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4)
科目的研究成果你們搶去吧,至于能不能獲得官方支持,八仙過海各憑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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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擊了一下禦醫們的熱情,杜悅慈作為仁心堂的主人,跑了一趟府衙,給唐知府彙報手術情況和後續安排。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唐知府非常認同她的觀點,總之最後表示一定配合工作。另外唐知府還透露了一個小道消息,已回宮的喜公和禦醫,在接生十三殿下時出了點事故,讓宮中貴人留下一道不太美妙、不同常人的痕跡。幸而四王女提前把德馨屋印刷的戲本子和手術注意事項呈上禦覽,女帝英□□眼如炬,查清這起醫療事故來源于私下抹藥的宮侍,和胡亂開方的禦醫老奶奶,不會冤枉做實事的人。
你在北方的宮闱裏步步驚心,我在南方差點背了一個鍋,一時間,杜悅慈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後怕。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讓自己和家人過得舒服些,卻因為‘舒服’的标準不夠本地化,沒有入鄉随俗,引發的利益糾紛很可能是致命的。
這一次有四王女出手相助,若某一天針鋒相對的是四王女,或比四王女更牛掰的人物,又該何去何從?
☆、良辰美景不虛設
苦思哪家大腿更粗壯,杜悅慈回到了家裏,還沒等她調試好心情,便見到喜中帶憂的正君大人在垂花門親自恭候。
“怎麽在這兒?等我?”
“小秋懷的是雙胎。”
“……!”
厲害了我的哥!
杜悅慈激動得牽着董世玉一路小跑,進了東廂房,秦文摯坐在江知秋身邊,芮夕航和周锴祺抱着女兒,大家都是一臉喜色。
“小秋你感覺怎麽樣?會不會很累?有沒有想吃的?”杜悅慈都不敢碰他,坐在床腳,彎着月牙眼地樂,“得跟岳父岳母說一聲,要不讓岳父休息一段時間,來照顧你?”
“不用,我很好,要不是文哥兒說我的肚子比他大,我也沒發現是雙胎。”
“咱們霍陽都多少年沒聽說過雙胎了,你可要小心保養。”周锴祺抱着阿識,有點羨慕,決定六月再給阿識添個弟弟!
“兩個孩子多好啊,一手抱一個。”芮夕航和他英雄所見略同,“阿慈,我看周嬷嬷家的小侍恢複得挺好,等小秋出了月子,我們再要一個吧!”
“我看他這次生完有些虛,這天氣還穿夾衣,祺哥好好調養一陣。”秦文摯的寶寶和周家小侍的第二個葫蘆娃差不多大,時不時互通消息。
周锴祺認真點頭,決定把錦繡閣的事放一放,抽空和夕官騎騎馬。
江知秋看董世玉一直沒說話,将話題轉到孟爹身上,“二姐說,剛才孟氏的爹打消了去西隴陪兒子的念頭,準備回京。”
杜悅慈:“……?”
“他想讓二姐幫忙求個指婚,驗證手術是否成功,打算再生一個。”江知秋輕嘆一聲,“這麽多女人看過他的手術,雖然都是大夫,但即便女帝開口,恐怕也得不到正經婚事。”
只聽到前半句話,董世玉的眼神,包括整個人,都亮起來了。
江知秋看着他,露出一個理解的微笑,“玉哥,等我坐完月子,便為你親自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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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爹肚皮上的膏藥創可貼揭下來後,連唐知府都親自來看了一眼他的傷口,不過縫了三兩針,這會針眼都看不清了。女帝沒有遂了孟爹的意,給他找第二春,還是讓他回孟家,跟牢裏的妻主再生一個。盡管大夏囿于生育率和人口基數不足,沒有死刑一說,但在天牢裏啪啪啪,和上刑場也無甚區別了。
不再理會孟爹的下半輩子,杜悅慈全心全意繞着江知秋轉悠,江家人來看過江知秋後,江二姐終于越過名頭響亮的禦醫們,上疏女帝,開設男醫。四王女為表支持,特意送來十本珍貴醫書的手抄本,作為仁心堂的教材。德馨屋的印刷術因為戲本的流傳而顯山露水,在朝野上下掀起軒然大波,引起文人和政客的熱議。
四王女沒有和三王女争奪開辦刻印坊的念頭,獻上印刷術後,便安靜地在王府旁圈了個院子辦蒙學。她用的都是杜府蒙學的教材,只要買了教材的孩子,都可免費上學。董世玉的一筆勁書和才名,再次通過這些給孩子們習字的字帖和課本,享譽京城。
再次返回霍陽城的白掌櫃,親自領着尚書府的董大總管,叩開了杜府大門。此時的杜悅慈,一邊在家照顧孕夫、産夫、帶孩子,一邊在盤點自己的收入來源。
自家的田莊養了一冬的地,還能挖河裏淤泥養肥,明年肯定能增産。牲畜禽魚大多吃了,要麽就是給江二姐和喜公們練手用,可以考慮多養些。
雲亭的小本買賣一直紅火,兩班人馬從早點賣到宵夜,收支穩定。
德馨屋要盈利還早,幸虧主要投資方是四王女,不用掏自己的錢包,希望明年的臺歷能有個好銷路。
仁心堂是半公益組織,和葆嬰堂一樣争取到了政府撥款,不至于賠錢。
悅文有了京城的免費廣告,大到水車小到嬰兒車,根本不缺訂單。雖然仿制者前赴後繼,但悅文的小件東西每個月總有新的圖案和花樣,尤其是很多地方用釘子取代榫卯,從流水線的制造速度和造價上碾壓其他小作坊,收入相當可觀。
陶然居歸入了暢音樓的私房菜,以杜悅慈目前的身份,掌勺價已經提到二百兩一席。雖然問津者越來越少,但從暢音樓的分紅中應該能貼補回一點兒。
容四娘在東湖的缫絲廠改名‘昌隆’,仗着容家的桑林和織郎橫掃織造業,差不多把絲綢的售價攔腰砍了一半。曾經還想在杜悅慈面前叫嚣的李家,根本連螳臂擋一下的機會都沒,就被賤價出售的陳年絲繭和容家的高薪挖人搞垮了。紡織機還在按時運往東湖,今年容四娘還要擴大産能,并增加棉花的種植量。最新式的織布機即将定型,一旦用上,完全可以壟斷明後年的棉布和絲綢市場了,比杜悅慈預計的四年回本五年盈利提前很多。
霍陽酒廠正式得了禦筆賜名,‘萬福’,釀造出的第一批白酒,随着邵家的船隊奔向京城。杜悅慈忍住吐槽的沖動,和董世玉一起,在成品上盡量把鄉土氣息濃厚的命名風格掰回文藝挂。比如和燒刀子只有包裝不同的高度白酒學名‘玉澄’,度數稍微低些和牛二一檔的叫‘湛澈’,日本清酒那種低度白酒稱為‘清霜’。反正兌點蘇打水,就能賣不同價錢,度數越低越貴,專賺裝哔ER的錢!簡直替天行道大快人心!
對咯,有個小小的爵位,每年能收點朝廷祿米,蚊子再小也是肉!還有四王女時不時補貼點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年底,應該能把江大媽的五百兩還了吧……
沒等杜悅慈把細賬算出來,伴鶴進門來報,尚書府來人求見,吳媽遣人去德馨屋報訊了。
“沒切結書不見,有禮物就收一樣,其他退回。”
“吳媽說,來人怕是不會輕易離去。”
“走不走和咱沒關系,進不來就行。誰想跟着走,請便,贖身錢可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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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世玉回來時,聽說董大總管和白掌櫃在外院偏房,空着肚子喝了五壺茶仍不肯走,不禁莞爾。
杜悅慈振振有詞,“見了她們就不開心,還要賠個好臉色,我圖什麽啊?”
“大總管是我娘的人,董府的禮單和帖子你看了沒?”
“沒,過了今年,咱們也有閑錢了!他們送來多少,我就能還多少回去,不稀罕!”
“切結書或許不在大總管身上。”
“那就更沒必要見啦。”杜悅慈伸手勾住董世玉的脖子,“想你爹麽?”
“想,但更想讓他看到我懷着孩子的樣子。”董世玉說起往事,眼中再無陰霾,“我爹當年不得平夫之位,仍執意出嫁,一直希望我能争口氣,讓素來肅持端方的外祖家刮目相看。沒想到造化弄人,因我之故招來無妄之災,反倒讓他更擡不起頭。”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在我看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咱們問心無愧。你外祖家若是非不分,因別人的惡行而厭棄于你們父子,說明他們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徒。”
躊躇片刻,董世玉提起墨棒開始磨墨,“我想,給我爹,寫封信。”
“唔,那我呢?”
“随意。”
杜悅慈托腮看着董世玉提腕落筆,很苦惱地考慮,該和素未謀面的岳父說些啥——你兒子天下無雙我很中意?我雖然個子不高、力氣不大、身無功名,但挺能賺錢、很能折騰、非常能幹?文言文頗有難度,大白話會不會顯不出自己的文化水平?
默默縮回碰到毛筆的指頭,杜悅慈掏出藤紙和雞毛筆,認真按大夏格式憋一封家書。
——岳父大人尊前,謹禀者:
——兒媳厚蒙雅愛,與玉郎婚期逾載,時至今日方初叩金安,甚以為歉。霍陽歲月靜好,玉郎萬事俱安,可纾廑念,請勿憂為要。惟思泰水年齒漸高,愚婦夫遠在千裏之外,有缺孺子之職。蓬門雖簡,芳草菲菲,掃榻相迎,祈望一會。若蒙光臨,當不勝榮幸之至。囑筆問好,敬頌鈞安。
——另拾他人牙慧,附呈一諾:
寫到此處,杜悅慈停了筆,猶豫着是選‘我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還是‘妻自為磐石,郎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比較好,前面很瓊瑤,後面臉很大。不過想想,她似乎還沒給夫君們寫過情詩,幹脆再來三首,人人有份。雖然老夫老妻娃都生了好幾個,但柴米油鹽之外,也要玩個驚喜,玩個浪漫,良辰美景不虛設才對嘛。
《上邪》這麽霸氣,祺官應該喜歡;第二首化用了《孔雀東南飛》,贈夕官似乎更合适;‘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這麽決絕的拼湊就秀給董家岳父看吧;‘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送給阿摯,感謝他某個午夜撿到一只下不了樹的醉貓;‘杜家生日好風煙,柳暖花春二月天,鴛鴦交頸期千歲,琴瑟諧和願百年’就歸秋秋了。
鑒于毛筆字依舊拿不出手,杜悅慈挑了幾張藤紙做明信片,讓引泉撿些樹葉、花瓣回來,剪成好看的形狀,随意放在明信片上,再鋪幾層吸水的草紙。然後按住葉子、花瓣的位置,用小榔頭咚咚咚地輕敲一通,等到草紙上顯出輪廓,說明藤紙上的葉脈花形已經拓印成功。
自制明信片晾幹後,杜悅慈屏息靜氣,拈起雞毛筆抄情詩,依次給董世玉展示一番。給岳父的家書補完,钤上兩人的合章,她還削了一小節細竹打磨光滑,卷起兩封信裝好,最後将竹筒蠟封,再扣一次印章,一點兒不嫌麻煩。
尚書府的兩位來客,在杜府外院整整坐了一天,還好吳媽看在昔日同事情,管了午飯。等家主和正君大人玩夠了詩情畫意後,兩人終于得到一根寫明‘岳父敬啓’的小竹筒作為本次上門拜見的正式答複。對于她們枯坐冷板凳,仍然不肯放棄面談這一不切實際的野望,吳媽報以萬分同情,心地善良地沒有揭露一個事實——家主說了,再敢上門,就把一塊‘董府下仆與蜚蠊不得入內’的牌子PIA她們臉上。
☆、首次男醫考試
每一封情書明信片送出,就意味着一個火熱疲憊的夜晚,特別是剛出月子素了很久的秦文摯。那叫一個黏,那叫一個石更,那叫一個纏!杜悅慈忍不住懷疑,自己一晚上哭唧唧的求饒,是不是連隔壁院子的江知秋都能聽到。
風卷殘雲之後,秦文摯滿足地摟着媳婦兒再洗一回澡,杜悅慈被微燙的熱水一蒸,立刻陷入昏昏欲睡的狀态。
兩人收拾幹爽躺回床上時,差點眯瞪過去的杜悅慈發覺秦文摯的心情特別好,打起精神關心一句。
“這麽開心?”
“在家裏蹲了好幾個月,可算解禁了!”秦文摯使勁兒揉了她幾把,“今天還和小秋聊起夏哥婚後這幾年。”
江知秋的二哥江知夏存在感不強,嫁入董二姨之前的那任知府為側君,妻主降級入中樞,調至京郊富縣任知縣。這些年江知夏都沒回過一趟家,仁心堂動靜那麽大,他也不過是前些天派人來問一聲。
“可是有……喜事?”杜悅慈本來想說的是‘不妥’,好在沒遲鈍到底,及時改口。
“那倒不是。怎麽說呢,男子嘛,成親後無非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個孩子好好帶。好一點的妻主一個月能來屋裏坐個三四回,差一點的嘛,整天為個針頭線腦撕破臉也不是沒可能。”杜悅慈聽到這話,往他懷裏團了團,讓秦文摯抱的更緊些,“明明夏哥除了不能随意出門,過的挺好,可我倆呢,連着幾天擱家裏沒事幹,就覺得不習慣了,若回過頭再去過夏哥那樣的日子,恐怕得憋瘋了。”
“高興一天,不高興也是一天,咱們當然要挑開心的日子過。”
“男子眼界有限,若是我們做的事會給你惹麻煩,你一定要說,別自己一個人發愁。”秦文摯溫柔地親親她,“我們就是喜歡陪着你,其他都是次要的。”
“這麽……明顯?”
杜悅慈輕嘆一口氣,成長的煩惱啊!寶寶生怕作者腦洞一歪改大綱,奔着江山權謀、宮鬥奪嫡就去了呀!又怕抱的大腿沒能笑傲九天笑到最後!更怕大腿成功上位後不是劉秀的風格而是重八的路線,雲臺二十八将皆善終,大明的開國功臣卻沒活下幾個!
“嗯!自從四王女來過咱家,你睡前都要翻一陣,不再是一躺就着。”
“……這不是沒經驗嘛。”
“別擔心,咱們又不做虧心事,日子越過越紅火便是好事。真不行了,大不了委屈玉哥他們,去住我家小院子。”
杜悅慈想起蘇醒後的第一次見面,和秦文摯四目相對,莞爾一笑。當時的一切歷歷在目,仿佛昨天,她在周遭的陌生中抓住了唯一可靠的人,幸運的是,他也對她一見鐘情。對于閃婚一事,她或許有遺憾,有害怕,有糾結,但唯獨沒有過失望。
“我原來特不明白,怎麽有的人竟能見一面便決定終身,現在嘛,說明有眼光的人運氣都不差!”杜悅慈喜滋滋地蹭蹭秦文摯的胸膛。
其實父母輩的婚姻大多如此,身邊也常有相親閃婚的人,其中有不幸福的例子,也會有幸福美滿的家庭。說白了,不管你對感情和婚姻的态度是‘随遇而安’還是‘寧缺毋濫’,只要是認真對待生活的人,一個人過還是在一起搭夥,都能把小日子經營好。最怕的是‘随便’二字,你對自己的終身大事都不願意多花心思,別人就更不可能為你的決定而負責一生了。
已經有了一個好的開頭,只要更認真更精心地對待生活,沒理由得出個壞結果。
杜悅慈放開心思,不再替四王女這條大粗腿挂心,趕在月末的尾巴裏,洗手作羹湯,為夫君們操持一小桌全桃宴。水果沙拉、桃花醬山藥、黃桃咕咾肉、桃脯焖排骨、拔絲香桃、白桃冬菜扣、鮮炒香桃絲,主食有香桃漢堡、水果披薩和水果粥,甜食是桃膠銀耳羹和黃桃班戟,相當有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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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在這樣的輕松和熱情裏滑向明媚的盛夏,不知從何時開始,杜悅慈感覺傳到耳中的無一不是好消息。
秦文摯的寶寶和沈九爺的娃有八成都是女孩,和翩翩一起,躲掉一個差着輩的夫君候選人。
董家的岳父或許終于收到了竹筒信,趕在董尚書和母家再次遞出橄榄枝之前,将董世玉被除名宗譜的切結書送了過來。當京城第一例服用五色散過量致死的新聞傳到霍陽時,三王女也在某次皇家掃黃打非的大徹查中被揪住尾巴,落得和二王女一樣的削級處罰,而三王女一向的自命風流在民衆口中變成了龌龊的下藥迷女幹。同時,随着德馨屋的《陋室銘》傳開,董世玉的名聲反而觸底反彈,越來越好,成為‘出淤泥而不染’的典範,更襯托出兩個王女的惡形惡狀。
周锴祺天天和董世玉泡在馳風院,就等着江知秋出月子,一個誓要懷上雙胞胎兒子,一個盼着清痂手術一次成功,居然都騎出腹肌來了。反而是芮夕航抛棄了馬鞭,埋頭鑽書堆,終于定稿《靖邊九策》,杜悅慈讓他署了名,寄給四王女過目,又從京中輾轉到了芮将軍和沈九爺手上。
杜府的男人連生三個女孩,另外還有一對雙胞胎,忙慣了的江知秋捧着肚子研究個中緣由。論題從‘烈酒對女子授孕的一二功效’到‘源胎果泡酒增療效’都有,後來杜悅慈猛地想起,當時醉醺醺喂進江知秋嘴裏的果兒是她吃過的那枚,已被切下十分之一,所以又多了個新的研究方向。在剖開的源胎果和烈酒的作用下,杜府的七位志願者裏有一人也成功懷上雙胞胎,讓禦醫們震驚不已。
回到京中的孟爹在天牢裏調養了一段時間,懷上了二胎,孟氏脫離了當小倌兒的命運,即将和其他孟家人以及趙家人一塊兒前往西隴,與前京兆尹家作伴,你種棉花我牧馬。雖然有了第一例恢複生育能力的成功手術,但仍然沒有一個男子願意讓江二姐動刀,都等着江知秋出月子,或打聽仁心堂的喜公何時有能力做這種手術。在仁心堂取經的禦醫們終于表态,集體聯名上書,支持男醫的合理性,好幾位白發大媽甚至當場表示願意收下男弟子,或給喜公們上課。
江二姐蒙诏回京,專門向宮中禦醫館傳授手術之道,禦醫館從善如流,得了女帝的批準,為所有順喜堂學醫的男子們劃出了标準——年滿十八,文化課不及格者,只能做護士;文化課及格但男科考試不及格者,只能做喜公;全部及格者,可參加手術實習。實習期半年,每兩個月有一次主刀機會,三次無過錯可随堂坐診,有一次手術不合格就延長實習期,三次不合格就老老實實做接生公吧。鑒于江知秋的能力和貢獻,他很榮幸地成為大夏第一名執證男醫,而且是免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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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國首次男醫考試,正是八月初一,在陳叔和禦醫的傾囊相授之下,仁心堂的十位喜公們全部雙科合格。江知秋剛生産不久,因為雙胎比較辛苦,杜悅慈勒令他坐滿雙月子,所以接下來的手術安排,由她親自出面操持。
回到霍陽城的男醫們激動萬分地發現,暢音樓打出了一則廣告,征集清痂手術的志願者,前五十人免費,再五十人半價。而且仁心堂門口擺出了一溜七只小白兔,每只的肚皮上都是剃光了毛,外加一道刀疤,分別是開刀縫合第一天到第七天的模樣。從萎靡不振的貼着膏藥,到刀口愈合活蹦亂跳,重要的是,每一只都是活的,非常直觀。
杜悅慈本以為要讓衣錦還鄉的男醫們回家動員一下親戚朋友,才能有志願者出現,沒想到光自家和親友家的下人們就差點擠爆了仁心堂的大門。幸虧有唐知府幫忙維持秩序,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漸排成隊伍,挨個接受身體檢查和病例登記。
為了保證仁心堂的男醫專診,杜悅慈在門口挂了‘非男勿入’的牌匾,連她自己都站在門外監工。經歷過前世不堪回首的三甲醫院看病體驗,她對于如何改進醫患關系,提高患者滿意度沒有太大概念,反而是禦醫和陳叔對此很下功夫。
十位男醫早上看病,每人三十個號,下午手術。從接待病人分號分診,到抄寫病歷開方收費,遞茶倒水送外賣,洗刷消毒收垃圾,都有專人負責。好在蒙學裏年紀小的學徒足夠多,願意當男醫、喜公的男孩也多,靠着這些不花工錢的童工楊白勞,和芮夕航的親衛保安們,仁心堂撐過了男醫第一天出診的空前盛況。
志願者出乎意料地多,為了保證第一批手術的成功率,江大夫、陳叔和禦醫們商量了一下,篩選标準進一步嚴格。只有身體條件好,痂痕明顯松動,年齡三十以下,無病史的已育男子,最好是時常下地勞作的農家子,才可以安排到前百人裏。百人手術結束後,根據半個月的複診情況,統計手術得失和成功率,再考慮正式接診。
在沒有輸血條件的情況下,杜悅慈實在很害怕遇到個自帶抗凝血因子,或黑痂入腹需要多切一層的病人。但有了禦醫和喜公們的積極配合,真遇到這樣的危急情況,他們也能拿出對策。
仁心堂的運作越來越順利,似乎不再需要一個外行人亦步亦趨地盯着了,杜悅慈一邊贊嘆勞動人民智慧多,一邊又有些‘師傅領進門,可以抛過牆’的小失落。
☆、懼內必發達
仁心堂首批百人案例成功率百分百,簡直順利得不像話,再一個月後的回訪,全部順利有孕。且他們服用了切成兩瓣、放置五日的源胎果,男女都沒碰酒,确認有兩例懷上雙胞胎。杜悅慈趕緊安排德馨屋加班加點,把所有匿名病歷及補充的手術注意事項印刷五百份,送往京城禦醫館。
江知秋苦苦忍到四十五天雙月子結束,第二天就坐堂開診,準備第一個給董世玉動手術。杜悅慈幹脆将江知秋正式出診的日子定為仁心堂手術室正式開業,為了接待全城蜂擁而至的病人,她再次委托皇家喜公和陳叔一起改進看病流程,盡可能争取讓更多人能及時看上病,或做個簡單體檢。
除了江知秋和陳叔,另外九位大夫分成三班,每天一換,三人看診,六人主刀,六臺手術同時進行,保證手術室不全部閑置。并且,為了盡快騰出手術室,還處于麻醉狀态的病人都用輪椅送去觀察室,間接帶動了輪椅的銷量,悅文第三天就挂出了售罄告示和招聘啓事。
現在大家都為了能多生孩子而瘋狂,杜悅慈沒敢提讓男醫們休假之事,只想熬過開業這段忙碌,堅持三個月後,每天一人輪班休息,工錢不變,形成定例。喜公們按出診次數計工錢,保持至少三人在堂,其他人若幫忙手術或看診,則按半價工錢。小楊白勞們本來就是半工半讀,包三餐,除非升任喜公,不然沒工錢。
京城順喜堂的兩位男醫,在江二姐的指導下,也開始施行清痂手術。雖然失敗了一例,但病人願意接受二次手術,破腹取痂。因為出血多,傷口恢複慢,迄今未知是否能再孕。
秦文摯的小閨女出生在杜悅慈的生日當天,得了大名‘沐芳’,和一枚‘春沐芳菲’的長命鎖。江知秋的兩個寶寶好似能看出一點兒女孩模樣了,簡直驚着了江大夫一家,得了小名歡歡和樂樂。董世玉和周锴祺前後備孕,前者确診再孕,當場落淚,後者開始捧着肚子拜佛念經,虔誠地求一個男孩。
一切都順順當當地往前走,直到一向低調的婉親王以宗親的名義上疏,懇請女帝立儲,把世人的目光從霍陽仁心堂拉回京都,打破了一國上下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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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先後從四個渠道傳至杜悅慈耳中,首先是邵文君半個月前特意跑一趟酒莊,和她說了婉親王私下請大王女喝過一頓酒。其次是芮将軍第一次給她親筆寫信,裏面就一句‘庶長女亂家’,很勇猛!
再者董家岳父得知兒子再度有孕,忙不疊地打包南下,杜悅慈見了董府提前送達的信,才知道岳父姓溫。不愧是老牌世家,習慣性謹慎,字裏行間搞了個藏尾的把戲,每句話豎着下來的最後一個字,從左到右每隔一字,連起來是‘衆議立儲’。
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四王女本人幹脆逃離了旋渦中心,一路坐花舫從東湖浪蕩到瑞河,暗示她前來下廚接駕。
最後一個驚天霹靂砸下來時,杜悅慈正在極力安撫激動的董正君,一刻鐘前,江知秋剛确認他懷上了雙胞胎。從被辱喪子到離家遠嫁,這個驕傲自持的男人熬過了無數苦難,終于重獲新生,哭得像個不會說話的孩子。
若不是考慮他有孕在身,杜悅慈覺得哭一頓爽的也不錯,這會只能貢獻自己沉甸甸的胸襟,心疼地各種順毛各種哄勸,務必讓孕夫保持情緒穩定。聽到楊嬷嬷私下傳來的話,她差點昏厥過去,這種敏感時刻,被王位争奪者之一摸上門來,不像個好兆頭吶!
這一打岔,董世玉也驚得停了淚,顧不上收拾自己,一邊手腳麻利地給杜悅慈換衣服,一邊抽抽搭搭地軟語認錯。
“好了,我不哭,我知道,不會激動,你別擔心。”
杜悅慈咬咬他的下唇,再親一下,“萬一這兩個小東西長得像我,卻和你一般能哭,可怎麽辦喲。”
董世玉終于破涕為笑,扶着腰送她出門,順便拐到西跨院,讓芮夕航去花園裏當個監工,視察一下杜悅慈給孩子們設計的游樂場完工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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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四王女的船,杜悅慈方成了海綿寶寶,楊嬷嬷口中的‘花舫’不是聽錯了‘畫舫’二字,而是實打實一艘花裏胡哨的舫,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船!踏上甲板那一刻,她感覺更方了,除了一船或真或假的花骨朵,還有無數花枝招展、五彩缤紛的弱漢子。
你不是一向風評上佳、潔身自好、愛撩不愛艹、拈花不惹草的麽!是王位沒戲了破罐破摔自甘堕落?還是游戲花叢迷惑敵人視線?你家夫君們沒雄起一波流怼死你麽!
踟蹰不前的杜悅慈瞪視掀起帷幔看笑話的四王女,如臨大敵,再度取悅了無良的四王女。
“哎喲喂,這是害羞了?”
“我家孕夫都是二胎,得精心伺候着,可不能随便醋。”
“就你理多。”
四王女只身出來,一手勾到杜悅慈肩膀上,吩咐護衛們在旁邊的小船準備酒水。
換船之前,杜悅慈鄭重地問,“會游泳?”
“放心,一只手便能把你拖上岸。”
“知道嗆水後怎麽急救不?”
“話真多!”
被拽上烏篷船的杜悅慈無奈地打開食盒,裏面是一整只壇子雞和麻辣藕丁,下酒的好菜。四王女不提京城之事,她樂得裝傻,只是安利起她家新修的游樂園,可以讓寶寶們玩到十歲,希望四王女采納,在上流社會再打一波廣告,賺一筆奶粉錢。
“既這樣,明日讓本王的小麽去幫你試驗一下,看是不是真的好玩。”
“……!”
你們皇家的孩子不都是三歲提筆五歲開蒙的神童麽!怎麽能逃學逃到霍陽!?
杜悅慈臉上的拒絕根本不遮掩,被嫌棄的四王女取笑道,“你今兒敢來見本王,就不許本王去你家看個新鮮?”
“這怎麽一樣,那是我給孩子們過志學節的禮物……”
被你家小麽拿了頭籌,到時候我還得再送一次!
“若本王非去不可呢?”
“去呗,不過人……太多了點……”杜悅慈很含蓄地掃一眼花舫,鄙視地膜拜了一下四王女的金剛腎和馬達腰。
“真去了,見善你可就綁到本王的船上咯。”
杜悅慈驚了,“……之前沒綁定?”完了完了!之前金大腿的橫空出現,果然讓她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外來者失了平常心!原來她一直搞錯了自己和大腿之間的黏合程度!仁心堂的動作會不會太迅猛了點?給董世玉揚名之事會不會有什麽隐患?早知道就緩緩圖之,不那麽嘚瑟地一氣兒都印完了……
“你身無官職,又遠離京都,即便世人皆知本王與你相交莫逆,也不會真有人把你當回事。”四王女似笑非笑,慢嘬一口辣喉的燒刀子,“但這只是之前。”
“哪件事之前?”
“你呀!”四王女看着一臉緊張的杜悅慈不似作僞,這次是真的啼笑皆非了。
從活字排版印刷術到《靖邊九策》,從白酒到水車,從《海外譯文集注》到仁心堂的百人手術案例,一車車的新鮮玩意兒順着瑞河源源不斷地往京城去。杜悅慈及其幾位夫君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就連本來還想拿沈九爺的孩子做文章的大王女,在調查過杜府的情況後,也決定暫避鋒芒,不再糾結名聲這種外圍問題,轉而劍指立儲一事。
女帝目前屬意不明,依舊對儲君之事避而不談,卻在私下言談中多次對杜悅慈有所褒獎。大王女不是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