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回來,卻看到如此情形
”
朱遲:“她又聽不懂。”
烏臨不開口了。
朱遲感覺自己說服了她,卻又隐約覺得不對。
他望着烏臨,似乎在猶豫着什麽。半晌,才道:“我道歉。對不起。”
烏臨有些意外,看着藍瞳男孩的眼睛。他的表情很誠懇,似乎真的充滿歉意。
她笑了笑:“你不用道歉。”
她本意是表示她并沒有生氣,但朱遲完全理解錯了,立刻便道:“我應該道歉。因為我惹你不開心了。”
他的表情非常嚴肅,像是在談論一個重要的科學問題似的。
烏臨怔了怔,回過神來,不敢再跟他就這個問題讨論下去。
她只怕又引來他一番熱烈直白的示愛。
烏臨平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魅力巨大,竟在對方不知她底細的情形下,惹來一枚極品帥哥的如此關注。
“請你接受我的道歉。”朱遲見她久久不答,又認真地說了一句。
烏臨心底無奈的情緒固然超過開心,卻至少還是愉快的,于是她微微地笑了笑,道:“我接受了。”
朱遲松了一口氣似的,沖着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大約還是因為人長得太帥。他笑起來的時候,就像陽光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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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臨雖然見多識廣,一瞬間還是微微晃了神。
她不動聲色地微微轉過了臉。
“你是學什麽專業的?”朱遲問。
烏臨遲疑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卻只說了大類:“商科。你呢?”
“好巧,我也是學商科。”朱遲微笑起來。
烏臨有意外。
她本來已經篤定地以為,簡單粗暴如朱遲,一定是位未來的科學家。
他并不像是擅長與人打交道的人。不過商科也有細類,他或許是走的研究路線。
朱遲并不知道自己已被打上“情商低”的标簽,看着烏臨的眼光溫柔裏夾帶了一點點興奮:“這麽說,我們以後會經常見面。”
烏臨想象了一下那副畫面,有些頭痛,卻不敢表露出來,只點了點頭,道:“應該是了。”
安娜端着餐盤過來,把他們點的飲料和食物送過來。
朱遲看着烏臨,忽然對安娜用英語說:“我想要一份和她一樣的三明治。”
安娜點了點,微笑道:“好的。這位小姐需要嗎?”
她問的是路娅。
路娅臉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點了點頭,道:“我也要一份好了。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 霸道傲嬌的小少爺朱遲!!!
倒黴的忠犬女配路娅!!!!
————
修文
☆、爛醉
朱遲和路娅後來點的三明治還沒送上來,酒吧的燈光忽然之間暗了下去。
然後,在酒吧中央的小小空地上打出一束燈光。安娜出現在燈光下,胸前不知何時背起一把吉他,面前還立着一個黑色支架,架起一支麥克風。
“各位晚上好!”
她笑容明媚,說了這一句。酒吧裏各處竊竊私語的聲音就此停止。
“我是‘留聲’酒吧的服務生安娜。我想耽誤各位一點時間。今天是我深愛的男友保羅的二十九歲生日。保羅以前是梧桐學院美術系的學生,他很有天分,但是遺憾的是,在前年,他因為癌症去世了。我想唱一支歌,來紀念他。希望你們也能祝福他。”
說這一段話的時候,安娜燦爛至無心無肺的笑容,變得溫柔。
她說這段話的口吻很平淡,帶着些許緬懷的溫情,卻并沒有痛徹心扉的哀傷。
她的措辭更欠奉任何技巧,用的一概是最簡單的詞彙,似乎只是一個最普通的人,在說着最尋常不過的小事。
酒吧裏沒有人說話,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被在座的客人們刻意壓抑至最小聲。
安娜微笑,撥動琴弦。
安娜的歌聲比說話聲更加動聽。
歌詞淺顯,曲調平易。
她站在燈光下,神色寂靜而溫柔。
一曲唱畢,掌聲響起,燈光也重新恢複正常。
安娜将吉他放下,轉身便重新投入工作。她把朱遲和路娅新點的三明治端過來,卻被烏臨攔住。
烏臨的臉色,與剛才相比,似乎沉郁了很多。
“安娜。你現在,交了新的男友嗎?”烏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問這樣一句。
安娜微笑:“我一個月前認識了傑克。我們現在正在熱戀。”
她的态度太過坦然,烏臨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安娜看着她,臉色稍微變得嚴肅了一點,卻道:“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沒辦法愛上別人了。可是我想,我得連保羅的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我要活得快樂。傑克令我快樂。”
簡單直接的邏輯,令人無法反駁。
烏臨無話可說,想了想,從包裏找出一張大額紙幣,塞到安娜手裏:“給你的。”
安娜露出一個誇張的笑來,收起這筆小費,不忘诙諧地道:“富有的東方人!”
烏臨含笑點頭。
安娜離開了,烏臨又拿了一張紙幣,放在桌上。
從剛剛開始,因為早些時候的冒失惹得烏臨不快以後,朱遲很明顯地沉默了許多。
他不明白的時候,會選擇觀察。
他想知道,烏臨喜歡聽怎樣的話。
但此刻,他的目光随着烏臨的動作移到那張紙幣上。
她的意圖很明顯。朱遲再遲鈍,也明白了過來。
她是想離開了。而且還準備自己付賬。
他愣了一下,而後擡起眼看她,張口想說話。
烏臨打斷了他的企圖,道:“抱歉,我還與人有約,先走一步。”
她心情變化,沒了早些時候的耐心,拿起外套和圍巾,起身便走。
朱遲本能地道:“等等!”
烏臨無動于衷,頭也不回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夜色已覆蓋長街。街燈亮起昏黃柔和的光線。
烏臨邊走,邊匆匆穿上外套,而後一路疾行,走回了酒店。
安娜的話,是她想聽的。
她需要一個理由,名正言順地打破她因噎廢食的堅持,卻發現,旁人的話再有道理,也抵不過她心頭沒來由的頑固。
正如俗話所說。沒有人能夠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安娜是個好人。
她思念着保羅,同傑克戀愛,認真地生活。
而自私如她,既遺忘了佑安,又傷害着石零,只一味想築起厚厚的殼,來保護自己。
烏臨在這一刻,無比憎惡自己。
這種感覺,令烏臨覺得煩躁異常。
她本來是來散心的,心裏的郁結,卻越來越難以解開。
果然,逃避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可是,除了逃避,烏臨此刻看不出任何出路。
于是,她開了一支紅酒。
一杯一杯複一杯。
她有技巧地将自己灌醉在了異國他鄉的陌生房間。
…………
烏臨是被酒店的工作人員從床上叫醒的。
宿醉之後頭痛欲裂。烏臨望着眼前陌生女孩的臉孔,臉色陰沉。
“是這樣的。替您訂房間的康先生打電話來,說聯系不上您,但我們這邊顯示您已入住房間,所以我們上來看看。”
烏臨從一側的手袋裏找出手機。果然沒電了。
她耐着性子,道:“現在你看過了。”
一流酒店的服務人員素質當然是一流的。烏臨語氣不善,但年輕女孩仍帶着歉意笑了笑,禮貌地道:“康先生讓您給他回個電話。您如果有需要,請随時聯系前臺。我先走了。”
女孩離開後,烏臨給手機插上充電器,給康雲打電話。
康雲幾乎立刻就接了起來:“小姐?”
他的聲音很急切。
烏臨雖然心情糟糕,但明知是自己不對,還是放軟了口氣,解釋道:“我喝多了,手機沒電。”
康雲沉默了一會兒。
烏臨還以為是信號不好,說了一句:“喂?還在嗎?”
康雲重新開口,聲音變得有些沉重:“周允被警方帶走了。”
這句話,成功地令烏臨清醒了不少。
烏臨最不擅長的事情大約是戀愛,但在其他事情上,還算是比較聰明的。
消息勁爆,但她的口吻卻很冷靜:“怎麽回事?”
康雲受她的感染,似乎也鎮定了一些,道:“周允和一個女孩在皇朝酒店的高層房間裏密會,結果女孩墜樓身亡。報警後,周允被警方查出曾吸食毒品。”
烏臨震驚。
她猜想過,也許康雲出事,是林加的手筆。但是沒想到,竟然是刑事案件,還牽涉人命。
她深深吸了口氣,勉強維持着平靜,問:“周允怎麽說?”
康雲道:“他被警方帶走,還在問訊,具體情況不清楚。”
烏臨想了想,道:“給我訂最快的機票吧。”
烏臨挂斷電話,思考了一會兒,撥通林加的手機。
那日他送她去見易雅後,她再也沒聯系過他,而後便徑自來到梧桐學院,不曾同他告別。
林加也沒有主動給她打電話,所以兩人其實已有一周未曾聯絡。
電話撥通,鈴聲響了兩聲後被接起。
“小姐。”林加主動開口,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而鎮定。
仿佛那一夜他的失控失态,都只是她的錯覺。
烏臨并沒有直接問起他是否與周允出事有關,只是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我在L國,梧桐學院附近。”
林加遲疑了一會兒,道:“感覺怎麽樣?”
烏臨道:“還行吧。不過我想你了,所以會盡快回來。”
她在說虛僞的情話的時候,口齒清晰,面不改色。
她當然不是“想他”,而是想知道,周允的事跟他有沒有關系。
林加沉默了一會兒,多少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事涉謀殺,電話裏畢竟不方便。
他說:“那麽,你回來的時候,需要我去機場接你嗎?”
烏臨無聲地笑了笑。
他不在電話裏解釋,便大約是與此有關了。
她輕聲地道:“不,不用了。我會再來找你。”
烏臨又跟烏揚打電話。
“康雲說,周允哥出事了。”
烏揚的聲音沉穩:“嗯,現在情況還不明确。”
烏臨想了想,道:“會影響明天的股市。”
烏揚輕輕地嘆了口氣,道:“多事之秋。”
烏臨沉默了一會兒,道:“爸爸,我盡快回來。”
“好。”他同樣不願在電話裏多說,很快便收了線。
烏臨在第二天的中午到達望川市的花遺機場。
康雲來接她,臉色疲倦,眼袋明顯。
烏臨不動聲色,把随身的小行李箱交到他手上。直到上了車,她才開口問:“情況怎麽樣?”
康雲臉色沉重:“他的情況,只有他的律師和他的父母清楚。”
烏臨心裏一緊,沒說話。
康雲一邊啓動車子,一邊低聲道:“如果周允哥真的是清白的,不至于連我們也瞞得這樣緊。”
烏臨暗道他瞞着你們的豈止這一件事,卻慢慢地應着康雲的話道:“也許只是單純地謹慎處理而已。
康雲不接話了。
兩人心裏都很煩躁,一路沉默。
烏臨又不自覺地拿出手機來,翻到那一頁看了多次的新聞界面。
那夜墜樓而死的女孩很年輕,臉孔嬌美,笑起來右邊臉頰有個小酒窩。
她心裏野火燃燒,只想盡快見到林加,當面問問他,她只是令他想法讓周允出局,為何會鬧得一位花季少女無辜殒命?
作者有話要說: 這打油詩寫的我也是醉了,請勿嘲笑我,我已自覺掩面逃竄。
以後再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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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
☆、震怒
林加獨自一人,坐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
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一張清晰的大頭人像。
年輕的女孩,彎起嘴角笑着,右邊臉頰的小酒窩很迷人。
而幾天前,他還同她談笑風生,而今,她卻已成一具冰冷屍體,被無關的人剖解分析。
他的确想要利用她,卻真的沒想害死她。
林加想,也許他天生就是個惡魔。
她不是他的第一個受害者。
舊事浮上心頭,糾結纏繞,如附骨之疽,不肯讓他有片刻安寧。
他沒法修改已經發生的事。以前不行,現在也不行。
林加在黑暗裏,勾動唇角,慘然地笑起來。
…………
康雲開着車,駛進烏家老宅的大院內。
這種時間點,烏揚自然是不在家的。康雲幫着烏臨将小行李箱拖進大廳,崔淑正在拖地,趕緊過來接東西。
康雲任務完成,便準備離開,道:“小姐,那我先走。”
烏臨問:“你準備去哪?”
康雲苦笑:“周允哥被律師和父母包圍了,我雖然着急也幫不上什麽。我回去睡覺了。”
他一走,烏臨便回到自己的卧房,摸出手機給林加打電話。
林加接她的電話通常都很快,這一次也不例外。
“小姐。”他永遠比她先開口。
“我到家了。你過來吧,我想見你。”
直來直去的一句。
她聲音算得上溫柔,說話的語氣顯得親昵,卻無端令林加不安。
他很快應了一聲:“好。我馬上過去。”
烏臨放下電話,便找出來幹淨的衣服,徑自去浴室洗澡。
洗了大概二十分鐘,她一身水汽地走出來,又找到吹風機仔仔細細地吹頭發。
頭發還沒完全吹幹,有人在敲她的房門。
烏臨放下吹風機,把門打開。崔淑站在門外,道:“林先生來了。”
他來得很快。
她披着半幹的頭發下樓。
林加已有數日未曾見她,心裏的情緒十分複雜。
又期待,又害怕。
想見她,卻又怕見了,被她質疑責問。
他站在客廳的空地上,目光一直停在樓梯,她一出現,他即刻便看見。
烏臨穿一件白色的家居連衣長裙,赤着腳穿一雙棕色毛絨拖鞋,頭發柔順地垂在臉頰兩側,看起來就像電視裏安靜而溫順的鄰家女孩。
如果不看到她那雙淡漠冰涼的眼睛的話。
林加一觸到她的眼神,即刻便明白過來了。
心裏隐約的希望一瞬間便破滅。
他想,他一早便不該冀望她安慰他,同情他。
他咎由自取。
林加忍耐着她目光裏如刀刃般的冰冷神色,勉強扯出一個微笑,道:“臨……小姐。”
他神智恍惚,幾乎要叫錯稱呼。
她不是他的臨臨。他大約,再也不會有機會擁有她。
他只希望,她仍肯做他的小姐。
烏臨眼神淡漠,口氣平和鎮定:“好久不見。”
她沒有笑。
林加卻還是在微笑,道:“是,好久不見。”
烏臨走到他身側,停下來,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死了人,你為什麽還可以笑的這麽開心?”
林加愣住,微笑直接便僵在臉上。
她卻根本連看都懶得看他,兀自走到沙發邊坐下,道:“坐下來再說吧。”
林加在她身側,頓了一會兒,才挪動步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崔淑早被她遣走,偌大的客廳,只有他們相對而坐。她望着他,淡淡道:“現在你可以向我解釋一下是怎麽回事了嗎?”
林加默默将左手小指的指甲按進掌心,控制住想顫抖的沖動,逼迫自己面對她審視的眼光。
他不想坐在這裏,只想奪路而逃,卻仍靜靜地坐在那裏,望着她,口齒清晰地道:“那個女孩,叫張琳琳。”
他簡直要佩服自己還可以保持如此冷靜的語氣。
烏臨沒說話。
林加停了停,道:“她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産而死,相依為命的父親在她十五歲的時候出車禍去世。”
烏臨的瞳孔微微收縮,問:“肇事者找到了嗎?”
林加的小指指甲幾乎将自己的掌心摳破皮,才能勉強維持一張無動于衷的臉孔:“她父親是自己喝醉酒駕,沖進了望川江。”
竟然與周允并無關系。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烏臨想了想,想不通其中關聯,便問:“張琳琳,她跟你的計劃,有什麽關系?”
林加輕聲道:“周允最看不得你身邊有其他男子,乃至不惜制造‘槍擊事件’企圖嫁禍石零,當然會視我為眼中釘。我投其所好,讓張琳琳帶着我和其他女孩的疑似親密照去誘周允上鈎,然後讓她借機在周允的酒中下藥。”
烏臨皺了皺眉:“你如果只是想讓周允被抓到吸毒,張琳琳又是怎麽死的?”
林加沉默了一瞬,才道:“張琳琳的父親,在出車禍之前,剛剛被公司辭退。他是被周允辭退的。”
烏臨沉默了很長時間,才意味難辨地笑了笑:“你明知她與周允的恩怨,還讓她跟周允獨處一室。”
林加看着她的笑容,即便已極力克制,卻仍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他低聲說:“我沒想到會這樣。”
烏臨冷淡地看着他:“你是否聽說過一句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林加當然聽過。
他忽然安靜下來了。
林加沉默了一會兒,才呆望着烏臨的眼睛,輕輕地問:“你,怪我嗎?”
烏臨從他聲音裏聽出來一絲顫抖。
她在一瞬間,有些恍惚,卻很快鎮定下來。
她冷靜地道:“她的死,你難逃其咎。當初是你大言不慚地說會為我辦好這件事,我若是知道會因此有人無辜喪命……”
她沒有說下去,因為此時,她的手機響起來。
烏臨皺皺眉,拿起手機來接聽:“喂?”
而坐在一側的林加,已完全陷入空白狀态,腦子裏只剩下幾句話,反反複複。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她的死,你難逃其咎。
張琳琳的笑臉在眼前一晃而過,被另一張臉孔取代。
那張他熟悉的臉孔,久久地停在林加的腦海裏,凝望着他。
她在笑。
她一邊笑,一邊說:“佑安,你害死了我,臨臨不會原諒你的。”
林加如墜冰窟。
他頭痛欲裂,渾身都輕輕顫抖起來。
他的克制力到了盡頭。
林加忍不住伸出手,抱住腦袋,試圖讓撕心裂肺的疼痛緩解一些。
烏臨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異常。
她的注意力,全部被電話那頭帶來的消息所吸引。
電話那頭,易雅的聲音仿佛帶着哭腔:“臨臨,我剛剛去石零住的地方看他,我看見他被人拖着押上車帶走了。”
“……你別急,慢慢說。是什麽樣的人?你記住車牌號了嗎?”烏臨很驚訝自己的聲音居然還是冷靜的。
“我不認識那些人,但是他們都個子都很高,看起來很兇惡。我記住了車牌號了,望A 30726。”
“你先回家,不要告訴別人這件事,我來處理。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
“臨臨,你一定要救他。石零他一直都……他……”易雅在電話那頭忽然就哭起來了。
烏臨心頭發顫,不敢再同她講下去。
她只怕自己也會失控。
她道:“先挂了,再聯系。”便果斷挂掉了電話。
一挂斷電話,烏臨就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心裏積郁的情緒瞬間全部都湧上心頭,她一下子沒忍住,将手裏的手機重重地摔了出去。
無辜的手機在她突如其來的暴戾之下,四分五裂。
手機被摔發出一聲巨響,也終于令林加暫時脫離了痛到恍惚的感受。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烏臨,道:“你那麽生氣嗎?”
烏臨沒注意他的狀态異樣,聽他說的話,不由氣得笑出來:“我有多少時間生你的氣?你倒是會自作多情。”
林加微微顫抖了一下,才擡起眼,望着她彎起嘴角笑了笑:“是。”
他神智恍惚,目光落在四分五裂的手機上,隐約想起來剛剛她似乎接了一個電話,于是問:“出了什麽事?”
烏臨本來想說一句“不關你的事”,腦子裏忽然想起一種可能,道:“你陷害周允的事情,沒有把石零牽涉進來吧?”
石零被她趕出去了就什麽也不是,又怎麽會有仇家上門綁架他。而且還是在如此微妙的時機。
林加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卻本能地閃躲了她逼視的眼神。
他已無力掩飾自己的心虛。
烏臨怔住。
她停了一會兒,才站起身,走到林加的面前。
距離近了,她便看見,眼前低眉垂眼坐在沙發上的男子,早已在不停地微微顫抖。
她心裏漸漸積聚起陰郁情緒,慢慢地在他身側坐下來,輕聲道:“看着我。”
烏臨自己并不知道,她語氣裏,充滿了凜冽與狠戾。
林加卻聽出來了。
他擡起眼,望着她,目光裏已不自覺地流露出絕望的神色。
請不要這樣看着我。
請不要這樣對待我。
他心裏已在苦苦哀求,口上卻只能低聲地道:“為了引周允上鈎,張琳琳接觸過石零。周允怕石零先拿到照片,才答應和張琳琳見面的。”
說了這一句,他便垂下眼,屏住呼吸,靜靜等待烏臨的發作。
他等了很久,才感覺自己的頭發被人用力扯起,發根生生地痛。
她抓着他的頭發,強迫他擡起頭與她對視。
頭皮被拉扯的劇痛不及心口痛楚的萬分之一。
烏臨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林加,你聽清楚,如果石零少一根頭發,我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加的眼神早已黯淡不堪,聞言,眼底竟然湧上一層薄霧。
他居然快要哭了。
他憑什麽哭。
烏臨只覺得憤怒之餘,更添了煩躁作嘔的情緒。她咬着牙,松了手,冷冷道:“過來。”
林加茫然地想,過來?去哪裏,難道不是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他坐着沒動,烏臨笑了一聲,道:“你難道還要我請保镖進來伺候你?”
林加這下明白了,立刻站起來。
烏臨将他帶到一間空房間,将他推進去,伸出手:“手機給我。”
林加沒說什麽,從衣兜裏拿出手機遞給她。
她将門鎖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虐。
————
修文。加加的心理陰影面積。
☆、本心
烏臨摸出手機,準備給康雲打電話,想了想,卻又打消念頭。
她翻動電話簿,翻到“烏揚”的名字,撥電話。
烏揚沒有立刻接。烏臨耐心地等。
聽完大半支《教父》,電話才接通。烏揚的聲音,如常地冷靜:“臨臨,回家了嗎?”
烏臨屏息凝神,略掉一切寒暄,慢慢地說一句:“爸爸,石零被人綁架了。”
烏揚沉默了一會兒。
他沉默的時間有點久,烏臨心裏隐約捕捉到一點什麽,卻又抓不到重點。
她聽見烏揚回應地說:“你掌握了多少情況?”
他語氣平和之間,隐隐約約,帶了一絲涼意。
烏臨輕聲道:“周允謀殺的那個女孩,跟石零接觸過。”
烏揚停了一下,問:“你認為這中間有關聯?”
烏臨:“爸爸,我知道綁走石零的那輛車的車牌,我應該報警嗎?”
她斟酌詞句,每個字都說得很慢。
烏揚又沉默下去。
這一次,烏臨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開口,就先說話了。
她的口吻變得有些幽冷:“爸爸,周允的父親周密是烏氏的重要股東之一,如果在周允出事後,周密夫婦又被查出來涉嫌綁架,對烏氏有弊無利。”
烏揚這一次回應的速度很快,聲音微微拔高:“你懷疑是周密做的?”
烏臨只說了一個字:“是。”
烏揚又沉默了一段時間,道:“你不要報警。我去查。”
烏臨無聲地笑了笑,卻輕聲地道:“爸爸,今天淩晨轉點之前,如果你那邊還沒有消息,我只有報警。”
烏揚很快地道:“好。我抓緊時間,保持聯系。”
烏揚挂掉電話,摸出香煙和打火機。
陽臺上有風。他迎着風,用手圈住香煙,用打火機點。
好不容易才點燃的香煙,他吸了兩口,便将煙摁滅在陽臺擺放的垃圾桶的滅煙沙上。
烏揚轉身拉開落地的玻璃門,掀開窗簾,走回房間內。
他離開帶陽臺的房間,往左走,走到走廊盡頭的那扇門外。
門外守着兩個穿黑衣的年輕男子,見到烏揚走近,便微微躬身,其中一人,替他拉開了門。
門裏是通往地下室的一道樓梯,沿着樓梯走下去,又是一道走廊,兩側各有兩個房間。
其中有一個房間的門是開着的。
烏揚走進去。
屋子裏零落地擺放着一些用于問訊的刑具。
屋中間立着一個十字形的鐵質刑架。
刑架上綁着一個人。
不是別人,正是烏臨正在擔心着的石零。
石零上半張臉上覆着黑色皮革眼罩,完全封閉着他的視線。
他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T恤,且已被冷水潑濕。濕衣服緊緊地貼在他身上,兀自有水從他的身上滴落。
被繩索綁在刑架兩側的手,十根手指,已有七根被從指甲縫裏釘入細細的鋼針,第八根也正在有條不紊地往肉裏鑽。
即便全身都被牢牢捆縛,但劇痛之下,石零的身體還是時不時痙攣般地顫抖。
他已竭力苦忍,卻依然不可克制地發出沉悶的痛哼。沒有被眼罩蓋住的下半張臉上已褪盡血色,嘴唇全都被他自己咬破。
一側的椅子上,一位中年婦人坐在那裏,冷冷地看着石零受刑。
她穿着整套的白色套裙,頭發盤得一絲不茍,明明年紀已不清,沒有表情的臉孔上卻看不見一絲皺紋。
烏揚的臉色陰沉,看着用刑的人每将鋼針推入一分,就逼問一次。
“張琳琳是被誰授意去害周允的?”
沉默,推進鋼針,顫抖與悶哼。
周而複始,直到第十根手指,也被推進一整根鋼針。
用刑人露出略有些尴尬的神情。
烏揚走到那位婦人的身側,示意她跟他出去說。
走到石零聽不到的樓上,烏揚道:“今天午夜十二點,會有人來救石零。”
婦人呆了一下,還沒說話,烏揚便緊接着道:“不要把人弄死弄殘,有手段就抓緊時間用,但到了時間必須讓他們都離開這裏。”
婦人臉上流露出一絲瘋狂神色,道:“小允可能會坐牢,就算不去坐牢,這輩子也毀了大半了。找不到幕後推手,我怎麽能善罷甘休。”
烏揚臉色微微變冷了一點,道:“你的人去抓石零,連車牌都被臨臨看去了。臨臨已經懷疑上你跟周密,如果她真的報警查出來你們牽涉其中,大家都沒有好果子吃。就算這次小允被人算計,但上次的事呢?你頭腦放清醒一點。”
婦人的臉色變白了,咬着唇,但沒有再說話。
…………
烏臨十分确定,自己選擇的方式,是營救石零最快最有效的途徑。
烏揚在望江市只手遮天,他去施加壓力,比她去行動肯定要有用得多。
但她還是坐立不安,心裏想着,萬一自己的判斷失誤,綁架石零的人跟周密夫婦沒有關系呢?就算有關系,此時到午夜,那麽長的時間,石零會不會已經被他們用盡酷刑。
她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只覺得太過煎熬。
她想去找易雅,想想卻又作罷。
周允的事牽涉到槍擊事件,弄不好可能會牽連烏揚,她又不敢随便找人傾訴。
她起身,去石零以前住的房間。
房間已經清空,只剩下幾樣空家具。
烏臨閉上眼睛,只覺得心痛如絞。
石零。石零。
你千萬不要出事。
她逃避戀情,石零卻為她的怯懦買單。
她設計害人,石零卻為她的失策買單。
他何其無辜。
…………
烏臨忽然聽見一個陌生的手機鈴聲。
鈴聲的歌聲十分熟悉。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傷口中幽居……”
她想起來了,是那家“藏”酒吧的老板,胡白衣的原創歌曲。
是林加的手機響了。
她遲疑了一下,拿起手機看。
陌生的號碼,前面的幾位,是L國的區號。
她想了想,還是沒有接。手機響了一會兒,便安靜下去。
烏臨正打算放下手機,手機忽然又震動了一下。
是來短信了。
她拿起來看,立刻被短信的內容所吸引。
“林:上次跟烏臨一起來酒吧的那個坐輪椅的男生,最近每天都會來酒吧,還問我知不知道她的聯系方式。我想我得告訴你,也許你碰見情敵了。安娜。”
烏臨只覺得身上的溫度,一點點的退下去。
最後,連骨頭都冷透了。
她甚至根本就沒告訴林加,她去了梧桐學院。但連她一時興起去的酒吧裏的服務生,都知道她叫烏臨。
林加,你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烏臨滿心都是怒意,陰沉着臉,打開了關着林加的房間的門。
空蕩蕩的房間,連家具都沒有一件。
木地板上覆了一層薄灰。
林加靠着牆坐在地上,曲起膝蓋用手抱着,是一個充滿自衛意味的姿勢。
他聽見開門的聲音,擡着頭往門的方向看,目光卻透着些許茫然。
烏臨臉上沒什麽表情,進了房間。林加意識到她是朝他的方向走,于是用手撐着地板,站起身。
他望着烏臨,剛想說什麽,烏臨卻望着他笑了一下,然後将一個手機遞到他面前:“你的短信。”
林加低頭看了一會兒,很快便驚惶地擡起眼,道:“臨臨,我可以解釋。”
烏臨笑了笑,并沒有注意到他那一聲“臨臨”的唐突。
她只是盯着他的眼睛,輕聲地、一字一句地道:“你真的讓我惡心。”
林加呆住。
她唇角上揚的弧度明明是美的,說出來的話,卻像刀子一樣紮在林加身上。
林加望着她,臉色裏一絲血色都沒有,嘴唇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