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莫阮交談
“莫公子?”
“随雁西叫我莫離就好。”
涼亭內,那對着芙蕖池身長玉立的人,正是莫離。
此刻,聽到了阮阮的聲音轉過身來,淡笑離離,一如每次相見的溫煦。
莫離與她,向來無甚交集,可此時竟來若芙宮尋她,也不知所為何事,阮阮實在有些納悶不解。
“莫離公子,此番前來?可是有事?”
“不急,先坐。”
莫離嘴角噙着笑,走到石桌旁。
阮阮早就看見了桌上的物件,果然,只見莫離慢條斯理地坐下,擺弄起了那些物品。
從溫壺潤茶,到沖茶浸潤,像是演練了千百遍的模樣,甚是輕靈熟練。
透過那透明的薄壁,只見那白玉的花兒徐徐舒展,開到七分時,莫離掀了壺蓋,熱氣騰騰而出,帶着濃濃鮮香,卻見莫離并不急着分茶,反倒又将壺蓋蓋回,提壺輕晃,又輕輕放下,氣水回流激冷,在溫韻中,花瓣一點一點,放到八分盛态,莫離這才提壺分茶,簡單的動作,透明的茶盞,袅袅的煙霧,清亮的茶水緩緩入杯,正至七分,利落收回,不多一分,不少一毫,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不慌不忙,看着都叫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阮阮端起莫離放在自己眼前的琉璃茶盞,茶水清清,置于鼻尖輕嗅,撲鼻的鮮香,與滿池芙蕖和着,和着陽光淺笑,一派的歲月靜好。
觑一眼莫離,見他輕松一颔首,舉杯,小口小口地啜飲,然而,入口除了更順口些,阮阮并未覺得與平日裏喝的有多大的不同,甚至,香味還不如平日裏淺清泡的濃烈,但眼看莫離沏茶,也着實是另類的享受,又為這茶提了幾分香,味道也算不錯。
當然,阮阮也只是心下想想罷了,難為莫離費時費力,她自不會如此不識趣,況且,這般高雅之事,想來也是她個粗鄙之人理會不了罷了,着實不怪人家不好。
“這茶,可能入口?”
“莫離公子謙虛!此茶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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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狗腿恭維,阮阮向來出類拔萃。
“啧~,虛僞!”
豈料,莫離聞言反倒嗤笑,當即點破她的心思。
阮阮有片刻傻眼,随後心下幾分了然,“公子此言差矣,這茶,我是品不出有何不同,但光是憑着此茶出自公子之手,便是不同凡俗了。”
說着,茶杯在手裏摩挲輕晃,眼睛看着那茶水輕蕩,似不驚心,又似入了神。
“公子能告訴我,找我,究竟為何事了吧?”
莫離觀她神色微變,很是滿意,也終于開始說他的來意。
“你可知,這若芙宮從何而來?”莫離還是笑,卻是在皮不在心。
“如果你說的是何人所建的,那我大約,知道一些。”
莫離看着她,片刻的沉默,開口終不再淡然,“他對你,很是不同。”
“是嗎?”阮阮不知莫離何意,只不露情緒,但腦海裏,已劃過了他們相識至今的點點滴滴。
“在你看來,他是個怎樣的人?”
“怎樣的人?大概是很厲害吧。”想起他與管圖的打鬥,想起他帶着自己殺出地牢,想起他抱着自己翻進懸崖山洞……
“還有呢?”
“溫柔吧。”雖然臉色偏冷,雖然曾有過欺騙利用,但,想起在山洞,在驚鴻島的點滴,他确實給了她很多的感動和溫柔,為她擋劍,為她上藥,餓了帶她吃飯,出事會來尋她……最重要的,給了她一個安身之所。
看出了阮阮那一瞬的猶豫,莫離笑,又倒了一杯茶給她,“你現在,再試試這茶。”
阮阮不解,還是依言照做。
剛剛入口,阮阮便是一驚,這茶,竟是與方才全然不同的味道!若說方才是小家碧玉淺淺羞香,此刻就像絕豔的美人,口齒留香,濃郁又不失清雅,正當最好的味道,十足的驚豔美好。
“你再看這壺裏的花。”
只見那琉璃盞中,花瓣已失了些潔白,黯淡無光,已現頹勢,不複方方的美麗模樣。
“花至八分最美,茶至九分最香,花美茶清,茶香花敗,十全不如九美,世間事也終難幾全,過猶不及。”
阮阮聽了這話,飲了好茶的歡喜已去大半,或可稱為,沉澱。
看着那花還在漸漸萎敗,阮阮陷入了沉思,
“我此番前來,所為,除了他,也不做他想。”
莫離的話将阮阮的思緒拉了回來,只聽他又繼續說道,“雁西,他很強大不假,但他也有不強大的時候,比如說,對待感情。”
莫離說着,笑意裏出現了顯而易見的溫柔,“有時候,他其實,只是不懂怎麽表達喜歡,不懂怎麽表達歡喜,不懂怎麽才能讓別人懂他,也不懂怎麽去面對懂他的人,懵懂得,像個孩子。”
無法将莫離說的與那偉岸的身影聯系起來,阮阮有些不解,這說的,真的是她認識的雁西?
“他自出生,就為着一件事而活,所思所學,皆是為了那包袱使命,喜怒哀樂,也盡然抛卻,可是,對你,卻是特別。”
阮阮不懂,什麽樣的事,竟要他用半生的時光歡喜去換,但莫離也不解釋。
“我來,只是希望,你能,對他好一點,有朝一日,他若讓你失望了,我希望,你能想起今日,想起這壺月芙蕖的香。”
留下阮阮獨自沉思,莫離起身告辭,翩翩公子,溫和如初,聲色不動,淺笑不離。
是夜,阮阮送飯歸來,又在若芙宮看到了在她腦海活躍了一整天的雁西。
“莫離來找你了?”雁西開門見山。
阮阮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細細看個明白透徹,随口一聲“恩”,漫不經心。
“他與你說了什麽?”
這一看,還真叫阮阮看出了些端倪,就如此刻,雁西看似神色淡淡不過随意一問并未多放心上,卻叫阮阮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絲緊張在意。
阮阮頓覺好笑,心中豁然,也真的笑了,難得的輕松燦爛,不過帶着狡猾,“你猜呀!”
雁西眉頭微皺,不答,只看着阮阮的笑,心下不爽,這樣的笑,好像只有在還是晏夕的時候見過,好像抛卻了一切,沒有負擔,她這笑,是因為莫離?
“不說便罷!”說着,竟是帶了幾分情緒。
阮阮笑得更歡樂了,她從前竟沒發現,她的雁西哥哥是如此的可愛。或許是因為,平日裏,她總帶着幾分顧忌,不敢這樣看他吧。
那現在,為何又敢了呢?
是因為莫離那番話?
是,也不全是。
若沒有那番話,她或許還是懷揣忐忑,但更多,許還是因為,今日,終于将他們相識至今,将他的好與不好,細細地回憶了一番,想起了很多遺忘的細節,豁然開朗。
“笑什麽!”若此刻還看不出阮阮是在笑自己,那沙大島主也白活了,當即心中火起,但心裏,他自己都不曾發現,松了一口氣。
“我高興。”
“……”阮阮答得理直氣壯,倒叫雁西一噎。
難得阮阮這樣與他說話,雁西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更是好奇莫離究竟與她說了什麽,怎麽這丫頭就變了個人一樣,像是完全的放開了,再沒有退縮再沒有顧慮。
這事再說也沒意義,大抵雁西也猜到他們定是說了些關于自己,既然阮阮不說,他也就不再提。
“今日,見着我師父了?”
“見着了。”聽他問起正事,阮阮也收起戲谑,老實交代。
“她,可是還好?”此話問得有些小心翼翼,這麽些年,他都不曾踏入竹屋半步,他,也有六年沒見她了。
“若活着便是好,那便是還好。”想起那人如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阮阮也不知心緒為何,說不上的嘆息,還是心疼。
那曾經,該是怎樣驚才豔豔,風情滿滿的一個人啊,容顏可惑天下,毒術可亂江湖,如今卻是這般光景,怎能不叫人唏噓不叫人嘆惋!
兩人相對,俱是無言。
良久,雁西開口,有些澀澀,“你,代我照顧好她。”
阮阮點頭,“我知道。”
是的,從将藥田交與她管,到叫她問那人學毒,目的,除了阮阮合适,除了她确實毒術無雙,更多的,便是因為,他希望阮阮能照看好她,能帶她出來,雖然目前來說,這不過是幻想。
他的目的,阮阮一早便已猜到,但他不說,便作不知,不多理,不多做。
如今說明了,反倒安然,此後,這事,阮阮也會更放在心上,不僅為了雁西的期盼,不僅為了自己學毒,也是因為,親眼見着那人時,心底微微的難受,也是因為,她與她的相伴,與她的安慰,與她的救命之恩。
是的,阮阮認了那人對她的恩情,不論她與安勳的恩怨,若不是自己将安勳帶到她眼前,她也不會理,若不是她破例出手,自己也早已命隕,她出手那一刻,便是救了她的性命,毋庸置疑。
雁西得到了滿意的回答,看阮阮眼裏的真誠不作假,也是欣慰,摸摸她的頭,一聲“乖”,又叫阮阮有些好笑。
昨夜的雨過,今日果真是天晴。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沒有離開的小天使,感謝~
莫公子神助攻啊有木有,可惜沙某人不識好歹,居然還吃醋
完結舊文《誰家侍郎足風流》求收,輕松古言,不小白
悍青梅倒追風流俏侍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