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回來,卻看到如此情形
不過是因為她氣他同旁的女孩說話,于是當着他的面,牽了康雲的手。
那時候的康雲還小,又笨又傻。佑安為什麽會真的相信,她會喜歡上康雲呢?
還為了這種事哭。
烏臨看着站在面前的林加,想起石佑安來,心口逐漸柔軟下去。
她沖他招了招手:“過來。”
林加遲疑了一下,走過去。
她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還是選擇避而不問。
她道:“去拿藥出來吧,我不好随便翻你的東西。”
林加點了點頭,越過她往卧房的方向走。
過一會兒,他拿着一個長方形的藥盒出來。
烏臨從沙發上站起來,騰出整張沙發的位置,指了指:“趴上去,方便我幫你上藥。”
林加一聲不響地走過去,順手将手裏的藥盒放到茶幾上。他用一只膝蓋頂着沙發,慢慢地臉朝下地趴在了沙發上,将飽受蹂.躏的後背裸.露在她眼下。
烏臨道:“我去洗個手,等等。”
她去廚房洗手,回來拆開藥盒。裏面是一管軟膏。
烏臨在沙發旁半跪下身,把藥膏的封口頂開,将淺白色的藥膏擠在他背上,然後用手指輕輕地将藥膏一點點抹勻。
她的指腹摩挲過他背心的鞭傷,引起他陣陣本能的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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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痛,林加整個背心都崩得緊緊的。
林加臉背對着她,烏臨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皺着眉忍痛,但神情已漸漸平和下來。
他冷靜下來,記起自己的初衷。
林加提醒自己。她究竟未曾冷酷到底。
話說回來,他就算被她傷透心,也難免要對她死心塌地。
而她游移在他背心的手指,動作溫柔。——他簡直受寵若驚。
林加沉默地體味這一刻難得的溫存。
烏臨想找他說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想了想,在他一處微有些破皮的傷痕上,惡意地用力摁下手指,然後沿着傷痕一路下滑。
她成功地聽見林加發出倒抽冷氣的聲音。
“很痛?”她找到機會開口,問出這一句。
林加從她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因為背對着她,更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他咬着牙,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還好。”
烏臨笑了笑:“每次都是還好。要你認慫真的是不容易。”
話裏透着嗔怪,但她的口吻已帶上淡淡笑意。
剛剛的戾氣已經退去了。
林加愣了一會兒。
他掩飾住心裏的痛楚,收拾好了情緒,才小心地開了口:“我現在可否說實話?”
烏臨的手指停了一下,道:“說。”
林加想了想,道:“如果我早早認慫,你難免會嫌我沒用。你養着我,不正是希望我能令你得到完全的發洩麽?”
烏臨笑意一濃,沒有接話。
林加停了停,沒得到她的回應,但見沒激怒她,便又繼續道:“我咬牙苦撐,你又要嫌我太倔強,無法讓你享受到征服的快意。小姐,我上崗的時間不長,你能否給我點時間,讓摸清你的脾性,以便适時進退。”
一語未落,他聽見烏臨在她身後,發出一聲輕笑。
沒錯。她笑出了聲。
不知為何,林加心裏壓抑着的郁結情緒,因她這一聲笑,竟也像是找到了出口般,慢慢散去。
他的心情此刻才真正有些平和下來。
他聽見烏臨帶着笑意的聲音:“精英到哪裏都是精英,連以.色.侍人,都比一般人敬業。加加,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她聲音溫和。并無惡意,只是單純的調笑罷了,卻又有十足的侮.辱意味。
話一出口,她便意識到,大概又會刺傷他。
烏臨平素并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但林加在她面前卑微得過分,她已漸漸形成習慣,總是想要試探他究竟有多能忍。
果然,她感覺到身下的人微微一僵。
林加被烏臨的話刺得微微一窒,沉默下去。
烏臨想起來剛剛他發紅的眼眶,難免覺得自己有些過分。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一搭沒一搭地找他說話:“你以前被打過這麽狠嗎?”
林加怔了一下,才模棱兩可地道:“嗯。”
她很久沒有說話。林加有些不安,輕聲地補充道:“不是這樣的挨打。是真的挨打。像這樣的,你是第一個。”
解釋這種事,究竟令他覺得羞.恥,他越說,聲音越低。
烏臨的手指正将一塊藥膏抹勻在一道腰後的傷口上,聞聲,輕輕地拍了拍。
他輕輕地“嘶”了一聲。
她沒空去關心他說的“真的挨打”是怎麽回事,只抓重點地道:“別解釋了,我不介意。我只是奇怪,你明明是自尊心那麽強的人,說你兩句就炸毛。你這樣的人,怎麽會有這樣的喜好。”
林加被她那句“說你兩句就炸毛”激得差點又炸毛了。
他過了一會兒,用悶悶的聲音回應她:“天生犯賤呗。”
烏臨聽出來他語氣裏自怨自艾的成分,無聲地笑了笑:“怪我?”
林加怔了一下,這一句答得很快:“我不敢。”
不敢,那就是的确怪她了。
烏臨笑:“行了,不敢歸不敢,心裏早把我罵了好幾遍是不是?算我錯了,我不該鄙視你。我不比你好多少,做出五十步笑百步的事,我其實也是很不好意思的。”
她将最後一抹藥膏抹勻,道:“好了。”
林加卻因她上一句話,愣了半天,才努力地側過身,看着她。
烏臨的臉,居然有點紅。
林加看了她半天,才笑了笑:“小姐,既然你這麽講道理,那麽,你能否拿出道歉的誠意,容許我問你一個問題?”
烏臨看着他促狹的笑,瞬間就後悔了。
精英就是精英,找到一丁點機會,也要順着杆子往上爬。
她想了想,無奈地笑了笑,道:“你問。”
林加凝視她,輕聲道:“還是剛剛進門時候我問的那一句。出了什麽事?”
他看着烏臨的臉色微微陰沉下去。
但經過一通發洩,又被林加逗得笑了一陣,烏臨的心情,到底已經恢複平靜。
她頭腦冷靜,對情緒的控制力也顯著增強。
她臉色略有些陰沉,但口吻還是平靜的:“我情場失意。”
林加為着她這異常坦誠的一句,發了呆。
他情緒複雜,過了一會兒,才笑了笑:“聽你這麽一說,我可真想即刻沖出去掐死石先生。”
半真半假的一句,逗得烏臨又發了笑。
她望着他,故意假惺惺地安慰:“你應該感到高興。他不待見我,你豈不是多了一些機會。”
林加簡直要佩服她。
她就是能用诙諧的方式,輕描淡寫地警告他不要妄想。
林加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些,卻仍順着她的話,微笑着道:“有道理。你抛下他,跟我單獨離開,我可得把握好機會,務必讓石先生悔青腸子。”
他用的方法,與她如出一轍。
假玩笑,真提醒。
她在提醒他,不要想着趁虛而入。他亦在提醒她,不要玩火***,傷了真正在乎的人。
烏臨靜了靜,避重就輕地轉移話題:“跟你說話真累。”
林加笑了笑:“彼此彼此。”
她拍了拍他的腰:“行,你都催了,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我可不是那麽容易氣餒的人,你瞧着,我一定要拿下他。”
斬釘截鐵的一句,透着股賭氣的味道。
林加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想哭。
他撐着沙發坐起身,小心地不讓塗過藥的皮膚擦到沙發的表面:“我送你。”
烏臨笑了笑:“別,今天就算了,你好好休息吧。記得抽空多配一把鑰匙給我。我畢竟是你的金主,以後我想來就來,你可不能将我拒之門外。”
林加無聲地笑:“Always for you,my lord.”
作者有話要說: 他們都是心機婊,-.-~
☆、偶遇
石零回到烏家老宅的時候,外頭飄起了小雨。
他在院子裏下了車,往屋裏走。不過幾步路,他卻已覺得寒冷。
烏臨和林加一起下車的時候似乎很着急,連披肩都遺落在車上。石零腦子裏先閃過一個念頭,她會不會冷?
繼而便自嘲地苦笑。
她一貫是最會照顧自己的人,更何況身側尚有一個再妥帖不過的林加,哪裏輪得上他操心。
烏揚這兩日在外地出差,崔淑自從三年前覓得佳婿結了婚,晚上也不在老宅裏休息了。石零一個人穿過偌大的客廳,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裏關上門。
他知道自己必然提不起精神做事,所以連電腦都未曾打開,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發呆。
人生果然就是不斷的戰鬥。他花了十年愛上她,通過一顆意外的子彈才發現自己的心意,而後被酷刑折磨得以為就此要到終點,卻忽而柳暗花明。
然而這才不過是個開始。
石零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天然有殘疾的人。
他知道,與她相愛,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可以霸道任性,他卻需要如履薄冰。稍一不慎,大約便要落得粉身碎骨。
易雅的話說得刺耳,卻未必沒有道理。
烏揚的警告猶在耳側,石零不覺得把烏臨推上“選男友還是選老爸”的兩難之境,對他們的戀情會有幫助。
石零從來就是一個冷靜自持的人。步步為營,不驕不躁,才相安無事地在烏臨身側呆了那麽長時間。
他既然想要同她相愛,便決意要努力經營,以期長久。
烏臨的求婚固然令他驚喜,卻也太過冒失。
他今日若是真的貿然接受那枚戒指,接下來,烏家內部極有可能上演一幕父女大戰的鬧劇。
石零的頭都是痛的。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陷入思考的石零,被突兀的音樂聲吓了一跳。
他怕是烏臨打來的,趕緊拿出來看,卻在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後,沉下了臉。
竟然是易雅。
石零的頭更痛了。他不想接,音樂聲卻锲而不舍地響着。他又怕烏臨會給他電話,不敢關機,于是被反反複複的音樂聲弄得不勝其煩。
他最後按下了接聽鍵。
“石零?”
易雅的聲音,帶着探詢的意味。
“易小姐。”石零回應了一句。話不能失禮,但他保證自己的語氣帶足不耐煩的意味。
易雅神經大條,但不是傻子。她糾纏石零也不是一日兩日,聽了他不耐煩的一句,倒是自動免疫,并沒有不悅,只道:“臨臨說你身體不舒服,剛剛在會場客人多,我也沒法仔細問。你好些了嗎?”
她姿态放得低,石零再怎麽不想理她,也不至于伸手去打笑臉人。——還是一個笑臉的大小姐。他有些無奈,道:“好多了。”
易雅遲疑了一下,問:“臨臨在你邊上?”
她這一句問出來,石零簡直有些不開心了。
“沒有。”他看不出有說謊的必要,于是說了實話。
易雅沉默了一瞬,才道:“那我不打擾你了。你早點休息吧。”
石零見她不再糾纏,放下了心,口吻不禁柔和了一點:“好的。你也是,易小姐。”
挂斷易雅的電話,不過五六分鐘,石零的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一條短信。
來自康雲。
“手機機主已喝醉在‘青蔥’酒吧,請您來接。地址是酒商區二裏廊三十六號。”
石零看着這短信,簡直哭笑不得。
康雲這個人,什麽都好,唯有一點。
他跟他那個青梅竹馬的小妹妹劉嘉差不多從幼兒園起就開始糾纏不清,難為他堂堂烏氏集團的重臣之後,好歹也是望江市有頭有臉的豪門公子,卻被一個寒門出身的小丫頭掐得死死的。
就石零知道的,他起碼被劉嘉弄得醉死過七八次。
石零不是第一次收到類似的短信了。
這麽說起來,剛剛在易雅的生日宴上,康雲就有點心不在焉。
石零從床上爬起來,脫掉白色的正裝,換了牛仔褲和休閑的棉夾克匆匆出門。
他本想給烏臨打個電話,又怕打擾她,想想便作罷。
二十五分鐘後,他坐着出租車,循着短信上的地址,來到‘青蔥’酒吧門口。
康雲每次獨自買醉,都挑這種安靜的小酒吧。
石零推門進去。
酒吧的小吧臺前,坐着一個人。她本是背對着門的,但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即刻便轉過臉看過來。
石零怔住了。
那個人,是易雅。
易雅還是穿着生日宴上的那件鵝黃色禮服裙,上頭卻罩了一件大一號的褐色的機車夾克,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活脫脫一副從家裏偷跑出來的叛逆少女形象。
石零在入口處,站了三秒鐘後,果斷地返身就走。
易雅他惹不起,不能還手,那就趕緊跑。
但是易雅花了那麽大力氣才把他騙出來,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見他走,即刻便從吧臺前的高腳椅上跳下來追出去。
高跟鞋踏在小酒吧的水泥地面上,一下下的,敲出清脆聲響。
石零才走兩步,就聽見身後門被拉開的聲音。他沒想到易雅跑得那麽快,吃驚地側過身,正好看見易雅撲面摔倒在地上。
易雅的手掌先擦到地面,而後下巴也磕在了地上的水泥方磚上。
好痛!
易雅從小被精心保護着長大,鮮少有摔跤的體驗。
雖然有些痛,她倒不至于叫喚起來,第一反應是覺得丢臉。她趕緊用手掌撐着地面,想坐起來,目光一掃,冷不防看見站在一邊的石零。
石零離她也不過四五步遠的樣子,卻只冷着臉看着她,毫無伸手來扶的意思。
易雅心都涼了。
她勉強站起來,身上到處都隐隐作痛,卻忽然發現左腳腳跟有些虛。
是高跟鞋的鞋跟斷了。
易雅蹲下身,想把那只高跟鞋脫下來。奈何越是着急,越是解不開一側勾着的細皮帶。
酒吧的老板——一位中年大叔——此時也串出來湊熱鬧:“你怎麽回事啊?再着急追人,也得把單先買了吧,啊?”
易雅蹲着身子,一邊是老板的奚落,一邊是死活解不開的鞋子上的皮帶。
簡直是平生難逢的狼狽。
易雅的眼眶終于有些紅。
她咬着唇死忍,卻不敢開口跟老板說話,只怕自己一張口,就要哭出來。
石零冷眼旁觀,看了半天,終于嘆了口氣。
他走過去,問:“易小姐,怎麽了?”
易雅聽見他的聲音,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他好容易才肯搭理她,但此時此景,她實在有點笑不出來。
石零看着易雅臉上哭一樣的笑容,有些無奈。
“摔傷了嗎?”他放軟聲音,問。
易雅搖搖頭,道:“我的鞋跟斷了,鞋子脫不下來。”
他聽出來她聲音裏隐約的哭腔,沒說什麽,不經意地皺了皺眉。
石零想了想,耐着性子蹲下身,道:“你扶着我別再摔了。我幫你弄。”
易雅愣了一下,才點點頭,伸出手小心地扶着他的肩。
石零一手抓着她的腳腕,另一只手撥弄系帶。弄了一會兒,易雅感覺到腳上一送。
“好了。”她聽見石零的聲音,淡淡的,似乎不帶感情。
易雅猶豫了一下,赤着腳踩上了街邊用水泥方磚鋪成的地面。
冷且粗糙的地面刺激着足心。她尴尬地蜷縮了一下腳趾。
石零無視了她的尴尬,平靜地道:“另一只也脫掉吧,一只高一只低,說不定還會摔。”
易雅無話可說,窘迫地低下頭去:“嗯。”
石零将她斷跟的那只鞋拎在手裏,正準備站起身,将鞋子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裏去,目光在道路前面掃過去,卻陡然定住了。
他在長街一側的人行道上,看見一個他絕沒想到會碰見的人。
他看見了烏臨。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的我。留評的都是好人。看我無辜的大眼睛。
☆、傷害
烏臨的臉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石零看着她走近前來,才驚覺地道:“小姐。”
易雅也看見烏臨了。她将脫下來的另一只鞋拎在手裏,兩只腳都光着,站在地上,望着烏臨,欲言又止。
烏臨沖着她點了點頭,卻一句話都沒說,便轉向石零道:“沒想到外頭那麽冷。我把披肩忘在車上了。”
石零即刻明白過來,脫下身上披着的棉夾克,道:“小姐,先套上我的衣服将就下吧。”
她點點頭。石零走近她身側,把棉夾克披在她身上。她忽然就輕輕捉住他的手腕。
石零驚了一下,擡起眼,碰上她似冷似熱的眸。
他第一時間,感覺到的,竟是危險。
像是要有火燒上身前的那種危險。
石零一瞬間,有些想退卻。——只是動物在危險前的本能而已。
但烏臨看出來了。
他想要閃躲的神色落在她眼底,激起她一直極力克制的欲.望。
宣稱所有權的欲.望。
烏臨抓住他手腕的手指,瞬間用了力氣。看着他的眼色,帶上濃烈的警告意味。
她整個人像極一只瀕臨爆發的野獸。
她望着石零,笑了笑,下一刻輕輕踮起腳尖,靠近他耳側,壓低聲線:“零零,吻我。”
明明該是溫柔情話,她的口吻卻冷漠如冰。
石零幾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
他微微地側過頭,拉開一點同她的距離,定定地看着她。
他遲遲沒有按照她的要求“吻她”。
烏臨的心漸漸涼下去。
她不知道,石零的心,亦在剛剛她冰冷說出那一句“吻我”的時候,涼下去。
這一刻的咫尺天涯,令烏臨作出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
她笑了笑。
而後湊近石零的臉側,輕輕地吻了吻。
易雅在旁,臉色已十分難看。
烏臨吻過了石零,側過頭,望着易雅淡淡地笑了笑:“你自己能攔出租車吧?”
易雅望着她。
從頭到尾,烏臨一句諸如“你怎麽會在這裏跟石零一起”這類的話,都沒有問過。
她不表露出對這些細節有絲毫關切。
她只不過是當着易雅的面,宣示對石零的主權而已。
易雅咬着唇,在她涼薄視線的注視下,白了臉。
——烏臨大約是真的怒到了極處。
易雅的目光在石零的臉上掃過去。後者并沒有看她。
他的目光落在一處空處,有些空洞,神色卻顯得黯然。
易雅心抖了一下,想了想,道:“是我用康雲的手機給他發短信,騙他出來的。不關他的事。”
烏臨望着她,可有可無地勾起唇角,毫無笑意地笑了笑。
而石零此刻聽了這一句,目光終于轉到她臉上。
他看着她的目光很淡,非常漠然。
易雅明白過來,她的話,大概完全沒有收到她希望的效果。
易雅咬着唇,目光掃到一側猶自在看熱鬧的酒吧老板,弓下身,撿起剛剛摔跤時散落在地上的手袋,從裏面找出一張紙幣遞給他。
而後,她對着烏臨和石零勉強地笑了笑:“再見。”
…………
烏臨和石零搭乘一輛出租車回去。
車子在外圍便不能開進去。烏臨和石零下了車往老宅方向裏走。她也穿的是高跟鞋,石零想起來上次她崴過腳,便離她近一些走。
她敏銳地感覺到他的靠近,側過臉,斜睨了他一眼:“怎麽,這會肯往上貼了?剛剛我可是給過你機會。”
石零僵在那裏。
烏臨臉色冷淡,但畢竟是在路邊,她不便發作,便兀自往前頭走。
她走得飛快,且異常平穩。
石零過一會兒才跟了上去。
他們進了屋,烏臨徑直便走到石零的房間門口,推門進去,坐到了床沿上。
他的床既窄且硬。
石零情知逃不過,卻仍在門外停了一會兒,才跟進去。
“關上門。”她早已等得不耐煩。
石零沉默着,把門關上了。
等到終于能不被打擾地與他面面相對,烏臨第一時間,便抓起了他床上的荞麥枕頭,朝着他的方向用力地砸過去。
石零眼睜睜地看着枕頭砸過來,手捏成了拳,卻沒有閃避。
沉重堅硬的荞麥枕頭,便重重地砸在了他身上,而後落到地面,發出一聲沉悶聲響。
他站在那裏,神色異樣地平靜。
烏臨見他不躲,看着他的臉色,先是怔了一下,下一刻,氣得笑了出來:“擺這張臉給誰看呢?不服氣?”
石零遲疑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沒有。對不起。”
烏臨窒了窒,沉下氣來,道:“在醫院裏,你說你喜歡我,那句話是否還有效?”
石零望着她,別無選擇,慢慢地點了點頭。
他當然愛她。
但有些事,欲速則不達。
可他有話,卻總沒有機會說出來。
她站得太高,離他太遠,看不到他的掙紮。
烏臨沒有看出來石零這一刻的黯然,只是見他點頭,心裏稍微平靜了一些。
她耐着性子,道:“過來。”
石零便走近去。
烏臨坐在那裏,仰起臉,望着石零,笑了笑:“幫我脫衣服。”
石零聞言,下意識地看了看她身上。
她只穿了一件短款的禮服裙。禮服裙白色的布料妥帖包裹着她的身體,勾勒出女性該有的曲線。
石零陡然明白過來,又想退後。
他退了半步,看見烏臨剛剛稍有緩和的眼色,迅速地冰冷下去。
她看着他,笑容冷淡:“我沒興趣跟你再玩這些兜兜轉轉的把戲。今天,我一定要幹了你。”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烏臨從沒想過自己會說這樣的話。
她當然曾多次幻想過推倒他的一百種方式,獨獨沒有想過,說出這一句的時候,會是這種心情。
殊無缱绻蜜意,徒有相隔萬水千山般的蕭索。
亦正是如此,她急切地想要同他肌膚相親,确證這一刻的愛戀不是作僞。
她不容許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
石零站在那裏,手握成了拳頭,沒有再動。
他張了張口,試圖告訴她,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但他又再清楚不過,此時此刻,他說的任何一個字,她都不會聽進去。
她只會認為他在顧左右而言他,認為他在逃避推诿。
他觸碰到她涼薄的眼光,本能地垂下眼。——像動物自衛的本能。他不想讓自己被她的無情刺傷。
石零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擡起眼,望着她輕聲地道:“小姐,既然是你要幹了我,那麽請你親自來替我脫衣服吧。”
逃無可逃,不如來得潇灑一點。
不論是否有前路,她既然心意已定,他總難免希望,日後她回憶起這一夜,能多少有些好的回憶。
他願為此,強顏歡笑。
……
身體比心要簡單。
纏綿的吻,交纏的肢體,如此契合,仿若命定。
如果他們的愛,也能這樣輕易就水□□融,該是多麽好的一件事。
……
易雅怎麽說來着?
她只是當你是一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而已。
她只是急切地想要确證對他的所有權,卻毫不在意他的感受。
也許,他的感受,于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沒有人能拒絕她。
她想要的,一定會得到。
烏臨比他要沉醉,但石零卻只覺得寂寥得發冷。
他忍耐着心底的絲絲涼意,努力地想要她開心。
可是她開心了,可他為什麽不覺得快樂。
……
烏臨完全沒有意識到,她做了多麽奇特的一件事。
她用與之做.愛的方式,在石零心髒最柔軟的地方,刺了深深一刀。
作者有話要說: 她一怒之下,把他強.奸了。-.-。
☆、求索
完事後,烏臨回自己的房間洗澡,而後下樓,去敲石零的門。
石零開了門。
他亦洗過澡,短硬的頭發滿是水汽。
他站在門內,望着她沉默。
烏臨看了他一會兒,等不到他主動開口,只好道:“爸爸出差去了。我今天想在你這裏睡。”
石零愣了一下,卻沒讓出路,只道:“我的床睡不下。”
烏臨看着他。他臉色很平和。
平和得有些過分了。
她看出來他不樂意。本來很愉快的心情,又變得有些郁結。
烏臨究竟不想在這種時候發火,看着他,半晌才試探着道:“那你早點休息。我回房間了。”
她希望他挽留他。
但石零只是又愣了一下,而後垂下眼。
他說:“晚安,小姐。”
……
烏臨連續三天都很不開心。
那天被石零拒絕以後,她躺在床上,漸漸意識到問題所在。
與他做.愛,是愛多一點,還是怒多一點。
她不得不承認,後者更多。
稍微有些明白過來以後,她再見了石零,便難免有些讪讪的。
石零當然還是平靜的。
平靜之中,卻有明顯的距離感。
明明是親密過後,兩人之間的鴻溝,卻反而更遠。
而她,竟不敢再直來直去地找他問詢了。
越發躁郁的烏臨,在第四天的時候,開車去了林加樓下。
……
到了樓下,她才給林加打電話。
“我在你樓下。”劈面便是五個字,口吻淡漠。
林加在電話那頭停了停,才道:“小姐,我在外面。”
烏臨笑了笑:“那就回來。”
林加沒再多說,只道:“好。我大概需要半小時。”
烏臨又笑了笑:“我等你,寶貝。”
林加在二十分鐘後便出現在小區附近。
他看見烏臨坐在小區外的冷飲店門口,手裏端着一杯綠色的飲料。飲料喝了一半,吸管卻被她咬得慘不忍睹。
林加疾走兩步,走近前,端詳她。
烏臨亦看到他了,望着他笑:“挺快。”
他頭上浮着一層薄汗,顯得急切,但臉色卻非常鎮定:“我怕你等得着急。”
她笑笑,順手把沒喝完的冷飲扔進垃圾桶:“走吧。”
他們一起進了小區。林加用指紋打開單元門的鎖,道:“一會兒你走的時候,可以去物業那裏錄個指紋,那樣下次就可以直接進門。鑰匙我已經多配了一套。”
烏臨沒想到他把她說的話記得這樣清楚,想了想,道:“行。”
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離林加所住的27層越近,他的呼吸越輕。
說不緊張是假的。他掌心出了些汗,黏黏的,很難受。
電梯停了。林加拿出鑰匙開門。
烏臨只是站在他身後,并沒有任何表示。
林加先進了門,蹲下身給她拿鞋子,想了想,還是狠狠心問了一句:“今天我可以站着嗎?”
烏臨愣了一下,才笑了笑:“嗯,行。”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回過神來,目光裏卻閃過一絲問詢神色。
林加想了想,問:“喝什麽?”
“現在什麽都不想喝。你渴嗎?”
他遲疑了一下,道:“我剛從外面回來,出了汗。”
那就是渴了。烏臨道:“那你弄點喝的。我坐一會兒。”
他很快便拿着灌裝的黑咖啡出來,當着她的面揭開蓋子喝了兩口。
說是口渴,但他其實不過是想提提神。
他昨天睡得遲,其實有些困倦。
烏臨望着他,笑:“你要是喝好了,我們就開始。”
林加拿着咖啡的手僵了一下,卻只垂着眼,點了點頭。
……
林加跪在地上,薄薄的白色襯衫的長袖外,纏着黑色的繩索。
他雙臂并攏在身後,被拉直捆緊,從大臂到手腕,纏了幾道繩子。緊捆在一起的手腕上連着繩索,高吊在金屬架子上,迫得他整個人只能盡可能地低着身體,以減輕手臂被反吊的痛苦。
也許是痛苦,也許是疲憊。他勉強擡起頭看向烏臨的時候,臉色蒼白,額上冒汗,連帶着連眼色都顯得濕漉漉的。
他的眼睛深黑,總令烏臨覺得心裏發堵。
她容易想起另一個人來。
烏臨找出來一只黑色皮革眼罩,走近林加,道:“我要蒙上你的眼睛。”
林加望着她,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些。
他勾動唇角輕笑,順從地點了點頭:“是。我是你的,你随意就好。”
蒙上眼睛後,林加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倒不必費心去看她神情,索性更低地垂下身,專心地減少痛苦的感覺。
烏臨坐到屋子裏唯一的沙發上,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那天從你這裏走了以後,想獨自散散步。結果走到一條小街道,竟然看見石零和易雅在一起。”
林加沒想到她忽然把話轉到這件事情上。
他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勉力提振精神思考。
她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出這一番話。
林加想了一會兒,才道:“那天是易雅小姐的生日,她怎會出現在這附近的街道上?石先生更是早該回去了。”
烏臨的聲音悶悶的:“我不知道易雅用了什麽方法把石零騙出來。她簡直過分,我一忍再忍,她得寸進尺。”
也許是這種情境下的談話着實詭異,也許是猶有些低燒的頭腦仍不夠清醒,敏銳如林加,遲疑了大約有兩三秒,才明白過來烏臨意中所指。
他無聲地笑了笑:“易雅小姐,倒是挺有趣的。”
烏臨沉默了一瞬,道:“我現在只覺得她煩。”
林加又停了一下,才輕聲道:“石先生對你,應該是專心一意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易雅小姐不能鬧出什麽風浪來。”
烏臨一時間無言以對。
她如何不知道事實如此。可是她……
煩躁的情緒湧上來,她道:“但我好像吃醋了。”
林加頭腦昏沉,心口的感覺卻兀自敏銳。
他不想同烏臨讨論她與石零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