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回來,卻看到如此情形

望我們能給他一個職位。”

烏臨:“……”

林丹依問:“小姐,我們是否該錄用他?”

烏臨想了想,說:“他的能力,是否足以勝任?”

林丹依點頭:“客觀地講,他很優秀。”

烏臨說:“那麽,就錄用他吧。”

烏臨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有些心神不寧。

她想起面試時朱遲那“意味深長”的眨眼,便覺得頭痛。

朱遲對這個職位,顯然勢在必得。

而如果他順利入職,她就會成為他的同事,并與他頻繁接觸。

烏臨的頭更痛了。

————

下班時間,石零來公司樓下接她回家。

烏揚的晚餐通常都是應酬,所以兩人雖然在同一棟大廈辦公,卻很少一起回家。

石零最近緊鑼密鼓地籌備創立新公司的事情,非常忙碌。但他堅持接送她上下班,從無間斷。

哪怕他需要出去與人吃晚飯,也一定會先送她回家,或者送她到朋友那裏去。總之一定會到公司來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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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車替她拉開車門,等烏臨坐好,又替她扣上安全帶。

烏臨瞅着他的側臉,一時意動,便伸手攬住他的脖子。

石零的動作頓住了:“小姐,這是在外頭。”

烏臨不為所動地笑了笑,在他額上印下一個吻。

感覺到男人緊張得渾身僵硬,她惡意地在他耳側吹了口氣後,才松手放開他。

石零沉默着,臉頰泛起一絲可疑的紅色,逗得烏臨心情大好。

他替她關上車門後,從另一側上車。

“我帶了烏海記的桂花糕。餓了話,你可以吃一點。”

烏臨将放在車內的紙袋拆開來,拈起一塊桂花糕,卻往石零的嘴裏送。

石零乖覺地張開嘴,把送到口邊的糕點吞下去。

烏臨很滿意地笑了。

她問:“晚上,你有安排嗎?”

石零啓動了車子:“今晚我有時間,可以陪你吃飯。”

烏臨說:“那太好了。我今天晚上約了人吃飯,有你陪我去最好了。”

石零問:“是什麽人?”

烏臨笑了笑:“也許他是我狂熱的追求者,或者也許只是我未來的一名新同事。”

她把在梧桐學院裏遇見朱遲的事情講給石零聽,搖着頭嘆氣:“這個大少爺實在是熱情如火,我怕我一個人跟他吃飯,會被他給吃掉。”

在臨江市,她固然有追求者無數,卻還真沒有朱遲這種莽撞直白的傻小夥。

石零微笑,卻不說話。

烏臨得不到回應,一時覺得無趣。她盯着石零的側臉看了一陣,忽然問:“你有沒有吃醋?”

他沒想到她竟然會忽然發難,默了默,才惜語如金地答一個字:“有。”

烏臨笑出聲來,只覺得石零可愛極了。

“別擔心,我對你忠貞不二,零零。”

她又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畢業

烏臨讓石零先開車回家。在家裏,她替他挑選了黑色的禮服,自己則換上了紅色裙裝,略施粉黛。

約見的地方,是臨江市的一家高級西餐廳。

朱遲已經先到了。正式的禮服套在他身上,越發襯得他英俊非凡,引來不少側目。

“烏小姐。”

他看見烏臨,興高采烈地站起身。

等看到烏臨身側還跟着一個石零的時候,朱遲無法掩飾地露出驚訝的神情。

他顯然以為,烏臨會單獨同他見面。

烏臨自動無視了他的情緒,微笑着介紹:“這位是朱遲。朱先生,這位是石零,我的老朋友。”

石零伸出手去:“朱先生,你好。我聽小姐提過你。”

朱遲盯着石零伸出的手,猶豫了一下,才不情不願地伸手同他相握:“你好。”

烏臨将他的反應看在眼底,不免暗覺好笑。

石零很自然地替她拉開了座椅,烏臨坐下來,看見朱遲仍站在原地發愣。

她主動找他攀談:“朱先生,坐吧。”

朱遲坐下來,剛剛的興奮勁兒已經很明顯地消退了,臉色看起來不太高興。

烏臨忍不住莞爾。

侍應生過來,三人點過餐後,烏臨才問:“你的腿,已經完全恢複了嗎?”

她仍記得,在梧桐學院見到朱遲的時候,他是坐在輪椅上的。

朱遲點了點頭:“腿一好,我就來臨江找你了。”

烏臨一怔,嘴角的笑不免僵了一下。

朱遲的眼光在一側的石零面上掃過。後者垂着眼,唇邊含着淡笑。

石零沒有插口,也沒表現出情緒的波動。

烏臨笑了笑:“看來你已經做過功課,調查過我。”

朱遲聽出她語氣裏的冷淡,眼底閃過一絲受傷的神情:“你的名字是烏臨。我不需要做太多調查,就能知道你是誰。梧桐學院的教授告訴我,你已經撤銷了申請,所以我也沒有去。”

他淡藍色的眼睛微微睜大着,像海水一樣。

烏臨看着他英俊的臉孔,苦笑。

他知道她是誰,仍然對她展開如此攻勢,真的是自信。

也不怪他。畢竟是L國鋼鐵大亨的幼子,從小到大一帆風順,大約朱遲想要得到的東西,從未失手過吧。

不過,這一次,他恐怕要失望了。

烏臨重新微笑起來:“無論如何,歡迎你來臨江。以後,如果你需要什麽,都可以直接聯系我,或者找石零。”

石零應聲,沖朱遲微微點頭示意。

朱遲卻顯然并不喜歡他,目光只在石零身上停留一瞬,又移回來到烏臨身上來:“我不會跟你客氣的。”

————

朱遲入職後,烏臨深切地感受到了他的黏人。

每天上班,桌上都會放一束新鮮的紅色玫瑰。

午間休息時間一到,朱遲便會出現在她的工位旁,邀請她共進午餐。即便烏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拒絕的,但第二天,朱遲仍會過來邀請她。

烏臨很頭痛。

朱遲家世顯赫,能力出衆,且似乎對她毫無畏懼。即便烏臨已多次暗示,朱遲仍沒有退卻的意思。

換做以前,也許烏臨早已采用更為強硬的手段。

但經過林加的那件事以後,烏臨發現,自己的心腸變軟了。

她開始不再對別人的追求嗤之以鼻。不僅是對朱遲,對其他的人态度也溫和了不少。

以前,烏臨總是覺得,那些試圖靠近她的人心懷鬼胎,別有用心。

而現在,她心裏更多會傾向于感謝對方的好意。

烏臨偶爾會想起來林加望着她的眼神,便覺得有些悵然。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她以前的方式,都太過簡單粗暴。

如果能重來一遍,她就算不愛林加,也不會那樣殘酷地對待他。

所以現在,對待朱遲,烏臨亦付上前所未有的耐心。

————

轉眼又過去了一個月。

烏臨終于迎來畢業。

易雅提前了一周跟她通電話:“你這麽早就去公司實習,人影也見不到一個。這一次,我們一定得好好聚聚,慶祝你順利畢業。”

烏臨的确很久沒跟自己這群老友見面了,很快便同意了:“好,我安排地方,到時候通知你們。”

以前這種事都是石零替她辦妥。但石零最近忙得如陀螺,總是十分疲勞。

前幾天,烏臨拉着他去自己的房間。不過洗個澡的工夫出來,石零竟坐在地毯上,靠着床沿睡着了。

烏臨想起他總是夾帶血絲的眼睛,無聲地嘆了口氣。

“你在為什麽事情發愁嗎?”

身旁冷不丁響起的聲音,讓烏臨吓了一跳。

朱遲站在她的工位前,笑眯眯地看着她。

烏臨有點怕他,搖搖頭:“沒什麽。”

朱遲眨了眨淡藍色的眼睛:“你在撒謊。”

烏臨:“……就算有事,也跟你沒關系吧,朱先生。”

朱遲露出受傷的表情:“就不能給我一點機會嗎?”

烏臨:“……不能。”

她看了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果然是該吃午飯的時候了,所以朱遲會出現在這裏。

烏臨搶在朱遲開口之前便說:“我今天帶了三明治,就不下樓吃飯了。”

朱遲:“……”

他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不得不說,英俊的人總是比較占便宜,不管擺出什麽樣的表情,都很容易顯得可愛。

“好吧,那我也去買一只三明治回來。你能等我一起吃嗎?”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烏臨猶豫了半秒鐘,答應了:“好吧。”

朱遲立刻高興起來:“我現在就去。”

烏臨把崔淑替她準備好的三明治從包裏拿出來,去休息區的微波爐裏熱,順便給自己再倒一杯咖啡。

想了想,她又找出一只紙杯,多倒了一杯,替朱遲準備着。

自己帶午飯的人并不太多,休息區的位置大都空着。烏臨挑了個靠窗的地方坐下,等朱遲回來。

她一邊等,一邊盤算着畢業聚會的計劃。

只是幾個朋友小聚,也不用太複雜。找間餐廳吃頓晚飯,再去酒吧裏喝點酒跳跳舞,也就妥了。

“嗨。我回來了。”

朱遲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裏的三明治。

烏臨擡頭看他。他額上有汗,說話還有點喘。

烏臨有點無語:“你又沒有坐電梯嗎?”

朱遲說:“等電梯的人太多。”

烏臨不再說什麽,把一杯咖啡推到朱遲面前。

朱遲很高興地端起杯子來喝,順帶找她聊天:“學校通知我,最近要開畢業典禮。我可能要回L國一趟。”

他這麽一說,烏臨想起來,朱遲其實是跟她同屆的,而L國的學制跟國內基本相同。

朱遲此時只是以應屆生的身份入職。

朱遲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善水學院什麽時候舉行畢業典禮?也許我能去看看你。”

☆、退卻

朱遲的頑強,終究還是起到了效果。

為了阻止朱遲出現在善水學院的畢業典禮上,烏臨同意邀請他參加晚上的私人聚會。

晚餐定在城中心區一家私房菜館。出席的都是跟烏臨一道長大的狐朋狗友。

朱遲是個例外。

但在場這麽多人裏頭,他只認得烏臨一個,烏臨不免又要照顧他一些,安排他坐在自己身邊。

“臨臨,你什麽時候認識的大帥哥,竟然不介紹給我們?”

易雅盯着朱遲淡藍色的眼睛笑眯眯。

石零就坐在烏臨身側,安安靜靜地不說話,絕不擡眼朝易雅的方向看一眼。

自從易雅對他表現出有意以後,石零就開始刻意同她保持距離。

烏臨一眼看出來易雅的小心思,知道她是想借朱遲來挑撥自己跟石零的關系,也不戳破,倒笑得溫柔,親昵地拍了拍朱遲的肩膀:“他是朱遲,我的同事。很多女孩子都會被他迷倒,不過,看在我們是好朋友的份上,我一定會在他面前多講你的好話。”

易雅的笑有點繃不住了。

她看了看石零。後者依然低眉垂眼,好像完全沒聽見他們的話。

易雅還沒有對烏臨的話作出回應,倒是無辜躺槍的朱遲開了口。

他微笑着看烏臨:“你也覺得我很英俊嗎?”

這種場合下,烏臨就算心裏已十分無語,面上的笑卻依然溫和可親:“當然了。說真的,會有人說你不英俊嗎?”

朱遲聞言,眼底像打了一束光,眼神變得明亮灼人。

他低聲地說:“不,我不在意別人是否覺得我英俊。只要你這樣覺得就好了。”

如此公然撩撥的直白情話,讓烏臨都不覺為之一震,臉上的笑差點就破功了。

石零正提起桌上的茶壺替烏臨倒水,聽了這一句,一貫穩定的手竟然抖了抖,将少許茶水漏出了杯子。

烏臨覺察了,身上将茶杯端起來,送到唇邊喝了一口。

石零把茶壺放下,擡眼看了烏臨一眼。

烏臨本來是擔心他吃幹醋,未料到觸到一雙深黑眼眸,眸底全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烏臨無言以對,心裏暗恨。

這個朱遲!

他的學位,究竟是怎樣拿到手的呢?

朱遲渾然不覺,仍用淡藍色的大眼睛望定烏臨,臉上笑容眼光燦爛。

易雅亦笑得花枝亂顫,但見石零并沒有吃醋的意思,知道自己的打算落了空。

一計未成,又生一計。

她問:“說起同事,之前說要去烏氏工作的那個高材生林加,怎麽沒見他來?”

烏臨被綁架的事情并未公開,知情的人不多,在座的人當中,只有康雲和石零知道。

易雅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敢問出這樣沒輕重的話。

一句話問出來,石零垂眼皺眉,康雲則臉色發白。

烏臨想起林加來,心裏生出說不出的感覺。

時間過去快兩個月了,他的傷養得怎麽樣了?

他說要跟她江湖不見,就真的再沒有出現過。

而朱林會在臨江市的窩點大約規模不大,十分隐秘,經此一事,竟仍然沒有暴露。

朱遲沒有聽說過林加的名字,但聽出易雅話裏隐藏的意思,因此燦爛的笑容稍微斂起一些:“他是誰?也是我們公司的嗎?”

烏臨回過神,鎮定自若地微笑:“他已經離職,我很久沒見到他了。現在人大約也不在臨江了吧。”

————

晚上放浪形骸的地方,選在了康雲好友開的會所裏。

經過上次被綁架的事情後,烏臨更加謹慎。這次聚會,也早早就跟會所那邊打過招呼,預訂了安靜包廂。

一行人分兩輛低調小車開進會所內,直奔包廂。

老板為了讨好烏臨,派出手下靓麗的俊男美女前來服務。

包廂裏十分熱鬧。

各人玩得開心,主角烏臨也省去了招呼的力氣,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一角。

石零就坐在她身邊,聽着小舞臺上的女孩子唱歌,似乎很專心。

——他其實是有些困,坐在那裏,眼睛都快合上了。

包廂裏光線昏暗,烏臨估摸着不會有人注意,便伸出手,輕輕地攬住石零的手臂。

石零一怔,側頭看過來,低聲問:“小姐?”

烏臨問:“你在看什麽?”

石零說:“沒有看什麽。”

烏臨有意跟他作,于是道:“胡說,我明明看見你盯着臺上的美.女不放。”

石零看着她。烏臨喝了一點酒,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她的臉有多紅,但石零知道她量淺,喝一點酒後很容易興奮。

醉倒是不至于,只不過是借酒裝瘋調.戲他而已。

石零心裏覺得有些微的甜蜜,口上只是說:“小姐,我錯了,不看了。”

烏臨很愉快,卻不肯就此放過他:“光認錯不行啊,錯了就得罰。”

石零莞爾,從善如流:“小姐說的是。怎麽罰,你說了算,我都認。”

烏臨湊過去,在他耳側輕聲說:“親我一下。”

他們的關系還沒有公開,眼下也還沒到公開的時機。

但這裏都是自己人,就算被看見,也不會有事。石零猶豫了幾秒鐘,克服了羞赧的心理,伸出手扳過烏臨的臉,在她頰上輕輕落下一記。

這兩個月來,他們的關系和諧親密,但石零始終顯得有些害羞。

因此這個主動的吻,令烏臨心滿意足,乃至樂不可支。

她有心親回去,正在尋找機會,卻聽見頭頂傳來一個聲音:“烏臨小姐。”

烏臨一驚。

石零反應很快,已經不動聲色地把胳膊從她手裏抽出來了。

朱遲站在沙發旁,手裏端着一只酒杯。

光線昏暗,烏臨也看不太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唯一可以肯定是,他并沒有笑。

烏臨情知朱遲多半看見了剛剛自己和石零親熱的一幕,仍選擇不動聲色,只挺直脊背,問:“怎麽啦?”

朱遲沉默一陣,才說:“我剛剛接了個電話,之前做的材料有點問題,我得早點回去加班了。”

烏臨暗自納罕。她原以為朱遲是個不懂看人眼色的人,未料到他也會撒些小謊化解社交尴尬。

朱遲能自己明白過來,烏臨當然十分樂意,立即起身:“那你路上小心些。我送你吧。”

朱遲搖頭:“不用了。你……你們玩得開心。”

他聲音裏有無法掩飾的沮喪。烏臨聽出來了,卻只做不知,微笑:“好。”

————

接下來的幾天,烏臨正常上班,但朱遲并不再像以前那樣纏着她了。

玫瑰花沒有了,午餐也不見他過來喊。

只是人還在兢兢業業地上着班,并沒有把妹大計受挫就撂挑子不管。

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周,一日,烏臨正在埋頭辦公,忽然桌上的電話響了。

她順手接起:“喂,您好。”

“臨臨。”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令烏臨神經一跳。

“爸爸?”

她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聲。

進入烏氏實習以來,她在公司裏從沒跟烏揚見過面,只是老老實實做個普通實習生。

烏揚是董事長,中間跟她隔了不知多少層級,為什麽竟會把電話直接打到她這裏?

烏揚說:“你上來。”

他沒說是什麽事,但烏臨聽出,他的語氣相當嚴肅。

烏臨直覺是出了什麽事,沒有多問,只說:“好。我馬上來。”

☆、漩渦

林加坐在落地窗前,膝蓋上攤着一本書。

書是打開的,但他并沒有低頭去看,而是将目光遠遠地投注到窗外。

外頭陽光燦爛。

透過落地窗俯視,可以看見繁華城市的臨江部分。一條大河從城市的一側經過,滾滾江流似乎帶來無限生機。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聽見鑰匙擰動的聲音。

是尤信風回來了。

她換了拖鞋,然後走到林加面前來。腳步輕盈,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林加望着她,神色之中,帶着問詢的意味。

尤信風走到他身側,蹲下來,擡眼看他:“你等了很久嗎?”

林加搖頭,卻問:“查清楚沒有?”

他無心閑話,尤信風也不敢再顧左右而言他,老老實實地說出林加想知道的信息:“烏氏這次是真的危險了。M國的戰事越演越烈,烏氏在M國的投資都打了水漂。然後財務醜聞曝光,烏氏股價狂跌,被瑜城的韓楓趁虛而入。烏揚被警局傳訊,有可能面臨牢獄之災。但最致命的,仍是烏氏老臣周密的釜底抽薪,他竟在這種時候,把自己持有的股份賣給韓楓。現在烏氏面臨被惡意收購的危機,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話。”

林加聽得很認真,問:“周密為什麽要這麽做?是因為周允嗎?”

尤信風說:“我還沒有查到這麽深入的地方。”

林加沒再追問,閉上眼思索一陣,重又開口:“她怎麽樣?”

這個“她”,只會是一個人。尤信風已十分清楚這一點。

尤信風垂下眼,言簡意赅地答:“她不好。”

林加半天沒說話。

最後,還是尤信風打破沉默:“少爺,也許你應該去見見她。說不定,她會需要你的幫助。”

這兩個多月來,林加變得比以往更加沉默。

他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異常,人卻一點點地瘦了。

尤信風不喜歡烏臨,一點都不喜歡。

烏臨給林加帶來過很多狠多麻煩。林加呆在她身邊的時候,似乎總是很痛苦,很難受。

但尤信風雖遲鈍,卻漸漸明白過來,林加離開烏臨以後,就像離開水的魚,正慢慢走向衰亡。

像是……被剝奪了生機。

尤信風并不太懂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事。

但她希望林加好好的。

即便痛苦,也不要像現在這樣,半死不活。

————

烏臨斜倚在辦公椅上,閉着眼。

幾天前,她便搬進了這個臨時騰出的辦公室內,幫助烏揚應對眼下的危機。

石零甚至于已中止了創業計劃,将核心技術賣給了別家,換來一筆數額不小的資金。

然而,不夠。

辦法想了很多。但商場上利益至上,牆倒衆人推,沒有人願意幫他們,倒都在旁虎視眈眈,靜候這烏氏帝國傾頹那刻,趁機分一杯羹。

哦,有一個人,願意幫她。

五分鐘前,朱遲剛剛離開這間辦公室。

朱遲已很久沒有同烏臨單獨講過話。早在兩周前,據林丹依講,他已準備在完成眼下負責的項目後離職。

所以,當朱遲提出要見她的時候,烏臨以為,他是來告別的。

朱遲跟她面對面地坐着,神情難得地很嚴肅。

他看着她眼睛下方的淡淡烏青,說:“我聽說了。”

所有人都聽說了。烏臨笑了笑,倒是開門見山:“朱先生,如果你能幫幫我,我會很感激你的。”

朱遲家世顯赫,烏臨并沒有忘記。但她對朱遲并不抱希望。

朱遲家中專注做鋼鐵,幾成世家,跟烏氏的業務交集不多,更是從未涉足過臨江。

更何況,現在烏臨缺的是錢,而不是引狼打虎。

朱遲看着她,看了很久,才說:“我有個哥哥,爸爸以後會把家裏的公司交給他。但是,爸爸早就給我留下一筆貨幣基金。”

烏臨微怔,下意識地坐得更直:“我在聽。”

朱遲眨了眨眼睛。

他淡藍色的眼睛,看上去總是非常純潔無辜,像天使。

他說了一個金額。

的确是巨資,足以幫助烏氏應對眼下危機。但那也是他的全部身家。烏臨想不出,朱遲有什麽理由,要傾其所有來幫她。

而朱遲很快便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調,回答了她的疑問:“嫁我,我幫你。”

一瞬間裏,烏臨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朱遲的神色很嚴肅:“如果你同意跟我結婚,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我不會要求你跟我回L國,我可以陪你留在臨江。但是,你要專心對我。”

烏臨幾乎聽傻了,張了張口,想說話,被朱遲阻止了:“你不用急着答複我。我的提議,在三天內都有效。我不是在開玩笑。”

他說完,就站起了身,稍微整理了下西服下擺,而後徑自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朱遲統共只在辦公室裏呆了不到五分鐘。

————

烏臨閉着眼睛,靠在辦公椅上。

朱遲的建議,像一顆重磅炸.彈,投進她心底。

朱遲曾熱烈地追求她,手段拙劣,浪費無數新鮮玫瑰,枉付諸多直白情話,一度令烏臨看輕。

但今天,她不得不正視他,深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烏臨終于相信,朱遲一路順風順水地走來,不僅是憑借顯赫家世。

他很聰明。

他抓住了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提出一個讓她很難拒絕的要求。

如果換在一年前,也許烏臨會毫不猶豫地答應朱遲。

但是現在……

“小姐。”

門外有人輕聲喊她。

那是石零。

烏臨睜開眼睛,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自然:“進來吧。”

石零推門而入。

這段時間,他也飽受煎熬,臉色蒼白,藏不住疲憊。

烏臨看着他,心口生疼,卻不敢表露出來。

她問:“什麽事?”

石零說:“行政部門有個職員,想要見你。”

烏臨微怔:“為什麽?”

石零搖頭:“他只說是你的同學,想見見你。”

烏臨下意識地便想拒絕,想了想,卻又覺得奇怪。

自己最近已完全跌下神壇,由香饽饽變成了人人都避之不及的讨債鬼,為什麽會有人這個時候還要見她?

總之是有時間。烏臨想了想,說:“那就請他進來吧。”

石零點了點頭:“好。”

過了五分鐘的樣子,石零再度敲門,領進一個年輕男人。

男人穿着襯衣西服,脖子上還挂着工牌,看起來就是烏氏一名普通員工。

他有些微胖,個頭不高,特征也不明顯,屬于那種丢進人群裏就找不着的那種人。

烏臨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他,臉上的笑不免更加客氣:“你好,請坐。”

男子看着她,臉上堆着笑,有些緊張地搓着手。

他坐到剛剛朱遲坐過的位置上,看着烏臨,說:“烏臨小姐,可能你不記得我了。我叫張衡,以前在善水學院附屬小學讀書,跟你同屆,但不在一個班級。”

烏臨的确不記得了。她看出他很緊張,便盡量友善地笑笑,說:“那麽,我們算是有緣人了。”

張衡看了她一陣,說:“我知道我今天來,是有些冒昧了。但是,我只是想來跟你說一句加油。不論公司怎麽樣,都請你不要太難過。”

這是真的“冒昧”了。

烏臨非常驚訝。張衡搓着手,說:“烏臨小姐,你以前……救過我。我小時候很胖,經常被同班同學嘲笑欺淩。有一個下雨天,我放學回家,被堵在路上。他們把我踩在地上,把我書包裏的東西丢得到處都是。你坐車經過,救了我。雖然這對你來說,可能是件小事,但後來,那些人不再敢欺負我了。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為過。”

烏臨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當時是不是,還有個男孩子,跟我一起?”

張衡點點頭:“我聽說,他叫石佑安,是比我們高兩個年級的優等生,跟你關系很好。但是後來……我很遺憾。”

烏臨心頭滿是疑問,乃至于後面張衡說的那些致謝和鼓勵她的話,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她的腦子,全被另一個人占據。

他微笑着遞過名片,以高材生的身份,謀求她身邊的位置。

他被她推上風口浪尖,承擔巨大壓力;被她當做與石零鬥力的工具,最後淪為秘密玩伴。

他曾經差點為她死去。

他說,她曾經救過他。在雨天,在街邊。

烏臨非常肯定,這種好事,她只做過絕無僅有的一次。

且因為是跟石佑安一起做的,所以記得十分清楚。

張衡說,他是那個被欺淩的小孩。

那麽,林加,又是誰?

☆、再會

張衡離開了很久,烏臨仍心神不寧。

天色已黑。石零推門進來:“小姐,我們回家吧。”

烏臨點點頭。

石零開着車。他對朱遲和張衡跟烏臨的談話其實還是好奇的,但烏臨滿臉倦色地靠在車座上,顯然沒有談話的熱情,他便也不問,只默默開車。

烏揚早一步離開了公司,去跟一個老朋友吃飯,無非是希望對方能伸出援手。

需要的錢還差很多。就算這頓飯吃得順利,仍然不夠。

烏臨腦子裏塞滿了紛亂的信息。

朱遲的提議,頑固地在她腦中反複出現。

就像他曾經不顧她的意願,頑固地在她眼前出現那樣。

她不該考慮這個。石零就坐在她身邊。

就算烏氏易手,她也不至于從此就沒吃沒喝。跌下神壇,倒是跟石零更加般配,他可以承受更小的壓力。

可是……烏氏已傳承三代,到烏揚一代抵達巅峰。

她自幼便披着烏氏的光環出身,有責任守護這一份家族事業。

她母親去世以後,烏揚雖然在外也有情婦,但并未再娶。他把烏臨捧在掌心,所有的一切都留給她。

如果她可以救烏氏……她沒有理由不去做。

烏臨心緒複雜。

她深愛石零,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是愛情從來不是她生活的全部。這一點,同樣毋庸置疑。

“小姐,你不舒服嗎?”

身側傳來關切的話語,驚醒沉思中的烏臨。

原來,車子已經抵達目的地。坐在駕駛座上的石零正側頭看着她。

烏臨沖着他笑笑,掩飾地說:“沒什麽,有點累而已。”

石零感覺到她有心事,但她最近一直為公司的事情操心,石零也不疑有他,笑了一下,便俯身過來替她解開安全帶,說:“下車吧。”

并肩走進烏氏老宅,烏臨發現客廳的茶幾前,坐着一個人。

那個人沒有坐在沙發上,而是坐在輪椅上。

他的朝向,正對大門。因此烏臨他們一進來,他就看見了。

烏臨和石零都呆了呆。

坐在輪椅上的人,伸手轉動輪椅,朝着他們的方向靠近過來,面上含着淡淡的笑:“烏臨小姐,石先生。”

石零先回過神來:“林先生,好久不見。”

他的目光在林加的腿上停留一瞬,很快移開。

烏臨神色複雜地看着他,過了很久,才說了兩個字:“林加。”

她沒有客氣地稱呼他為“林先生”。

林加的笑容很淡,但很溫和。

他望着烏臨,輕聲說:“抱歉打擾你。”

烏臨沉默兩秒,說:“不打擾。”

她看着他。兩月不見,他好像更加清減了。白色的襯衣穿在身上,依然扣得整齊,但袖口處,竟有些漏風。

烏臨心裏略微有些恻然,輕聲問:“你一個人來的嗎?”

林加說:“我讓尤信風回去了。過一會兒,她會來接我。”

言下之意,他并不會呆太久。

烏臨頓了頓,又問:“你的傷……好了嗎?”

林加微笑着:“承蒙關心,已經好得差不多。但是現在走動還是有點費勁,見笑了。”

他彬彬有禮,就像剛剛出現在她面前時候那樣。

——好像他們之間,根本就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不知道為什麽,林加這個态度,令烏臨心裏生出股說不出的壓抑。

他來得正好。

她有話要問他。

雖然,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時機。

烏臨走近一點,走到他身後去,說:“我推你去花園裏走走吧。”

林加垂眼,笑一笑:“有勞。”

————

烏氏老宅的花園不大,烏臨推着林加的輪椅,來到一處花圃前。

道路兩側亮着燈,放出溫和光線。

她松開扶住輪椅的手,走到他面前去。

林加擡起頭看她。

他很思念她。

這段時間的日日夜夜,他清醒的時候,都會思念她。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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