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柳淑淑努力将模型講的淺顯易懂, 但她運用到的知識已經是涵蓋高數還有部分應用數學的理論了,在這個連九九乘法表都還沒有的年代, 薛景之他們也就能算個買菜錢吧。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看懂最後的結論。
雖然過程聽不明白, 但不妨礙他們依舊覺得柳淑淑很厲害。更關鍵是,柳淑淑的結論與蕭慕延說的竟然是高度吻合。
在柳淑淑來之前的半個時辰, 蕭慕延便對衆人闡明了了關于攻打的高源的可能性以及對高源兵力、物資的估算。
蕭慕延的結論是源自于他十多年的征戰經驗,整個北方論起對賽罕的熟悉,恐怕誰都比不過他。與蕭慕延熟悉的将領們甚至懷疑, 以後他們的蕭将軍要是娶妻了, 恐怕妻子的熟悉度都要排在賽罕之後……
而柳淑淑,她不僅連戰場都沒上過,更是連看都沒看過!更關鍵是,她的結論并不是憑空想象, 乃是實打實的算出來的!
這難道就是宗室的內部教學成果?
據說梁朝的開國皇帝便是料事如神, 每場仗打之前就能預先知道對方兵力多少。老魯王雖然沒有那麽神, 但也是一位常勝藩王,蕭慕延可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
在見識過柳淑淑的推論後,薛景之等人對劉昱瑾更加看不起了。
離開軍帳後, 何志拉着燕平小聲嘀咕:“果然旁系就是旁系, 血脈這玩意兒過繼是過不不過來的。”
燕平更是憤怒:“他要是能有先王三分本事, 就不會丢了莫蘭河。平日裏正事不幹,專門整些勾心鬥角的事!開春時, 他還準備派遣官吏來靖平, 莫蘭河一戰後, 他也顧不得咱們這裏了。”
數月之前,衆人對劉昱瑾雖是不滿但終究心底還保留了幾分期望。莫蘭河一役後,靖平衆人對他是徹底失望了。
蕭慕延便是在這個時候對在靖平內衆人正式公開了柳淑淑的身份。
不得不說他選的這個時機太合适了!
柳淑淑在靖平的人口回流上賺足了口碑,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做起事來卻是格外的韌勁兒。等衆人知道她乃先王嫡女後,不少人更是将先王的各種優秀品格套在了柳淑淑身上。
梁朝民風開放,北地更是粗狂。女子不得幹政很多時候都是一句空談,最實際的例子擺在那裏,當年梁朝開國皇帝去世後,太後直接把持朝政整整二十年才放手。
而梁朝的每一任皇帝不僅要與自己的兄弟鬥,還要和自家姐妹鬥。為了限制公主們的權利,直接将前朝尚有實權的驸馬都尉一職削成了榮譽稱號,就是為了防止公主再從夫家獲得資源。
只是女子的地位似乎與國力息息相關。梁朝式微,加之百年榮養,以及在每一任皇帝為了鞏固集權的小心思的默默運作下,宗室女子漸漸失去了她們先輩們愛鬥争的血性。
可失去,不代表不能再回來。
更何況,那個女人還是老魯王的孩子!
柳淑淑默默握拳,她知道她的父王早已不僅僅是一位藩王,在與賽罕對峙的幾十年裏,老魯王扛起了整個梁朝的北部防線,他早已成為了人們的一種信仰。
因為老魯王,所以大家才會對新魯王有所期待。
因為老魯王,所以大家才會依舊堅守在北方。
“你不必給自己那麽多的壓力。”蕭慕延嘆道,“哪怕是尋常人家裏的小子,在你這個年紀也不過是每日讀讀書罷了。”
柳淑淑本來就瘦,又要主持靖平的城建工作,又要做好大軍的後勤。縱然還有一個柳闊,但這麽大的擔子壓下來,着實令人吃不消,臉上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血色又沒了。
“我知道……”柳淑淑撐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蕭慕延,“可我做不到啊。當初你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難道不緊張?”
蕭慕延想了一會兒:“還真沒緊張過。”
柳淑淑:“你就吹吧!”
蕭慕延笑道:“這還真不是我吹牛。我第一次出征的時候比薛景之那小子還要小一點,大概是十四歲。那時候先王還在,我是作為親衛随行的,激動的不行,哪裏顧得上緊張。”
“先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柳淑淑問道。
“他是一座山。”蕭慕延語氣裏充滿了懷念,“那時候還沒有越騎兵,我們也沒有琢磨出對賽罕的戰術,但只要先王在,哪怕是打了敗仗,我們都會相信下一次肯定會贏。事實也證明了就算沒有越騎精銳,我們也是贏多輸少。莫蘭河不是沒有丢過,二十年前賽罕便越過了莫蘭河邊界,差點兒就要攻到了關州。當時賽罕王放話,一個月內可以拿下整個北部!先王親自披甲上陣,将已兵臨城下的賽罕打了回去,并将其擊退三百裏,最終将賽罕趕出了莫蘭河,将我們的養馬地重新奪回來了。随後,先王命我利用莫蘭河養馬地的優勢就地組建越騎兵。可以說當初越騎兵的建立就是為了守莫蘭河,賽罕見從莫蘭河已得不到任何好處,只能放棄從這裏突破,繞去別處。先王把握住了這個時間,以莫蘭河為點,逐步構建了整個北部防線,終于拖住了賽罕的攻勢,給朝廷掙回了生機,也讓其他北方諸州郡府有了喘息的機會。”
柳淑淑不由坐直了身子,那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老魯王。
“每次出征前,先王都會對我們說一句話。”蕭慕延輕咳嗽了一聲,似乎是在模仿老魯王的語氣。
“等天下太平了,你們的兒孫問你們當年賽罕打來的時候你們在做什麽呢?那些怕死只能說畏畏縮縮的說自個兒當時在屋裏窩着呢。但現在,諸君!你們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老子當年跟着一個藩王并肩作戰!”
“……真好。”
柳淑淑揉着眼睛,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哭,可就是止不住。
她是一位英雄的女兒。
她現在,同樣在與一位英雄并肩戰鬥。
五日後,靖平城門大開。
蕭慕延率靖平東望聯軍出征,點副将薛景之,何志。
柳淑淑終于見到了那面屬于蕭慕延的将旗,大大的蕭字龍飛鳳舞,獵獵作響。
十日後,捷報傳來。
剛攻入高源的賽罕兵竟然敗了!
此消息如冷水滴入油鍋,頓時炸開。
“蕭慕延?他不是死了嗎?!”
賽罕将領哈克兒将軍情重重摔在地上,不解氣的又踩了數腳。
一旁的副将道:“從高源逃回來的人說,他們的确是看到了蕭慕延的将旗!”
“他們是守城啊!就算是蕭慕延帶兵,整個高源難道他們連十天都守不住?!”
那副将一臉為難:“據說是蕭慕延親自去叫的陣,守将受不得激,便出城迎戰了。”
“一群蠢貨!!他就是要引他們出城來戰,蕭慕延最擅長的就是野戰伏擊!這些蠢貨的腦子是進水了嗎?!幾句話就受不住了?”
“将……将軍。那……那個蕭慕延會說咱們的話……”
哈克兒被噎了一下,一時間竟不知要說什麽為好。
原本中原人說話就喜歡各種夾槍帶棒,尤其是罵人,把人活活罵死的都有。但他們是賽罕人,中原話本來就不利索,通常對方罵陣,他們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反正也聽不懂,屁事沒有。
但蕭慕延這厮……
這貨他賽罕話說的地道啊!!!
他還很貼心的将中原那些罵陣翻譯成了賽罕話,讓他們這些賽罕人能容易理解!
哈克兒額頭青筋一根根凸起,咬牙切齒:“蕭——慕——延!!老子遲早要刮了你!!”
高源一戰後,蕭慕延可謂是一詐屍驚起千層浪。
東望
曹師爺跌跌撞撞地跑到府衙裏,見到正在清點糧草的王泰,趕緊道:“大人!你可知那個柳大山是誰嗎?!!”
王泰擡眸地看了他一眼:“越騎主将蕭慕延。”
曹師爺驚得嘴都合不攏:“您……您早就知道了?”王泰這神情也太淡定了吧,真不愧是郡守大人啊!
“哼。”王泰甩袖,“難道你真以為一個普通的世家侍衛就能帶兵了?本郡早就猜到柳……蕭将軍絕非凡夫俗子。”
“大人厲害!”
見到曹師爺那吓得魂不守着的模樣,王泰心裏爽極了。
他才不淡定呢,當知道柳大山竟然就是越騎軍主将蕭慕延時他怕得要死了好麽!
那可是他們北方的風雲人物,傳說中的常勝将軍!
他王泰竟然使喚了蕭慕延這麽久?!
據說老魯王在世的時候,都沒有對蕭慕延吆三喝四過。王泰一邊害怕,一邊又詭異的覺得自己這輩子值了……
關州,靖陽王宮
劉昱瑾臉黑如墨,只覺得自己這張臉被蕭慕延隔空抽了一記耳光,火辣辣的疼。
還有沒眼色的官吏乍着膽子問道:“蕭将軍……不是戰死了嗎?”見無人回答,此人又困惑道,“之前王上的那個追封,在活人身上還能算數不?”
劉昱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