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養的那一個。
腿腳好利索後,杜悅慈拿出高考的精神來,破天荒拿起毛筆和一張白紙,上書‘負五十兩’,擺放在秦文摯剛給她做好的梳妝臺上。然後準備實地考察屋後小莊子和山林情況,拟定第一個五年計劃,摘掉赤貧的帽子,積極帶領帥哥發家致富奔小康!
種田文嘛,女豬腳腫麽能連一畝田都沒?!
☆、掉下個饅頭鋪
即便只是定親,也要有些‘昭告天下’的儀式,杜悅慈問清楚規矩,霍陽城的紅白大事都得往夫家和娘家的街坊鄰居送東西,白事是白米飯灑芝麻,定親和成親是紅字馍馍,生孩子是紅蛋。她打算做點紅曲的肉包子給江家和鄧媽媽家送去,然後請兩家人幾日後來家裏吃頓便飯,算是小喜宴。和秦文摯商量時才知道,他還有一門正兒八經的外家親戚,鄧家表妹。
表妹名叫萬柳,是秦爹姐姐的獨女。秦爹一輩就姐弟倆,家資頗豐,所以秦文摯還算有産階級。鄧萬柳卻沒那麽好運氣,上面一串哥哥嫁完,娘一死,幾個爹一分,輪到她手裏,不剩多少了。
都說表哥表妹JQ多,還好在秦文摯這兒沒灑狗血,兩人見面次數不過五。第一次是鄧表妹出生,秦爹抱着兒子去賀喜。第二次是秦爹發現兒子身高竄得太猛,想跟鄧萬柳定娃娃親,結果兩個不到十歲的小娃娃坐炕上一整天,一人一頭,誰都沒理誰。第三次是秦爹去世,鄧表妹跟着鄧姑姑到秦家給外甥争産,才有了西城這個小院子和後面莊子。第四次鄧姑姑去世,秦文摯上門吊唁,目前尚未出現第五次。
“那個,你,當真沒和鄧家妹妹,談婚論嫁?”杜悅慈想着梳妝臺抽屜裏那張還沒捏熱乎的結婚證‘鴛盟書’,可別領證第一天出幺蛾子。
看着她委屈又帶着淡淡不滿的小眼神,秦文摯頓時急了,擡手就捏了個手勢,“沒有!絕對沒有!我對天發誓……”
按照正常劇情應該是杜悅慈善解人意地撲上去,淚眼朦胧倚在他懷裏,小手捂着他的嘴,滿臉心疼地嬌嗔一句,“傻瓜,不許胡說……”
可惜她不夠瓊瑤,更喜歡直接告訴對方自己想聽什麽,揪着秦文摯的衣角,定定看着他,“發誓管什麽用,你就說,她沒我可愛,更沒我好看!”
“珍珠在側,哪見魚目。”秦文摯不敢和她對視,紅着臉小小聲說。
居然是個文藝男!杜悅慈撲進他懷裏,仰頭直視他的眼睛,笑着問,“比珍珠還真?”
“你最好!”
這下徹底滿意了,她甜甜蜜蜜摟着帥哥的細腰,找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厚實的胸膛上,開始讨論明天去市集買什麽食材,菜單、餐具等細節問題。可憐秦文摯溫香軟玉在懷,本就情難自禁常常走神,還得時不時回答她的問題,受了不少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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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蓬松的肉包子,十八道細褶子攢成花,底下紅曲蓋了個福字,裏面的餡是豬油拌着肉末和蔥姜絲,一屜六個,一家三屜。杜悅慈讓鄧小花幫忙給鄧萬柳送去,自己和秦文摯租了隔壁莊子上馬大娘家的車,親自上江府送禮邀客。
江府門口好幾輛高頭大馬車,顯然有貴客上門,兩人不打算進去添亂了,在巷子口下了車,自己去角門叫來何大姐,請她幫忙轉交送喜包子和遞個信,邀江大夫一家人二十二日去秦家小院吃飯,還特意拿出多做的一屜包子給她打打牙祭。
杜悅慈和秦文摯晃悠悠往外走時,劉廚娘帶着一個十來歲胖乎乎的小姑娘追了出來,四人尋了個陰涼地兒說話。
“劉大姐這是有急事?”
“杜家姑娘,我一見你就覺得親切,托大叫你一聲妹子,确實有件事想和你讨個主意。”
“我?”
“我曉得你是個明白人,和我們不一樣,這不,我也是有心請你幫忙,才這樣着急。”
“您說,能辦到的我不推辭。”
“這是我女兒劉芳,她爹去年沒了,給她留了一間小鋪面,平日裏賣些饅頭、面餅。她一直跟着她爹在鋪子裏做活,誰知手藝不到家,幾個月前街對面開了家點心鋪子,這會實在是……虧得慌。我知道你手藝高超,又聽何大說,那個,你現在還沒想好正經的營生,想請你去鋪子幫幾天忙。”
“劉姐你先回去忙吧,這是大事,等你閑了我們再細談,你覺着可好?”
杜悅慈看得出來劉廚娘是掐着時間跑出來說這番話,即便有些不得體,也不在意,何況自己目前處于失業狀态,幹脆答應下來,讓她安心。
“多謝多謝,我讓芳姐兒這幾天跟着你打打下手,你有事就讓她幹。”劉廚娘果然松了口氣,拍了一巴掌在旁邊不說話的劉芳,“叫杜姨,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讓幹什麽幹什麽,知道不?”
“嗳!杜姨好!”劉芳看起來就是個憨厚老實的孩子,杜悅慈點點頭,接手這根杵在‘新婚夫妻’之間的胖蠟燭,目送劉廚娘跑回角門。
“我也叫你芳兒可好?”
“好!”
“走吧,帶我去你家鋪子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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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通往西城的橋叫‘西玉橋’,馬車一過橋,杜悅慈就下車了,馬大娘自行駕車去街那頭等着,而他們從橋頭開始慢慢逛。秦文摯難得見她興致高昂,自然不會有意見,劉芳也不催,問什麽答什麽,聽話得很。除了吃食,這條西玉街因為橋和碼頭成一體,許多腳夫、行商和買賣行雲集,白日裏非常熱鬧,按說一家饅頭店怎麽也不會缺客源。
杜悅慈優哉游哉地四處打量各家店面,并未重點關心點心鋪,劉廚娘家的鋪子離橋頭不遠,名字就叫‘劉記饅頭鋪’,她特意進後廚看了一圈。地方不大,四張四人桌,平日裏父女倆操持足矣,只是現在門可羅雀,大多數人直奔前面的‘五文點心鋪’而去。
逛得差不多了,杜悅慈問劉芳,“你幾天沒開鋪子了?”
“半個多月,娘說不急。”
“那你現在是回去找你娘,還是跟我回家?”
“娘讓我跟着。”
“行,咱們走。”
到家之後的午飯自然是新鮮出爐的包子,小花還沒回來,杜悅慈打發劉芳跑趟腿,給附近幾個莊子的街坊鄰居送喜包子,然後窩在書房,拿着把刻刀和一截柳木,不知道在雕什麽。秦文摯一會看書半天不翻頁,一會拿起針線不動針,呆坐如鐘。看她運刀如飛,他出去轉了一圈,回來手中也捧着個木盒子,陪她一起雕花。
杜悅慈這下忍不住了,趕緊攔住,“這大半天的,你心神不寧,可別碰刀子。”
“好。”秦文摯乖乖停手,老實坐着,開始發呆。
兩人視線時不時撞一塊,他也不躲了,就這麽注視着她,臉上的傻笑越來越明顯。杜悅慈也漸漸紅暈雙頰,堅持把手裏的東西刻完,吹掉木屑,伸手遞給他。秦文摯捧着木雕,眼睛也沒挪一下,魂游天外的樣子,惹得她噴笑出聲。
“這,這是什麽?”帥哥終于回神,仔細打量手中未打磨的成品,是個男子人偶,面目如畫,腦後束起發髻,一手下垂一手背後,豁然正是自己的模樣。
“像不像?”
“阿慈……”秦文摯騰地起身,站在她跟前,又不知道說什麽好,眼中深情如海潮翻波,難以自抑,緊緊抿着嘴,愛戀缱绻地看着她。
他的含蓄和隐忍反而讓杜悅慈感覺沒那麽害羞,她站起來,踮着腳尖親了一下形狀好看的唇角,剛想開口說話,就被一把抱在懷裏。聽着耳邊急促的心跳,摟着他的腰,感覺這個男人在輕微地發抖,她忽然覺得安下心來,對今後的日子多了一絲确定和期盼。
“你多誇誇我,一會就再做個我的人偶,兩個可以手拉手。”
“阿慈你真好!”
“我不會上色,也不會做小衣服。”
“我來做。”
“我現在一窮二白,只能送你這個了。”可惜就連木頭都不是我自己掙來的……
“我,我不在意!”
“別擔心,我沒打算去饅頭鋪幫工。”
“不想你太累。”
“也不會盤下鋪子自己幹。”
“……你想做什麽都行。”
“為什麽沒把我當壞人?”
秦文摯好似平靜下來了,伸手輕撫她的腦袋,甕聲甕氣地回答,“你是最好的。”一個迷糊中砸自己身上會說‘對不住’,被他不小心摔地上,還哭着答‘沒事’的小姑娘,怎麽會是壞人?
“阿摯,謝謝你!”
靜靜相擁的兩人被蠟燭芳的一聲‘杜姨’驚醒,杜悅慈怕秦文摯尴尬,趕緊松手,反倒是他的大掌離開她的腰背,還依依不舍地握住一只柔荑,掩在寬大的衣袖裏。
劉芳帶回不少鄰居回贈的雞蛋、肉菜等東西,杜悅慈問了幾句,覺得這個聽話踏實的小姑娘不錯,帶她到廚房,讓她試試做幾個饅頭,指點指點。
實誠孩子做出來的吃食果然不可小觑,碩大的饅頭能糊一臉了,杜悅慈撕下一點嘗嘗,慢條斯理地說出劉芳的錯誤。其實小姑娘做的步驟都無誤,就是把握不好量,總覺得什麽都多放些好,性子急,醒面的時間也不夠,成品太過紮實,快趕上死面疙瘩了,着實可惜了她揉面的那一把好力氣。經過杜悅慈一個個步驟的提醒和調整,第二次出鍋的饅頭明顯賣相好多了,面皮平整有彈性,內裏緊實,氣孔綿密,不易變僵,松軟卻咬勁十足,冷熱均适口。劉芳自己也覺得比她爹做的還好吃,成就感十足。第三鍋再讓劉芳自己做,又不行了,還是什麽都多放。看來她屬于即便所有訣竅都記住,但手上沒量的人,這樣做饅頭還勉強可以,做菜一定是油大鹽多的風格。
晚上主食當然是饅頭,杜悅慈做了幾個佐餐的小菜,一條香酥魚排,魚骨加蔥姜蒜熬了一盆湯。吃過飯,見到小花,知道鄧萬柳收到邀請了,至于來不來就是人家的事了。杜悅慈托小花帶劉芳回莊子,讓鄧媽媽收留她住幾天。兩人收拾好屋子,在院子裏遛彎。
“阿慈,家裏要不要添些下人?”
“眼下事不多,看看劉姐家的饅頭鋪商量出個什麽章程再定,好不好?”
“好。”
“再說,我還不太習慣家裏有旁人。”
“你不是想在屋後種些東西麽?到時候可以把下人住的房子蓋在那兒。”
“對呢。咱們後天去市集,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花草可以種吧?”
☆、不速之客上門來
西城的市集不如北城天天人流不息,一般逢五逢十是大集市,西玉街比那天看到的更繁華熱鬧。杜悅慈一行三人這次搭了順風車過來,為了采買方便,她特意讓秦文摯趕制了一輛可折疊的購物車,就是超市裏老頭老太們最喜歡用的那種。有了上次的不好經歷,她先關注一下別的男女如何相處,見到不少高挑的女子伸手扶住身旁柔弱的男子往前走,禁不住嘴角一抽,心中默念‘這兒是芭提雅’十八遍,索性拉着秦文摯的手逛街,劉芳拉着車跟在二人身後。
作為一個目标明确的人,杜悅慈不會那種來回比價,一個地方逛三遍才決定買不買,直奔賣菜的地兒,砍價、抹零、要贈品,雞鴨魚肉來一套,然後拐去看各種賣醬料、種子、花草和雜物的地方。她的運氣不錯,好些人拿着辣椒、西紅柿、胡蘿蔔等東西當花草或馬料在賣,連種子帶成株一起買下,本來就不大的購物車馬上滿了。
三人去饅頭鋪歇腳,順便做午飯,杜悅慈帶着劉芳在後廚忙,秦文摯在前面坐着看東西。
想到今天回去得晚,杜悅慈索性拿出肉、面做包子,晚飯也省了,回去熱一下就好。劉芳雖然做饅頭拿捏不準量,但捏起包子褶來還不錯,上手很快。等她做好小菜和疙瘩湯,交代劉芳看着蒸包子的火候,出去陪老公時,發現鋪子裏居然坐着不少陌生人。
“幾位客人……”
“杜娘子,敝姓周,東城人士,路遇宵小,叨擾了。”五個仆厮打扮的下人衆星拱月地圍着一位華服公子,開口的正是他這個主人。
“剛才周公子他們在附近遇到扒手,借鋪子歇歇腳。”
“請自便。鋪子沒開業,怠慢了。”
杜悅慈來這兒好歹也有些日子了,知道不能随便目視男子主動說話,她剛才的問題是對着穿得最齊整的一位年輕婦人提的,結果沒想到人家公子哥并不避諱。
“杜娘子客氣了,今日難得尋一處清淨,是我們運氣。”
難得碰到這麽大方不拘的男人,見多了一遇女子就好似遍體生蟲的矯情小男人,她頓時心生好感,也自在起來,好奇地打量一下對方。頭帶銀蓮冠,已束發但鬓垂散發,說明未婚,像秦文摯已婚的身份可不能散一根頭發絲。身上華服果然夠華麗,紫緞直裰白绫中單,腰系同色羅料大帶,縧綴一塊白玉小雙魚,腳蹬黑皮履,英眉入鬓,鼻似懸劍,薄唇如朱,一雙含笑的鳳眼,半點扭捏感都無,好一個翩翩公子雅為骨,八面玲珑潤如玉。
“此處好像連茶水都沒,若不介意,用些熱湯食?”
“給敝仆稍來一些即可。”
杜悅慈看他的樣子,知道定是不慣在這種簡陋小店吃東西,一笑而過,自己回後廚吩咐劉芳多蒸些包子。周家仆婦跟着進來,自覺站在門邊打下手,杜悅慈也沒打算自己當小二去幹擺碗筷這種活,示意她把先做好的湯和一蒸鍋包子端出去,她輕輕一舉,整鍋擡起,穩步而出。
果然真人不露相吶!
杜悅慈讓劉芳給秦文摯和周公子端上一盆湯,兩盤包子和小菜,自己再做點陽春面,和劉芳一起吃。等她最後出去時,最角落那桌仆婦頭都不擡地搶包子,秦文摯吃得斯文,倒是還有一半,劉芳在唯一一張空着的桌子前扒拉一海碗面。周公子和一個□□歲的小厮面前盤碗全空,看那小厮眼巴巴的樣子,顯然他的口糧被那個本不打算動筷子的周公子搶了去。
杜悅慈好笑得很,假裝沒看見,徑直坐到秦文摯身邊,挾了一個包子細嚼慢咽。
剛才去端菜的仆婦起身詢問還有麽,沒等杜悅慈開口,老實的劉芳就點點頭,一起幫忙去後廚端新蒸好的包子,周公子身邊的小厮不用吩咐,倏地也跟着進去了。出來後,小厮自覺地捧了兩盤,不等他家公子開口就狼吞虎咽起來。
吃飽喝足,劉芳收拾東西,周家的仆婦也跟着進去了。
“杜娘子手藝絕妙,秦郎君真是有口福。”周公子估計是吃爽了,主動開口寒暄,“只是這點心如此美味,怎麽叫‘饅頭鋪’呢?”
“這個叫包子,再說,這鋪子是那個小姑娘家的,我不過是借她的地兒做頓飯吃。”
“今日運氣不錯,得嘗如此美味。真是敝之榮幸!”
“過獎。”
“剛才您碗裏的面食可有講究?”
“不過一碗陽春面,雞蛋、青菜、蔥油、清湯,僅此而已。”
周公子口才了得,從面食的優劣聊到購物車,頂着杜悅慈探尋的目光巍然不動,最後和秦文摯談起刺繡花樣,一幅饒有興致的模樣。若再猜不到他是在躲什麽人,那杜悅慈的腦袋也白長了。雖不急于回家,兩個帥哥也頗養眼,但如此被動不是她的風格。她瞟一眼從周公子等人進來後一直虛掩着的店門,去後廚低聲囑咐劉芳幾句。
劉芳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東西,直接推門出去。周家諸人被吓了一跳,周公子明顯繃緊了身子。不想他們誤會,杜悅慈直接開口,“我讓芳兒去租輛車回家,周公子與我家夫君一見如故,不知可否賞臉到寒舍小酌一杯?”
“求之不得。”周公子答得爽快,但眼底略有些猶豫。
“我們的車小,先行一步。還得委屈貴府之人晚些時候再去西城小楓河畔的秦家院子接人了。”
“多謝杜娘子出手相助!”
“若不介意,披一件我夫君的外衫可好?”
“……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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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刻鐘後,劉芳才回來,外面人頭攢動,車行不易,幸好租的是小車,不然可能得散集時才能進得來。杜悅慈帶着今天逛街的收獲,和兩個帥哥上了車,周家其他下人,包括那個貼身小厮,和劉芳一起留下,稍後再坐周家馬車去秦家小院。
三人在車上坐定,從始至終一直鎮定自若的周公子難得有些窘迫,“實在是麻煩賢伉俪。個中原緣不便言明,還請見諒。”
“無妨,看你像躲債的,惹上的麻煩應該不大。”
“……見笑了。”
杜悅慈并未與他多談,放兩個男人自己應酬,自己靠窗邊考慮如何與劉姐談饅頭鋪的事,這很可能是第一桶金,由不得她不慎重。晃晃悠悠回到家,杜悅慈自己去廚下忙,招待周公子的事留給秦文摯張羅,泡茶上點心,兩個男人老老實實坐堂屋裏等晚飯。
長袖善舞的周公子兩盞茶的功夫,就把心思單純的秦文摯套了個幹淨,俨然一對好基友,比江知秋這個正牌發小還熟稔。
“恕我冒昧,秦郎君怎麽家中沒添置些下人?”
“阿慈喜歡下廚,我怕她太累,提過這事,”一說起這個,秦文摯眉間一縷輕愁,“可她要過些日子再考慮。”
“是銀錢上不湊手?”
“許是不想用我的錢……”
“……秦郎君真是有福氣啊。”
周公子的這句輕喃,到了晚飯時分,變成驚嘆。紅燒獅子頭、辣子雞丁、炸藕盒和蒜蓉青菜,有了鍋鏟,杜悅慈的真實水平才體現出來。周公子看着儒雅潇灑,內裏卻是個嗜辣之人,險些連雞丁的盤底都舔一遍。
“杜娘子可要參加珍馐彙?敝願聯名作保!”
“周公子這麽客氣我不太習慣,你我相稱即可,”杜悅慈很高興自己的手藝有人欣賞,“參加這個還要有人作保才行?”
“需兩人作保,才可到三大酒樓處報名。如此美食,必能奪魁,想來江大夫定然願意為之,也請給我一個機會。”
“那三家酒樓有什麽區別麽?”
“典味坊擅長做海鮮魚蝦,仙膳齋拿手的是各種點心小食,萬香樓菜色闊氣,适合擺宴。”
“這是表面上的?”
“杜娘子聰明。典味坊東家實是專走東湖一線做漕運生意的人,開個酒樓賺些零錢。仙膳齋是本地的百年老字號,各府的老人家都好這一口。萬香樓掌櫃跟着董知府來的霍陽城,董知府已連任一次,今年還不知道升職還是再次連任,畢竟董家在京城有個兵部尚書。”
杜悅慈嘆服地看着他,在這個男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地兒,他能對這些信息了若指掌,角色變換一下,完全是個‘女’強人啊!
“不過兩頓飯,得周公子直言相告,還是我占大便宜了。”
周公子笑得滿心舒暢,“杜娘子言重,指不定哪天我就需要你再次出手相助。”
“不敢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凡力所能及,定不推辭。”
沒說幾句,周家馬車送回劉芳,來接人了,周公子臨走時也沒自報家門,只告訴杜悅慈有事可以去東城錦繡閣傳話,卻不忘順走幾屜槐花餅和幾罐槐花醬。
☆、金風玉露一夕貪歡
不管是饅頭鋪,還是珍馐彙,事關自己的未來,杜悅慈當然要拉着秦文摯一起商量。兩人在書房的軟榻上說說寫寫,按她的想法,每天給劉芳供應五百個包子的餡料,按二兩銀子結算即可,至于劉芳賣多少錢就不管了。參加珍馐彙也一樣,她不求揚名立萬,只賣菜譜,不接受酒樓雇傭,如果哪家敢以勢壓人,可別怪她三家一起賣,大不了賣不同的菜譜,反正她也不打算靠廚藝過活。
“做生意的事我不懂,若是能和周公子商量就好了。”
杜悅慈一手托腮,淡淡地答,“這太麻煩人家了吧,萍水相逢而已。”
“可他确實很厲害。錦繡閣是霍陽城一帶最有名的繡莊,他母親去世後,只留下四個兒子,他是長子,頂着家族壓力,守住家業,那會才十六歲。”
“真了不起!他不能自立男戶,或找個入贅媳婦麽?”杜悅慈立刻對這位‘男強人’興趣倍增,崇拜不已。
“他若自立男戶,錦繡閣可帶不走,只會落入旁支之手。找願意入贅的女子本就難,他就更不容易了,”秦文摯深有感觸,“你沒注意到麽?他和我的個子差不多。”
“身高有忌諱?為什麽都介意?”
秦文摯俯身靠近她耳邊,小小聲地說,“……女壓男,福運來;男壓女,黴到底。”
“壓?”杜悅慈有些不解,是單純指壓倒性的身高差,還是我想的那個不和諧的意思?
“……阿,阿慈,難,難道,你,你,不會?”
“會什麽?”
秦文摯沒回答,激動地擁住她,第一次做出不矜持的舉動,輕輕吻了她的臉。美男主動,怎能拒絕,杜悅慈軟在他懷裏,生澀地與他唇舌交纏,耳鬓厮磨。待兩人喘息不定的分開少許,她顯然感覺腿下壓着個硬東西,呃,相親一月,閃婚,會不會太快?!
糾結無奈之下,她開始瞎找話題,“你晚上就睡這兒?”
“唔,嗯……”
打量一下這張塌,先不說被褥厚薄,光長度都短了一截,想想還真讓人心疼。
“不難受麽?”
秦文摯突然摟緊她的腰,埋頭在她耳畔,溫熱的唇貼着纖細的脖子,不斷啄吻,“難受,現在就很難受……”
“去我那兒睡吧?”話音剛落,杜悅慈險些咬着自己舌頭,明晃晃的邀請吶!“我是說,那本來就是你的床……”
秦文摯身子一震,哪還聽得到她後面的話,狠狠地吻上去。
等杜悅慈腦筋清醒過來時,已經洗漱完畢,穿着單衣,坐在卧室床上。輕碰一下櫻唇,微微刺痛,舌根發麻,看着在衣櫥前魂不守舍忙着收拾自己的男人,今晚恐不能善了……
不過,等秦文摯終于拾掇好自己,期期艾艾坐在床邊時,杜悅慈反而稍微鎮定下來。燈下看美人,各個賽婵娟,本就俊美無俦的帥哥,盡管面紅過耳,仍比平時增色三分。她自覺爬到裏側,藏入被中,烏黑的長發襯得小臉瓷白,眼兒媚,唇如珠,埋在流光璀璨的錦緞之間,豔麗無雙。
“阿摯,我不知道自己睡着會不會踢人……”
“你睡着的時候很乖。”
“怎麽知道的?”
“你昏迷那幾日,連翻身都沒。”
秦文摯也稍微放松了些,下了床幔簾帳,躺入被裏,握着她的手。
“怎麽不吹了燈?”
“……這是喜燭,不能熄。”
“呃,不是成親那天才點麽?”杜悅慈這才注意到,秦文摯把床幔被枕全換成大紅色的,包括兩人身上的寝衣。
“……成親之前,也,可以的……”
所以,今晚要提前洞房了麽……好像還是自找的……
“我們只是定親……”
“……若你不願……”
“沒有不願……”她還沒說完,就被秦文摯拉入懷中吻住了。
“阿慈,我喜歡你。這輩子,哪怕只有這一夜,我也滿足了。”
杜悅慈只覺得這個男人嘆息般的聲音如清泉滴落,讓她的心一下子被砸軟了,又輕得像羽毛,滑過耳際,引起酥麻的戰栗。
事已至此,證也扯了,還矯情啥?
她攬住秦文摯的脖子,主動加深這個吻,乖乖地在他身下舒展開來,金風玉露春風渡,蓬門今始為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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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言情小說教育過我們,一夜貪歡的第二天,女人一般都爬不起床,才能體現男豬腳的勇猛。杜悅慈本以為穿到大夏國,情況會正好反過來,秦文摯賴床不起,而她精神抖擻地學男豬腳來一句,‘昨晚可爽’?誰知日上三竿才一覺醒來的還是她。秦文摯早就起身備好熱水,蒸了包子做早餐,倚在床頭,擋住陽光,讓她好眠,還時不時愛撫青絲,偷個香。
念及昨晚那虬勁的肱二頭肌,結實優美的大長腿,彈性十足的腰線,棱角分明的六塊腹肌,最重要的是,超過平均長度的尺寸,她覺得自己被采補得這麽虛,絕對情有可原。明明躺着不動,只管享受的人是我,為什麽出力的人反而容光煥發……
“醒了?還疼不疼?”一張俊臉壓下來,要不是她躲得快,奔着嘴唇就來了。
“還沒刷牙……”杜悅慈尴尬地捂着嘴。
“呵呵,好,我給你穿衣服。”
陡然發覺自己身無寸縷,瞪這個罪魁禍首一眼,她愈發往被子裏縮,急得大喊,“我自己來!”
秦文摯聽她嬌嫩的嗓音略帶嘶啞,眼波一橫,柔媚如水,直接呆住,抓着她的小肚兜不放。杜悅慈伸出一只手扯了半天,拽不出來,傻眼了,羞惱地怒目而視。豈料這個男人根本沒心思關注她的情緒,一雙眼黏在被子外的香肩玉臂上,尤其是胸前深深的溝壑,一對寶貝顫巍巍的起伏不定,有些許青紫痕跡,正是他昨天一晚上愛不釋口留下的印記。
“阿慈!你真好,哪裏都好,我好喜歡……”
被秦文摯抱着又親又摸,杜悅慈無語地發覺自己很快又酥軟了身子,任他為所欲為。龍精虎猛再戰一回,等他再次衣着完整,真的給她穿好衣服時,快到正午時分了。
在某人的無意識的傻笑和灼熱的目光中速度撸過午飯,杜悅慈帶着劉芳忙不疊地逃進廚房,準備明日的小喜宴,打發身後的跟屁蟲去屋裏做嫁衣,不許出來瞎晃!
“芳兒,你今年多大?可定親了?”
“十六,沒定呢,娘說正君要好好找。”
“這幾天來我這兒,家裏誰照看?”
“我那兩個屋裏人能伺候好幾位爹爹。”
……為什麽突然趕腳到深深地代溝……果然是破身一時爽,隔天老十歲麽……
“那個,他們一般不出來做活麽?”
“他們倆會做些針線活拿去賣,哥哥們也給爹爹們補貼點吃穿,娘的月例還夠使。如果饅頭鋪跟以前一樣紅火,家裏更寬裕些,能說上個好夫君。”劉芳聲音有些低沉。
“我有個主意,明天忙完了,回去和你娘商量一下?”杜悅慈把她的建議和劉芳細細分說。劉芳已經學會做包子了,從自己這兒拿餡,至少打響品牌沒問題。于她,不過是早起半個時辰調制肉餡的事。以後,若劉芳的手藝出師了,銀貨兩訖,自己也沒什麽損失。至于其他種類的小吃食,考慮劉芳的能力,也就餃子和餡餅可以列入計劃吧。
劉芳心思簡單,聽完就應允了,杜悅慈想着劉廚娘自會提點她做生意的關竅,遂開始教她包餃子和攤餡餅,下死功夫糾正她貪多圖大的毛病。
看着幾乎每塊都溢出不少肉餡的煎餅和破皮的餃子,杜悅慈深感任重道遠,遲疑地提議,“你要不回去教教家裏兩個小侍?他們要是能上手,就帶去後廚幫忙吧。”
一直很聽話的劉芳第一次露出猶豫的表情,杜悅慈趕緊改口,“要不然,讓他們在家裏做好,你運去店裏現煮現賣也行。這樣還能從後廚騰些地兒出來,多招攬些客人。”
“謝謝杜姨,我會跟我娘說的。”劉芳很真誠的道謝,再開口解釋,“我娘原來沒去江府時,曾經有個爹爹給她打下手,後來跟個跑船的有錢老女人去了東湖,所以,不喜歡家裏人抛頭露面。”
孩子,我沒想打探你家隐私……不過有八卦不聽,那就不是女人了!
“跑了官府不管?”
“他一到東湖就給那人生孩子了,我娘只能銷了婚書。”
“若沒孩子呢?”
“早把他抓回來扔香衾樓充妓了!”
“……如果沒婚書呢?”
“抓到也會被拉去游街,奔者為賤,沒人要。”
“但,要是妻主不好,也不能離開麽?”
“沒嫁妝的小侍得簽身契,敢跑,直接打死。若是夫郎無子和離或被休,嫁妝得賠給妻主。”
(⊙口⊙)!這裏的男人好悲催!以後一定要對老公好一點!
“……芳兒,咱們還是學做面條吧!”拉面難學,可以直接切嘛,活出來的面團再紮實都不怕!
“好咧!”
兩人正忙碌着,門口突然傳來小花的聲音,“杜姐姐在家不?有客來了。”
☆、神馬表妹最讨厭
杜悅慈聽到小花帶了客人來,趕緊脫下圍裙袖套,洗幹淨手,出去一看,除了小花,還有個和劉芳差不多年紀的圓臉女子,濃眉大眼,比自己高半個頭,盤着婦人發髻,數支銀釵插頭上,半新不舊的紗袍,腳下卻是一雙沾了泥水的粗布鞋。
“小花,這位是?”
不等小花介紹,這個女子直愣愣地開口了,“我是鄧萬柳,文哥兒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