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有,但孩子一定得成親後才生,不然一出世就毀了名聲,一輩子受苦。
“萬一最後沒成親……”女人豈不是很吃虧?!
杜悅慈一臉義憤填膺,瞪着大眼睛氣鼓鼓的樣子,秦文摯覺着特別可愛,瞄了一眼不敢再看,“只要沒生孩子,改嫁也未嘗不可,只是再嫁的身份就不高了……”
“哪可能這麽輕松?若不小心有了孩子怎麽辦?!”
很多出不起嫁妝的窮人家都用定親來躲避無丁稅,後面是退親再嫁,還是生孩子自立,都可以再議,江大夫出的主意也是如此。“有了孩子就是有了依靠,總得些産業可生活。自己一個人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的聲音漸次飄渺,垂目看茶。
杜悅慈覺得這裏的風俗對女人很不公平,定親跟所謂的試婚沒兩樣,若男人變卦,單親媽媽自己帶孩子要辛苦得多。但又轉念一想,自己堂姐結婚當媽了,孩子還是她帶得多,堂姐夫萬事不管,回家就是玩游戲,離婚後一樣工作養娃,總歸還不是得靠自己?這兒頂多二手貨稍微貶值一些,不過是把規矩擺在明面上而已。如此看來,也不是不能接受。
雖然對面這個帥哥素不相識,但不可否認,從身高、相貌到脾氣都不錯,杜悅慈對他好感度很高,當然,不排除有點雛鳥情節。就當自己是相親成功,先同居,解決了眼前難題,再想辦法彼此磨合,天無絕人之路,死馬當活馬醫吧!
“那個,如果,我們……”畢竟是剛下決心跟個完全不熟悉的男人談婚論嫁,杜悅慈不可避免地真羞澀了,有點難以啓齒。可她若不表明意見,對方這種體貼退讓不強求的态度,肯定談不出個結果。
“別擔心,用不着……”秦文摯的話被一雙握在自己大掌上的嫩白小手打斷了。
“你,你,和我,那個,我們能,先定親麽?”
對面的秦文摯傻住了,包住她的手說不出話來。兩人執手相看好一會,都是臉紅紅的,不過顯然這次姑娘家更害羞,被他看得快把頭埋雙臂裏了。
“你是說……其實……你真的願意?!”秦文摯的手有點抖,開始語無倫次。
聽他開口了,杜悅慈終于敢擡起頭看他,羞赧地點點頭,“我,現在什麽都沒有,想賺點錢,所以,成親的時間再說……”雖說有一點想傍上長期飯票的嫌疑,但她一直堅持經濟獨立才有資格談婚論嫁,在兩眼一抹黑的古代,也不想改變這個好習慣。
“真的?”秦文摯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認。
杜悅慈怕他認為自己是迫于現實壓力才答應,拿出十分誠意,“我覺得你挺好的,如果是在我們那邊認識你,我一樣,會願意和你交往。交往的意思和定親差不多,有住一起的,也有各住各的。至于戶籍、無丁稅之類,用錢能解決的問題,總不是大問題,不是重點。成親和孩子什麽的,就更是後話了。”
一個細心又不多話的安靜男人,做家務幹淨利落,每次讓你喝茶時,水溫都恰到好處,沒有刻意讨好,或自我感覺過于良好,還時不時亂害羞一把,這樣的STYLE正是她心水的。高大英俊,符合她老媽的審美觀,薄有小産,老爸也不會反對,氣質斯文,眼神清正,如果再加上些灑脫和傲氣,說不定她哥都會動心。
秦文摯惶恐而欣喜地握緊她的手,有些激動,又拼命忍住,“……你要不,再考慮一下,七夕之前,都行……”
杜悅慈有點糊塗了,猜想他為何這個态度,是不是被大媽趕鴨子上架,不好直言拒絕女人?抑或有個無緣相守的表妹紅顏?還是有什麽隐疾不想帶累別人?或跟她哥一樣,所以寧願守身如玉?如果他真不願意,當務之急得換個地方住,再和他談談借錢之事,等安頓好了,再試着倒追一下這個優質男。
“你不願意?是不喜歡我,還是有其他原因?我們可以再商量。”她臉上紅暈漸漸退去,眼底帶點失落,等他開口。
“我願意!……我是怕……”秦文摯急得跳起來,險些把茶壺撞翻,“……你,不介意,我的身高?”
這身高有什麽好不滿的?杜悅慈疑惑地仰頭打量他,帶着欣賞的目光把他從頭到腳掃視一遍,至少一米八五,寬肩瘦臉,腰應該挺細,大長腿,大手捂着她的爪子很暖和,手心幹燥的人大多溫柔厚道,配她一個一米六八的小女人,很合适嘛!
“我覺得很相配呀!”她撐着桌面起身,比劃一下彼此身高差,頭一歪就能靠在厚實的胸膛上,滿意得很,“你們這兒是瘦小的弱雞男比較吃香?”
秦文摯無語一笑,似乎松了口氣,“……一般男子少有這麽高。”
“不應該吧,我看江大夫個子也不矮。”大媽那身板,瘦下來絕對是個模特兒的材料。
“江姨的小兒子的确随了他,身高也是七尺有餘。”
“有何不好?男女要一樣高才叫合适?”杜悅慈看他冷靜下來,神情溫柔,心裏很歡喜,索性坐在桌子上,任他握着手,肩挨肩,笑嘻嘻地活躍氣氛。
“女子一般七尺左右,男子六尺為佳。似我這般七尺有五……”秦文摯的語氣有點無奈。
七尺五?看他超過一八五不到一九零的模樣,換算一下,一尺大概二十五厘米?
“我們對身高無所謂,再說,長得高的人穿衣服多好看吶!”杜悅慈對此風俗不以為然,她可是非一八零不嫁,對于不能仰視的男人不來電。這算不得歧視,就跟男人愛大胸一樣,喜好問題。
“你眼下也就見到我一個……”
“我爸,爹和哥哥都跟你一邊高大帥氣,我娘和江大夫差不多,我是最小一只,沒理由再拉低我家平均身高。”杜悅慈逗他笑完,正色道,“除非你覺得我不合适,不喜歡我,不然,身高對我不是問題。”
“我當然喜……歡……”秦文摯又僵硬了,聲音低得聽不清,但臉上開心的笑容藏不住。
兩人對視而笑,自我感覺溫馨甜蜜,實則相當冒傻氣。杜悅慈雖有點‘老娘這就把自己賣了?!’的不踏實感,好歹解決了最基本的生存問題,得到帥哥的一見鐘情,總算能放下心來琢磨別的。
“這兒的官府怎麽這麽閑,連人家娶媳婦、生兒子都管?”
“不是娶媳婦,”秦文摯好笑地看着她,羞澀地扔下一顆雷,“是娶夫郎。”
“夫,夫郎?!”
晴天一個霹靂,裏焦外嫩的杜悅慈斯巴達了……
☆、女人翻身當家作主
受到驚吓的杜悅慈很快反應過來,說不定這兒的‘嫁娶’意思和自己的認知正好相反,不過接下來的對話證明她還是圖樣圖森破!
“這個,娶媳婦和娶夫郎區別很大麽?”
秦文摯看她茫然的樣子,忍着羞意回答,“女子自然是一家之主,男子嫁入,一半嫁妝歸妻主,日後孩兒随母姓,嫁妝、聘禮由妻主負責。如果娶進門的是媳婦,我們叫‘入贅’或‘入舍’,夫家不出嫁妝出聘禮,聘禮歸媳婦,以後孩子跟夫家姓。入舍妻的其他夫侍只能算外室,孩子都不能跟母姓,若不是品行極壞或老窮殘弱,實在娶不到夫婿之人,誰家也不會貿然提這種折辱女子的條件。我,我定不能如此委屈你……”
“妻主?夫侍?”杜悅慈兩眼無神地念念有詞,“知府是男的女的?”
“男子哪能出仕為官?”
看他吓一跳的樣子,杜悅慈一時接受不鳥,懇求道,“阿摯,我有些暈,這個風俗,實在太不同了!我要好好捋一捋。”
秦文摯身子一震,頓了一下,慢慢松開她的手,溫和地說,“我先去給你熬藥,不用着急。”
杜悅慈感覺到他可能有些想多了,不過目前自己也亂成一團,顧不上解釋,開始從頭把來到這兒之後得到的信息梳理一遍。
女娶男,女當家,一朝堂的官員都是女人,說不定最大BOSS也是女皇,難怪江大夫那痞樣這麽有女王範,很好!女尊吶!穿得太特麽的偏了!無攻略、無財産、無常識,這日子怎麽過呀!杜悅慈剛提起一口氣想嘆出來,忽然靈光一現,好像,也不是很糟糕啊。一樣要幹活掙錢,養自己養爹娘,頂多來個自帶家財的老公。不用被關後宅,不用纏小腳,随便抛頭露面,大街上看見帥哥吹口哨不會浸豬籠,聽秦文摯的意思,連倒插門的女人都能養其他小白臉,貌似這日子完全是女人翻身當家作主的節奏呀!真不差什麽啊!
适應能力出類拔萃的杜悅慈馬上想通了,心情多雲轉晴。當然,作為一個立志用盡一生一世将社會主義現代化供養的好孩子,她肯定不是因為能随便娶很多男人而開心,只單純為了日後可以有機會大展拳腳而興奮。
當秦文摯熬好藥膏,默默走進來,猶豫着是不是讓她自己換時,杜悅慈已經恢複常态,笑盈盈地主動挽起褲腳,露出受傷的小腿。即便自己可以換,總比不過帥哥服務來得養眼嘛。秦文摯沒說什麽,安靜地蹲下,給她拆紗布洗舊藥,輕手輕腳地敷上新藥,再包紮好。整個過程在她毫不避諱的注視下,耳朵越來越紅,頭越來越低。
等他收拾好想退出去,杜悅慈扯住他的衣袖,鄭重其事地解釋,“阿摯,之前是我考慮不周,因為在我家鄉是男娶女嫁,有些事情我想當然地理解錯了。”看他臉色有些白,她立刻表白,“只是定親,你可能會吃虧,所以,如果你同意,我們直接約定個成親的時間,好不好?”
秦文摯的臉龐重新煥發光彩,喃喃自語似的,“我,我不介意……”
“不行,對你不公平。”
不以結婚為目的的同居是耍流氓,沒明确成親時間的定親也是耍流氓。如果一個姑娘曾經苦惱過被睡了卻沒嫁成,或被某一任男友嫌棄為破鞋,那同理,這兒的男人也有類似擔心。作為一名窮得叮當響的外來戶,杜悅慈目前沒資格挑剔別人,秦文摯看起來是個寶,對她多有尊重,是個最好的湊合對象,她自然也得擺正位置,為對方多考慮一點。
“我,還有五個多月的孝期……”犯規的小梨渦又出現了。
“那,等江大夫再來,我們再和她商量?”
“你做主就好。”
“……可我什麽都不懂……”
“好,我們一起。”
秦文摯好像整個人都放松了,只會看着她笑,兩人又坐回書桌前閑話。
“阿摯,入了戶籍,除了那個無丁稅,還要繳什麽其他稅麽?”
“……家裏,有些田産,一年十鬥租子,山地和水塘免稅十年,你不用擔心。”
“我是說我自己……”秦文摯毫不見外的托盤相告,讓杜悅慈一時感動不已,抓着他的修長大手開始把玩。
“……若成了親,我的就是你的……”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那不用,你的東西還是自己收着,”杜悅慈怕他覺得生分,眨着眼睛笑着說,“當然,現在日常開銷都靠你,我可能也得跟你借點,不過,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秦文摯直接從書桌旁邊的書架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推到她面前,“這個你先拿着。”
“好漂亮!”杜悅慈顧不得看裏面是什麽,愛不釋手地細細欣賞。
她仔細摩挲手中三寸見方的精致木盒,蓋上镂雕王母賀壽,連壽桃的葉脈都清晰可見,四面雕出花鳥魚鶴,鑲嵌一種特別光亮多彩的細碎石子做成拼圖,形成‘彩蝶戀花’、‘春燕銜泥’、‘魚躍龍門’和‘松鶴延年’四幅圖案,連鎖都是木質的榫卯結構。
“你喜歡?我再給你做一個。”
“你做的?!阿摯你真是天才!”杜悅慈崇拜的目光灼灼地撲向他。
一激動起來,她的桃花眼就特別水汪汪,清光氤氲,閃耀生波,讓對面的男人臉紅心跳,又舍不得挪開眼,恍惚間,不知今夕是何年,只輕喃她的名字,“阿慈……”
“這個是石頭麽?粘上去的?在陽光底下好炫目哦。”
“玉龍潭底的石頭,說是從海裏帶過來的。”
“這盒子有年頭了吧,這包漿多潤啊!”
“我十二歲時做的,送我爹做壽禮,”秦文摯苦澀又有點無奈地扯了一下嘴角,“結果他不要,反而不許我再碰工具,開始學針線。”
“針線?”杜悅慈的嘴角也抽了,太違和了,大男人拈針穿線繡朵花……
“是呀,不過我學了這麽多年,到現在還繡不了大件,也就裁個衣,納個鞋。”
杜悅慈放下手中寶貝,愕然地看着他,“……我身上的?”
他很自然地點點頭,“可有不妥?鞋子合腳麽?”
靜待一道天雷在腦中飛劈而過,連扣子都不會補的杜悅慈唾棄一下自己和古人的差距,忽然想到一個小問題,“你怎麽知道我的尺寸?”
如果說女人衣服是否好看,重點在腰,那裁剪是否得體,關鍵在于胸,或緊或松,都不成樣子。這胸嘛,穿幾號BRA,穿和不穿,調整型還是舒适型,半杯OR全杯,有墊無墊,尺寸可以天差地別。她左扭右彎,感受一下身上無一不妥帖的內外衣衫,尤其是肚兜,秦哥哥,你對75D把握得很好嘛……
秦文摯聽得此問,手中茶盞一抖,臉上幾乎火燒雲,手忙腳亂地埋頭擦水,顯然有一段不太美妙的記憶。
杜悅慈一默,自覺打住話題,掀開木盒。裏面是錢,各種各樣的古錢,散落的、串起來的銅板、銀角子,元寶或長條銀錠,好像還有銀票,除了金元寶,應該齊活了。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古董文物,原諒她年幼無知,先拿起的是銅板,勉強辨認出正面的字是‘觀元通寶’,背面幕文是星月和‘十铢’兩字,跟秦文摯确認一下。接着撥拉開銀子,翻出銀票,又開始認字,念給他聽,确定了這兒使用的字和她知道的繁體字差不多,籲了口氣。得虧為了練腕力,她學過篆刻,雖然不會用毛筆,好歹不是文盲。
一旁的秦文摯看她好奇地辨認銅錢和銀票上面是什麽字,哭笑不得。這個小姑娘的出身似乎非富即貴,正常人哪會放着一堆銀子,對銅板和十兩一張的銀票這麽感興趣,跟沒見過似的。
童鞋,你真相了!
對于連毛爺爺都用的少,靠各種卡過活的杜悅慈來說,去過的少數幾個古幣展覽,幾乎一水都是銅錢,所以印象中不可免俗地認為‘古代的錢’=‘銅板’。至于發烏的銀角子,和白花花的銀元寶,一般存在于制作經費嚴重不足的影視劇中,弄得太輕太假了。知道一個銀元寶多重麽?一手可握的一錠銀子按明制是二十兩,什麽大俠、王爺、皇子動不動扔出百兩去打人臉,那可是兩斤吶!頂一個MAC AIR重了!先去菜市掂一掂兩斤豬肉有多少,再考慮下,如果你出門,真會用布袋背個幾百兩?還挂腰上?你咋不扛板磚,那砸人才真疼!
長完見識,杜悅慈後知後覺地發現,人家是送錢給她使。她很不好意思地蓋好盒子,乖乖收回手放膝蓋上,“那個,我現在用不到,等我能自己走路去買菜了,再跟你要。”
“阿慈,你不用和我生分,不管以後,我都……”
聽見他的呢喃,杜悅慈忽然想起他的高超手藝馬上可以派上用場,“阿摯,你先給我做些東西吧?”
她想拿紙筆畫個示意圖,看着桌上的筆墨紙硯,堅決扭頭蹦去院子,撿根樹枝在沙土上畫起來。首先要弄個鍋鏟,晚上炒菜就能用上,然後要兩把刀,一把是可以雕印章的刻刀,一把是趁手的菜刀,最後要塊炭來弄炭筆,還有紙,有些東西怕忘記,要先記下來。
秦文摯直接領她到院子另一邊的大屋子裏,那兒是他的工作間,擺滿各種工具和小玩意兒。杜悅慈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看他鋸木、刨平、削形、打磨,認真男人最吸引人。天色微暗時,輕巧的木鏟弄好了,杜悅慈直接拿走一把最小的刻刀自用,拿塊小花布包起頭發,撐着拐杖去做飯。
等秦文摯收拾好雜物去廚房幫忙時,杜悅慈已經活好面,隔餐的青菜口感不好,不過弄到面餅裏吃不出來。晚餐的主食是雞蛋蔬菜餅,可以卷着重新下鍋爆炒過的醬五花肉吃,丸子勾了個糖醋芡汁澆上,吃起來就不寡淡了。
一頓香噴噴的晚飯大部分進了秦文摯的肚子,他的捧場讓杜悅慈更有信心過好今後的日子,兩個人的口味一致是能生活在一起的最基本條件。
“阿慈,這個鍋鏟是做菜用的?”
“對啊,你們不使這玩意?”
“我看我爹煮東西都要添不少水,還蓋鍋蓋焖,你好像都不用。”
“怪不得這兒的菜色這麽……平淡無奇,不同食材不同做法,味道就不一樣,炒着吃更香。”
“明天我和陳叔說一聲,不用他們送吃的了,托他去市集買,你想吃什麽?”
“你買什麽我都能做,我不挑食,可好養活了。”杜悅慈有點遺憾自己不能出去,“陳叔是?”
“是江姨的夫侍,之前和我爹關系挺好,一直很照顧我,”他非常不好意思地以拳抵唇,咳了一聲,“我不會做飯,來這兒住後,多虧他時常派人送吃的。”
一個,可能,長了花白胡子的,夫侍……
“這附近有什麽花樹?改天我多做些點心,送給他們嘗嘗鮮吧?”
“用花做?”秦文摯的眼睛都發光了,“我讓小花去山裏看看,槐花應該還是時候。”
☆、負債累累的銀參啊
“小花?”
“她是鄧媽媽的小女兒,平日來幫忙做些灑掃,送些吃食,這個月她家裏辦喜事,才沒時間過來。”
“雇工?”
“鄧媽媽一家是莊子上的莊頭,我外祖留下的人,之前他們家在這兒看屋子。小花年紀小,下不了田,所以幹些跑腿的活。”
“那,讓莊子上的小孩子們幫忙收拾槐花,多的可以做槐花醬,或者不拘什麽花都行。”
秦文摯忍不住發問,“阿慈,你之前可是掌廚?”
“廚師?我不是,做飯只是愛好。半年前我還在讀書呢。”
“讀完會出仕?”
“不一定是做官,可以像我哥哥一樣,去更厲害的學校,呃,書院,繼續做學問,也可以像我一樣,去某些,非常大的,很多家店鋪的大商家裏,找活幹。”
“當夥計或掌櫃?”
“差不多吧……”
“莫唬我,你定然不是當夥計的人。”
“我屬于在總部裏,去查各地掌櫃賬目的人。”看,搞財務內審的人,工作內容說出來多麽的高大上!
“這才是真厲害!你日後想為官還是為商?”
看着秦文摯真誠嘆服的小眼神,杜悅慈森森地蛋疼了,如果她有那玩意兒的話,“……阿摯,我根本不會使毛筆!”
秦文摯頓悟了,兩人默默結束飯後的遛彎閑聊,回屋休息。第二天,他送來兩支竹制炭筆和一疊雪白輕軟的紙。這次杜悅慈識貨了,伸手撫過漂亮的紙張,忍痛還給他,要求用最硬最便宜的紙,發黃挺括不留墨的藤紙成了炭筆的标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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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悅慈出現之前,秦文摯被掃地出門的這個月生活非常規律,早起随便墊吧點昨晚的饅頭、舊菜,進他的工作間消磨時間,中午小花或陳叔的人會來送飯,吃完練練字或做些針線活,午睡一會。下午要麽繼續叮鈴咣啷做東西,要麽見一見鄧媽媽了解下農事,看看賬目,或應酬上門的江大夫等親近之人。他之前在秦家也差不多,只沒有工房做大件東西,借繡花之名偷偷雕些小玩意兒。
驚悚的一夜之後,屋裏多了一個人,這五、六天他一直圍着杜悅慈轉,學會熬藥,給她喂水,上藥,換紗布,陪坐一旁,雕刻東西或做繡活,哪怕她只是在床上安靜地昏睡。如果離了她去工房幹活,就輪到他自個時不時發個呆了,心裏好像總挂念着什麽,再遲鈍也發現自己不對勁了。
現在,醒過來的杜悅慈笑顏如花,做得一手好菜,還應諾娶他,跟做夢一樣。幾天功夫,平靜生活翻天覆地大改變,哪怕最後落得一場空,他也心甘情願。
江家是杏林世家,江大夫本人與秦家本無交集,只不過最年輕的夫侍,也就是秦文摯口中的陳叔,與秦爹是發小,也算看着秦文摯長大。第二次來出診時,江大夫就察覺他的心思了,雖然對這個來歷不明的陌生女人有點不放心,但看起來家境不錯,念及他親事艱難,挾恩圖報也沒什麽大不了,幫忙添了一把柴。等江大夫再去秦家小院時,一進門,看見兩人手牽手在牆邊比劃什麽,頓時有點牙疼。這丫頭,忒識時務,手腳這麽快?!該不會過河拆橋吧?
杜悅慈和秦文摯都沒注意到門口杵着一根大媽型蠟燭,兩人正商量如何搭個葡萄架,她在琢磨騰出的地方是擺張搖椅,還是弄個秋千,他滿心滿眼都是身邊人,哪裏舍得分神別處。
“咳咳,我這是又打擾你們了?”
兩人一齊回頭,秦文摯飛快地松手,沒忘偷扶一把撐單拐的杜悅慈。
“江大夫早啊!”
“江姨。”
江大夫打量着笑容明快眼神坦率的杜悅慈,打扮齊整的小丫頭容貌迤逦,天姿玉色,一派風光霁月,別說霍陽城,放眼大夏國,也是少有的美人。日後在城裏轉一圈,不知多少男孩哭着喊着要嫁,秦家哥兒早些定下,總歸錯不了。
“恢複得不錯,手腳挺快。”
這是又被打趣了吧?杜悅慈眨巴一下眼睛,考慮是順從心裏真實感受,裝下羞澀,還是‘像個女人’似的反客為主,免得讓身邊小龍蝦太過尴尬。
“多謝江大夫妙手回春,我剛做好一些槐花點心,您來嘗嘗,看喜不喜歡?”
杜悅慈盡量自然地引江大夫正堂坐定,秦文摯被打發去端點心泡茶,大媽開門見山地問,“考慮清楚了?”
“嗯,那個,我們商量過了,盡快定親,再問問您的意見,看什麽時候成親合适。”杜悅慈越說越小聲,害羞的樣子跟秦文摯沒什麽區別。
“成親?”
“我覺得光定親,只得個名分,他可能會吃虧……如果想得不周全,還請您指正。”
江大夫有點意外,她原想忽悠小丫頭跟文哥兒先定親,到時候她幫忙弄出孩子來,讓杜悅慈不得不給個名分。再不濟,有了孩子,文哥兒下半輩子也好過些,免得家裏小夫郎天天愁眉苦臉。如今人家心底厚道,直接認了,一點兒沒虧待文哥兒的意思。
“他年底出孝,倒是可以趕在今年辦喜事。”
“需要準備什麽?”杜悅慈虛心請教,“我會努力在半年內多攢點錢的。”
這姑娘是認真的?江大夫決定好好問問,回頭對着剛放下茶點的秦文摯吩咐,“取些這個什麽餅,坐我車,給你陳叔送一趟。跟他說,我留在這兒吃晚飯。”
秦文摯知道這是不讓他聽,看了杜悅慈一眼,她呆了一下,笑着對他說,“路上小心。”
“我一會就回來。”想到之前她說不懂婚俗,希望他一起商量,飛瞟一眼江大夫,小小聲地囑咐杜悅慈,“有什麽事你看着辦就好,我都沒意見。”
杜悅慈不為所動,點點頭,“我會和你商量再決定的,別太趕。”然後送他出門。
江大夫老神在在看兩人互動,等杜悅慈回來落座,劈頭就是一句,“你之前可有夫婿?”
“沒啊。”
“定過親?”
“也沒。”
“有相好的?”
“從來沒有!”
“家裏都有何人?”
“父母和哥哥,還有剛成親的,呃,嫂子。”江大夫了然颌首,這杜母就一個夫婿,估計寵得很,這丫頭有樣學樣,出個門都要送,文哥兒倒是有福了。
“今後有何打算?”
“哦,這幾天跟莊子裏的人聊了聊,能走動了,我想先去莊子和山林裏看看再決定。我做的東西還挺好吃的,左不過開個小食肆試試水。”
“唔?”江大夫拈起桌上溫熱尚存的槐花餅,試着小咬一口,撲鼻的噴香和軟糯的口感立刻征服了她的味蕾,兩口塞下去,小飲一口茶水,滿足地點點頭,“确實不錯!”
“喜歡您就多吃些。”
“晚上打算給我做什麽好吃的?”
杜悅慈噼裏啪啦開始報菜名,江大夫聽得認真,笑而不語,冷不丁地發難,“為什麽娶文哥兒?”
“嗳,我覺得他很好,可以試着相處一段時間,但是因為還不熟,所以希望定親之後适應一段時間,再成親。”
杜悅慈的聲音從一開始聊做菜的興高采烈,被突然襲擊的提問噎得有些磕巴,到最後又害羞地漸次飄忽,讓江大夫覺得挺好笑。不過看她答得順溜,想來也是仔細考慮過了。
“你可知道他的親事不順,都是因為這副身板?”
“知道,他和我說了。不過我覺得很好。”
“好?按你現在這個頭,成年了都不一定趕得上他。”
“……成年是指二十?”
“女子十六,你也快了吧?”
“……我八月底滿二十。”
一陣冷場。
“丫頭,把你生辰八字寫給我。”
“……我不會用毛筆。”杜悅慈赧然地抽出随身小挎包裏的炭筆和藤紙,用剛練習幾天的繁體字,寫下自己的陽歷生日,“那個,我們那兒的歷法有兩種,我只記得其中一種的日期,可以吧?”
江大夫嘴角一抽,外來人口事真多,低頭看字跡,端正秀麗,倒是不難看。
“明天,五十兩辦下戶籍,接着辦定親,七月的無丁稅可以免了。”江大夫停下喝口茶。
杜悅慈幫她接上,“不過?”
“除了男子的無丁稅,女子也有個‘獨夫款’,知道麽?”
又是一陣冷場。
“多少……”呆滞許久的杜悅慈憋出一句,幽怨地盯着眼前這個大媽,這個獨夫肯定不是指纣王這種‘獨夫民賊’,難道還不能只跟一個男人過日子?!
“一百。”江大夫好心解惑,“女子一般十四、五成親,早的十三都有,到二十怎麽也不只一夫,所以被罰此稅的人甚少。我也是從前偶遇一對逃債的獵戶妻夫才知曉。”
杜悅慈想死的心都有了,本就欠着六噸大米,且當是買房還一年貸,慢慢能熬出頭,這一下三套房貸一起上,累感不愛。
許是她的眼神咒怨力太強,江大夫也不賣關子了,“愁什麽呀?生辰前再找個夫郎就行。這小臉蛋,後天六月六,出去轉一圈,十個八個少不了。”順手掐了一把她臉頰的嫩肉。
“我只想好好過日子……”
“多幾雙筷子也沒差到哪去。”
“我想過清淨日子……”
這下江大夫噎住了,無法反駁,看她一臉抗拒,奇道,“你這不點小,就喜歡高個兒?!”
“咳,這事我要和阿摯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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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小院這頓晚飯吃得頗為沉悶,杜悅慈一下子背上三套一年期的房貸,每天睜眼就想到欠了多少錢要還,別說吃飯,睡覺的心思都沒了。秦文摯看她悶悶不樂,又不好發問,自然也沒了品嘗美食的心情。只有江大夫對着紅燒肉和清蒸魚大快朵頤,贊不絕口,幾乎要把桌上菜盤舔一遍。
臨了出門,她心滿意足地摸摸杜悅慈的腦袋,安慰一句,“以你這手藝,還愁什麽銀子呀!”
☆、欲問丁來摸門釘
飯後常規的遛彎活動剛開始,前天來送榆錢、槐花的小花帶着她的哥哥小冬來給秦文摯送莊子上的賬目。鄧小冬今年十三,正值說親的年紀,個頭比杜悅慈稍矮,唇紅齒白,神情柔弱。在杜悅慈看來,這簡直是藍顏、小受、男閨蜜的代言人。念及這兒講究男女大防,除了有禮貌的打招呼,她一句都不多說。除了這個小冬,這幾天她也見了些旁人,鄧媽媽的正君、側君、小君和剛成親的大兒子,果然都是跟自己差不多高,和五大三粗的鄧媽媽站一起,小鳥依人得緊。估計在他們看來,自己站在秦文摯身邊,與上半輩子看到郭敬明和林志玲成CP的感覺,是一樣一樣的吧……
送走小花兄妹,杜悅慈跟着秦文摯去書房。
“阿摯,這裏為什麽不能一夫一妻過日子?”
“天地陰陽,子嗣為大,”秦文摯一直挂念她的消沉,此時明了緣由,據實以告,“據說百年前曾有大難,一年之內旱、澇、蝗、瘟、雪五災俱全,死傷無數,活者不足十之一二。”
一言以蔽之,大災之後男多女少,生育能力下降,嚴苛的生存環境影響嬰兒存活率,為了保持人類繁衍,自然鼓勵‘多生娃,生好娃’。官府不僅要求民間男女多配對,還積極為新生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