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擺在柳淑淑面前有兩條路,一條就是幹坐着過一夜,另一條……
“我才不要跟這家夥挨着睡!”柳淑淑瘋狂搖頭。
雖然現在的她不吃不喝不睡都不會有什麽影響,但在此之前,她做了那麽久的人,睡覺這種習慣可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改掉的。
更何況,這張通鋪剩下的位置,也只夠一個非常苗條的人側着睡,側睡人的手還必須搭在旁邊之人身上才能躺下。
“本大人就算飄着,也不可能摟着蕭慕延!”柳淑淑咬牙恨道,心裏早就把蕭慕延罵了幾百遍了,這家夥就是損人不利己!
明明将盔甲脫下放在桌上,她還能趴在桌子上睡覺,而蕭慕延也能躺的更舒服些,可他偏不!寧願咯着自己,也不讓柳淑淑好過。
“小氣鬼。”柳淑淑又伸手捏着蕭慕延的臉,“真不知道你哪裏來的那麽大的脾氣。本大人這麽好相處的人都能被你氣到炸,我現在嚴重懷疑新魯王不喜歡你就是因為你這脾氣!擱誰誰能受得了啊。”
柳淑淑捏的正帶勁,突然蕭慕延雙眼一睜,吓得柳淑淑直接從床邊邊摔了下去。一聲尖叫後,小心翼翼地跪坐在地上,雙手扒着床邊,尴尬的笑了笑:“晚上好啊,今晚的月色挺不錯的。”
蕭慕延揉了揉自己被那聲尖叫摧殘的耳朵,盔甲穿在身上他完全看不到柳淑淑在哪兒,不過憑借剛才那個聲音,蕭慕延的目光立刻鎖定在了床沿處。下一刻,他便直接起身了。柳淑淑一頭霧水,這家夥難道還有夢游的症狀?
不多時兩個屋裏正睡着的人都醒了,俱是穿戴整齊的模樣,原來他們根本就沒有一個真的睡着,不過是閉眼小憩罷了。
七人放低了身子,依次從屋裏走出去。只見沈煜和範大力二人走到牆壁邊,兩人雙手放平交叉,後面的人小跑助力,接着他們的胳膊跳上屋頂。最後沈煜和範大力二人則是接着牆壁往上一躍,早在屋裏的人伸手,用力一拉,最終七個人全在對面的屋頂隐藏起來。
此刻蕭慕延半蹲着,柳淑淑直接趴在他的背上,探出一個腦袋,好奇問道:“你們怎麽知道他們要鎖屋子?”
蕭慕延耳朵微微動了動——這女精怪什麽時候又跑到他背後去了?
看到地上忙碌的幾個村民,柳淑淑驚道:“這些人是打算放火燒死你們啊!”
蕭慕延暗自道:“給我們喝的水裏有迷藥。”
“他們不進屋再确認一下嗎?”柳淑淑問。
Advertisement
“沒這個必要。”蕭慕延道,“我們沒有從屋裏出來的痕跡。而且這些人本就膽小,進屋等于冒險,如果屋子裏沒人,不過就是損失一間破屋罷了。”
“可惡!我還以為這村子裏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呢,沒想到竟然就是山匪!”
誰料蕭慕延卻輕輕嘆了口氣:“這村子裏的确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那他們為什麽……”
不等柳淑淑問完,一旁的沈煜已對蕭慕延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可以撤離了。
“這村子離獅子山那麽近,早就被獅子山裏的匪寇給占據了。不過是僞裝成了普通的村落,就等着宰一頓像我們這樣路過借宿的人。所以趙裏正的神色才那麽古怪,我猜他八成就是被威脅的,但又不敢對我們吐露正相。”
離開的路上,蕭慕延如是說道。
公孫昊連忙道:“蕭兄見微如著,若不是蕭兄提醒,恐怕吾等就要陷入一場惡鬥了。”
柳淑淑莫名覺得,蕭慕延突然說這麽長一段,其實是特意給她解釋的。畢竟有着魯王與魯王妃那件事在前,現在每次到了她要放飛一下腦洞的時候,蕭慕延就會徹底放棄自己惜字如金的冷漠形象。
“那我們現在走嗎?”公孫昊問道,臉色卻有些不忍,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說道,“這村子總會全是山匪,那些普通百姓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啊。”
蕭慕延反問道:“公孫兄從安穩的南方來到這裏是為了什麽?”
公孫昊斬釘截鐵:“當然是報效朝廷!”
話一出口,一行七人紛紛停下腳步。
沈煜笑了笑:“公子你做決定吧,我們都聽你的!”
範大力也嚷道:“是啊,公子你想怎麽做,我們絕對不說一個不字,那什麽獅子山匪寇,老子也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
公孫昊用着征詢的眼神看向蕭慕延。
蕭慕延沒說什麽要報效朝廷,只是冷靜道:“保護普通百姓本就是我們行伍中人應當做的事。”
“好!那我們就留下來,至少要将村子裏的人救出來!”公孫昊握了握拳,本來他還打算說一些鼓舞的話,但經過剛才那一刻,他發現是自己想多了,不論是蕭慕延還是府裏跟來的侍衛們,他們的志氣一點都不必自己少。
“只是一個村子裏的人嗎?”蕭慕延反問。
“難不成你想……”沈煜猶豫道,“你不會想要直接攻了獅子山吧?”
之前是他與蕭慕延一同在村子裏溜達,正是他們二人發現了這村子的不同尋常之處。哪怕是在破敗的村子,只要還有人住,路上總該遇到幾個村民,但大柳樹村卻格外的安靜,而那個吃了蕭慕延一個餅子的姑娘也再也沒有出現。
蕭慕延只回了他四個字:“有何不可。”
公孫昊等人被這四個字給激了下,連柳淑淑都愣了,蕭慕延那口氣頗有一種天王涼破的王霸之氣。
“呵……呵呵……”柳淑淑幹笑,“你這家夥是不是太自大了些?”
也不知是對公孫昊還是對柳淑淑說的,蕭慕延冷哼:“不過是些宵小之輩。”
公孫昊突然想了什麽,激動道:“莫非蕭兄是打算将計就計?”
顯然蕭慕延壓根就沒想到這個,一臉莫名的望着公孫昊:“什麽将計就計?”
公孫昊有些尴尬了,但話已經說了,只能硬着頭皮解釋道:“便是……我們等下假裝失手被擒,自然是會被押送到獅子山,到時候便一舉攻下他們的老巢!”
不等蕭慕延說話,沈煜等人紛紛道:“好計策!”
蕭慕延雖沒說話,但柳淑淑已經感受到蕭慕延的眼神漸漸變得像是在看一群新兵蛋子一樣。
公孫昊受了鼓舞,更加來勁,又補充了些細節:“畢竟獅子山那麽大,與其我們挨個搜尋中了山中陷阱,倒不如先示弱,這樣他們反而是我們的帶路人了。”
“對啊!公子此計甚妙!”範大力以拳擊掌,已經有些躍躍欲試了。
柳淑淑雖對兵法不熟,但目前作為這個世上跟蕭慕延最親密的存在——雖然她不想承認,但自己都被蕭慕延穿在身上了——已經很明顯地感到蕭慕延渾身散發出一種心累的氣場。
“蕭兄覺得如何?”公孫昊興奮地看向蕭慕延。
蕭慕延沉默了一會兒,用着平靜的語氣說道:“諸位有誰去過獅子山嗎?”
公孫昊等人搖搖頭。
“所以各位并不知道獅子山,哪怕是獅子山裏敵人的老巢的布局了。”
公孫昊等人繼續搖頭。
“所以公孫兄的主意是要大家去到一個誰也不知道布局,而且是對方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地方,将他們一網打盡?”
公孫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蕭慕延又問:“諸位有誰去過大柳樹村嗎?”
公孫昊讪讪道:“我們現在都在大柳樹村啊。”
“大柳樹村的布局諸位可都知道。”
公孫昊等人這次集體點頭。
蕭慕延仔細說道:“大柳樹村裏還有普通村民,這些都是可以争取的力量,因此在大柳樹村作戰,不論是天時地利還是人和,對方與我們都是五五分。所以我的建議是——”
“哎別磨磨唧唧了!”急性子的範大力大大咧咧道,“蕭兄弟你就直接說計劃,我們都聽你的!”
見蕭慕延看着他,範大力又道:“之前是我範大力的錯,我那是不是覺得你是個繡花枕……”話沒說話,就被沈煜狠狠拍了一下,範大力繞着頭,不好意思道,“總之蕭兄弟你的本事我們現在都知道了,我範大力這輩子最佩服就是有本事的人。呃……總之,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做!”
蕭慕延也并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正相反,他雖然嚴格但又很大度。哪怕知道同伴做的決定不妥,也會很耐心的去解釋。當然這也要看同伴自身的水準,如果現在提出意見的不是初出茅廬的公孫昊,而是一個老兵,蕭慕延就不會那麽和善了。
“擒賊先擒王!”蕭慕延道,“獅子上的匪首我們不知道是誰,但在這大柳樹村裏的匪首很容易探查出來。我們先占了大柳樹村,然後放一人回獅子山,山上的匪寇們知道了消息自然主動下山。接下就一個字——打!”
“這麽簡單?”範大力有些不可置信,雖然這種風格很對他的胃口。
蕭慕延點頭道:“對付匪寇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打的他們再無反擊之力,打到他們服為止!”
“好!”公孫昊道,“大家都聽蕭兄的!”
經過大柳樹傍晚的偵察和剛才的一番言論,公孫府裏的諸人對蕭慕延徹底服氣。雖然這位自稱魯王騎兵的蕭慕延充滿了謎團,但這一路而來展現出的素質,無一不表露着他過人的實力。
七個人,被分成了四隊,蕭慕延則是自己單獨行動。每人身上都帶有傳令棒,一旦出現異常便可燃起,煙霧直沖雲上,在夜幕裏格外醒目。
根據計劃,四隊人分別突襲下午踩點的幾處可疑的房屋,不論見到誰,管他是村民還是綁匪都先打倒綁起之後再詢問。
蕭慕延則是回到裏長的那間屋子,過了這麽久,屋子還沒燒起來令他有些好奇。待他在牆角處藏好時,就聽到趙寶山顫顫巍巍的聲音,哭道:“各位爺爺,這房子不能燒啊!”
“滾開,爺爺們做事哪有你插嘴的份!”幾個年輕的漢子手裏拿着火把,旁邊還有幾個人正搬着樹枝幹草。
趙寶山佝偻着腰,無助哭道:“他們都睡了,那些馬也牽走了,何必要燒死他們呢,這不是造孽嗎!!”
“呵呵,趙老頭兒,現在你倒是想起是造孽了?那水還是你給他們提進去的,這幾個人也是你請到村子裏來的。不燒死他們,明兒他們醒了,見着自己的馬不見了,你們要怎麽交代?”
趙寶山哭喪着臉,不知要說什麽。突然心口處被人狠狠踹了一腳,整個人哎喲一聲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
“滾開!爺爺們留你一條命,你別給臉不當臉!”
趙寶山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個蝦米,額頭上全是冷汗,剛剛那一腳他被踹的不輕,一時半會兒還沒法起來。
“可惡,這些雜碎,為什麽要欺負一個老人!”柳淑淑氣的咬牙切齒,“趙裏正明明是被他們威脅才這樣做的,這些人是怎麽有良心說出那樣的話來!”
蕭慕延道:“落草成寇的人有幾個是有良……”話未說完,蕭慕延猛地看向了斜對面的一個巷子,一個裙擺閃了閃,只是一瞬間,又隐匿在了黑暗中。
“對面有人!”柳淑淑立刻道。
蕭慕延應了聲:“我看到了。”
但柳淑淑知道的更多:“是早上那個姑娘,她跟山匪不是一夥的。”說完,柳淑淑有些氣悶,因為對面那姑娘的衣裳很委屈的在說:“對不起,我家主人不是有意不告訴你們村子裏有匪徒,只是……”
“不必道歉了。”柳淑淑覺得自己有時候也要大度些,“畢竟,你們能在這裏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了。”
“我也不是有意不說的,因為……我也很害怕。”那衣裳的聲音不住顫抖,顯然那姑娘此刻非常緊張,她能跑到這裏來,似乎已經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勇氣。
眼見着匪寇們已經将柴火擺好,正要将火把扔上去,蕭慕延突然一個沖出,只是一個眨眼,屋前的四個匪徒便全部倒下了……他的速度之快,無論是趙裏正還是躲在巷子裏的人都呆住了。
只有柳淑淑看清了蕭慕延的全部動作。
他就那樣沖了出來,一腳踹飛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然後單手長-搶橫掃,放到了旁邊的三人,随後一個收招,長-槍直接重重打向倒在地上的三人。
只聽到一聲悶哼,柳淑淑下意識的用手捂住雙眼,從指縫裏悄悄看了去,三人俱是吐血狀。而那個被蕭慕延踹飛的人正從不遠處的牆壁上慢慢滑下來,估計也是個重傷。
柳淑淑默默吞了吞口水,她默默回憶了一下自己與蕭慕延相處的點點滴滴,認認真真的梳理一下自己有沒有得罪過這個人。
“嗯,沒有!”
梳理完畢,柳淑淑默默點了點頭。
耳邊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句話,蕭慕延只當自己的盔甲日常犯病中,也沒往心裏去,他莫名地開始習慣自己盔甲那娘裏娘氣的性格了。走到趙裏正身旁,說道:“你發什麽呆?拿繩子,把他們捆起來。”
趙裏正匆匆忙忙從地上爬起。在匪寇手下讨生活的他已經習慣了對面這樣的情形不該說的話一句都不要說,爺爺們說什麽他就做什麽,才是保命之道。
趙裏長的屋子實際上早就被匪寇們住下了,自然有繩索這樣的東西。不多時趙裏正便拿了出來,蕭慕延三下五除二般,幹淨利落的将四個人捆在一起。
那四人還沒從劇烈的疼痛中走出來,見自己被綁了,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蕭慕延抱臂站在他們面前,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那四人還要充一下好漢,咬着牙一句話都不說。蕭慕延了然,走到他們跟前,用腳尖踩着一人的手指,然後用力一碾!
“啊!!!!!”
匪寇叫的撕心裂肺,在這漆黑的夜裏格外醒目。
還在村子裏的公孫昊等人均是聽到了這聲凄厲的叫聲,不由面面相觑——蕭慕延在做什麽?
“我再問一遍,你們是什麽人?”
“我說我說!”負責板柴火幹草的匪徒見到同伴的遭遇,趕緊道,“我們是獅子山的,見着各位大爺都是有錢人,所以才做了這些事。爺爺們饒小的們一條命吧,爺爺們要多少銀子,小的們肯定給!”
柳淑淑還以為蕭慕延肯定會義正言辭的說——“鼠輩,吾豈是能用銀錢就能買通的!”
誰料蕭慕延道:“哦?你們能出多少銀子?”
那匪寇一聽對方要錢,知道有活命的希望了,連忙道:“一百兩!哦不不不,五百兩!”
蕭慕延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你覺得他們出多少銀子比較合适?”
“诶?你是在跟我說話??”柳淑淑一愣,四周環繞了一下,見蕭慕延并沒有張嘴,頓時了然了,“你現在是直接跟我在交流啊!”
蕭慕延重重嘆了口氣。
那四個匪寇吓得都快哭了,生怕這是蕭慕延要殺人的征兆,趕緊道:“七百兩!!這位爺爺,我們只有這麽多了!”
“一萬兩!”柳淑淑獅子大開口。
“一萬兩。”蕭慕延說道,“一個子兒都不許少。”
四個匪寇瞬間暈了兩個,也不知是疼的還是被吓得。剩下的兩個也變成結巴了:“一、一一一萬兩?”
蕭慕延淡淡道:“沒錯,一萬兩。”
柳淑淑興奮地圍着蕭慕延轉了好幾圈,剛才那一刻,她突然莫名覺得自己就像是給昏君進讒言的奸-妃……
半個時辰後,公孫昊等人也各自手裏捆着幾個匪寇,一并拖到了趙裏正屋子門口。這村子裏藏着的十二個匪寇,被他們一網打盡。
“一萬兩銀子。”蕭慕延又重複了一遍贖金金額,“我可以放你們其中的兩個人回獅子山,但是天亮之後,如果沒有消息傳來,休怪我開殺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