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回來,卻看到如此情形
唇,才道:“在一間房裏。”
烏臨臉上,流露出一絲期待神情:“帶我去吧。”她想了想,沖着呆望着她的林加促狹地笑了笑:“不過,不準站起來。”
她的笑容,狡黠得十分熟悉。
她好像心情變好了一點。
林加垂下眼,應了一句:“是。”
從客廳到卧室,他們走了足有三分鐘。
林加跪在地上,挪動膝蓋的樣子——很奇怪。
不止是他本人不适應,連烏臨都不适應。
只是安靜地跪着的話,她會覺得這個姿勢更多表達臣服。
但用膝蓋走路,就顯得非常卑微。
烏臨不喜歡看林加這個樣子,但話已出口,再不好反悔。
她在心裏暗暗決定,下次不可讓他再這樣。
林加挪到了一間卧室門口,努力挺直脊背,摸到門把手,将門推開。
烏臨好奇地越過他,走進去,順手摁了一下門側的燈具開關。
房內頓時大亮。
裏面是間很大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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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依然是白牆木地板,頂燈是樣式最普通的白熾燈。光線慘白,卻非常亮,大約瓦數很高。
這是卧室,卻沒有卧室最該有的家具。
沒有床。
開門的那面牆上,是一整面牆的木櫃子。其中有一列櫃子是由若幹小抽屜組成。
屋子中間,并排擺着兩個大件的道具。一個是普通的門字型金屬架,頂端橫杆上裝有滑輪。另一個是一個半人高的金屬籠子。
房裏還擺了一張黑皮單人沙發,跟客廳的沙發似乎是同一組。
烏臨打量了一下,才笑了笑:“我都說了不必給我節省,你這裏布置得未免太簡陋。”
林加跪在門後,剛把門合上,聞言,輕聲地道:“是。我會再去多買點東西。”
烏臨其實完全沒有接觸過此類游戲,所有的知識,不過來源于最近在網上所了解的紙上談兵功夫。她看着林加,笑了笑:“我先看看你這櫃子裏都藏了些什麽東西吧。”
烏臨翻箱倒櫃了一陣後,才發現,她實在不該懷疑林加的辦事效率。
房間裏雖然大型的道具很少,但其他的小玩意,簡直一應俱全。
光是用于捆綁的棉繩就有七八種顏色,而且每種顏色都準備了好幾捆。
除了這些,她甚至找到了若幹本分門別類收納起來的帶圖書冊,以及一抽屜擺放整齊的光碟。
她翻出一本日文寫成的圖冊,站在那裏細細研究,幾乎看得入了迷。
她幾乎忘記了這房間裏還有個人。
林加安靜地跪在門後,看着烏臨的側臉。
她臉上帶着探究的神色,面頰微微有些發紅。淡粉色的唇,顯得純潔無辜。
難得和平的獨處。手掌雖然猶自火辣辣地痛,但林加只專心地看她。
他珍視這一刻的恬靜美好。
他失去過太多,所以不再存有過分的奢望。
他那麽容易滿足。
作者有話要說: 變态養成之路。不喜勿噴。= =。
————
修文
☆、戒指
烏臨花了半小時,翻完了一整本的圖冊,而後興致勃勃地找出來黑色的棉繩。
林加脫去西服後,裏面永遠穿着一件扣得無比整齊的襯衣。
她招招手:“過來。”
林加的膝蓋已開始酸麻,卻仍順從地挪動着膝蓋,朝她的方向靠近。
她将圖冊翻到一頁,攤在地上,按照步驟捆綁他。
其實這個過程,對林加來說,比剛剛端着熱茶壺要好受得多。
他也低頭看那圖冊,由着她擺弄,适當配合着她。
烏臨明明是第一次玩,卻偏偏挑了一張花樣繁複的。她把繩子搭在他身上,進行下一步的時候,都要俯身去看圖冊。
她的長發在這時候會輕輕拂過他的肩。
林加的呼吸很輕。
經過長時間的努力,烏臨終于把林加綁成了圖片上的樣子。
黑色的棉繩纏繞在他身上,他的手被反綁在身後,脖子上又挂了一根繩子,連在綁腿的繩扣上。
他由跪變為坐,因為脖子上纏着繩索的緣故,無法擡頭,被固定成一個僵硬難受的姿勢。
烏臨也難得地出了一頭汗,看着林加的模樣,心裏生出詭異的感覺。
她笑了笑,問:“你感覺怎麽樣?”
林加是真的怕她問這種難以回答的問題。
他擡不起頭,自然也看不見烏臨的表情。林加遲疑了一下,道:“有點不舒服。”
話音未落,他聽見了一聲清脆的“咔擦”聲。
是快門響的聲音。
林加驚了一下,身體瞬間僵硬。
烏臨的聲音響在耳邊,難得帶上一絲安撫意味:“別怕,我不會給別人看的。只是這個綁起來很麻煩,我想紀念一下處女作。”
話說到後來,帶上些許笑意。
林加很想擡頭看看她此刻臉上的表情,卻無法做到。
大概是愉快的吧,她。他靜靜地想。
林加猶疑了一會兒,無話可說,便輕聲道:“你開心就好。”
烏臨沒有綁着林加太久,大概一刻鐘後便把他解開了。
綁的時候麻煩,解開的時候也要花不少時間。
烏臨難免又出了些汗,覺得累了,很自然地坐到房間裏唯一的沙發上。
林加渾身酸痛,坐在地上揉了揉被綁得發木的胳膊。
他身邊胡亂散落着一堆黑色棉繩。
林加見烏臨沒有再提要求,也就裝糊塗地坐着休息。
兩個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烏臨才道:“我想回去了。”
林加擡起眼看她。
他心情矛盾,既想她多留一會兒,卻又有些怕。
烏臨看見林加臉上露出苦笑,有些詫異:“怎麽了?”
林加回過神,笑意變得溫柔:“沒怎麽。”
烏臨想了想,眼神裏帶上一絲戲谑:“怎麽,嫌我太溫柔,沒讓你盡興吶?”
林加呆住。
她眉眼間流轉一股明媚神采,牽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竟忘記搖頭。
烏臨覺得好笑,站起來,走近他,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發:“送我回去吧。”
她動作自然,林加垂着眼,無聲地笑了笑。
他說:“好。”
…………
易雅的生日會,即将舉行。
邀請函是康雲帶給烏臨的。
兩張邀請函,一張給她,一張給石零。
她的那張上面寫着,誠邀烏臨小姐和林加先生。石零那張則寫着,誠邀石零先生。
烏臨幾乎要覺得好笑了。
石零受重傷被救回後,易雅幾次都想來烏家老宅看望,烏臨連門都沒讓她進。
沒想到易雅居然還真跟她杠上了。
烏臨順手就想把“誠邀石零先生”那張邀請函撕掉,想了想,卻又停了手。
石零和康雲都坐在她對面。烏臨将邀請函送到石零面前:“收好,到時候跟我一起去。”
石零有些驚訝,還是按她說的,接過來。
康雲早從易雅處聽得七七八八,同情地拍了拍石零的肩膀,當着烏臨的面,卻沒敢說什麽。
他倒想起另一件事,試探着問:“最近沒看見林加啊?”
石零不知為何,聽見這個名字,首先便想起上次林加在地下室被烏臨虐打的場面。
他的眼色暗下去了一些。
烏臨笑了笑:“最近我有事讓他幫我做,他在忙。”
口吻平和。
這一句足以表明,林加在她心中尚有很大的影響力。
康雲滿心困惑,到底沒敢問出“那你到底在和誰戀愛”這樣的蠢問題,只是道:“那麽林加會出席生日會嗎?”
烏臨淡淡地道:“告訴易雅,我們三個人都會去。”
…………
本來買東西這種事,當然是跟女性朋友一起去比較好。
但烏臨的女性朋友很少,跟易雅又鬧翻了。
她不想無故留給那些想要貼上來的人機會,想來想去,最後打通了林加的電話。
正是上午八點的時間。林加很快接起來電話,聲音溫和之中帶着一絲緊張:“小姐。”
烏臨聽出來了他的緊張。
印象裏他總是從容不迫得過分,烏臨第一時間覺得非常困惑。
再一細想,便明白過來。
她笑起來,壓低聲音,道:“別緊張,我不是要來打你。”
林加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是。”
“我要去買東西,你有沒有時間陪我?”她聲音帶着淺淺笑意。
林加回應:“有。”
烏臨道:“來我就家裏接我。半個小時不到,我就弄得你要死要活。”
說了這一句,她自己都愣住了。
林加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裏也帶了一絲淡淡笑意:“遵命,小姐。”
林加的車子,在三十五分鐘後駛入了烏家老宅。
烏臨聽見引擎的聲音,便匆匆走出去。
她沒邀請林加進門,徑自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
林加跟着她上車,有些緊張地道:“路上堵車了,我……”
烏臨打斷了他,并沒有追究他的遲到:“開車,去恒優珠寶。”
林加便不再解釋,答應一句,啓動車子。
他們在十分鐘後到達恒優珠寶。
恒優珠寶是家老店,店長認識烏臨,恭恭敬敬地把她和林加迎進了VIP室。
“我想買男式戒指。”
她說這一句,店長的眼光複雜地落在林加身上。
後者沉默地站在烏臨身側,面無表情,手指微微蜷縮成拳狀。
林加将小指深深按入掌心裏去。
林加的手很漂亮。手指白皙颀長,戒指戴在他的手指非常好看。
他很沉默,烏臨也不怎麽問他的意見,只是看見有合意的,便抓着他的手指套上看看效果。
林加溫順地配合她。
烏臨最後買了兩只戒指。
出了恒優珠寶店的門,烏臨和林加坐在車子裏,她把其中一枚戒指拿出來。
“戴在你的左手無名指上。”她說。
林加将戒指盒拿在手裏,手指發抖,好一會兒才打開來。
他把戒指套上,聽見烏臨道:“從今天起,在我的朋友面前,你一律說你已經有未婚妻了。”
林加有些困難地吸了一口氣,望着她,輕輕地道:“是。”
她明知他對她的心思,卻還弄出這一遭來,無非是警告他不要癡心妄想。
林加垂着眼,克制着情緒。
烏臨觀察着他的表情,停了一會兒,又道:“我想在易雅的生日會上向石零求婚。你說他會答應我嗎?”
林加低着頭,全身明顯地僵了一下後,才慢慢擡起眼來看她。
他目光裏透着絕望,臉上卻浮起一絲絲的笑。
再勉強,他也努力地笑。
“如果他不答應,你就把他按地上幹了就行了。”
他說笑話的聲音像哭一樣。
烏臨本來還有心繼續打擊林加,聽見他嗓音的變化,心裏陡然覺得有些不舒服。
她也說不上是種什麽感覺,便皺了皺眉:“他又不是你……他不答應,我也沒辦法。”
林加盯着她,看着她嘴唇翕動,但除了開頭那一句,什麽都沒聽見。
她說,他又不是你。
他不是你。你又是誰。
你于她而言,算什麽。
林加心痛欲裂,忽然開口打斷猶自在說話的烏臨:“小姐。”
他很少會打斷她說話,烏臨愣了一下,才道:“怎麽?”
林加輕聲道:“你今天還有別的事嗎?”
烏臨遲疑了一下,神色變得有些古怪。
她問:“你欲求不滿,又想要了?”
她很尋常地說着這些令林加難堪的話,并不覺得不妥。
她并不明白,所以殘忍而不自知。
林加望着她笑:“是,我又想要了。我買了新的鞭子,據說不需要很大的力氣就可以打出很響的聲音,而且非常痛。”
烏臨自己說的時候,總帶着調笑的心态。可是這句話從林加口裏說出來,味道完全變了。
盡管他也在笑。
她看了他一會兒,才淡淡道:“你還真是夠賤。不過我此刻沒有那個心情,等下回吧。開車,送我回去。”
林加笑了笑,問:“下回是什麽時候?”
烏臨沒想到他糾纏不休,臉色更難看了,道:“到時候我自然會讓你知道的。”
她口吻冷淡,帶着明顯的不耐。
林加驚覺地垂下眼,良久,道:“對不起。”
烏臨見他冷靜下來,才發出一聲冷笑:“加加,你優點可不太多,而我的耐心更少。記着,以後別再犯這種錯誤。”
她的話裏帶着尖銳的諷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日更。就只這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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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
☆、自衛
将烏臨送回烏家老宅後,林加開着車返回自己的住所。
正是吃午飯的時間,但他渾渾噩噩,完全不覺得餓。
在習慣的驅使下,他安然無恙地順利回到了住所。
他徑直往“那個”房間裏走。
林加站在房間門外,靜靜打量裏面的東西。自從她來過一次,并要求他多買些東西後,他便又添置了幾樣。
林加想起彼時安迪揶揄的眼神,想要苦笑,卻又有些笑不出來。
他快要被她逼瘋,居然會想用求着她虐他的方式,來引起她的關注。
悲哀至此。卑微至此。
他什麽都願意做,哪怕屈身在她腳下,任她肆意侮辱。
可是她送給他一枚戒指。
白金的戒指,卡在無名指上,像一只扼住咽喉的手,令他快要不能呼吸。
她送給他戒指,要他戒掉對她的妄想。
每次,當他以為她已不可能更殘忍的時候,烏臨總能想出更能打擊他的方法。
他不過是想陪伴在她身邊。
但她連一點點的希望都不肯留給他。
她不允許他追求她。
一絲絲的可能,都不給。
…………
“紅香”是望川市一家著名的夜總會。
響亮的名頭、高昂的消費、到位的服務,引得不少人趨之若鹜。
晚上十一點,正是“紅香”最熱鬧的時刻。
服務生頻繁地穿梭在走廊中,不斷在各個包廂進出。奢靡的氣息,在包廂門開合之際,悄無聲息地流瀉出來。
有一間名為“眼兒媚”的包廂,是“紅香”的高級VIP專屬房間。此刻,“眼兒媚”裏坐着的客戶是四個中年男人。每個男人身側,都坐着一位年輕女孩,風姿各異,卻一律都是質量優異的美人。女孩們妝容精致,穿着的衣服有技巧地暴露出些許皮膚,勾動男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其中,坐在中間沙發上的男人是今天的主賓。而坐在他身側的,是一個眉眼狹長的女孩,眼線深重,略有些凸出的顴骨上撲了一層胭脂,薄薄的嘴唇上塗着豔紅的唇膏。
太誇張的妝容,本來很容易弄巧成拙,但放在她臉上,卻襯得她整個人既冷且豔。臉容透着一股妖冶之氣,她卻有雙清純的眼睛,眼神透亮,完全不像是置身歡場的女孩。
她坐在男人的身側,将手放在他的大腿上,若有若無地試探。臉上亦有些讨好的笑,卻偏偏透着股說不出的壓抑。
一個女孩從沙發上起身,準備唱首歌助興。包廂的門卻被輕輕推開,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走進來,陪着笑,來到主賓位上的男子面前。
他不是別人,正是“紅香”的現任老板安迪。
“非常抱歉,小風家裏的人來電話了,有些急事要她趕回去。淩先生您看,能不能行個方便?”
“淩先生”淩孟之愣了一下。
他是“紅香”的老客戶了,所享受的一直是無可挑剔的服務,碰見這種半途把陪酒的小姐換走的事情,還是第一次。
他回過神,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什麽事這麽急?”
淩孟之并沒有發現,坐在他身側的女孩“小風”,臉色已急劇變化。
要不是被安迪用警告的眼神盯着,她大概早已站起來奪門而出。
她的家裏人,只會是一個人。
而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聯系她。
她在漫長的等待中,幾乎已絕望。
安迪面對淩孟之不滿的追問,搬出早已想好的托詞:“小風在望川市只跟哥哥相依為命。她哥哥剛剛出了車禍,醫院需要家屬到場簽字。”
淩孟之不是禽獸,聞言愣了一下,忍不住側頭看了看身側的小風。
隔着厚厚的妝,他也看出來小風臉色變得煞白,仿佛大量失血。
淩孟之放了人後,安迪帶着小風離開了包廂。
出了門,他便說:“別擔心,不是車禍。林少沒多說,只是讓你盡快去見他。”
小風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點,問:“在哪裏?”
安迪道:“是城北的一個公寓。我派司機送你。詳細地址在短信裏。”
他把一只手機遞給她。
小風接過來,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地看。
“From 林”。
“林”,是這只手機裏唯一存入的號碼,卻是她不能主動撥出去的。
夜色已深,道路不像白天那樣擁堵。車子一路風馳電掣,很快便将她載到目的地。
小風穿着黑色的細吊帶裙。裙擺只到大腿根下一點,背部也露出大片。夜裏清冷的空氣與肌膚親密接觸,激出一片片的雞皮疙瘩。
她顧不得冷,踩着黑色的高跟鞋,卻一路小跑地往前奔。
每個單元都有指紋鎖,她在機器上,用顫抖的手指撥了幾個號。
等了很久,無人應答。
她忍耐着心焦,盯着小屏幕繼續等。
不知等了多久,電話才被接起。
她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林加看着她,沒說話,面前緊閉的門卻打開了。
隔着冰冷的儀器設備,她都能感覺到他目光裏的冷淡。
門一開,他就中斷了通話,視頻随之也斷掉。
電梯裏,有一整面的鏡子。
小風看見自己的模樣。濃妝豔抹,穿着暴露。
她再遲鈍,也覺得這樣子去見林加,大概會令他不高興。
但是遲疑之間,電梯已經停下來。
她只好硬着頭皮走出電梯,摁動門鈴。
門鈴剛響起,門就被打開了。
小風吓了一跳,心髒砰砰亂跳,看着出現在門後的那張臉。
林加穿着白襯衣,黑西褲,似乎是出門回來還沒換衣服。
他的臉色有些發紅,隔得遠遠的,都能聞到濃郁的酒氣。——大約是喝了相當的量。
小風吃了一驚。
她跟了他很長時間,從沒見過他喝酒。
林加目光淡漠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卻什麽都沒說就轉過身往裏走。
小風愣了一下,趕緊跟進去,關上門。
他早走到沙發那裏坐下,她換了鞋便跟過去。
林加面前的茶幾上擺着一瓶紅酒,猩紅的液體,已快要見底。
她遲疑着,站在那裏,輕輕地叫他:“少爺。”
林加擡起眼看了看她,還是沒說話,卻把面前還剩半杯的高腳杯端起來。
他的手抖得厲害,如果酒再多一點,大概就會被他晃出來。
林加似乎并沒發現自己的異常,抖抖索索地卻還是将酒杯靠攏到唇邊。
酒液流到他口裏,有一些從嘴角漏出來。
小風看着,忍不住又叫他:“少爺……你好像喝太多了。”
林加停了一下,看了看她。
他把酒杯順手一抛。
酒杯砸到地上鋪着的白色地毯上,所剩不多的酒液盡數潑翻。
“尤信風。”他忽然就開了口,說了今天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他顯然喝了很多酒,但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冷淡鎮定,似乎十分清醒。
尤信風望着他,沒說話。
他停了一會兒,說:“我覺得很不舒服。”
尤信風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站起身便坐到他身邊去。
她試探着攬住他的胳膊。林加皺了皺眉,卻沒有推開她,反而慢慢地歪下來,枕上她的腿。
他甚至閉上了眼,仿佛睡着了。
尤信風沒見過這麽軟弱的林加,愣了半天,才輕聲問:“少爺,你哪裏不舒服?”
她等了半天,不見回應。
尤信風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卻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哪裏都不舒服。”
聲音很低,隐約有些沙啞。
透着心力交瘁的絕望。
尤信風聽了這一句,并不理解,但心裏卻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她不知道要說什麽,停了一會兒,才遲疑着把手放到林加的額頭上試了試。
一片滾燙。
尤信風駭了一跳,扶着他的腦袋,想把他放平在沙發上。
豈料他看起來軟弱可欺,任人擺布的模樣,但她一動,他立刻抓住了她的手。
林加平素從容淡定,風度絕佳,即便是對她,也鮮少露出嚴厲神色。此刻,他卻近乎固執地抓着她的手臂,用上了很大氣力,讓她覺得手上隐約作痛。
她忍着痛,也不敢反抗,道:“少爺,我只是想去給你擰條冷毛巾來。”
林加沒松手,靜靜地靠着她的腿,良久,才用極輕的聲音,道:“別走。”
不知道是醉的,還是燒的。
林加只覺得自己的頭腦已完全混沌。
他本寄希望于酒精,想要大醉一場,以便暫時忘卻滿心的劇痛。
但是,即便神智已模糊,痛楚的感受,卻不但沒有減輕,反而加劇。
腦子裏朦胧的影像反複出現,卻尋覓不到一絲溫存。
滿滿的,都是她的殘忍。
作者有話要說: 呆萌女配不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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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
☆、傷心
尤信風其實是一個情智并不敏銳的人。
但這些天,她在夜總會裏陪酒,多少學會些察言觀色。
她見過情緒低落、興致不高的客人,也曾在其他人的指點下,嘗試着安撫他們。
此刻,她看着明顯表露出痛苦表情的林加,努力回想起別人教過的方法。
想安慰他——只是一種動物般的本能而已。
他的頭枕在她的腿上,尤信風想了想,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耳邊的短發。
林加的頭發很軟,像嬰兒的頭發一樣。
他的額頭燒得滾燙,而她的手指,冰涼涼的,令他感覺到舒适。
他有些貪戀地側了側臉,讓她的皮膚更多地接觸到他的。
開始的時候,尤信風的動作其實是很笨拙的。
但林加安安靜靜地枕着她的腿,非常溫順地由着她擺布。
他的縱容,讓尤信風漸漸也從容起來。
手指開始只是在他的額邊和臉頰上撫摸。摩挲了一會兒以後,尤信風開始嘗試着将手指探入他的領口。
他襯衣的扣子,扣得整整齊齊。
尤信風的手指,被卡在衣領的地方。
她想了想,伸出另一只手,将他的第一粒扣子解開了。
林加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并不比剛剛開心一點,躺在那裏雖然安靜,卻更顯得頹靡。
尤信風想,大概還是她不夠努力。
于是,她解開了林加的第二顆扣子。
她的手掌輕輕地在他的鎖骨上來回移動了一圈。
伴随着這個動作,本來只是靜靜躺在她腿上的林加,陡然顫抖了一下。
他的反應讓尤信風吓了一跳。她問道:“我讓你不舒服了嗎?”
林加沒有理會她,兀自撐着沙發坐起身來,而後面對着她,坐在沙發上。
他臉上的紅暈看起來十分可疑,眼底隐隐約約地燃燒着灼熱的火焰。
懵懵懂懂的尤信風尚不知道自己所處的危險境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不清楚他的意圖,一時間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見他沒有更多的動作,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麽不躺下來呢!那樣會舒服一點。”
林加淡淡地望着他,忽然就伸出兩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他用的力氣很大。尤信風吓了一跳,本能驅使着她要掙脫,但看着面前這張熟悉的臉孔,她又放棄了抵抗的打算。
上一次,他發火的情形,她仍記憶猶新。
她再不敢觸他逆鱗。
他按着她的肩膀,只凝視了她一眼,手就從肩膀滑落,順着她的手臂一路往下,最後離開她的身體。
她以為他放過了她,孰料下一刻,他的手便落在她的大腿上。
他的手不但漂亮,而且靈活。雖然猶自有些顫抖,卻仍準确地扣住了她的裙角。
裙子本來就很短,他只勾了勾手指,就把裙子挽到了腰上。
春光盡洩。
他垂下頭,看了一眼,然後便欺近過來。
尤信風終于明白過來了。
她被他壓迫的姿勢弄得面紅耳赤,咬着唇,卻慢慢地躺下身去。
她很緊張,但姿勢卻足夠順服。
林加與她視線交彙,目光透着茫然與急切。
像個無措的孩子一樣。
尤信風紅着臉,想了想,卻還是擡了擡頭,吻了吻他的唇。
他整個人都是滾燙的。她清涼的吻,非但不能令他冷靜,其中鼓勵的意味,更令他更加燥熱難耐。
他看着她,她亦在看着他。
尤信風略略坐起了身,手挪到他的腰間。
她想要把他皮帶的搭扣解開。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動作。
于是,尤信風放下了心,專心致志地擺弄起那個并不複雜的機關。
在她即将成功的時候,一只手伸過來,撥開了她的手。
力道不大,卻非常堅決。
尤信風怔住了。
她眼睜睜地看着林加即刻從她身上離開,而後直接走向了浴室。
浴室傳來巨大的水聲。尤信風怕他喝太多出事,悄悄走過去,凝神細聽。
她等了很久,才等到他一身水汽地出來。
他脫去了外面的衣服,只穿了一條底褲。臉上猶自發紅,神色也仍顯得虛弱,但眼底的火焰,卻已平息下來。
尤信風沉默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而後便越過她,徑自走向了卧室。
尤信風呆了一會兒,才追過去。
他在她靠近之前就關上了門。
尤信風又呆了一會兒,才看見他重新開了門。
他穿了一套家居服,站在門後,看着她。
“我要睡了,陪我。”
他說話的聲音低沉,聽不出來情緒。
尤信風點了點頭。
他把她讓進來,兀自拉開床罩,示意她躺上去。
等她上了床,他從另一側爬上床。
尤信風很緊張,僵硬地躺在柔軟的被褥之中,一動不動。
林加從她背後探出手,把她攬在懷裏。
“晚安。”
他的聲音猶如低喃,非常溫柔。
尤信風不适應地在他懷裏掙了一下,他手上立刻加了一點力氣。
“別動,我只想抱一會兒。”
動作明明強勢,語言明明霸道。但他的口氣,卻完全不像警告。
更像哀求。
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
尤信風被他的口氣弄得愣住。
林加把頭輕輕埋在她的頸窩,動作透着小心。
她能感覺到他柔軟的頭發擦着她的皮膚。
他動作溫柔,卻再沒半分旖旎意味。
徒餘難以言述的。
傷心。
這一覺,兩人都睡得不安生。
林加在早上五點醒來,頭痛欲裂。
他一動,尤信風便也驚醒過來。
“少爺。”
林加閉着嘴,沒有應答。
她聲音很輕,但聽在他耳裏,卻讓他整個腦袋都仿佛炸裂。
宿醉原來是如此感覺。
尤信風有些慌亂,已爬下床去,站在一側,愣愣地看他。
林加過了一會兒,才定下神來。
他打量着尤信風。
尤信風見他看她的眼色詭異,忽然意識到,昨天她直接從夜總會趕來他的住所,身上的衣服還沒換。
她有些局促地将裙擺撫了撫。
可是陪酒女的工作裝,再怎麽撫,也不可能變長。
林加看着她慌亂的動作,目光裏有憐憫的神色一閃而過。
她沒注意到。
林加沒說話,起身打開一側的衣櫃,找出來另一套幹淨的家居服。
他把衣服塞到她手裏:“去,洗個澡。”
尤信風出來的時候,林加正坐在沙發上擺弄着筆記本電腦。
茶幾上放着兩瓶純淨水,和一盒拆開了的藥。
她的頭發披散在腦後,背心濕濕的。男士的家居服穿在她身上太大了,影響到她的活動。
她覺得有些不舒服,臉色也就有些淡淡的。
林加見她出來,順手鎖了屏,側頭看她,道:“我剛跟安迪打了個電話。他說你這段時間表現不錯。”
尤信風咬着唇,沒說話。
她自作主張,把林加從烏家老宅弄出來後,林加發了火。
她記得他的原話是這麽說的。
“去安迪的夜總會裏陪酒。如果你有一點不聽話,以後都別想再見到我。”
這威脅實在太駭人,她一點也不敢不聽話。
哪怕因為她的生澀,被客人潑酒扇耳光,她都強顏歡笑地忍着。
這次,她沒想到林加會發那麽大的火,所以才公然忤逆他。
她不敢再冒險。
林加望着她,沉默了一會兒,道:“昨天晚上,謝謝你。”
尤信風呆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林加停了一會兒,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會跟安迪說,以後你不必再陪酒,想做什麽都行。我叫他派人來接你吧。”
尤信風知道,他這是已經恢複了正常,所以便想要遣她走。
她有些不舍。
自從林加來到望川市,她就很少與他見面。
尤信風忍了忍,還是決定争取一下,便道:“可是你病了,需要人照顧。”
林加笑了笑。
笑容黯淡溫柔,看得尤信風發了呆。
他指着桌上拆開的藥盒:“我吃過藥了。昨天真正覺得不舒服的時候,不是給你電話了嗎?放心吧。”
尤信風想起昨夜林加頹廢軟弱的模樣,臉色又有些發白。
他大約是感覺到獨處的話,有可能把自己灌死,所以才會叫她來看着他。
尤信風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事,能讓無所不能的林加為難成這樣。
她想到這裏,便問了出來:“少爺,你有什麽煩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