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蘇瑪栗這日,在這世上,如是當真要做什麽事,大約能阻止她的人是不存在的,比如她現在要還了當日那自稱“神”的男人讓她重生恩情,執意留在闫安身邊保護他一般。
闫安身邊那些人,個個都稱得上是個高手,但就算加在一起,在蘇瑪栗眼前也根本是什麽都算不上,這女人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加上臉皮又厚,此人,當真是無敵了。
就算闫安這人再怎麽陰暗扭曲、折磨人的招數花樣百出,在蘇瑪栗身上,壓根兒就派不上用場。
于是這人就這般堂而皇之、理直氣壯的霸占了和炎宮屬于闫安的寝殿。
闫安忍了幾日,終是忍不住了,說:“不如我替你安排個住處?”
蘇瑪栗擺擺手,笑得十分大度:“別浪費地方了,我不睡覺也沒事。”
我覺着,這不是她睡不睡的事情,而是她這般整日守着,反而是闫安睡不着,幾日下來,黑眼圈堪比前世四川盆地裏的熊貓,整日奄奄的,越發沒有精氣神了。
闫安說:“是因為我睡不好。”
蘇瑪栗回他:“需要我去找藥王來幫你看看嗎?現在的藥王好像是叫……白奇?”
闫安便不回話,頓時有些冷場,蘇瑪栗覺着,既然任務是保護這人,現在這情況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正打算幹脆同意了這人的意見,剛轉了頭,突然感覺肩頭一重,原本坐在她身邊的人,直接一頭栽在她肩上,閉着眼,呼吸均勻。
蘇瑪栗見他腦袋動了下,堪堪要往地上滑,趕緊伸了手将人扶住,小心的調整了下位置,将人打橫抱起,放上了床。她也沒給人家去了外衣,直接将人擱在床上,想了半天,還是動手去脫了鞋,再順手蓋上被子。她在床頭站了半晌,才要轉身離開,剛踏了一步,低頭一看,衣擺讓床上那人給拽住了,她揚天翻個白眼,認命般的在床沿坐了。
多日以來,這,大概是兩人第一次如此安靜的相處,莫名讓人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之後的每一日,蘇瑪栗都像是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糖般纏在闫安身邊,直到某一天,闫安沒了她在身邊反而是睡不着覺,直到某一天,夜華那些人也能完全無視了她在闫安身邊晃蕩,直到某一天,宮裏宮外的人見了個逗比在女帝身邊搞笑也毫無驚訝,直到某一天,闫安突然昏迷不醒……
此時,那女人才知道了何為心慌,何為不知所措,她像個傻子般将那個吐了血後便人事不知的人抱在懷裏,任誰叫她都不搭理,一雙眼睛失了色彩,全然看不出往日裏的精神。
所有人都以為這人這般樣子該是心中悲痛,只有我知道,這人心裏,空得沒有絲毫情緒,就像是……沒了靈魂一般。
直到有人伸了手過來要去拉闫安的手,這人才回了神,該說是身體比神志更先回神,她一把拽住了那只手,力道之大,直接将那人捏出了個骨折後才道:“你想做什麽?”
烨然忍了滿頭的汗,唇色發白:“請讓我替主上看看。”
她這才注意到,她竟然将人家的手腕給捏碎了骨頭,她趕緊松了手,思維卻像是怎麽都慢了半拍一般,将那只手盯了半晌才道:“你有辦法救他嗎?”
烨然抿着唇不說話,又是過了許久,她才将闫安的手遞了一只出去,烨然搭了兩指在闫安腕上,兩根手指點了又點,也不知究竟是過了多久,終是松了手。
蘇瑪栗也不說話,眼中也不看出急切,一雙眼睛看上去有些呆滞,卻是固執的将烨然看着,烨然的聲音很低,也不知是手腕痛得難忍還是闫安當真病情嚴重,他說:“怪我學藝不精。”
學藝不精,當真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不輕不重的,此時卻像是砸進了她心中的巨石,便是我,也覺着窒息一般的難受。
她也輕聲的問他:“那個白奇呢?”
烨然看她時的眼中卻莫名的染上了一絲憐憫,她只覺得莫名其妙,怎麽這人要用這種眼神看她呢,就如同往日裏,父母看她時的那種目光,那時是因為她活不長久,現在,她可是健健康康的,比誰都活得快活,快要死掉的,根本就不是她啊。
她聽的烨然說:“你明知主上練的那內功會是這般後果的。”
是,她明知闫安練了個要人命的內功,明知這人活不長久,明知這人已是無藥可救,明知就算渡去他滿身內力也是來不及了,這些,分明從一開始,她就是知道的。
她從未想過她會喜歡上一個人,未想過會喜歡上一個短命的人,她只是喜歡逗逗他,見他生氣發怒卻耐她不何的樣子,她只是覺得,這樣的他,更像是個活着的人。她只是喜歡偶爾哄他開心,見他笑得眉眼彎彎的樣子,她只是覺得,這樣的他,看上去更像一個正常人。她只是喜歡待在他身邊,見他的喜怒哀樂,見有了刺客,便第一個沖上去将人狠狠揍一頓,見他餓了渴了,便順便端個茶遞個水,見他難受了,便抱在懷裏哄哄他或是輸點內力過去。
但她從未想過,她其實是喜歡他的,還喜歡得要命。
滿屋子的人都退了出去,她維持了這個姿勢将人抱着,太陽已是下了山頭,屋子裏沒了燈光,暗沉一片,壓抑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突然,胸前的項鏈閃爍着微弱的光,有聲音從裏面傳來:“我有辦法救他。”
她低頭,貼着他的面頰,那溫度,冰涼刺骨,冷到人的心裏,她問:“我要做什麽?”
“沒什麽,只是需要我寄存在你身上的神力而已。”
她點頭:“原來這神力是要用在此處的嗎?好啊,你盡管用便好了,反正也不是我的東西。”
那邊的人明顯有些克制的激動:“可是整個過程必須得要你心甘情願才行。”
“你是想要我回答你一句求之不得嗎?”
他說:“剝離神力,對于人類的軀體來說,是件相當痛苦的事情。”
她伸手攏了攏懷裏人的發,撫着他的面,眼神專注:“我一直相信世上沒有掉餡餅的事,你當初給了我這許多的特殊,我才這般輕易的答應了要為你做事,我是不知你究竟是打着什麽算盤,其實這般說起來,這一刻你該是等了許久了吧。”
那人的笑聲傳過來:“我覺得這是件雙贏的事。”
是不是雙贏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當真是賺了,白白多了這麽多年的生命,生命中還多了這麽個人。
那人說:“你想救他,便要去陰陽交彙之地,找到複生花。”
“複生花?”
“那花,你該是見過的。”
她也低低的笑:“原來從那時起,你便是算好了的。”
那人聲音晦暗不明:“我只是在賭,所幸我賭對了。”
☆、蘇醒(二更)
直到懷裏的人有了輕微的動靜,這場跨越了空間的對話才得以結束,她将視線調回闫安身上,這人緩緩睜了眼,長長的睫毛扇動,手上拽着她
的衣襟,聲音顫抖,摻雜着顯而易見的恐懼:“怎麽不點燈?”
她這才想起,只要是到了晚上,他睡覺的地方必定是燈火通明的。
她将人放平,道:“我去點燈。”
他拽着他的衣襟不松手,說:“不……不用了。”
于是她又在他身邊躺下,将人抱在了懷裏,手在他背後,一下一下,有節奏的順着。懷裏的人掙紮着動了幾下,探出個頭來,伸了手開始亂摸
,順着他的手臂往上,到了脖頸,到了面頰,到了嘴唇,然後定在那處,仰着頭,便吻了上去。
她愣了許久,正如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喜歡闫安一般,也從未想過要與他做這般親密的姿态,但事情既然發生,她卻沒有要将人推開的念頭。
她環在他腰間的手緊了緊,自己俯了身去,毫不客氣的加深了這個吻,唇齒相交,極盡纏綿。
闫安本來就沒了精神,此時醒過來也沒過多久,便又睡了過去,她便伸了手,在黑夜裏,反複描摹着這人的眉眼,像是要将這人刻進心裏,她
在他耳邊輕喃:“你要好好的,等我回來。”
在臨走之前,她點燃了屋裏每個角落的蠟燭,就像是第一次到了這裏,見到的那般。
她走時說要他好好的,他卻沒等到她回來,便沒了呼吸。
她手中拿了那千辛萬苦得來的複生花,重新将他抱進了懷裏。
然後她聽着對面那人顯得有些唠叨的言語,聲音卻溫柔得不可思議,這些溫柔,大概都是屬于那個叫做“唯輕”的人。
他說唯輕是個很任性的女人,該是說,他們這些活得太久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任性了。當初他在她面前自稱為“神”也的确是沒騙她,據說
,每個世界都有一個管理者,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個管理者便是那個世界的神,而這個男人便是那樣的存在,他獨自一人守着一個世界的更替
,他有無盡的生命,強大的能力,他通古知今,但卻同時被世界束縛着,他守着這個世界,便只能待在這個世界。
他在這個世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連他自己也忘了時間,他被囚禁在這個世界,時間久了,便覺得無趣得厲害,于是顯了身形在人世間游蕩,
然後認識了唯輕,他們相愛了,他希望她能永遠陪着他,于是分了一半的神力給她,從此生命共享。
對于唯輕來說,這些幸福來得其實并不波折,于是便不懂得珍惜,我覺着,這女人終是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大概是覺着,反正都有人幫
她兜着。
于是某一天,她就這樣把自己給作死了,如果能死,倒也只有如此,偏偏她以凡人之軀承了神力,擁有了不死的靈魂,但沒了肉身作為容器,
那靈魂便在這天地之間随風流蕩了,你說如是這靈魂能在遇到時空亂流之前被那人找到也就罷了,偏偏,這人沒了那人的庇護,運氣便十分不
好,拿靈魂經過了空間擠壓沖撞之後便十分虛弱,到了這個世界的時候,已經是陷入了沉睡。
而這絲靈魂,又恰恰鑽進了闫安他爹的肚子裏,彼時,他爹正懷着他。
那人翻天覆地的找了許久,終于在這個世界找到了那唯輕的靈魂,然而,他被那個世界束縛着,所以,計劃了許久,找上了我。
不知是什麽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徒留一片黏稠的黑,而我獨自在這片黑暗中,閉上眼,将自己蜷縮起來,原來,事情是般發展的,
這個世界被颠覆了,借着複生花與那人留在我身上的神力,時光倒流,回到了我與闫安未曾相識之時,而唯輕那一縷魂,便呼應了那人的神力
,趁着時空錯亂,回到了那人身邊。
她記得那人說:“不管怎樣,我是感激你的,作為回報,即使你忘卻了所有,我會盡我最後之力,助你尋到那人。”
他兌現了自己的承諾,所以在我剛有了漂洋過海的心思時被留了下來,所以闫凜才能找到我,所以,之後不論我再如何呼喚,那邊終是沒有回
音。
那邊究竟是怎樣了,卻已經不在我思考範圍內了,我只知道,既然唯輕承了那人半身神力便有了不滅的靈魂,那我,是不是也不是完全沒有希
望?
想要回到闫安身邊,想要再抱抱他,哄哄他,逗他開心,讓他永遠也不要露出那悲痛得似乎随時要死去的表情,這樣的痛,我經歷過,也就罷
了,我只是不想讓他跟我一樣痛苦而已。
于是我的意識開始四下飄蕩,也不知時間有沒有流逝,也不知這裏是否真的有“時間”這個概念,我覺着過了漫長的歲月,卻任然在這片黑暗
之中。我開始惶惑不安,我開始有些忘了初衷,我甚至怨恨着自己為何還未消散。
我開始渾渾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忘了自己姓誰名甚,不知從何處來,又該去往何處。
突然心口開始悸動,仿若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砰咚”,“砰咚”,一聲疊着一聲,我舉目四望,仍然看不見前路,忽然又有一聲尖銳的啼哭,
硬生生劃破了這漆黑,世界,終是見了光明。
記憶如潮水回歸,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钰,你當真不睜開眼睛看看我們的孩子嗎?”
孩子?哪裏來的什麽孩子?
那人又說:“現在我便來陪你可好?”
我想這世界孤寂得很,什麽也沒有,你來,做什麽?
倒不如我回去陪你啊。
這念頭來得突然又強烈,我感覺在這一瞬間,又什麽将我意思吸附了去,等再回過神時,只覺得身體僵硬沉重得不像話,連一個關節指骨都動
彈不得,耳畔是闫安的聲音,絕望又寂寥,他說:“你不說話,我便當你是同意了。”
我心中焦急,你小子就欺負我現在說不了話,你既是我的夫,妻主沒發話既然敢尋死覓活,當真是沒将我放在眼裏!
然而,縱然我焦急成這般模樣,身體也是分毫動不了,越是焦急,越是難受,然後忽然聽到有人驚呼:“主上,蘇大人……眼睛動了……”
于是整個世界又安靜下來,我又聽不到聲音,怕又要回去那寂靜之處,于是越發焦慮,身上忽然一重,有人趴在了我身上,聲音急切又驚喜:
“钰,钰,你醒了嗎?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是安安啊!”
安安……
我猛地睜開眼睛……本該是猛的睜開的,但畢竟動作遲緩,就算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其實也只是睜了道眼縫,即便只是一道眼縫,也足夠我
看清眼前這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完結。
至于番外……容我細思
☆、歲月靜好(完結)
我本來喘氣就有些困難,結果闫安一激動,撲在我身上的力道越發用力,差點沒直接将我再給壓得背過氣去。
我張了嘴要說話,這才覺着口中還有個什麽東西抵着,很是不舒服,我動着舌頭頂了下,像是快石頭。闫安在那裏抱着我哭了半晌,總算是想
起了叫烨然過來給我看看,烨然雖說是個懂醫術的,此時也是顯得糊塗了,上手就開始給我把脈,其實我很想說一句,好歹把本神使口裏的那
塊石頭給取出去啊。
可惜了,沒人能明白我心中的苦楚,于是我便只得自力更生,動着近乎麻木的舌頭在那石頭上頂了半天,好容易将其推到了齒邊,卻發現連張
嘴的力氣都缺乏。
烨然把了半天脈,竟是開始流眼淚,哽咽着說了句:“蘇大人,竟是真的活過來了。”
我忍不住朝天翻個白眼,奶奶的,這人把這許久的脈,最後竟是說一句活過來,這種事情,連我這種醫學白癡也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好吧!
然而就是這般顯而易見的事情,闫安卻像是終于得了肯定一般,像是終于發現我當真是重新開始呼吸,心髒重新開始跳動了一般,将頭埋在我
頸項,無聲無息的淚流成河。
見了這般情景,我也是實在沒辦法再埋怨這口中多出來的石頭了。
闫安哭了許久,又有人推了門進來,我實在落在門口的人身上,是綠瀾,手中抱着一個大大的包布,包布裏,是嬰孩兒的啼哭聲,他站在門口
,愣愣的看着我,臉上的笑容凝固,像是被人按了個暫停鍵一般。
後面有人輕輕推了他一下,是紫澗站在後面有些不耐煩了:“愣着做什麽?還不把小小姐抱進去讓公子瞧……”他說着話,從綠瀾身後繞過來
,轉了頭,将視線落在我身上,與綠瀾的呆滞不同,他只是愣了一瞬間,便又沒心沒肺的笑起來,伸手從綠瀾手中将孩子接過來,幾步跨到我
跟前,道:“小姐你也真是沒心沒肺,我家公子守你這般久你都不醒,非得等到小小姐降生你才理會我們不成?”
我身上肌肉僵硬,連做個笑臉都做不到,只得眯着眼看他,他便将那個小包布擱在我眼前,裏面的人兒小小的,不像之前許多見到過的初生嬰
兒般皺皺巴巴,長得很是白淨,一雙黝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将我看着,長長的睫毛上還沾染着淚珠,嘟着一張紅紅的小嘴對着我吐泡泡。
在我看來,這姑娘長得更像她父親,特別是那對眼睛,看上去勾人得很,也不知以後要禍害多少好兒郎。
小家夥懸在我上空,伸着小手一個勁的往我的方向抓,嘴裏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叫嚷着什麽,這幅小模樣啊,僅僅是看了,便讓人覺着心中溫
暖。
綠瀾站在紫澗身邊又哭又笑:“您看小小姐也知道見着您高興着呢。”
闫安終于哭完了,直起身來,兩只眼睛紅彤彤的,他伸手接了小家夥,放在我身側,和我并排躺着,我轉不了頭,也就看不見了,卻能感覺到
這孩子一只手拽了我的衣,使勁的扯。
闫安說:“睡了這許久,你該是餓了吧,我去給你準備吃的。”說着便提了衣擺要下床去。
綠瀾趕緊将人攔住,勸他:“公子,您這才生産完就不要亂動了,食物交給我們去準備就好了!”
此時我才聞到,空氣中彌漫着還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
烨然說:“我覺得蘇大人現在的情況還不能吃東西,準備溫水就行了。”
等一群人手忙腳亂的端來了溫水,終于有人想起我口中還放了快石頭,于是又手忙腳亂的硬是搬開了我的唇齒,将那石頭給取了出來,我拿眼
看了,才知道那是祁國那鎮國之寶,當日那人說拿來送我,日後擱在他口中,此時卻當真是拿來送我了,只是擱在了我口中。
又是這般過了幾日,闫安這個産夫卻是日日給我按摩放松肌肉,還要端茶送水擦拭身體,弄得我很是愧疚。
于是便勸着他:“你別這麽勞累了。”
他便将手中正在為我擦拭的帕子一扔,拿那雙勾人的眼睛瞪我:“怎麽,希望別人來伺候你?”
我便不敢再多說一句。
雖說一直有人給我翻身按摩,時日長了始終不是那麽舒服,更何況現在我也能慢慢動上幾下了,于是就提了意見:“我想出去曬曬太陽。”唔
……現在正是春日,陽光正好。
闫安便張羅着要與我一起去曬太陽,我說:“你這吹不得風啊。”他便嫌我話多,最後連烨然也說:“其實去透透氣也是好的。”
我費了半天勁終于移到院子中那張榻上,整個人沒了力氣軟軟靠着,闫安便坐在我身邊,抱了個孩子在那裏逗。
我看着,便忍不住勾了唇角,心中是遏制不住的滿足,閉了眼,感受着暖陽,感受着微風,想起前幾日聽他們說,當日裏——就是我才沒了呼
吸那時。
闫喬君見我讓那闫則生生捅了一劍,一氣之下将他給對半批了,站在那裏看了我半天,揚天笑得像個瘋子一般,嘴裏念叨着:“我做了那麽多
,做了那麽多……你怎麽可以這樣……”然後便自己抹了脖子。
至于白奇,因着我生生受了那一劍,其實大部分的原因是那說來就來的蠱毒之症,他心中自責,當場便自己将那蠱給解了。
移情蠱,須得下蠱的人自願才有得解,代價便是那人的命,咽下那人的一滴心頭血。
這心頭血,是他自己剜了出來,送到我口中的,闫安當時恨極了,伸手将他推開:“要不是因為你……因為你……”話不成調,然後抱着我便
安靜的掉淚,整個人便給人一種暗沉的感覺,像是生無可戀,随時要消散了一般。
白奇被剜了心頭血,被闫安一推便倒在地上,視線落在我身上,伸了手向着我的方向,直到沒了呼吸那一瞬間,眼睛也不曾閉上。
當日闫安抱着我在地上坐了許久,誰勸都沒用,整個人像是失了靈魂一般,等到後來天暗了下去,半夜竟是下起了雪,烨然拿了傘給他擋着,
他也沒什麽反應,後來烨然說:“主上,再不走,蘇大人該是被凍壞了。”
他這才像是初初回過神,連連點頭,嘴裏呢喃:“對對,不能讓他凍着了。”說着便抱着我要站起來,卻因保持一個姿勢久了,身子踉跄,如
不是烨然扶着,該是要摔在地上了。
闫安帶我找了個安置的地方,便守着我,也不說睡覺,烨然他們幾個不放心,便也守着不敢松懈,到了後半夜的時候,他也不知從哪裏找了個
尖銳之物,拿着便要往自己頸動脈刺,幸好被攔了下來,原本以着兩人的武力,烨然也是攔不住的,也許是闫安太累了,竟是暈了過去。
一覺醒來,才是腹中已是有了胎兒。
有了孩子他便不能輕易尋死,他不尋死,卻活得痛苦,竟是親自帶兵上了前線,硬是在短短幾天之內将祁國給弄了個國破山河,把人家我鎮國
之寶搶了過來擱在了我口中。
這人打了勝仗卻搞得怨聲載道,只因攻城時用的手法過于殘酷血腥了些,彼時他也沒那閑心去管那國家如何了,直接一道聖旨,将皇位傳給了
五皇女闫信。
順道說一句,那闫回在前線時就被闫安給玩死了,其實與其說是闫安将她玩兒死了,倒不如說她是自己将自己玩兒死了,本來那時候闫安是沒
那多餘的精力去理睬她的,偏偏這人總要出來晃蕩,阻擋闫安搶那寶貝。
闫安退了位,帶着我到了這裏,這裏沒人認識闫安是誰,沒人知道我曾經死去,風景秀麗。
我迷迷糊糊的有開始犯困,只覺得,歲月靜好。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寫到這裏已經是完結了,有人說想看關于包子然後吃醋的場景,還有其他的沒,我酌情考慮
☆、後續番外
我覺着闫安自從生了孩子後,便害上了産後憂郁這一症狀,你說我想帶他去看個心理醫生吧,這世界又還不興這一套,所幸,這人心理一直也不太正常,這點憂郁,我也還是受得住。
這日我正在院子裏活動筋骨,闫安孩子也不管了,全然交給烨然這個至今未嫁的男子,整日裏守在我身邊,時不時要問上一句:“待百年之後,我容顏不再,你是否還會愛我?”
我自然是滿口應承,因着今日這話他問得極多,我也回答得有些快了,他便不滿,說我是敷衍他。
其實他有着憂慮,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雖說我現在已不是不死之身,但那不老的能力卻是沒法破壞的,當年那神收去了寄存在我身上的大部分神力,但那也只是大部分而已,畢竟還是留下了些,否則我也沒那機會在遇見闫安了。
雖說如是當真到了百年後,我大可以自己抹了脖子與闫安一同去了,然而這抹脖子之前,我還是如今這般模樣,而那時,闫安該是換了樣子。
他覺着我回得敷衍,就要鬧我,這事情我也沒辦法,否則幾百年光陰裏,我活膩之時也能自己将身上這些神力給除去了。
便也只得攬了他,好聲好氣的與他說:“莫不是在你眼中,我便是這般只在乎容顏的膚淺之人?”
闫安居高臨下的将我看了,一本正經的回我:“是。”
我頓時無言以對,我不否認初次見面時,的确是讓那面貌給驚了一驚,但有句話不是說嗎,喜歡一個人是始于顏值的,如此這般,我也沒犯多大的罪過不是?
此後,闫安便是三天兩頭的要拿憂郁的眼神将我瞅一眼,然後念叨上兩句:“百年之後你可還會愛我?”
我讓他念得沒法,當真想就地将他給辦了,奈何這人又是才生産不久,本來讓個十幾歲的少年生了孩子就夠是罪過了,此時如是再做出些禽獸的事情,我這張老臉也當真是不用要了。
況且,現在他身體也不合适。
待到小家夥滿月時,綠瀾紫澗等人便又回來了,自闫安生産後,便将這些人都散了去,本來這兩人都已經是出嫁許久,總是這般跟在闫安身邊也不是個事,所有人裏,就留了個還未出嫁又是個大夫的烨然。
此時我身子已是好得差不多的,原本也沒什麽大事,只是因着睡得久了,身子一時适應不來,經常活動着,自然也就好了。
我見了綠瀾、紫澗兩人自然是十分欣喜的,王牌整日裏盼着,總算是将這兩人給盼來了。
我親自迎了上去,無視兩人受寵若驚的樣子,趁着闫安還未出來,抓緊了時間直奔主題:“我想了許久,雖說這孩子都已經滿月了,但現在安安也不在是女帝,恢複了男兒身,那無論如何都該要給他一個婚禮的。”
我見着綠瀾松了口氣,而紫澗則是興奮起來:“虧得小姐你還記得這茬。”
也不知這人在心中将我當成了什麽人,我能是那種吃幹抹淨就要賴賬的人嗎?但現在有求于人,我自然不好多說什麽:“你們知道我對這事的具體事宜也不怎了了解……”
紫澗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交給我!”
我壓低了聲音:“這事先別對安安說。”
雖說我也是存了要給闫安個驚喜的打算,但這個理由其實只是占了很小一部分,我最擔心的是闫安最近心緒有些不太正常,生怕他又要搞出些什麽幺蛾子。
我說了這句話,紫澗真是擠眉弄眼的要與我再說幾句,驟然聽得身後傳來闫安的聲音:“你們在說些什麽?!”這語氣,活活一個妒夫樣,早幾日,他還只是擔心我百年之後不愛他,現在完全是變成了個草木皆兵的,看哪個雄性生物都不順眼,連烨然都平白遭了他好幾個白眼。
我更緊拉開與那兩人的距離,伸手圈住已走到面前的闫安:“說許久沒見,想快些看看小家夥了。”
闫安低頭看我一眼,眼神有些莫名的讓人覺着深寒,所幸也沒多說什麽,拽了我的手便往院子裏的藤架下,一般情況來說,我們都在在這地兒吃飯的。
而自從我稍稍活動些許,這飯菜便是出自我之手的,因着闫安、烨然這兩人實在不是下廚的料,分明是兩個男子來着。
這頓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紫澗一個勁的沖着綠瀾擠眉弄眼的,烨然手忙腳亂的逗孩子,闫安便埋着頭吃飯,冷着一張臉,愣是讓我不敢多說一句話。
闫安是第一個吃完的,這人吃了飯菜便放了碗筷,直接走到烨然跟前,高高的個子,十分有壓迫感,烨然讓他看得有些發蒙,反應了許久,乖乖将手中的小祖宗給遞了過去,說來奇怪,這孩子分明大多時間是烨然在帶,但偏偏在他那裏便燥得不行,一到了闫安手中就乖順下來。
闫安抱了孩子去屋裏,我便也趕緊放了碗筷,自袖中掏了一大疊銀票出去:“布置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說着又掏了幾張紙遞過去,“找最好的制衣坊,照着這個樣子做。”
紫澗一臉懵逼的将手中的紙打開,頓時驚呼出聲,急急用手捂了自己的嘴,一臉驚喜的看着我:“這是……小姐設計的婚服?”
我沒空與他廢話,胡亂點了頭便追着闫安去了,隐約聽着綠瀾的聲音:“我當真是第一次見着這般好看的婚服。”
好看那是必然的,我活了這般久,整日裏四海之中肆意游蕩,又為此費了這麽多苦心,如是再不好看,我當真是不用見人了。
我進了屋,直接轉過屏風,見闫安正與小家夥一起趴在床上,你親我一下我親你一下,說實在的,如是平日裏見着倆父女這般互動,當真是十分溫馨的一幕,但如果那其中的男主角是我家夫郎,那就不怎麽讓人愉快了。
我幾步走了過去,一手将小家夥的後領子提起來,往床頭一塞,将自己的臉湊了過去,伸手指了面頰:“跟個奶娃娃有什麽可親的,不如親親這裏。”
對于我這個突如其來的不俗之客,父女兩顯然都是愣了一下,闫安嗤笑一聲,十分不可以的将我湊過去的臉給推開了,那小娃娃便順着我的一只胳膊爬過來,直接爬到了我懷裏,抱着我便“吧唧”一口親了上來。
如此說來,我也還是滿足的,雖說被孩子他爹給嫌棄了,但好歹孩子不嫌棄我。
而原本還一臉高傲的闫安頓時變了臉色,十分粗魯的将小家夥自我懷裏扯了出去,所幸扔出去的時候還知道控制幾分力道,小不點沾了床,蜷着身子咕嚕嚕的滾了幾圈,再做好是,裂開一口無恥的口,邊笑便流口水,還伸着蓮藕般的手臂求抱。
這幾日,闫安總是用懷疑妻主出軌的視線将我看着,卻也不說些什麽,我想,這人這般疑神疑鬼,我倒不如先告訴他得了,免得病情加重,我張了嘴正要說話,他卻是直接哼了一聲,轉身便留給我一個潇灑的背影。
其實說來,闫安雖說是疑神疑鬼的,但還敢這般肆無忌憚的無視我,可見也是沒多大擔心我當真會出軌,否則按照他的性子,該是如同白奇那檔子事那般,恨不得時時刻刻纏着我。
于是我又息了說出去的心思。
今日,我拾掇着闫安,抱着小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