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二井最終還是上了飛機。
餘年系好安全帶後瞥了眼嘴巴緊緊抿起,眼睛直視前方的二井,可以看出她長而微卷的睫毛下,眼神恍惚而憂郁。
餘年掏出手機,偷偷地私信江坷:二井也上了飛機。
一直到關機,江坷都沒有回。
有空姐推着小推車來問需要什麽飲料,二井點了杯橙汁,餘年要了杯白開水。
二井咬着卷曲的吸管,偏頭問餘年:“這些天還辛苦吧?”
餘年頓了頓。
二井一向不是個會找話題的主,倘若不是熟悉的人,哪怕悶坐了半小時也不會等到二井開口。
餘年與二井并不相熟,否則餘年也不會借他人之口才能得知她和江坷的那些事了。所以,現下二井願意開口和餘年說話,餘年不得不騰出那麽幾秒來思索原由。
二井的眼睛慢慢挪開,整個人沉沉地靠在椅背上,又恢複了方才的那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
餘年喝了口白開水,說:“還好,雖然被爆了馬甲,又爆照了,但還好沒有露正臉,也沒有被人挖出更多的個人隐私。”
二井沒想到餘年居然會回答,剛剛見她那副模樣,分明是在抗拒回答,自己還有些後悔大約是問了些別人不願多說的事,惹她不高興了。
“嗯。”二井緩緩應下了,卻不知道後續該接上什麽,于是又是一陣尴尬的沉默。
倒是餘年微微一笑,把還剩半杯水的玻璃杯放在小方桌上,問:“江坷大大是嘉程的大公子,是嗎?”
二井有些意外:“你怎麽會知道?姜軻是并不願暴露三次元的身份的。”說完這句話,她抿了抿嘴,似乎在自悔多言,過了半晌,才慢慢說,“不好意思,我多話了,這些事我本不該插嘴的。”
餘年想了想說:“我猜的。從最開始微草要進嘉程大大來提醒我,到現在讓我趕去影視城,總覺得大大是很熟悉嘉程的人。”
二井淡淡應了一聲,側頭看了餘年好幾眼,才不無醋意地說:“我聽四井說了,姜軻很照顧你,看來的确是的。”
餘年窘了窘,但向來敏感的她也在二井的語氣中嗅到了一點與衆不同的味道,于是她毅然決然地站在江坷那邊,打算拉大大一把:“江坷大大是很好的人,對枕石的小輩們都很提攜關心的。而且,前些天莫名其妙地和大大相親,大大全程都在講二井大大你呢,不過,我相親的事二井大大一定要保密,不要讓我男朋友知道。”
二井細細地看着餘年,似乎在努力通過她的神情來分辨她所說的真假。
“作為已經離婚了夫妻,我實在很好奇姜軻會在背後如何評價我。”
餘年愣了一下,在幾乎以為自己的謊言要被揭穿時,居然急中生智回答了,且回答看上去讓二井很是滿意:“大大不是話多的人,雖然一起吃了飯也沒講幾句,但不多的話都是在說現今的二井大大是如何不把他放在眼裏。”
不過,憑良心說,那天江坷的話的确很少,也的确說了二井不怎麽重視他的話。
二井“哦”了聲,把頭轉了過去,眼睛又盯着前方的小液晶屏看,但雙目沒有聚焦,眸光渙散,顯然是在出神發呆。
餘年見狀便不再多話,把剩下的水喝光後,就掏出耳塞和眼罩趴在小桌子上睡覺。
這一路,順順利利地很快就到了影視城的機場。
二井沒有帶行李,她沉默地拎了餘年小小的行李包率先走下了舷梯。
餘年三兩步追上去:“二井大大,我可以自己拿的。”
二井腳步一頓,說:“我叫管珺。”她笑笑說,“我退圈的時候你好像剛剛進社團一兩年吧,四井蠻喜歡你的,所以即便現在我還記得你。餘年,是吧?”
“是的。”餘年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應了一聲。
“褪下古風圈的光環,在三次元中都是普通人,況且我又離開了這樣久,你再一口一個大大,讓我有些不習慣。”
餘年摸了摸鼻尖,說:“可是,大大的歌真的很好聽,幾乎首首都是經典吧,我當初就是因為大大的《浮光》入得坑,還找人出了歌的片子呢。”
見面到了現在,二井難得露了一個還算真心的微笑:“有時間給我看看照片吧。”
來接機的是顧商晖的助理,陸知坐在副駕駛上打瞌睡,看到她倆來了,立刻打雞血般起來了。
“嫂子好。”
餘年微微窘了一下,電話裏叫是一回事,當面叫是一回事。況且陸知還叫得如此铿锵有力,抑揚頓挫,連二井都不由側頭看了餘年好幾眼。
輪到二井了,陸知的嘴角抽了幾抽,才默默地喊了聲:“前姜夫人。”
二井顯然被這個稱呼驚到了,黑着臉問:“這是什麽鬼稱呼?”
陸知瞟了眼餘年,說:“姜公子最近在這附近有會要開,免不了有心的人會動些什麽歪腦子,況且這裏地點特殊,帥哥多,為了提防不識相的人來招惹夫人。于是姜公子覺得倒不如讓別人知道二人之間有曾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給對方打個标簽為好。”
二井幾乎氣笑:“這男未婚女未嫁的,有什麽事,用得着他管?況且,這算什麽關系?什麽标簽?不許叫了,你又不是他的員工,聽他的做什麽。”
陸知又瞟了餘年一眼:“這是姜公子答應幫顧哥忙的條件之一。”
至此,餘年終于能插上話來,再表示欣慰的同時,她又露出了點疑惑,問陸知:“姜公子是怎麽與顧商晖扯上關系的?”
陸知以經常料理顧商晖與章效的不可言說的花邊新聞的敏感度起誓,“扯上關系”這四個字不讓他想歪有點困難。
“姜公子自從離開嘉程後致力于搞垮嘉程,正好我們顧哥也有這個意思,于是就雙雙聯手喽。姜公子是昨晚來的,和顧哥聊了很久,因為太晚了,兩人索性就睡在一間房間了。但嫂子我向你發誓,姜公子住的是總統套房,房間有很多,不用和顧哥擠在一張床上。”
陸知說到後來覺得自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可沒辦法啊,顧商晖活了二十八年好不容易喜歡一個姑娘,他自然也要為老板出份力,不能把姑娘給吓跑了。畢竟,顧商晖活了這麽久,初戀還在,而且之前和章效鬧得如此沸沸揚揚,人家小姑娘心裏難免不會嘀咕。
陸知看了餘年好幾眼,越發确定她不是那種經常會毫無節操地大喊“推倒他!”“正面上了章效!”的腐女,所以,一定要打消姑娘心裏的疑惑。
餘年接觸到了陸知的目光,幾乎毫不費力地就弄明白他在想些什麽了,不由地覺得好笑,于是說:“姜公子是直的,顧商晖也是直的,我知道。”
陸知看到餘年聽明白了自己說的話,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很是滿足地“嗯”了聲,開始打量沿途的風景了。
顧商晖依舊宿在上回的酒店裏,而江坷就住在酒店頂層的總統套房。
進了大堂,二井不由分說地拉了餘年去開了标間,陸知跟在後頭看着二井的臉,始終不敢說樓上的套房很空很空,二井根本不用花多餘的冤枉錢。
拿了房卡,餘年對陸知說:“你先上去照顧顧商晖,我收拾了行李就上去。”
陸知點點頭,臨走時把顧商晖的房卡給了餘年。
餘年收的時候,頗有種要去采花的罪惡感,尤其是陸知再三強調了:“姜公子打完電話後,我們顧哥就醒了,并且對姜公子擅自拿了自己手機給嫂子打電話表示不滿,已經睡回自己的房間啦。”
餘年接觸到二井玩味的目光時,臉更紅了。
站在沒有旁人的電梯裏看着指示燈慢慢地把樓層數跳上去時,二井似是嘆息般對她說:“覺得很幸福吧?”
餘年愣了一下,忽然想到曾桑桑憤憤地留言“秀恩愛的請原地爆炸”。
二井偏過頭看着餘年,笑了一下,可眼眶分明紅了:“好好珍惜,你們真的很好,不像我和他……在一起不是為了愛情,分開了也只有恨。”
電梯門“叮”地開了,二井低着頭出去,倒是餘年一時沒反應過來。
在一起不是為了愛情……嗎?這和四井,散散告訴她的不一樣啊。
在收拾行李的時候,餘年還在拼命回憶,二井還在枕石時,她與江坷的互動究竟是什麽樣的。
想了半天,把行李收拾好了,床鋪打理好了,餘年才不得不驚訝地承認,如果不是四井在拒絕了她某次的邀約并且透露是要去參加二井和江坷的婚禮前,她從來沒有發現二人是情侶。
誠然,有不少枕石的粉絲站了二井和江坷的CP,但這是在基于二人聲音的協調和搭配上,若論私下互動的有愛,很多人覺得很喜歡吃零食的二井與離不開美食的散散才應該是一對能羨煞旁人的情侶。
餘年蹙了蹙眉,覺得自己即為這個發現感到驚訝,又不感到驚訝。
正當時,二井站在門口,對餘年說,她要去找一回江坷,很快就會回來。
餘年擡起頭,看見二井已經恢複了原先淡漠的神情,好像在電梯中的失态只是她的錯覺罷了。
餘年回答:“飛機餐吃的不開心,晚餐總是要好好吃一頓的,無論誰先下來,都在房間裏等着對方一起去吃大餐。”
二井很是感激餘年說的這番話,或者說是餘年的話背後所蘊藏的拒絕的理由,于是她的表情瞬間如釋重負下來,推門出去了。
餘年收拾好自己,捏着顧商晖的房卡上樓時,覺得自己很不喜歡現在這個樣子的二井,雖然不像怨婦,但當真是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無論有沒有愛情,看來,婚姻終歸是一座墳墓。不過是,有愛情的會埋得更徹底,而沒愛情的終歸會給自己留一條退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