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皇上特許後妃的娘家家眷來神武門處探望,當然一後四妃的娘家人可直接去到其宮裏探望。
蘇夫人領着媳婦小孫兒來到鹹福宮,見禮後,蘇夫人見女兒氣色極好,眉宇舒展,赤色金鳳袍把她襯得雍容華貴,暗自點頭。想着回去與老爺一說,夜晚也可安心睡覺了。
兩歲的蘇哲是蘇澤嫡幼子,身着一襲褚紅金絲吉服,頭戴虎頭帽,虎頭虎腦的煞是可愛。他想從高腳椅上下去玩,腳試探着點地面,雙手抓在扶手上,衣裳太厚實往上一縮全堆在胸前擋住了視線,腳下放空不敢跳下去,只得安安靜靜的坐着,只一雙靈動的眼睛好奇地四處觀望。可把在座三人看笑了。
敏儀取下寶石戒指,伸出素手對蘇哲笑道:“哲兒來姑姑這裏玩。”
稚兒剛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見到陌生人怕生,蘇哲轉頭靠在蘇少夫人懷裏。
蘇少夫人心中一緊,說實在的她有些怕這個小姑子,雖她嫁過去和皇後相處了半年,期間友好和睦,可她對皇後就是有一種打從心底的恐懼。她斂了神色,抱起幼兒離開位置在皇後面前蹲下,把他放在地上柔聲道:“哲兒你看,這是姑姑,姑姑最喜歡哲兒了,你每天吃的奶酪都是姑姑賞的呢,快謝謝姑姑。”
一說起吃,蘇哲就咽咽口水,目光灼灼的望着敏儀,期望能從她身上看出吃的來。
敏儀掩嘴一笑,讓人去準備,又用銀叉叉起一團龍須酥道:“哲兒吃過這個沒有?可好吃了,不信你聞聞。”
雪白纖細的龍須酥散發着甜甜的氣息,蘇哲不由自主靠近,并不去拿,看一眼敏儀再看一眼龍須酥,你倒是快遞給我呀!
敏儀笑着遞給他,待他吃完這一口後問他還要不要吃,見蘇哲點點頭,敏儀試探地抱他在懷裏讓他自己叉着吃,這東西入口即化也不怕噎着他。敏儀心甘情願伺候他吃龍須酥,擦擦衣服上碎屑、喂口鮮乳、擦擦嘴巴,繁瑣的事情她做出幸福的味道。
婆媳二人對視一眼,無聲嘆息,造化弄人!
景仁宮。
顧國公夫人王氏也攜同兩個兒媳并兩個小孫子進宮探望女兒。王氏五十出頭的年紀,身着一品诰命服,臉上擦着白白的脂粉掩蓋住原先的容貌,只是臉上的紋路卡着粉,不太美觀;完全規矩的依照制度打扮,顯得格外古板無趣,一如她的為人,好在顧國公敬重她,雖有幾房小妾,卻也翻不起什麽浪。
良妃對母親感情不深,已逝的大伯母是個八面玲珑的主,她總是光彩照人,襯托得母親就像上不得臺面的鄉野婦人,她提議母親學學,可母親卻斥責她小孩子家家懂什麽;她還看見父親的幾房小妾擠兌母親,母親一言不發,從怒其不争到由她去,這是一個女孩的成長。就算近十年母親做上國公夫人,也依舊不被人看重,卑順的模樣太深入人心。
自己在家時還能向父親告狀,讓父親整治他的小妾,自己進宮後每次見她交談很少也不知她是如何受委屈的,再看鬓角已然出現的銀發,良妃不禁鼻子一酸。再看母親身後兩個好奇打量的嫂子,打扮得一個比一個奢華,雖站在母親身後,可一點為人媳的自覺都沒有,端茶遞水全是宮女的事情。
再看兩個小侄子和自個兒子搶玩具,兩個嫂子一點異樣的情緒都沒有,可見兩個侄兒在家中蠻橫無理慣了。今日倒是要替兄長管教管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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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聲道:“崇華、崇景過來。”
四歲的回道:“過去幹什麽?”六歲的說:“姑姑,你有事就直說。”
良妃直勾勾的看着兩個嫂子不言不語,眼裏鋒利的刀子能割肉刮骨。
兩人原先還混不在意,只是被小姑子一注視,腳不由自主的有些發抖,堅持不過幾息時間受不住跪在地上求饒:“娘娘息怒!孩子小不懂事,還請您原諒這一回。”見小姑子不回話,忙把兩個兒子喚到身前跪下賠禮道歉。
王氏蠕動了幾下嘴角,還是把嘴裏的勸咽回去。
鐘粹宮。
賢妃原是宮女出身,家中兄弟姐妹六個,她是老二,老大是哥哥,實在養不活這麽多人,她父母就把她賣進宮,得了二十兩銀子回去養活餘下的孩子。她恨過怨過,可再多的怨恨也在時光中消磨殆盡,餘下淨是漠然。
李胡安依靠妹妹才做了大內侍衛領了個神武門守門的差事,年近三十的漢子隔着屏風見妹妹還是支支吾吾的,不是口齒不清,而是覺得對不住妹妹,既希望能和她好好說話,又怕自己嘴笨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斟酌再三還是從懷裏掏出一把長命鎖,遞給朝露讓她轉交給妹妹,道:“這是爹娘托我帶來的,說是給四公主的周歲生辰賀禮,賀禮來得有些晚,還請妹妹莫怪。”爹娘這些年一直盼望着修複與妹妹的關系,既是彌補又是仰仗她讓家裏日子再好過些。
賢妃接過置于掌心,銀的,份量不輕,是小時候自己羨慕不來的,可也是宮裏人瞧不上眼的,這是普通的宮女內侍也能随随便便掏出來的東西。她回道:“爹娘有心了,代我問好。”
李胡安心中一喜,收下就好。
賢妃又詢問一番侄子們境況,賞他一百兩銀子。別的東西再好也沒有比銀子更适用,這對于一個普通家庭而言算是一筆巨款,李胡安笑着告退。
淑妃德妃宮裏一派和睦,不時傳出歡顏笑語。
神武門內牆角搭建了一排小房子,也沒有多做裝飾,內裏只擺放一套桌椅,再以幾幅畫以及幾盆花草作為裝飾。
夏氏帶着女兒早早的來到神武門排隊登記,被安排在一間屋子等了半個時辰也不見桃夭夭出現,都有人見完面回去了。塞了一錠銀子在內侍手中詢問情況。
內侍甲斜着眼問道:“你原先可與宮裏頭的娘娘言明你今日會來?”
夏氏一噎,這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誰知道這些?又埋怨桃夭夭知道章程卻不提早告知家裏。再塞了一錠銀子給內侍,讓他幫忙去喚去年新進宮的桃常在來此相見。
內侍甲抛了抛手中的銀子道:“去年進宮的秀女多了去了,誰知道她住哪個宮?還得一座挨一座的宮殿去找,離崗這麽久出了事,上頭追究起來誰負責?掉腦袋的事是銀子能算得清的?”
夏氏被氣得吐血,這些年沒受過的氣在今日一并受了。她僵硬的笑着,又再掏出一張銀票塞到內侍手裏道:“還求公公幫幫忙。”心在滴血,兩百兩銀子就這樣打水漂了,連個響聲都沒留下。
內侍甲這才不急不緩地去尋人了。實則他知道桃常在住哪個宮,可誰又會嫌銀子壓手呢?他們私下也會悄悄議論後妃的長相,桃常在的美貌遠遠領先了一個花萼樓的高度,見者難忘;他曾有幸見過一回,桃常在在禦花園畫畫,在他看來她才是那副最美的畫,不是神筆繪畫不出桃常在的天人之姿。
他來到景陽宮,讓人通傳,複來到月華殿,見禮後表明來意。
桃夭夭一愣,真的沒有想到母親和妹妹會來看自己,讓翠羽打賞他後起身整理衣着并喚緋意包四份禮品,随後就去往神武門。
內侍甲摸着荷包裏的四顆銀花生笑的合不攏嘴,這比得了夏氏兩百兩銀子還要讓人來得高興。也不急着離去,在景陽宮門外等了一會兒,見桃常在及兩個宮女出現,忙殷勤的在前頭引路。
夏氏及桃灼灼又再等了半個時辰才等來了桃夭夭,肚裏灌飽了茶水,又無處更衣,憋悶得臉色潮紅。
桃灼灼還沒有姐姐已身為後妃的自覺,習慣性地譏諷道:“姐姐可讓我們好等。”桃夭夭離家大半年,原先寵愛她的父親不知怎的開始對她挑刺了,這不好那不好,反正一身臭毛病,連伸冤撒氣的地方都找不到,如今見了桃夭夭就習慣性地來了一句。
內侍甲還沒出去,聞言怒斥道:“大膽!對常在不敬就是對皇家不敬,藐視皇家權威,敢問桃翰林家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母女二人也是窩裏橫的人,被內侍甲一吓,夏氏驚得從椅子上摔下來,桃灼灼也是腿一軟,好在沒有失禁。母女二人跪在地上求道:“賤妾拜見常在,常在吉祥!賤妾不懂規矩,請常在原諒。”
桃夭夭對着內侍甲微微一笑,請他先出去,內侍甲暈乎乎的出門了。
她緩緩坐下道:“不必多禮,母親妹妹快快請起。”都說環境改變人,此話不假,桃夭夭行動間不知不覺就帶着皇家的貴氣,她坐在簡陋的環境就讓母女二人覺得高不可攀。
桃灼灼傻乎乎的看着桃夭夭,一襲茜紅色栀子花拽地長裙,靈蛇髻插着水頭十足的碧玉簪,紅豔豔的珊瑚耳墜子,氣定神閑,看上去比原先還美上一倍不止。是宮裏養人麽?
夏氏擦擦額間冷汗,也不敢坐,直奔主題:“常在在宮中過得可還舒心?老爺一直擔憂着,特意囑咐我今日來探望。”說完遞上一疊銀票。
桃夭夭笑道:“父親有心了,我在宮裏很好,你們不用擔心。請母親代我向父親弟弟問好。”并沒有接銀票的意思,又喚翠羽緋意把禮品拿來。
二人把匆忙包裝好的四個禮盒放在夫人面前,心中感嘆良多,再見時竟是這幅光景,曾經恐懼害怕的夫人如今在她們看來只不過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半老徐娘,曾經嚣張跋扈的二姑娘是個傻子,人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清。
桃夭夭接着道:“這是給你們的新年賀禮,若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夏氏還有許多話說可不敢挽留,讪讪一笑,桃灼灼完全被震撼到了,還沒有回神。
桃夭夭笑着離去,桃灼灼透過窄小的門框看着遠去的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發呆,那衣裳也不知是什麽布料做的,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過往的內侍宮女皆停下問安。麻雀可以變鳳凰?還是她一直就是,只是先前用雜羽掩蓋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樣的排版,文讀起來有沒有好點?^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