雲寨的廚房裏,活潑的缪欣和淡定閑然的許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缪欣雖然是個土匪,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雖然不懂女紅,但這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情可根本難不倒她,料理幾條魚更是不在話下。
殺魚、取雜碎、刮鱗片,這一系列動作如魚得水一氣呵成,許贽本來想幫她,但她不讓。
“廚房本來就屬于女人管,更何況現在魚還沒用蔥姜醬料腌制,腥着呢,若是沾到你身上就不好了。”她一邊說着一邊娴熟地切着魚片,完了呢嘴裏還哼着小調調,又滿屋子轉着找輔料,歡脫自在得不得了。
許贽靠在門邊,抱着手悠閑地看着她,既然她這麽說,也就由着她了。看着她開心的樣子,他搖了搖頭,卻也自在地笑了。
過了一會兒,他看她把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于是問道:“我生火喽?”
“生?”缪欣剛才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太注意許贽問了什麽:“你生?”
“當然是我生,”他看着她油膩膩的手,嫌棄道:“趕緊去洗洗吧。”
“你也真是的~”她嗔怪地看着他:“這生不生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人家不想在這裏啦……”
許贽一怔,然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嘴角掠過一絲笑意:“親愛的娘子,我說的是生火。”他很是無奈的把她往外推了推:“快去洗手吧。”
缪欣灰溜溜地去了,看着她離開,他收起了笑意,然後挽起袖袍開始了搗騰鍋碗瓢盆。快速洗碗刷鍋,燃火添柴。缪欣只是去洗洗手的時間,他就已經把油燒得五分熱了。
“不是吧……?”缪欣質疑道:“動作有那麽快嗎?該不會是誰偷偷來幫你了吧?”
他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把各種材料都放在鍋邊備好:“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油溫已經差不多了,缪山那邊也已經開始催着,盡管魚腌制的時間還不太長,但也等不了那麽久了。“缪欣,站在我身後。”
“哦哦。”她乖乖地站在了他後面,他小心地把魚一條一條地放進鍋裏炸制,鍋裏一下子冒出了金黃色的油花。娴熟地翻轉,快速調配各種湯料,缪欣好奇地盯着自家這個男人看:“相公,你一個大男人怎麽會做這些呢?”
“我十一歲起就離開家在外念書,直到二十二歲才回到故鄉。在外的這十幾年我都是一個人生活,自然有很多本領是必須學會的。”鍋裏的魚已經差不多了,米飯也已經冒出了白氣,可以出鍋了。主菜已經做好,接着他又做了幾個小炒。
山寨裏人不少,所有的飯菜都是用大木盆來盛。其實廚房外面一直有狗腿子他們偷偷盯着,看姑爺和當家的配合得這麽默契,他們不由得讨論道:“成親了就是好啊~你們看看當家的和姑爺多幸福啊,一個準備飯,一個準備菜。這樣做出來的飯菜怎麽吃都香~”
“是挺香的……”土匪黑虎沉浸在飯菜的香味中,他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嘗嘗這是什麽味道了!前些天二虎做的那些都是些什麽飯菜啊,真是太難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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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都準備妥當之後,缪山就領着人來開席了。這廚房很大,足以坐得下他們山寨的九十七個人。這也算是自家姑爺親自下廚做的第一頓飯菜,雖然大家都沒有挑明,但都吃得無比盡興。
大家都向許贽和缪欣敬酒,祝他們能夠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之類。雖然按照他們被綁的身份來說,這當家的親自敬他們酒實在很荒唐,怎麽也說不過去,可許贽并沒有問其中緣由。
“謝謝各位。”許贽将杯裏的酒一飲而盡,而後端過了缪欣手裏的酒:“缪欣的酒就由我代她喝!”
缪欣心裏一熱,在感慨他知冷知熱的同時,又不由得聯想到了他們成親那晚。雖然她不記得那晚上的事情,但從小到大她也沒少醉過。凡是醉了都是糟糕得不成樣子。
唉……看來許贽心裏一定是有了陰影,不敢再讓她喝酒了吧。
是夜,他們沐浴更衣之後跑到了芈雲寨的哨臺上看星星。星光依舊璀璨,可卻不見了銀河。如今已經是秋天,景象不像夏天夜裏那樣分明了。看着許贽淡然閑适的樣子,缪欣不禁擔憂起來。
就是因為他太自然,太随意,她才會擔憂。難道她哪裏做得不夠好嗎?是哪裏漏了餡兒,被他看出來了?不然以他的頭腦和判斷能力,此時此刻他絕對不會這麽悠閑地在這裏看星星。還有在席間的時候,他也一定會奇怪大家為什麽會祝福他們。他們明明是被綁來的,被綁來的!
吃飯的時候,她只顧着接受大家的祝福,俨然恢複了以前的生活,忘記了她要扮演的身份。也沒有仔細留意許贽的神情。可現在坐在高處經清風這麽一吹,她的頭腦倒是清新了許多。
“相公,我問你一個問題。”她想了好久,才決定問與不問。她不喜歡互相瞞着掩着,她是不得已而為之,可若是他知道了實情,她不想讓他為難,一定要知道個答案。
不管是去是留,哪怕下一刻就不能在他身邊,她也要問個清楚,問個明白。
“嗯。”他的喉結微微動了動。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為什麽你一點都不感到奇怪呢?”她的心裏很忐忑,一開始的時候,總想着能瞞他幾天就瞞他幾天。可今天大哥喝了酒,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帶着兄弟們把各種祝福語說了一籮筐,還對許贽特別客氣周到。他們住的房間也不再是之前那個小牢房。
料想許贽思維敏捷,不至于笨到這個時候還看不出什麽端倪。也罷,說清楚就說清楚吧,不然總覺得心裏怪怪的,好像懸着什麽東西,非常不舒服。
“你啊,以後不準喝酒,聽到了沒有?”他攬過她,讓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倒是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酒後吐真言,你這個小土匪……”他的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她肩頭動了動。
你這個小土匪……
缪欣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雖然心裏有數,可親耳聽到他說出來又是另外一種滋味。她趕緊從他身上彈開:“原來,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原來我早就說出來了?……可是,你為什麽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呢?還有這一路上,我們被綁來這裏……原來你都是裝出來的?”
他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看你這麽開心,我也就随着你玩了。”缪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後一把攬過他的脖頸:“你明知我是土匪,為什麽還會要我,不嫌棄我嗎?”
他淡笑着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你遵守婦道,孝敬長輩,又持家有道,我為何要嫌棄你?不要把自己的出身看得那麽重要,沒關系的,你是什麽都沒關系。你們雖是土匪,可也劫富濟貧,幫助了很多人。雲水縣富者驕奢淫逸,窮者食不果腹,區別實在太大。你們從未害過人性命,反倒是教訓了不少地痞流氓。這些我都很清楚。”
缪欣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了他的臂彎裏:“看來你這個縣令消息還挺靈通的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她又一下子離開了他。
“怎麽了?”他剛想拍拍她的脊背她就坐了起來。
“這麽說來……你并不是真的喜歡我。”她低下頭去,難過地道。
他無話,她心裏更加落寞,抱着膝蓋喃喃地道:“你只說不嫌棄我,卻沒說喜歡我。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一定知道我不是劉員外家的丫鬟了。以你這麽博愛的性格,就算冒充你新娘的是個麻花臉是個驕橫跋扈的女子,你也能夠一概包容忍讓的。”耳邊只是傳來呼呼的風聲,卻聽不到他應半句,她心中更加憋悶起來:“許贽,你應我一句能死嗎?!”
許贽只是垂眸看她,夜裏,他們的衣袍被風輕輕撩起。青灰色與淡紫色交疊在一起,甚是好看。
“……不管你知不知道實情,左右還是我騙了你,沒有跟你說實話。”她皺緊了眉頭,想忍住眼淚,可那滴眼淚還是不争氣地落了下來,她趕緊擦去:“明天我送你下山。”說罷就起身離開。
看着她落寞地離開,他閉上眼睛揉了揉眉頭,提步跟了上去。
弟兄們都喝多了,倒在房間裏呼呼大睡,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小兩口在吵架。缪欣回房間收拾了一下東西,往牢房那邊走去。
山寨裏的房間并不多,除了她和大哥一人有一間房之外,其他的弟兄們都是三五個睡在一起。這個房間原本是她的閨房,本來準備兩個人好好休息一下的,可現在他倆鬧不和,斷然沒有再睡在一處的道理了。
“你要去牢房睡?”許贽攔住了她。
她冷着臉,沒辦法給他好臉色看:“牢房裏幹淨整潔,雖然比不上原先的房裏舒适,但對于我這種山賊土匪來說還是能睡的。”她推開了他:“勞煩你在我房間屈就一晚,明天我就送你回家!”
“不行,跟我回房。”他拉住她的手。
“我都不知道自己待在你身邊有什麽意義!”缪欣想着心酸,擡眸望着他,眼睛裏逐漸朦胧起來:“許贽,你一直這樣,對每個人都那麽好。我根本分不清楚這種好是出于博愛,還是男女私情。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我不希望跟別人分享你你懂嗎?!”
“你真的這麽想嗎?”他放開了她的手,聲音很低沉。
她苦笑着:“那你要我怎麽想?”擡眸看他,他沒有再解釋什麽。心中一哽,抱着被子走進了牢房。
她自顧自躺着,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着。過了好一會兒,原本以為他走了,卻沒想到他還在。
“缪欣。”他躺在她旁邊抱住她。
“放手,別碰我!”她掙紮着,他卻越抱越緊:“叫你別碰我,你聽見了沒有?!”她猛地一掙紮,将他推到了地上。
這床比較高,看着許贽狼狽地摔在地上,滿身是土,她又不忍心。“你回房睡吧,這裏不适合你。”她咬着牙,沒有去關心他。
他拍去身上的土灰,把手伸向她:“跟我一起回去。”
“你到底想怎麽樣?!”她緊緊皺着眉頭望着他,眼淚不争氣地掉了下來:“我們還能在一起嗎?我只是……只是很真心很純粹地喜歡一個人而已。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我,我們還是不要繼續走下去的好!”
“你這個愛哭鬼……”他擡起手幫她撫去臉上的淚珠,坐在她旁邊:“我的心意,你真的不明白嗎?”
缪欣啜泣着看着他:“你什麽都不說,對誰都那麽好,我也是雲水縣的百姓之一,我怎麽知道你是以怎樣的心意待我?……”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勾起指尖拭去她的眼淚之後,小心地将她扣進了懷裏:“我早說過的,一見鐘情,一眼衷心。我博愛,我可曾三妻四妾?我無心待你,為何還每夜趕回家?我若對你無意,為何還裝傻充愣地跟你來這裏?”
“……!”缪欣擡頭望他,恍然大悟,“我當真是糊塗了!可也怪你,你怎麽不早說啊?”
他垂眸看她,嘴邊有些無奈:“我以為,你會明白的。”
“我……”她趕緊讨好地抱住他:“我一向大大咧咧慣了,脾氣上來也顧不到你。”她眼裏還水汪汪的,一閃動眼眸淚水就落了下來。她握住他的手:“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你卻不生氣,一直這麽包容我。許贽,你打我吧,我錯怪你了……以後我一定會冷靜一點,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想清楚才發脾氣。對不起……剛才沒摔着吧?”她左右查看着他。
“我雖然不會武功,可哪有那麽嬌弱?”他搖了搖頭,爾後一下子橫抱起她,她摟住了他的脖頸。
他抵着她的額頭,嗅着她的體香,在她耳邊呢喃道:“這麽愛耍性子,你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許夫人,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
她扭頭看他,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趕緊窩在他的頸間。他低笑一聲,抱着她回了房。到了房裏,她扣住她的腰身,她下意識的摟住他的脖頸。
他俯身抵住她的額頭,撫着她漂亮的頭發。四目相對,她的臉漸漸紅潤起來。
雖然她經常有想把他推倒的想法,可她畢竟是一個女兒家,對于很多事情,她有那個心,但沒那份膽,也沒那個經驗,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溫柔濕潤的吻似雨點般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她渾身一顫,趕握住他的衣袖,腦袋一陣轟鳴,無論是被他親吻過的地方還是心裏,都癢酥酥的。他輕輕握住她的肩膀,她眼眸有些濕潤,看着他眼裏的安慰,盡管很不适應,但她也感覺到莫名的心安。愛極了這樣的感覺。可當他快要解開她衣裳的時候,她趕緊喊了停。
“怎麽了?”許贽努力清醒了快要沉淪的意識,小心的撫着她粉嫩的臉頰,細心觀察着她的神色:“弄疼你了嗎?”他細細地凝着她的眼眸。她的呼吸很不均勻:“許贽,不可以的,娘說過不可以。”
“……為什麽?”他不解。
“從落雨村回來那天晚上,我們不是已經洞房了嗎?娘跟我說……”要跟丈夫說這種事情,她不免羞赧起來:“娘說不可以,那樣會傷到我們的孩子。”
他先是一怔,爾後竟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出來,抱着缪欣翻了個身,讓她趴在他身上。她不解地捧住他的臉:“怎麽了?有哪裏不對?”
“那夜我雖然親吻過你,可你累成那個樣子,不知覺的又睡了過去,我能如何?”他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語氣裏有一種從來沒有的孩子氣:“你啊……招惹了,卻又不負責任地睡了。”
“當真?”聯想到他當時的表情,她失笑着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撥開他額前的頭發,看着他眼眸裏的寵溺和溫柔,然後情不自禁地在他唇上啃咬了一下,手指滑落到他的腰間,壞笑道:“我以後都會負責的……”
他欣慰地低笑一聲,然後扣住她的腦勺和腰身,翻身将她覆住,纏綿缱绻,房裏溫柔旖旎……
輕裳滑落,當她感覺到身上微涼的時候,下意識的抱住他結實的腰身。而他,一直用他的體溫、耐心和溫柔呵護着她,盡可能讓她受到最小的傷害。
盡管已經做足了準備,可當他們終于骨骼相纏之時,她還是疼得流出了眼淚,小聲啜泣着。
“唔……疼……”
他心疼的吻去她的眼淚,看她這麽痛苦,他等了許久,不敢再要,額頭上卻因為隐忍過度而冒出了細密的汗珠。疼痛讓她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存在,也明白他所受的折磨。
盡管還是很不适應,但她盡量忍着,擡手擦去他額頭上的汗珠,然後抱住他的脖頸,在他耳邊低聲嘤咛:“沒關系的……”纖細的手指在他的頭頸上輕輕拂拭,觸着他額頭上暴起的青筋,然後擡起頭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他欣慰的低笑一聲,最後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
翌日,窗外傳來了幾聲清脆的鳥叫聲,微風習習地吹着,撩起了床邊的幔子。缪欣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剛一動彈,就感覺渾身酸軟無力,下.身更是生疼得緊。
“唔……”
“別亂動。”剛進房的許贽趕緊走到她面前,幫她墊起了枕頭:“先把粥喝了。”
她唇瓣有些幹澀,喉嚨也生疼,還想問什麽,卻只能接過許贽手裏的碗。喝完之後,他将碗拿開,然後幫她沐浴。
水是溫熱的,徐徐地冒着煙氣。缪欣氤氲在花瓣水中,感覺身上的疲憊都褪去了許多。她舒服地閉上眼睛,許贽手上着了水,幫她抹去臉上的淚痕。
“有沒有好一些?”他關心道。聽他這麽一問,想起昨夜種種,她的臉色不由得紅潤起來。
穿好衣服之後,他抱着她從屏風後面出來。“許贽,”她扣住他的脖頸,沒有半點兒威脅,而是像普通女子那樣問:“這輩子,你會找別的女子嗎?”
這樣的小心翼翼,倒不像是她的語氣。
他搖了搖頭,攬過她的腰身,似是有些無奈:“我可沒那樣的膽子。”
缪欣滿意地笑了,兩人眼中柔波流轉,碰擦出柔柔的愛火。正當唇瓣快要貼近那瞬,門外不适時的傳來了狗崽子的聲音。
“姑爺,當家的,大當家的說可以開飯啦!”
缪欣怨念地窩在了許贽的懷裏,許贽揉了揉她的頭發:“大哥叫咱們呢,走吧。”
如今大家的身份都已經挑明,而許贽也不給他們壓力,所以這頓飯吃得更是舒心暢快。
午後,陽光正好。缪欣是個急性子,更是一個不輕易放棄的人。她說要教許贽游泳,就一定要教會。他們一起走在去水塘的路上,缪欣初經人.事,行動有些不便。許贽一路抱着她,她就得意洋洋地讓他走快些。據許贽所說,他小些時候是學過游泳的,只是當時年紀太小,掌握不了要領,以致于當時狠狠地嗆了幾口水,好不容易才救了回來。從那以後就落下了這怕水的毛病。
“既然怕水,幹嘛還那麽自然地下水抓魚啊?你倒是挺能裝的。”她在他背上問。
“不下水,難不成讓你獨自應付那麽多人的夥食嗎?”他淡淡地道。
缪欣心中暖暖的,安靜了下來,乖乖地貼在他的肩上,親昵地蹭了蹭。
她覺得,這輩子怕是離不開他了。
有缪欣的鼓勵,許贽漸漸克服了心裏的恐懼。他的資質出奇的好,學什麽東西也是特別的快。不多時就可以潛水了。缪欣在大石頭上坐着,剛才還見水面上有波紋,可一下子水平如鏡,她不由得心慌起來。
“許贽?”她喚着,可水面上卻沒有絲毫反應:“相公?……不……不會吧,明明已經會游了啊!”她一下子心亂如麻,趕緊探下身子:“相公?相公?!”
水面上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她急着要跳進池子裏找,卻沒想到許贽突然在水面上冒出頭來。
“你怎麽憋那麽久啊,吓死我了!”
他游到岸邊,缪欣拿來幹淨的衣服給他披上。他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說地扣住她狠狠吻了好久,直到感覺她快沒辦法呼吸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她。
她靠在他的肩頭,抱緊了他結實的臂膀。他身上的水氣浸濕了她的衣裙,有些涼涼的。
她臉上飛起了雲霞,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臂膀。看着他吃痛的樣子,她摟住他的脖頸,高傲地擡起頭凝着他,慢慢湊過去吻住他的唇瓣,他也撥開了她肩頭的衣物,帶着她倒入水中,兩人在水塘中纏綿許久……
他們才在芈雲寨住了十多天,就接到了捕頭劉安的飛鴿傳書。信裏寫道衙門裏遇到了一件棘手的案子,必須要許贽親自處理才行。他們和山寨裏的人告別之後就快馬加鞭地往回趕,終于在日落之前回到了縣衙。
“大人……大人!”一個十五六歲樣貌俏麗的小姑娘跪倒在地上,連連向許贽磕頭。“大人你一定要為我姐姐讨個公道啊大人!”
許贽将這名女子扶起:“別哭,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
公堂上停了一具屍首。
報案的小姑娘名叫蘇筱兒,是這名死者的妹妹。小捕頭李旭掀開裹屍布,死者的慘相讓不少人為之一驚,更有甚者驚叫出聲。
死者的臉已經被劃爛,幾乎到了面目全非的地步,而且傷口已經幹了。缪欣身體一顫,雖說她是土匪,可從來沒有殺過人,更是少見這種駭人的死相。突然這麽一看,她也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有點麻麻的。
“到底是怎麽回事?”許贽問道。
侯在旁邊的陳高立刻拱手道:“回大人,死者名叫蘇雯,年十九,于今天早上在家中被害。”
“可有嫌疑人?”許贽蹲下身去凝着蘇雯臉上的傷口。
“聽說歐陽家的大公子歐陽陌曾當面調戲過蘇雯姑娘,并說要納她為妾。可蘇雯姑娘不願意,當衆拒絕了他。”
許贽淡然,向李旭遞了一個眼色,李旭就立刻過去轟散了圍觀的百姓:“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天色已經不早了,把自家的女孩子照看好。快回去吧快回去吧!”看熱鬧的興致被破壞了,百姓們怏怏的實在很不高興,可經李旭這麽一提醒,凡是家裏有妙齡女娃的都趕緊往家裏跑,後面的人也都随着走了,以免擔上禍事。
許贽命仵作來驗屍,并寫下驗屍記錄。缪欣在一旁安慰着嘤嘤啜泣的蘇筱兒:“別太難過了,我們一定會幫你姐姐讨回公道,不會讓害你姐姐的人逍遙法外。”
蘇筱兒拭着臉上的淚水,趕緊跪在了地上:“謝謝許大人,謝謝許夫人!你們若是真的能為我姐姐謀個說法,以後你們讓蘇筱兒做什麽都行!”蘇筱兒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光潔的額頭上已經磕出了紅印,就快要破皮了。缪欣趕緊拉起她:“你別這樣,現在更應該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是。”
蘇筱兒黯然:“我自小和姐姐相依為命,如今姐姐已經不在了,我還如何能愛惜自己的身體……”
看着蘇筱兒水靈靈的樣子,缪欣關心道:“這麽說,現在你家裏沒有別的什麽人了嗎?”
蘇筱兒搖了搖頭,害怕着:“我不敢回去了……我害怕,許夫人我好害怕,若是害我姐姐那個人再來我家尋事怎麽辦?我不敢一個人待在家裏……”
缪欣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沒事的,有許大人在,會沒事的。”
許贽與仵作小聲商量了一會兒,就命人将蘇雯的屍體擡下去葬了。蘇筱兒放心不下姐姐,就摸着黑跟着去了。夜裏漆黑一片,看着身形嬌小的蘇筱兒在夜風中淩亂的身影,缪欣心生疼惜。
回到家以後,想起蘇雯和蘇筱兒,缪欣怎麽也睡不着。她在床上翻來覆去,驚醒了剛寐了一會兒的許贽。
“好好睡吧。”他幫她扯了扯被子,她與他商量:“相公,要不然我們把蘇筱兒收在府裏當丫鬟吧?她現在已經無依無靠了,我看她聰明伶俐,一定會好好做事的。”見許贽沒什麽反應,她又趕緊道:“現在還沒查清楚,也不知道兇手究竟是誰。蘇筱兒留在府裏會相對安全一些。”
“蘇雯的傷口并不那麽簡單。”他枕着手臂,目光變得悠長起來:“從刀口上看,是江湖上傳聞的采花大盜雲自若下的手。”
“雲自若?……采花大盜?”缪欣愣了半晌,又想起了死者蘇雯的樣子。她衣裳淩亂,确實有掙紮過的跡象:“難不成是不從,所以被殺人滅口了嗎?”又仔細想了想:“我雖然沒有離開過雲水縣,但聽大哥說過,這雲自若向來在京城一帶活動,城中侍衛從來沒能逮住他。”
“我也只是從傷口上懷疑,但的确是他沒錯。除了他,這江湖上沒有誰的劍法能這麽狠。你注意了嗎?蘇雯的傷口雖然不算深,卻很長,皮肉之間是腫起來的,這就說明劍刃在落到她皮膚上的時候是斜着的,這種角度能把人的皮肉最大程度地分開。人不會馬上死,但卻會很痛苦。”他解釋道。
“得不到,就要這麽毀掉嗎?”缪欣嘆了口氣,又疑惑道:“可既然這麽痛苦,一定會不停地叫喚才對……難不成她的喉嚨出了什麽問題?”
“雲自若的武器是劍,所以他絕不可能一手掐蘇雯的脖子,一手劃傷她的臉。我讓仵作驗過,她的喉嚨裏确實有藥物。”
“什麽藥?”
“是一種名叫孤詢香的啞藥。中了孤詢香的人會在兩個時辰之內說不出話。兩個時辰,已經足以讓一切都發生。”他看向缪欣:“如果我猜的沒錯,蘇雯姑娘已經被雲自若玷污了。”若真的要檢查,這對死者是大不敬,不過從傷口以及各種線索上來推斷,蘇雯姑娘的清白是沒有保住的。
“那下一步應該怎麽做呢?”她抱住許贽的臂膀:“雲自若的劍法這麽狠,你又不會武功,可別拿雞蛋去碰石頭啊。”她擡眸看他:“若是需要幫手,說一聲就是了。我雖然頭腦不及你聰明,不過倒是有一身武藝,再怎麽說我們也得為蘇雯姑娘讨個公道才是。”
“我明白。”他摸了摸她的頭:“我已經命陳高他們連夜在大街小巷粘貼告示,提醒大家有采花賊出沒。定要照顧好家中女子。”
“這不是打草驚蛇了嗎?”她驚道:“應該悄悄地通知才對,這樣一來雲自若還會下手嗎?”
許贽不以為然地笑了:“你不清楚雲自若的脾性,他一旦在一個地方停留,一定要……”他頓了頓,注意了一下措辭:“一定要吃夠了才會走,況且他咬定了各地官員都不是他的對手,我們越是感覺到他的存在,他就會越得意忘形。”
“真是個到處找存在感的家夥。”
“……你知道的,我不會武功,不管部署再精密,以衙差的能力,終究沒辦法抓到雲自若。所以明天我會親自去請我的朋友來幫忙。”
缪欣狐疑道:“江湖上的人?”
許贽點了點頭:“我在外念書的時候認識的朋友,缪欣,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安撫娘。”他按住她的肩膀:“娘不允許我與江湖上扯上任何關系,但這次是不得已而為之。在我辦案這段時間裏,你一定要好好陪着娘,千萬不要讓她有什麽想法。”
缪欣連連點頭:“我明白,我一定會好好陪娘的,家裏你就盡管放心,專心辦案就好。蘇雯姑娘死的這麽慘,我們不能再讓別的姑娘遇害了。”
他點了點頭,摟着她入睡,過了一會兒,他在她耳邊叮咛道:“這幾日若是沒什麽事,就別到街上走動。雲自若只看樣貌,不講究是否是已婚女子。明白了嗎?”
缪欣擡起頭來覆在他身上,壞笑道:“你是在誇我漂亮嗎?你就不能好好誇誇我啊,要你甜言蜜語一下有這麽難嗎?”
“的确不怎麽容易……”他話音還沒說完,缪欣就含住了他的唇瓣。她不舍地望着他:“要去多久啊?”
“三天。”他抱着她翻了個身,手指挑開了她的衣帶:“乖乖在家裏等我回來。”輕裳褪去,軀體相覆,骨骼相纏……
第二天,她原本是按照許贽的的吩咐好好在家裏陪婆婆的,可聽說蘇筱兒姑娘出事了,她就趕緊跑到街上看個究竟。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蘇筱兒把蘇雯的死因指向了歐陽陌,硬是要歐陽陌給個說法。她攔住了歐陽陌的去路,歐陽陌本來想調戲她一番,卻被她咬傷了手指。故此歐陽陌就命人将蘇筱兒狠狠打了一通。就在這大街上,圍觀的群衆是不少,可因懼怕歐陽陌的財力勢力,沒一個人敢上前阻止。
“讓開讓開!”缪欣擠開重重人牆,看着蘇筱兒遍體鱗傷的樣子,她狠狠給了歐陽陌幾腳。歐陽陌沒有武功,他旁邊的家丁沒料到缪欣有這麽大的膽子,一時都沒有護住自己的主子,以致于讓歐陽陌硬生生地挨了這麽幾腳。
歐陽陌狼狽地捂着身上的青紫,龇牙咧嘴地叫喚:“你這個死丫頭!”
“你說誰是死丫頭?!”缪欣撩起了袖子,一腳踹開了歐陽陌身邊的幾個家丁,然後狠狠踩在歐陽陌身上:“當街調戲并毆打女子,我這個縣令夫人難道還教訓你不得了?!”她俯下身去捏着他的耳朵:“我警告你嘴巴放幹淨點!”
歐陽陌自知理虧,力不能敵,趕緊連連認錯。“我知錯了我知錯了女俠!我不敢了,一定沒有下次了一定沒有下次了!”
“你看你把蘇筱兒打成這個樣子,現在應該怎麽辦?”她狠狠扯着歐陽陌的耳朵,疼得他龇牙咧嘴地連連叫喚。
“姑奶奶我知道錯啦……我道歉,我這就給姑奶奶們道歉!”他連連求饒,還慌忙不疊地賠着笑臉,看他還算有誠意,缪欣這才放了他。
蘇筱兒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路都走不動。缪欣本來想讓歐陽陌把她帶去醫館,可一想讓蘇筱兒跟着歐陽陌還不如跟着她來得安全,索性就把蘇筱兒背回了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