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千騎兵行軍速度之快出乎柳淑淑的想象,她幾乎覺得如果不是為了養足馬力, 這些人能一天就直接沖到東望城下。

蕭慕延帶着公孫昊等人一直墜在隊伍最末, 倒不是他不提速, 這全是為了照顧公孫昊他們。只是這一段路, 公孫昊等人便深刻的理解到“行軍”與他們之前的“趕路”之間的區別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公孫昊望着前方的騎兵, 不禁感嘆:“如果我大齊的兵都像鎮平這樣,皇上又何愁不能收複山河呢。”

蕭慕延直接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如果南邊的皇上每年不拖欠軍饷, 各地的守将們能不從中克扣, 要連練成這樣的騎兵最少也需要三年。”

公孫昊頓時沉默不語。軍饷之事在朝中一直諱莫如深,賽罕能攻入神州大地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這幾十年裏,朝廷有許多的機會能夠勝利,可偏偏都在各種勾心鬥角中錯過, 最終将賽罕這匹狼給養大了。

遠的不說就拿眼下而言, 贖城金一事朝中就一直沒有定論。有的大臣建議修改律例,守城将領守城不利雖有罪, 但罪不至死。不然守城的大将們為了逃避罪責,就會主動交贖城金給賽罕, 以交換自己的城池不失。這樣一來, 短期內的确是保住了性命, 可從長遠來看,卻是在壯大賽罕的力量!這個道理雖然大家都知道, 但為了保住當下的性命, 還是會有不少人交贖城金。

也有朝中大臣提出, 繳納贖城金當與失城同罪,一樣以砍頭論處!可朝廷遠在南邊,根本沒有辦法拿到北方守将們繳納贖城金的确鑿證據,僅憑三言兩語就說別人是交了贖城金所以賽罕不打他……簡直就是兒戲!

除了贖城金,此外還有軍饷,賦稅……等等,朝中争議了數年,一直都沒有任何有效的措施提出。

倒是又新增了不少官職……

畢竟朝廷整體南遷,原來北方的官到了南方總不能沒官做吧。為此只能巧立名目,新增官職,好讓朝中大臣們滿意。而官職意味着權力,新的官職意味着權力的新一輪劃分。北方的戰争?誰還管的上哪些,那離他們多遠啊,遠不如自個兒新官職俸祿會定成多少來的重要。

公孫昊眼眸暗淡,他正是受不了南邊朝廷和世家的這股風氣,才不遠萬裏來到北地。想要複制魯王越騎軍的神話,怕也是個不可能完成的願望了,哎……

正當他心灰意冷之時,蕭慕延突然道:“公孫兄是舉族都遷去南方了嗎?”

“倒也不是全部。”公孫昊猛地回神,思考了一會兒回道,“本家基本都遷了,但還有幾個旁支留守在高源,畢竟那裏是我們公孫家的根本,哪怕我們公孫氏只剩下一個人,都要回到高源。”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請一位騎兵來幫忙訓練一下塢堡的曲部呢?”

“诶???”公孫昊不由睜大了眼。

蕭慕延道:“我記得公孫兄是本家的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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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昊點點頭。

“世家本家對旁系的威信一向很高,公孫兄又是第一位從南方回來的本家,想來如果公孫兄回到高源,對留守在高原的族人肯定會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

公孫昊有些不好意思,但實際上也的确如此,紅着臉點頭默認了。

“公孫兄難道不想知道越騎軍是怎麽訓練出來的嗎?”蕭慕延抛了一個在場誰都沒法拒絕的問題。

“這這這……”公孫昊四周瞧了瞧,沈煜範大力等人都是一臉驚訝。

蕭慕延倒是不急,揮手指向了前方的鎮平越騎軍:“正好這一仗公孫兄可以親眼看看越騎兵的戰力。”

這種拿着軍隊出來搞推銷你是要鬧哪樣啊!!

下崗将領再就業嗎?!!!

柳淑淑抓狂,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高冷的蕭慕延嗎?不對……蕭慕延是高冷的,可他同樣也是個沒下限沒節操的家夥!當初這家夥為了找龍吟槍,還威脅過她呢!

一千騎兵的動靜不小,圍在東望城下的賽罕已收到自己的探馬回報離東望以北五十裏處發現一支騎兵部隊正在往東望奔襲!

“八成是靖平的兵!”一個賽罕的将領皺起眉,對着身邊人問道,“你不是說靖平不會收到消息嗎?你們王上的那幾個信使,我們可都截獲了,誰還去那裏報的信?”

那人搓着手,緩緩道:“靖平守将薛景之年紀不大,但辦事一向老成。老魯王給他的軍令便是命他守好靖平。靖平那點地方,能養多少兵,他若出兵,勢必會造成城內空虛!所以,只要東望不被徹底攻破,加之沒有王上親派的使者帶着王令找他,他是不可能出兵的!”

“黃都尉!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已經有一隊騎兵快要來到此處了,而你現在是告訴我,那一隊騎兵不是靖平的兵嗎?好,那請你再告訴我,若不是靖平的騎兵,整個甘州還有那個地方能夠出現一千人的騎兵隊伍?!”

黃文瀚被問的滿頭冒汗,小聲道:“我也沒有否認不是靖平……也許是他們從別處得到的消息呢,畢竟咱們已經圍了東望十幾天了。”

“這不也是你向我王建議的嗎?!說什麽東望城內軍心不穩,一旦你不再,只需要我們做做樣子,東望就會投降嗎!”哈克兒不悅道,“可現在呢?我們一萬大軍守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要守多久?”

黃文瀚連忙安撫道:“東望城內數座糧倉另外還有武器庫,銀庫,一旦攻下東望絕對是大功一件,我們只需……”

哈克兒不耐的打斷道:“但我們攻不下來!東望城池之堅固,除非動用大型攻城車連撞七日,否則我們就只能靠着兒郎們徒手去扒城牆上的磚頭!但你想過沒有,這樣攻城我們會死多少人!黃都尉,我現在開始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你們大齊皇帝派來的探子了!竟然會出這麽個馊主意!”

“我投誠大王之心天地可鑒啊!”黃文瀚單手指天,“若有一句假話,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哈克兒一聲冷哼。中原人都是狡詐的,黃文瀚的誓言他一個字都不信!

“将軍,靖平的兵已經來了咱們在這樣争執下去也不是辦法。”黃文瀚道,“靖平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千人馬,咱們的探馬來報這次薛景之出動了一千人,将軍不如傳令甘州其他大營,趁着靖平空虛合力去攻?!”

黃文瀚話音剛落,哈克兒像看着白癡一樣看着他。

這種人到底是怎麽爬上都尉這一職的,難怪大齊越來越不成氣候了。如果賽罕真的能夠打下靖平,靖平三千人馬和兩千人馬根本就沒有多大的區別!

還兵力空虛!對方是守城,又不是攻城,兩千人馬足夠讓他們支撐了,而那個時候賽罕就陷入了兩線作戰,還全都是攻城戰!

哈克兒深吸一口氣,此戰結束,他必須要将賽罕王報告仔細調查這個黃文瀚到底是不是大齊派來的探子!

“拔營!”哈克兒不願在繼續耗下去,攻打東望原本就不是他們的計劃,只是因黃文瀚的投誠,想着若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東望,這就是意外之喜……

如今看來,意外之喜沒有來,意外之驚倒是來了許多!

“這、這就要撤兵嗎?!”黃文瀚急道。如果沒有拿下東望,或者連贖城金都沒拿到,那就無法證明他在賽罕王庭的價值啊。

哈克兒怒道:“你願意留下就留下吧,反正你是大齊的官!”

黃文瀚又驚又怕,連忙道:“末将一切都聽将軍吩咐。”

東望城裏的人驚喜的發現,這幾天賽罕的攻勢不像以前那麽猛烈了,竟然是松懈的時候居多。

“哼,不眠不休十幾天,哪怕賽罕人都是鐵打的肯定也吃不消了!”曹師爺緊緊握着拳,對着身邊的幾個漢子道,“壯士們!你們的肩上擔負着我東望幾萬百姓的性命,如果有不想去,就向前走一步,這是人之常情,沒有人會嘲笑你們!一旦你們走出城門,面對的就将是那些賽罕人,你們怕嗎?!”

衆人齊呵:“不怕!”

“好,不愧是我東望城的好漢!”曹師爺舉起酒碗,“幹了!”

王泰站在一側拉着幾個副将小聲道:“沒想到這小老頭還有這一手,挺會說的嘛。”

那副将道:“人家畢竟是讀書人,哪裏像我們這樣的粗人只會說些白話。”

王泰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我倒是覺得這個時候你去喊一聲,壯士們,跟我沖,比曹師爺這幾句更有用。”

那副将連忙道:“王大人您這不是折煞小人了麽,小人要是有那個膽子還站在這兒麽,不早就跟那些人一起聽曹師爺的講話了。”

“貪生怕死。”王泰道,“還能混成副将,将軍有本事啊。”

那副将理直氣壯道:“那些不怕死的還沒升官前就死在賽罕人的刀下了,哪有命來當将領。”

王泰一時竟找不出話來反駁。罷了,反正在場貪生怕死的也不是這個副将一個人,他王泰也是其中之一。

幾句話功夫後,噼裏啪啦一陣摔碗聲,組成敢死隊的十個漢子已喝完了踐行酒。

夜色漸濃,衆人趁着賽罕鳴金收兵之時,從最為松懈的西門處,這些漢子急忙沖出,生怕引起賽罕的注意。

眨眼間,城門再次緊閉。

王泰、曹師爺還有那幾個副将紛紛掏出袖子裏的帕子擦着額頭的汗,齊齊松口氣——阿彌陀佛,神佛保佑,賽罕沒有趁着這個空檔攻進來,他們這條小命又能再保住幾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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