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楊參将在家睡了個昏天暗地, 要不是想到地牢裏還關着那些禦林軍, 壓根不想離開床半步。
他慢騰騰的用完早膳,不情不願的換上官服,乘轎到了府衙地牢,一眼就看到了蕭慕延。楊參軍也不敢在磨蹭了, 兩部走到身旁:“柳将軍這是還沒歇?”
“睡了一會兒,倒也精神。”
蕭慕延說的是實話, 只是前後加起來不到兩個時辰就醒了。若非生理需要,他現在壓根就不想将時間浪費在睡覺上。
“習武之人果然不一樣啊。”楊參軍羨慕蕭慕延的精力,突然發現地牢似乎過于安靜了,不由看了看四周,“咦?那三個關押在此處的人呢?”
“熬不住苦刑, 死了。”蕭慕延說着, 順手又指了一下更深處的幾處牢房,“那幾個禦林軍也一樣。”
“什麽?!”楊參軍大驚, 顧不得官員儀态,拔腿就往裏跑去。果然那些禦林軍均已沒了呼吸。
“這這這……”楊參軍吓得原地打轉,可一對上蕭慕延的眼神, 頓時停下了腳步, 腦袋也清醒了不少。
他們關押了孫厲海抓捕了随行的全部禦林軍難道還會放他們出去嗎?遠的不說, 孫厲海等人在宣城裏強行征糧征銀, 着實鬧出了幾條人命, 又欲奪宣城守城之權, 頭腦發昏的要堵城門, 若不是東望将士及時趕來,整個宣城上上下下快五千多百姓都要跟孫厲海陪葬。
“北方本就不太平。”蕭慕延拍了拍楊參軍的肩,“禦林軍深入北地,不巧遇到了賽罕伏兵,以身殉國,着實令人欽佩。”
楊參軍:……
還沒出地牢就這麽睜眼說瞎話真的好嗎?
“說起來此功倒是可以表上一表。”蕭慕延道,“楊參軍可有驿站?”
“……有。”
“寫封折子給皇上吧。”蕭慕延扔了下一句,似乎想起了什麽,又補充道,“那些禦林軍的盔甲倒還找到了幾副,不妨在立個衣冠冢,以告慰那些禦林軍的家人。”
要不是知道自己做過什麽,楊參軍真的有些恍惚了。不過立衣冠冢?楊參軍不傻,仔細一想頓時明白這份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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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林軍可不是無名小輩,尤其裏面還有位二品大員孫厲海。這些人都與南邊世家有關系,全折在北方,所說有賽罕人來背鍋,但他們的家人說不定也會怨上宣城。如今宣城給他們立衣冠冢,倒像是真與這些人并肩戰鬥過,對這些人報以無比的敬意。如此一來,那些世家也沒有理由來怨恨宣城。
難道東望的人在下殺手時就把這些都想到了?
楊參軍只覺後背一涼,慶幸自己這次沒站錯隊。
東望的兵自然不能再宣城待呆太久,處理完禦林軍這攤麻煩事,蕭慕延也要回東望交還兵權。
臨走前,蕭慕延做出了一個自以為十分大膽的決定。
——避開所有人偷摸去見一見柳淑淑!
戰場上來去自如的蕭大将軍拿出了十二萬分的警覺,從探聽情報到最後着手行動,一路上小心翼翼。
等他終于偷摸到了竹林廂房矮着身子半蹲在牆壁下,正沉思要用什麽方法引起柳淑淑注意,只聽頭頂上方的窗戶吱呀一聲開了。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帶着笑意的聲音從上方飄來。
蕭慕延尴尬的咳嗽一聲,略後退了兩步,站直了身子。屋裏的柳淑淑單手托腮撐在窗沿旁,似看一出好戲般看着他,看的蕭慕延莫名有點口幹舌燥。
少頃,總算是穩住了心神,蕭慕延好奇問:“你怎麽知道我會來?”
“你既然要回東望,難道不會與我來打個招呼嗎?”
“你連這也知道?”
“孫厲海那點破事還用得着費很大心思嗎?”柳淑淑不屑笑道,“我走之前把他們的老底都告訴你了,你若還不能速戰速決,那才叫鬧笑話。”
蕭慕延沉思片刻,眼裏還是止不住的好奇。
柳淑淑一看他那眼神,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頓時炸毛:“本大人是人!是人!!之前那就是個意外!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多着呢,遇到一二容易離魂的也不奇怪好嗎!”
不不不,這足夠離奇了!都可以寫一出話本子給說書先生謀生了。不過柳淑淑說的也有道理,不僅本朝,往前推幾百年的前朝也時有俠客隐士出若市庭,更何苦此處乃靈泉寺,寺廟之下有一二離奇之事也可以理解。
能理解,不代表就能全盤接受之前的那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看不見實體的時候倒還好,現在蕭慕延只要一閉眼就會想到自己以前穿着盔甲側卧的時候,柳淑淑當時在哪兒呢?!!
由于他愛幹淨,還時不時擦拭了一下盔甲……
那時候柳淑淑又在哪兒呢!!
柳淑淑看到偷摸潛到自己窗戶底下的蕭慕延耳朵根子莫名的漸漸紅了起來。臉皮比城牆還厚,厚黑學集大成者的蕭慕延這是老房子着火了?
“你來了又不說話!”柳淑淑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她故意将吳嬷嬷與李嬸支開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好麽,可不是來跟蕭慕延玩幹瞪眼的。“還是說……”柳淑淑眉目流轉,“啧啧,蕭慕延,你也是不過如此,都是被這皮相誤的登徒子啊。”
“唔……”蕭慕延到沒反駁,深深看了柳淑淑一眼,突然走到她窗前,“剛才我只是想到一件事。等柳闊兄看到清河鎮發出的公折後,你又要如何解釋呢?柳,淑,淑,大人。”
柳淑淑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初為了好玩和一絲惡趣味,見蕭慕延不方便報真名,便讓他用了自己的名字。如今柳淑淑這個名兒可都跟在公孫昊等人後面,一起剿了獅子山的匪寇,擊退了東望賽罕圍兵。
“柳兄怕是一直都認為他的妹妹乖巧可人吧。”
蕭慕延已恢複了常态。無論柳淑淑再怎麽變幻,她那自戀無比又喜歡張揚的性格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如今更是持美行兇!
還是原來那個女精怪,還是原來那個柳淑淑!
他太熟悉了!!
柳淑淑豁出去了,幹脆道:“那又怎樣!我昏迷不醒,說不定你這居心叵測的越騎将軍早就知道了魯王子嗣的名字,故意這麽寫的!你覺得我哥信誰?!你覺得世人信誰?!”
蕭慕延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柳闊到底是怎麽一直認為柳淑淑天真善良又懵懂的?!
“總之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你幫我就是幫你自己。再說了……”柳淑淑橫了一眼蕭慕延,“我還沒說你是登徒子呢,當初你可沒少輕薄我!”
蕭慕延:!!!
“柳淑淑,你……”蕭慕延雙手撐在窗沿旁,“別把那些挂在嘴邊。”
“呵,敢做不敢當。”柳淑淑抱臂側頭哼了聲,“男人啊,就是這樣的靠不住。”
“我又做什麽了!”蕭慕延抓狂,他已經盡量讓自己不想要去想那些微妙的時刻,偏偏柳淑淑又提了出來,“行行行,那些折子若被人再翻了出來,我就按照你說的那樣來說,可好。”
見蕭慕延主動背鍋,柳淑淑得意一笑:“這才差不多。”
蕭慕延無奈嘆口氣。反正他是臣,柳淑淑是君。古語雲君要成死臣不得不死,如今君要臣背鍋,那也只能背了呗,還能讨價還價麽。
“那三個禦林軍是怎麽回事?”柳淑淑到底沒有忘記正事,這是她醒來後發生的事,她絲毫不知情。
“柳闊沒與你說什麽?”
“兄長大人怎麽可能會将這些事跟我說。”柳淑淑毫不愧疚,“說出來吓着我怎麽辦,你也知道我動不動就容易暈過去的。”
這世上還有什麽能吓着你。蕭慕延突然笑道:“若我說出來,你被吓暈了又如何事好?”
柳淑淑攤手:“如果我暈了,那我就不跟你去靖平了。”
“你……”蕭慕延終于見識到了什麽叫做無恥,“你這些威脅我?”
“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
柳淑淑一說完,二人均是一愣。
這似曾相熟的對話……
柳淑淑頓時捂臉,為什麽又不自覺的模仿了蕭慕延。微微張開手指,對面蕭慕延要笑不笑的模樣……
果然被發現了!
這幾天她一直在模仿他談判時候的語氣,連語調都學的很像!而這又并非是刻意去學,只是下意識的就學了起來。
該死的朝!夕!相!處!
該死的寸!步!不!離!
柳淑淑紅着臉,恨不得直接關了窗戶把蕭慕延直接轟走。不過她的威脅顯然很有用,蕭慕延壓根就沒有絲毫的反抗。
“那些人是關州顏氏派來尋你父王的一方私印。我原先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怎麽做,直到見到了你。恐怕這世上已有其他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久離王宮,要自證身份除了身旁之人外,自然還需要王上的信物才可。那些人怕就是打着這些主意。”
“顏氏?”柳淑淑回憶了一下,“難道是當今魯王妃的娘家?咦?說起來,兄長曾對我提起過,顏若彤還在閨閣裏時好像心悅于你?”
蕭慕延重重咳嗽一聲。
重點是在這裏嗎?!
柳闊你沒事跟她說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麽!這是照顧病人的态度嗎?這利于病人養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