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禦林軍在宣城裏走了一遭,仿佛刮了一層地皮。這些人回到府衙中後, 孫厲海早就已經從柳宅處回來了, 而此刻坐在他對面的乃是蕭慕延。

楊參軍賠着笑臉, 正要互相介紹着二人,誰料孫厲海擺手無視楊參軍,直接對蕭慕延問道:“你就是東望的那個柳大山?公孫昊呢?”

“公孫公子有旁的事要辦。”

孫厲海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王泰竟然派了一個家丁來, 真會給我添麻煩的。你帶了多少人來,他們現在在何處,帶我去看看。”

話裏話外孫厲海已經将自己當做這支軍隊的統帥了, 在他看來, 蕭慕延也就是個跑腿的。

楊參軍幾次想要插個話解釋下,但孫厲海都不給他機會,他只好尴尬的對着蕭慕延笑了笑。

蕭慕延不卑不亢道:“他們已經與宣城守将回合, 分守在各處。”

孫厲海蹙起眉,沒經過他的批準,竟然就擅自調度軍隊,這柳大山還真是個不懂規矩的。

蕭慕延又道:“此外還有一部分人已去北門鎮守。”

“什麽?!”孫厲海猛地拍桌, “本将以命人将北門堵死,還派人去那邊作甚?!你這個人懂不懂兵法!”

正吼着,府衙外又是一陣喧嘩。兩個禦林軍腳步匆匆走來:“回禀将軍, 那個人被帶來了。”

孫厲海一揚手, 下一刻, 六個全副武裝的禦林軍身後跟着一身布衣的柳闊走到屋內。

柳闊臉上帶着冷笑, 這孫厲海一會兒唱白臉一會兒唱紅臉的。剛才在柳宅前, 被他羞辱了一番竟然忍了下來,但随後又派來了禦林軍說什麽請他到府衙一敘。

楊參軍不由站起身:“這是怎麽回事?柳公子您怎麽……”

話未說完,就見到一向風輕雲淡的柳闊好像見到了鬼一樣,三步并作兩步的竄到蕭慕延身邊,指着他道:“你你你……你……”

蕭慕延嫌棄的扒開他的手:“在下柳大山,奉東望王大人之命前來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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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山?

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柳闊忍着抽搐的嘴角,只覺得蕭慕延起了這麽個化名,是不是腦子壞了?!

“二位認識?”孫厲海問道。

柳闊道:“你不是東望那邊的人嗎,呵呵,竟然來宣城了。”竟是順着蕭慕延的話接了下去。

蕭慕延見他上道,便道:“王大人救了一名叫杜峰的禦林軍,從他口中得知宣城告急,特命我帶兵來。”

這二人三言兩語見便交換了情報,也讓柳闊知曉蕭慕延現在的身份是什麽。

柳闊對孫厲海道:“我與柳兄見過幾次,畢竟東望和宣城離的近。”

孫厲海冷哼:“說起來你們倒是一個姓。”

柳闊只說了一句:“柳是大姓。”便不再解釋了。

孫厲海哼了聲,暫時不想管這個柳闊,轉而看向蕭慕延,再次問道:“你派人守北門?”

“是。”蕭慕延點頭。

孫厲海再也忍不住吼道:“你算個什麽東西,竟然敢發軍令?!王泰難道沒有告訴你,這裏的一切都要聽本将調遣嗎?”

話剛說完,柳闊就絲毫不給面子的笑出聲。孫厲海狠毒的橫了他一眼,誰料柳闊笑的越發肆無忌憚了。

楊參将趕緊道:“柳公子啊,您……別笑了。”

柳闊道:“我笑着天下可笑之事,笑天下可笑之人又有何不可?!”

孫厲海恨得牙癢癢。之前在柳宅門前被柳闊當做叫花子給打發,那一刻他想殺了這小子的心都有。只是轉念一想,這個柳府在宣城也算是個士紳人家,若真的下了殺手,引起城內動蕩就不好了。孫厲海決定請這柳闊到府衙裏吃頓飯,也向宣城衆人展示他的度量,這件事傳回南邊,也是給他孫厲海臉上添光。

可誰料,這個柳闊竟如此不知好歹。孫厲海沉着臉,語氣不善:“賽罕兵臨城下,可這宣城卻不是上下齊心。還有擅自調兵之人!本将——”

話音未落,蕭慕延竟當場抽刀,孫厲海一驚,不等他反應過來,蕭慕延的刀竟已經在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要做什麽!!”孫厲海驚呼。

原本圍在周圍的宣城官吏,頓時紛紛後退。圍在四周的禦林軍見勢不妙,正要抽刀,哪知那幾個其貌不揚的東望兵動作竟比他們還快。

不過眨眼功夫,屋內十八個禦林軍并孫厲海竟被全部拿下!

“你們要做什麽!”被卸下兵器綁住雙手的孫厲海拼命掙紮,“王泰是要造-反嗎!你們私通了賽罕?!”

柳闊實在是忍不住,狠狠朝着孫厲海腹部揍了一拳,孫厲海一聲悶哼,吃痛不已。

“少在爺爺面前裝大頭蒜!你們這些個禦林軍,不過是在城外遇到了賽罕的伏擊,被賽罕人打的丢盔棄甲跑到宣城來。我們宣城人見大家是同袍,所以才收留了你們這幾個軟蛋!呵,孫厲海,你一個敗軍之将,大家之前聽你說幾句話,那是給朝廷面子,可不是給你面子!且不說城外連賽罕的影子都沒有,能想出堵城門這種招,你他娘的就是個蠢貨!”

柳闊罵的痛快。宣城的官吏們心裏叫好,可面上依舊蒼白,孫厲海再是個蠢貨,身上的官職可都還在啊。東望來的兵,竟然二話不說将他們給綁了,這就是以下犯上!

楊參軍擦着額頭的汗,緊張地看向蕭慕延:“柳大人,您這是……您又何必鬧的這麽僵呢。”

蕭慕延環視了一圈屋內衆人,朗聲道:“不瞞諸位,我懷疑這孫厲害已私通了賽罕!”

孫厲海不由瞪大了眼,正要撕喊,身旁看守他的越騎兵眼疾手快的将破布塞進他的嘴裏,其他的禦林軍也不能幸免。

“孫厲害口口聲聲說賽罕要來圍城,可至今城外沒有賽罕的身影。但他依舊我行我素,以賽罕圍城為由,堵上了北城,還報了假信去東望,他是明擺着想讓東望白白消耗糧草,并讓東望城內空虛!”

經蕭慕延這一提醒,此刻又沒了孫厲海用官威壓着他們,在場的宣城官吏們小聲議論着:“好像是這個理。”

柳闊趁熱打鐵:“他們禦林軍不過就三十個人,卻向全城征糧。這糧食他們能吃完嗎?呵,想也知道是要給誰!”

不少宣城官吏倒吸一口涼氣。

“唔——唔唔唔唔!!”孫厲海見到一盆又一盆的髒水朝自己潑來,猛烈地掙紮起來。可嘴裏被塞着破布,又被兩個越騎兵給押着,只能幹瞪眼。

“将這些孫将軍與他的同伴暫時關押。”蕭慕延對楊參将道,“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接着又暗示楊參将無論是關押孫厲海,還是押送他去牢房,都由東望的人來執行即可。楊參将明白蕭慕延的好意,畢竟關押一位朝廷二品大員這罪過足以殺頭。

孫厲海怎麽也想不明白,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他怎麽就從堂堂禦林軍校尉變成了一個階下囚?!

直到關進牢房時,孫厲海才得以機會大喊:“你們竟敢這樣對我!柳大山,你可知這是怎麽罪過!!”

原本打算離開的蕭慕延聽到這話,頓了頓腳步,頗有耐心的走到孫厲海跟前。

“你到底是誰?”孫厲海惡狠狠與蕭慕延對視,“這真是王泰的命令?”

誰料對面之人壓根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道:“你知道為什麽我可以把你關到這裏來嗎?”

孫厲海抓着欄杆,憤怒不已。

蕭慕延淡淡道:“因為我的刀在你的脖子上,我帶來的人馬比你多,僅此而已。這世上,誰的拳頭大誰就贏了。宣城的人不敢動你,是因為他們比你弱,而我比你強,所以你只能呆在這裏。”

“柳大山!!!”

陰暗的牢房裏回蕩着孫厲海的嘶吼,蕭慕延卻早已走出此處。一衆宣城官吏都在外面的空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這個突然而來的東望将領。

這些官兒心裏跟明鏡似得。孫厲海私通賽罕不過就是個借口,這位東望來的将領很明顯是不願意将兵交給孫厲海,于是以雷霆手段将他拿下。然而也正如蕭慕延所說,亂世裏,誰對誰錯根本就不重要,手裏有兵的人就是道理!

“柳大人,您看接下來咱們要怎麽辦?”楊參将小心問道。

蕭慕延道:“這裏關押了十九人,現在動靜并不大,你去以孫厲海的口吻召集剩下的禦林軍,記住一個都不能漏!”接着,他對衆人道,“諸君,我知道你們此刻心裏在想什麽,那是朝廷的禦林軍,咱們說綁就綁了,萬一被他們記恨要怎麽辦?但我想對諸君說,這些朝廷的禦林軍不懂北地軍情,竟以堵北門的方法來守城。若是賽罕真的打來,整個宣城數萬百姓又該要如何?!”

“在軍中,不聽軍令者,斬!亂發軍令者,更要斬!十年前朝廷南遷後,聖上便下旨我北方各地可自行抵禦賽罕,此乃明旨。孫厲海因一己私欲,不聽宣城諸君良言,置宣城于萬分危險之境,本就是抗旨!我想對諸君說,今天,我們做的沒有錯,唯一錯的是,沒有将這等昏庸無能之輩早點綁起來!”

柳闊默默看着這位昔日老友,心中啧啧稱贊,數年不見,這家夥還是這麽能忽悠啊。

這番話好似一個定心丸般,令原本惶恐不安的宣城衆人頓時放下心來。

蕭慕延絲毫沒有耽擱,立刻重新部署了宣城的守城工事,畢竟是行家出手,宣城衆人心服口服。楊參将帶着幾個宣城官吏趕緊去搜羅其他的禦林軍,免得他們在城內鬧事。

一直忙到了黃昏時,柳闊總算是找到一個空閑帶蕭慕延去了趟柳宅。不等他開口,蕭慕延道:“王上是不是還有血脈留存在世?”

柳闊驚訝的看着他,讪讪道:“你倒是開門見山。我還以為咱們多年不見,先要敘個舊。”

“過年時,你莫名其妙送來一封信不就是要說這件事嗎?閑話少說,人呢?”

柳闊翻了個白眼,冷哼了聲:“蕭慕延,你還是這麽的獨斷專行,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彼此彼此,你還是這麽的……”蕭慕延打量了他一眼,“虛有其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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