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翌日桃夭夭醒來時外頭天色大亮,她一驚,急忙起身卻不慎摔倒在床下。

翠羽緋意聞聲進來,見小主吃力把着床沿想要起身,忙放下手中東西去攙扶,扶着她坐下後注意到小主纖細的手腕青了一圈,似被人捆綁過……

桃夭夭着急問道:“為何不叫我起身?這耽擱了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可如何是好?”又道:“趕緊伺候我更衣梳妝,我這就去給皇後娘娘請罪。”

翠羽笑道:“小主安心就是,今日一大早,敬事房的童公公就來咱們月華殿囑咐奴婢,說皇上允許小主今日休息不用去給皇後娘娘請安,萬不可打擾小主睡眠。”又羨慕道:“皇上對小主可真好。”自己的另一半也不知在何處。

桃夭夭心中一沉,皇上這不是在對她好,而是在給她樹敵。就因為昨日自己在禦花園冒犯了龍威?昨夜算小懲,今日往後才是大懲。是自己想差了,以為不争寵就能安心度日,低估了皇權的不可侵犯。

她顧不得自己渾身酸疼,讓翠羽緋意給自己梳妝,希望此時過去請罪還可以彌補一二。

鹹福宮。

敏儀笑着喚起,道:“無需多禮,起來吧。皇上已給你告假,何必如此見外再跑一趟?”

桃夭夭恭敬回道:“娘娘寬宏仁厚,嫔妾不敢逾越,委實羞愧難當,特來向娘娘請罪。”

敏儀掃了一眼她手腕間那對一指寬的羊脂玉镯,隐約可見遮擋下肌膚青紫痕跡,心中略略舒坦,皇上對她不甚溫柔。她溫聲道:“都說不知者無罪,你本事出有因,何罪之有?且放寬心。”

桃夭夭感激地望了皇後一眼,笑着道謝。

說話間,外頭內侍聲音響起:“良妃娘娘到。”

敏儀杏眼驟冷,瞬間又恢複如常,微微倚在正紅色百子千孫雲錦軟墊上。比起良妃,她比較中意桃夭夭這個貌美懂規矩不嬌氣的妾,再直白一點就是易掌控。良妃愛自作聰明且心太大,當誰不知道她心中的那點小九九?若是自己過繼她的兒子,往後一宮東西兩太後,自己怕只有冷板凳坐。若不是她娘家得力,自己早就想收拾她了。瞧了瞧起身迎接良妃的桃夭夭,這不就是一把利刃嗎?

桃夭夭向良妃行禮問安,良妃冷哼一聲當作沒看見,走上前笑着向皇後請安:“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敏儀笑着喚起,道:“不是才回去,可有要事?”

良妃坐在上手位,拂了拂自己三層金線織造的金羽裙,笑着解釋:“這不是我父親剛剛派人給我送了兩箱子皮毛進來嘛,臣妾見那皮毛顏色鮮亮且柔軟光滑,就想着挑些上好的給娘娘送來。天氣眼見地就要轉涼,如今就讓繡娘細細做件鬥篷或褂子,到了冬至用香料熏過就可以拿出來穿,再不用穿那些進貢緊趕出來粗糙的。”說完就有兩個宮女端着兩個朱紅色托盤進來,總共四件皮毛,一件火紅色狐貍毛、一件白狐貍毛、一件紫貂、一件黑貂;四件全無一絲雜色,實屬珍貴罕見,可見顧國公下了大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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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後打量皮毛的時候,良妃這才發覺半蹲的桃夭夭,驚道:“哎呦,瞧本宮這記性,竟忘記叫妹妹起身,該打!妹妹快快起來吧。”又對着身後宮女道:“錦笑,待會兒回去,你去挑件好的皮毛送去給桃常在,權當本宮的賠禮。”

觀衆覺着表演太過浮誇不忍拆穿,表演者只覺自己演技精湛無可挑剔。

桃夭夭見良妃高高在上一副施舍的表情,把嘴裏的推辭改為道謝:“那嫔妾就卻之不恭,謝過良妃娘娘賞賜。”人家本不放在心上的東西,自己若是再推辭就太不知趣了。

良妃随意'嗯'了一聲,又與皇後商議做什麽款式的褂子、用什麽絲線縫制、鑲什麽寶石為扣,搭配什麽裙子,女人聊起這些都有說不完的話,更別說宮裏悠閑自在的後妃。桃夭夭靜靜聽着,靜靜品茶,待二人聊完衣飾,起身告退。

有了之前熱絡的開場,良妃也好張口自己所求之事,她笑着把桌上冰紋湖綠色茶盞遞給皇後道:“想來姐姐也知妹妹昨日不小心得罪了皇上,可妹妹也着實冤枉,只不過從禦花園路過見到皇上就給他請安,不想……我總不能避而不見吧?還請姐姐從中調和則個。”說完假意摸摸眼淚。

敏儀嘴角抽了抽,打量自己是傻瓜呢?這話說給她兒子聽恐也是不信的。不過拿人手短,也不是什麽大事,遂安慰道:“此事妹妹不必放在心上,想來皇上應是在別處受了氣,妹妹不小心撞在槍口上,故而皇上把火氣撒在妹妹身上,皇上不是真的想要責怪妹妹的。待過幾日,本宮邀皇上用膳再好言相勸,妹妹從旁積極認錯,此事就算翻過了。”

良妃想起昨日皇上那冰冷的眼神就心生畏懼,這樣的皇上好陌生;又想起這些年的情份,只覺得皇後所言不虛。可皇上因何事生氣呢?不覺就問出了口。

敏儀看着門口嘆息,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皇上也不例外。”敏儀本意是想要把矛頭指向桃夭夭,不想在往後的歲月裏,一語成谶。

良妃看了看門口,空無一人。美人關?美人,門口,符合條件的只有剛剛出去的桃夭夭了!怒上心頭,手掌往桌子上一拍,好你個賤蹄子!我因你受罪,你卻還在我面前賣弄可憐!

敏儀見良妃氣紅了臉,輕咳一聲。

良妃自知失态,讪讪一笑,掩飾道:“臣妾一時想起宮裏不安分的奴才故而失态,還請娘娘見諒。”陪笑幾句後告辭回宮。

景仁宮。

錦笑見主子面目猙獰,揮手摔碎了殿內一應上好的茶具花瓶,坐在一旁還未解氣。心中微嘆,也只有顧國公府實力雄厚才養得起如此敗家的女兒。選了一塊最差的灰白色貂皮作為給桃小主的賠禮,可顧國公送來的東西最差能差到哪裏去?

良妃見了更是憤怒,拿起針線框裏的黃金剪,咔咔幾剪刀後,一塊完整的皮毛就殘缺不全。她冷笑道:“拿去賞她吧。”

錦笑拿着東西恭敬退出去,輕拭額頭細汗,娘娘發怒時太恐怖了。來到景陽宮月華殿,笑着把東西遞給翠羽道:“東西已送達,奴婢告退。”緋意送她出去。

翠羽展開一看,驚呼這是賞賜之物?桃夭夭摸了摸皮毛上的窟窿,大小不一,東一塊西一塊,沒有殘缺規則,應是人在盛怒之下用利刃所致。無聲嘆息,讓翠羽收起來。

錦笑回到景仁宮就聽主子問起桃常在接收賞賜後的反應,錦笑當時可不好意思留下再觀桃常在反應,斟酌道:“桃常在笑着道謝,再無其他反應。”卻見主子聽後怒罵桃常在心機深沉,錦笑咬咬嘴唇,自己這是火上澆油了?

不過良妃畢竟長在權貴家庭,在宮裏也生活了十來年,豈不懂權衡輕重?壓下對桃夭夭的厭惡,首先要解決兒子的問題。

皇子所一般不準後妃進入的,母子相見都得選在休沐之日。無奈良妃賄賂豐厚,把守的侍衛熟門熟路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行。

良妃先去兩個兒子書房檢查,見書桌上的筆墨紙硯份量一如自己月前的布置,且上頭擺放的大多是些精巧玩具,可見平日裏只顧着玩去了。再去寝房查看一番,柔軟的金絲絨被疊放得整整齊齊;置辦的衣物稍有磨損,想着等會回去再選些好料子重新置辦;玉佩香囊這些不見缺失,奴才還算得用。遂坐在室內等候兒子下學歸來。

“小德子,快去給爺把今日的功課以及被太師所罰的一并寫好,記得字要仿照爺的字跡寫!你看你昨日不認真,害得爺今日被太師識破懲罰,再這樣你就不用在爺這兒當差了。”人未到聲先至,八歲的孩子正是人憎狗嫌的時候,別的不懂,懲罰人的手段倒是無師自通;又倚仗自己身份尊貴到處作威作福,首當其沖的就是自己身邊的奴才遭殃。

比小主子大兩歲的小德子低聲應答,提着書箱去往書房。

良妃再也按耐不住沖出房門,舍不得打兒子,擡手就給了小德子兩耳光,感嘆自己為何生了這麽兩個孽障魔頭!

瘦弱的小德子大氣不敢出低頭站在原地等候主子發落,低頭間有血珠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臉上生疼,也不敢去擦拭。

良妃厭惡地用天婵金絲帕擦拭護甲上的血跡,見擦拭不去,把護甲摘了随同絲帕一起丢掉。清脆的聲音吸引遠處掃地的奴才注目,那可是金子加寶石做的,價值比自己身價都高,那金絲帕洗去血跡倒是可以送給相好,就等着他們離開自己撿回。

蒼磊蒼淼很少見母妃發這麽大的火,兩人對視一眼,一人拉着母妃一只手撒嬌道:“母妃什麽時候到的?也不提早說一聲?兒子好早點回來陪您。”

良妃被兒子一癡纏,心頭一軟,愛憐地摸摸兒子俊俏的臉蛋,嘆息道:“你們父皇責備你們學習不認真,母妃本還不信,你們倒好,就知道投機取巧!現在功課可以讓別人代替,那往後呢?你們參政議政時讓誰去代替?”

蒼磊滿不在乎道:“不是還有幕僚門客可以商讨嗎?再說這朝堂事物是用腦子去想,又不是像這些八股文一般要死記硬背。”

蒼淼贊同的點點頭。

良妃被氣笑了:“你倒是想得美好且長遠,可你們父皇不只你們兩個兒子,往後你們還會有弟弟出生。現在你們覺得功課不重要,母妃問你,你們現在就在你們父皇心中留下貪玩不務正業的印象,往後有事他可會第一個考慮你們?我可聽說崇文館的太師對你們大哥贊嘆有加,想來他在你們父皇心中也同樣如此。”

蒼淼不屑道:“就他?裝模作樣的僞君子!讀書死記硬背,就會拍太師馬屁!”

良妃無奈道:“他能夠得到太師贊賞這一點就比你們強許多,你們若是不服氣,也讓太師稱贊你們呀?”見倆個兒子站在一旁嘟嘴生悶氣,不由得開解道:“這次就算了,往後自己長點心,不要再被教唆你們偷懶的奴才利用了。”

凡事總得有個替罪羊。

小德子立即跪下叩頭,請求道:“娘娘明察,是二皇子吩咐奴才做的,不是奴才主動的。”

才掩上的遮羞布就被抽走,良妃冷笑:“還敢狡辯?拉出去杖斃!”

小德子吓傻了,向兩位小主子求救,蒼磊蒼淼眼睛看向別處,一個奴才而已。

很快就有內侍把小德子拉出去,良妃掃了一眼餘下的奴才,厲聲道:“你們之中再有教唆主子偷懶的,這就是下場!你們相量着辦!”

庭院二三十個奴才紛紛下跪表示自己絕對忠心耿耿,不會教唆小主子學壞。

良妃解決了兒子的問題,心情愉悅地回去了。

一個奴才的消亡,在人口龐大的皇宮沒有攜起半點漣漪,也沒有人記得他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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