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重新上了妝, 柳淑淑仔細對着銅鏡看了半晌, 小聲問道:“眼睛是不是還有點腫?”

吳嬷嬷連忙安慰道:“哪裏腫了,別瞎想,郡主您可美了。”

“算了,就這樣吧。”柳淑淑也不想照鏡子了。一看到自己哭腫的眼睛, 就又想到剛才在蕭慕延懷裏犯傻。那矯情勁兒讓她冷靜下來後,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絕對的黑歷史啊!

竟然是她先表的白!

柳淑淑捂臉, 恨不得以頭撞牆。吳嬷嬷見她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豐富的恨不得要開個染料房, 小心翼翼問道:“蕭将軍又惹您不悅了?”

“沒有啊。”柳淑淑飛快回道,“他挺好的。”

好您還翻個白眼。

吳嬷嬷算是看透了, 她家郡主的理智全留給了別人, 到蕭慕延那裏就只剩下撒嬌和作了。偏偏蕭慕延還就吃這一套, 吳嬷嬷甚至懷疑,柳淑淑對他作天作地的時候, 蕭慕延肯定更高興。

果然等柳淑淑收拾完畢,剛一出門, 就看見充當門神的蕭慕延。柳淑淑頓時哼了一聲,甩袖走了, 蕭慕延二話不說趕緊跟上,堂堂一軍主帥盡職盡責的充當郡主的親衛兵。

吳嬷嬷遠目……

這倆人沒救了!

晚宴分席而坐,王泰作為東道主為這個座次排序也是費了一番功夫。論梁朝品級, 那無疑是柳淑淑最高。可亂世裏誰的拳頭大才是正理, 這無疑就是蕭慕延。

如果說柳淑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朝廷郡主也就罷了, 王泰肯定二話不說将蕭慕延排在首席。

“真的這樣坐嗎?”曹師爺還是有些拿不準主意,“蕭将軍不會生氣吧。”

“不會!”王泰拍着胸脯,“咱們将軍跟咱們郡主什麽關系。你可別小瞧了那位郡主,朝廷裏的哪些公主郡主綁一塊兒都不是她的對手。”

曹師爺想了一會兒:“還真是。那些高門貴女各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別說治理城池了,在後宅主持中饋都要學好幾年。咱們郡主倒是讓我想到一位大人……”

王泰知道他要說誰,不由道:“宣德太後對吧?”

曹師爺連連點頭。宣德太後乃是梁朝高-祖皇帝的元後。高-祖皇帝打下梁朝基業後,不幸英年早逝,留下一衆孤兒寡母。宣德太後不僅成功護住了自己兒子的皇位,還提拔了兩個世家兩個勳貴,讓朝中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制衡局面。後宮不得幹政的規矩,被宣德皇後踩的連渣渣都不剩了,連當時的聖旨上都是太後朱批,而非皇帝朱批。

直到皇帝三十歲後,宣德太後才放下權柄,退居二線。倒不是她有多愛兒子,而是因為當時的宣德太後已經年近七旬,眼睛不行了,這才退的休。宣德太後的幾個女兒也繼承了母親的基因,與宣德太後一樣彪悍。在宣德太後去世不久,她那羸弱了一輩子的皇帝兒子也因病去世了。梁朝就此拉開了長公主與自己侄兒太子奪權的大幕。最終太子險勝。這次奪權大戰也給梁朝後來的繼任者們敲響了警鐘,自此開始大範圍限制公主、郡主、縣主這些高門貴女的權利。

但現在,王泰的座次則是将柳淑淑與蕭慕延一起排在了首席。曹師爺還是有些不放心,他總覺得蕭慕延尊敬柳淑淑也就是做個樣子,那位郡主的存在跟個吉祥物差不多。

現在很多人都傳言柳淑淑很有當年宣德太後的風采,但宣德太後在梁朝的口碑是毀譽參半,尤其是在梁朝末期,竟然還有人将梁朝的式微歸到了宣德太後身上,說她牝雞司晨,這才惹得天道,斷了梁朝的國運。

東望城內官吏各個忐忑不安,王泰掃了他們一眼,一群傻貨,靖平是什麽地方,那可是蕭慕延的自留地。連那座城蕭慕延都敢将所有的政務交給柳淑淑,除了彼此間的充分信任,還有其他原因嗎?還牝雞司晨?郡主哪怕是将蕭慕延的頭盔當球踢,他們的蕭大将軍都會再打兩個,讓郡主換着玩兒。

王泰得意的揚着頭,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滋味着實讓他生出一種優越感啊。

晚宴上,柳淑淑走到自己的席面前,衆人起身行禮,柳淑淑道:“都坐吧。”

曹師爺小心翼翼地擡眼朝上首望去,坐在上首的兩個人臉色正常,神情自然,仿佛就該這樣坐一樣。

“不愧是王大人啊!”曹師爺對王泰徹底服了。在站隊問題上,王泰就沒有錯過一次,這眼力勁兒,自己再學十年都趕不上!

大戰勝利後,柳淑淑的郡主身份無須朝廷點頭,便得到了認證。全殲賽罕十萬人馬後,蕭慕延也順勢改變了自己的軍事政策。不再像之前那樣放棄對城池的控制。如今林世山的虎威軍已來靖平,還有這次大戰後俘虜的士卒,以及百姓的回流,蕭慕延清點了手中的人馬和将領,足以徹底控制甘州各處重鎮郡城。像燕平何志這樣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将,便帶了人馬分別鎮守了兩處城池。

柳淑淑現在要做的就是巡視整個甘州,魯王嫡出血脈的頭銜很能鼓舞這些魯國來的将士們。

第一站自然就是東望。

王泰還不知道,自己這次晚宴的座次的排序對後來有着多深遠的影響。但現在,無論是蕭慕延還是柳淑淑,對二人并肩坐着都沒有任何意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蕭慕延覺得柳淑淑離他還是遠了點……

下次可以暗示一下王泰将兩張桌子幹脆擺在一起。

晚宴的氛圍很輕松,王泰還準備了樂舞助興。酒過三巡,柳淑淑頻頻朝着蕭慕延那邊望去。

她的席面上的菜肴都是特制的,與衆人都不一樣,主要是以藥膳為主,也沒有酒,酒杯裏裝的只是白水罷了。

但蕭慕延喝的就是貨真價實的玉釀了。這家夥的酒量根本就個渣,偏偏很多人都以為他特別能喝,東望的官吏來敬他,他也是來者不拒。柳淑淑還記得他身上有傷,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也不好說什麽,只能頻繁看他,希望蕭慕延能明白她的眼神。

在她往蕭慕延那邊看了第六次後,蕭慕延終于放下了酒杯。随後又倒了一杯,前來敬她。

這貨肯定喝醉了……

擱着平時他肯定不會讓她喝酒。

柳淑淑扶額,以水代酒幹了一杯。終于忍不住低聲道:“你少喝點,是不想傷口痊愈了嗎?”

蕭慕延委屈的眨眨眼:“好。不喝了。”

柳淑淑再次确定他的确喝醉了。眼見宴席也到了尾聲,幹脆帶着蕭慕延提前離席。反正這裏他們兩個最大牌,提前退席也是正常,下面的人反而能更自在。

蕭慕延哪怕是喝醉了,腳步依舊十分穩健,猛地看上去就跟沒事人一樣,但一雙眼睛卻騙不了人,柳淑淑被他瞧的臉滾燙。

“不能喝酒還逞強,你當你是我兄長麽?”柳淑淑将他按在椅子裏,端來了醒酒的湯藥,“他千杯不醉,你是一杯就倒,趕緊喝了,不然明天頭疼。”

蕭慕延老老實實的接過藥,一口悶下,又老老實實的淨手洗臉。這樣聽話老實的蕭慕延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柳淑淑不由嘿嘿笑了兩聲。

惹得蕭慕延不由問道:“淑淑,你笑什麽。”

柳淑淑惡從膽邊生,伸手捏着蕭慕延的臉,幼稚地往外一扯,忍不住又哈哈大笑。

蕭慕延滿臉的不解,但也沒有阻止她。

“這是真的喝醉了啊。”

蕭慕延眼睛亮亮的盯着她,看的柳淑淑心虛不已,趕緊松了手,問道:“頭還疼嗎?”

蕭慕延低頭想了一下:“不疼。”

“那行吧,我走了。”

柳淑淑正要出去叮囑侍從們晚上多留心,誰料蕭慕延卻突然喊住了她。

“淑淑!”

柳淑淑停下腳步回過頭:“怎麽了?”

“你真好。”蕭慕延笑道。

被莫名發了一張“好人卡”的柳淑淑捂着胸口,艱難道:“嗯,知道了。”她想要離開,覺得不放心,又折返了回去。喝醉酒的蕭慕延仿佛從一只老虎變成了一只奶喵。

柳淑淑伸手蓋住他的額頭,試了試體溫,自言自語道:“沒發燒啊,這是亂說什麽胡話呢,哎,以後還是別喝酒了,老實遵守軍紀吧。”

蕭慕延微微仰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柳淑淑,只覺得心裏被填的滿滿的。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就當他以為自己一輩子就是一個戰争兵器時,他遇到了柳淑淑。

老魯王對他,是憐憫與愧疚。

越騎軍對他,是尊敬與愛戴。

柳淑淑與這些人都不一樣,是她帶他回到了人間。

柳淑淑還要在問蕭慕延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一低頭,發現他已經靠着椅子睡着了。蕭慕延毫無防備,将自己最柔軟的一面毫不保留的全部留給她。

第二天酒醒後的蕭大将軍沒有任何不适,依舊生龍活虎的去給柳淑淑請安。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被柳淑淑盯着有些不自然的蕭慕延讪讪的說道。

“沒什麽。”柳淑淑看了半天也沒從他那裏看出什麽端倪,就是有些可惜蕭奶喵又變成了吃人老虎。

此番東望之行,柳淑淑還要将在靖平實行的救援制度在東望推廣開來,王泰當然是全力支持。

戰後各種政策都要陸續推廣開來,以方便凝聚整個甘州。只是柳淑淑忘了東望乃是趙王的屬地,她身為魯國郡主,在東望根本沒有任何權力。

但王泰很有默契的沒有提這一茬。比起山高水遠的趙王,他現在可是在蕭慕延的地盤上,這隊該怎麽站,還用說麽?

但他不提,不代表別人沒有意見。

只是不等反對的聲音出來,王泰便接到了來自趙王王宮的噩耗,趙王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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