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柳淑淑越想越出神, 當初離魂時附在盔甲上記憶不全時, 就聽過蕭慕延提起顏若彤。論起親緣,顏若彤還是她小舅舅的閨女呢,二人乃正宗的表姐妹關系。魯王子嗣單薄,老王妃便抱了娘家侄女養在跟前, 跟養閨女也沒兩樣,顏若彤在魯王王宮裏的待遇也與正經郡主無疑。

柳淑淑對這位表姐沒有任何印象, 她從來沒有見過她。關于顏若彤的一切,都是從旁人嘴裏聽說的。然而旁人也不會莫名提及一個她沒見過的人。關于顏若彤與蕭慕延的八卦,還是柳闊擔心自家妹子被蕭慕延所迷惑才透露出來的。

——看見沒,這就是個到處沾花惹草的登徒子,妹妹, 你可得留神了!

而蕭慕延會解釋顏若彤的身份, 還是因為公孫昊的嫡姐要嫁給魯王做側妃。柳淑淑記得很清楚,蕭慕延很不悅魯王聯姻公孫世家, 他将這次聯姻視為劉昱瑾對老魯王的一次背叛。畢竟劉昱瑾對着老魯王和老王妃承諾過,娶了顏若彤後此生便僅王妃一人。

雖然知道蕭慕延與顏若彤之間沒什麽,可想到這裏柳淑淑心裏也免不得有些酸溜溜的。這種王上是我的恩主, 所以王上照拂的人我自然也要照拂的想法……

柳淑淑垂眸, 十分懊惱, 她可不正是這種“自然也要照拂”的人中的一個?

蕭慕延見柳淑淑笑意不在, 只恨柳闊一個大男人為何要那麽嘴碎!

“那些傳言都是胡說八道!顏……”蕭慕延幹脆換了個正式的稱呼, 免得柳淑淑在誤會什麽, “我與王妃見都沒見幾次, 不過是被有心人編排出來的毒計罷了。名節之事,不僅是對女子,朝中官吏同樣重要。潑了污水,一石二鳥,這是那些人常用的伎倆。我自去了軍營,之後十年連王宮都很少回,哪裏來的男女私情。”

見柳淑淑還不說話,蕭慕延急了,還要解釋什麽時,柳淑淑猛地擡頭:“想來也是。你這種性格,我那表姐也不太可能看上你。”

蕭慕延很像辯駁一下我這性格又怎麽了?話至嘴邊,很識時務的咽了回去。

“我已與兄長商定過了,待你離開宣城後,我們便會啓程去靖平。”柳淑淑擺擺手,“你可以退下了,本郡主且要去午睡片刻。”

“……”

正當蕭慕延糾結要不要對君行禮時,柳淑淑說完那句就順勢将窗戶給合上了。

果斷,利落。

蕭慕延摸了摸鼻子,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吃了一次閉門羹?

直到窗外再無動靜,柳淑淑這才又推開窗,望着外面的竹林有些出神。——方才是她自誤了,或許在她心裏更希望蕭慕延眼中人只是柳淑淑,而非魯王王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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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淑淑揉着額頭,這種“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的錢”的微妙感……

兩日後,東望士卒準備拔營離開。

經孫厲海一事,東望出兵雖然及時,但因官道荒廢,還是繞了不少路。好在宣城與東望離得近,這才沒有釀成大禍。宣城處在東望西南方,那裏正兒八經的賽罕兵并不多,只有一些投靠賽罕的小縣小鎮。

對于這種牆頭草的行為,蕭慕延看多了。賽罕一來,一些實力不濟的小縣官吏便害怕城破被賽罕屠城,哪怕賽罕兵連攻勢都不曾擺出,這些官吏們便會上趕着送上贖城金。

這不是蕭慕延第一次看甘州地圖,三年前他打靖平的時候便琢磨過甘州事态。

太平年景時,四分之三的甘州都是趙王的封地範圍,只有靖平那一帶只是在魯王所屬。而這大半個甘州,東望并非居于正中,而是靠近西南山脈一帶。沒有戰亂時,因來往不便,東望雖然也是一處大郡,但遠不比上居中的那些城郡來的繁華。如今戰火四起,背靠山脈的東望郡,倒成為一處易守難攻之地,反而讓全郡得以保存。反而那些甘州中部的繁華城郡都遭了秧,被賽罕洗劫一空。

宣城比東望還要更靠近山脈,而靖平是在東望以北。所以當年還沒有越騎兵駐守的小小靖成為了平甘州西南部第一個被賽罕攻破的城池。即便如此,依靠山脈的地理優勢,賽罕打下靖平後,也就無力繼續攻下後續的兩座城池了。

宣城不足為懼,唯有東望要錢又錢,要糧有糧,要地盤有地盤。賽罕攻不下東望,倒也不急,決定以圍困之勢,先攻下東望附近的小鎮小縣,讓東望成為大海中的一葉小舟,孤立無援。

三年前的蕭慕延雖看清了賽罕的用意,奈何他是魯王軍帳下的将領,東望以及周邊的那些城鎮都是趙王的土地。他一個魯國将領總不好越俎代庖,如今搖身一變——東望守将柳大山,此人還深得代理郡守王泰的信任,不将那幾個牆頭草打下來,着實對不起這個身份!

然而這個時候的人幾乎都被賽罕打怕了,北方的官兵們十有八九都吃過敗仗,那些沒有上過戰場的士兵更是聽着賽罕人又攻克了那些城池的“勝跡”長大的。

蕭慕延只是試探着提一下,就遭到了楊參軍等一衆宣城官吏的反對。

“柳将軍你有所不知,那些個縣城并不大,投了賽罕那就随他們去吧。”楊參軍戰戰兢兢道,“賽罕不來打我們就謝天謝地,我們又何苦去招惹他們。更何況,柳将軍還是速回東望複命吧,若是路上耽擱途生大變,可就不美了。”

孫厲海的前車之鑒可還歷歷在目,楊參軍直覺蕭慕延的行為跟孫厲海沒什麽差別,都是去送死的。

燕平見到這些人就倒胃口,從府衙離開後,憤憤不平道:“都這樣想,這北方才會十之有七落在了賽罕人手裏!只守城,不收複失地又有何用,一座孤城,遲早要被攻破!”

何志也是氣悶,任誰打仗前先被自己人滅了士氣心裏都不會好受。他們拼死拼活收複靖平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讓關州與甘州連成一片,魯、趙二王聯手,那賽罕又有何懼!

“趙王手下的人不都這樣。”何志嘲諷道,“當年咱們打靖平時,也不見他們有什麽動靜,一個個只曉得坐享其成。反倒是王泰這個糧官有幾分見識,偷摸送了幾車糧食來。”

然而此刻咒罵也無用。

燕平不甘道:“難道我們就這樣回去?”

“然還能怎樣。”何志沒好氣道,“師出無名,宣城的人又都是縮頭烏龜。”

二人緊鎖眉頭,下意識朝着蕭慕延望去。

在他們兩個看來十分困擾的問題——師出無名,在蕭慕延眼裏就不是個事兒!

他一個下崗待就業的魯國将領,現在都能帶着趙王手下東望的兵招搖過市,師出無名,那就自己找一個出來呗,毫無難度。

連理由都是現成的……

“楊參軍要傳一封折子給南邊的皇帝。”蕭慕延扒拉着地圖,“官驿都是走的官道,然而現在官道大多廢棄了。宣城的官道本來就連着東望,反正我們也要回東望,就順勢幫他修過去吧。”

何志是個直腸子,下意識道:“可咱們是朝東北面走,那些縣鎮大多在西南……”

話沒說完,就被燕平捂住了嘴:“你管他什麽方向,都是能去東望的方向!這世上又沒有人規定只能走一條路!”

蕭慕延向燕平投向贊許的目光。

條條大路通東望嘛,還不興他們走別的路回去?

連戰兵加輔兵一起一千多人的軍隊,在楊參軍的送別下離開了宣城。楊參軍見他們一路朝着東北面走,不由松口氣。又幹笑了兩聲,柳大山帶來的這些兵都是正宗的北方士卒,又不像孫厲海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在沒有向導的情況下,自然是原路來原路回。

“将軍,我們現在去哪裏?”

離宣城二十裏後,燕平已勒令全軍停下休整。

蕭慕延果斷道:“梧桐縣。”

“是!”

燕平果斷領命,将蕭慕延的命令傳達下去。

不少東望兵聽到要去梧桐縣還有些莫名,怎麽繞路了?可有疑問他們也不會問出來,當兵吃糧,上峰們給了糧食,他們要做的就是服從命令。

這些東望兵們都是第一次出遠門,此番來宣城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比他們小半輩子加起來都要多。幾個東望士卒湊在一起,好奇道:“你們有誰去過梧桐縣?”

“我好像有個嬸娘早早嫁了去。聽說那地方早就被賽罕攻下了。”

聚在一起的人倒吸一口氣:“那我們還去作甚?連個向導都沒有!”

另一人見到有越騎兵巡視過來,趕緊給那人使了個眼色:“你不要命了,敢說這種話!我們去哪裏輪得到你我說話,老老實實跟着走便是了。”

“反正這趟出來我也不打算活着回去,只好死了那些在城裏的家夥……呵,我那兄弟為了不來宣城,将攢的老婆本都孝敬了上峰。”

幾個東望士卒垂頭喪氣,他們這些人大多是沒錢孝敬打點東望的軍官,這才被塞給了蕭慕延。在那些人看來去宣城救援跟敢死隊也差不多了,只沒想到運氣好,活着離開了宣城,可看看現在……哎,難道自己的這條小命還是保不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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