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靈魂伴侶的默契

“你們兩個成天和連體嬰兒一樣,你不用這麽黏着山暮吧。”黃川晖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走上前勸解道:“人家是天才,來人間玩一玩,等他膩了,肯定就會回去原來的地方,你知道今天學校收了多少封名校的邀請函了嗎?”

萬裏游沒由來的火大起來,搶過籃球,就開始一挑三。

在樓下沒有看到薛帆遠,徐山暮有點擔心,看着萬裏游一入籃球場就沒有魂的樣子,他搖頭轉身先回去了宿舍,把西瓜什麽的放進冰箱,轉頭到隔壁宿舍。

他敲了三下,沒有聲音,扭了門鎖發現沒鎖,便直接推門進去了。

整個宿舍溫度極低,擡頭去看空調發現溫度只有16,他伸手去摸了開關,宿舍的被光明鋪滿,他去看睜着眼睛躺在床上的少年,關上門,走近,靠在床邊問道:“叛逆期?”

徐山暮伸手去提高空調的溫度,寒氣入骨,寒毛都豎起。

“我們宿舍只有我和忘言的時候我們就只開16度,然後我們蓋棉被聊天。”

“是你們兩個做的出來的事情。”

“川晖就覺得我們兩個腦子不好,一回來就會提高溫度,然後我們就熱死了。”

徐山暮拉過椅子在他身邊坐下,笑着聽他說,薛帆遠摘下耳機道:“我前幾天刷微博的時候看到一句話,無論是朋友還是夫妻,都要選空調溫度合适的來相處,要是對空調的溫度有絕對分歧,是玩不到一起去的。”

“你和忘言就是一種人?”

“是。”

“他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徐山暮發問。

“嗯。”他有些郁悶。

“上次我去拿快件的時候你也在,你拿的好像是理大的錄取通知書吧。”天才靜默着将現實鋪開,那邊的薛帆遠自床榻上坐起:“你怎麽知道?”

“我去理大開過演講,那年正好是新生入校的時候,我見過他們手裏的通知書和你拿的是一個模樣的。”他說:“理大很好,全世界都能排上名的名校。我能問問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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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不是在說忘言的事情嗎?”

“好吧,我的錯。”見他不願意談,徐山暮立刻轉了話題:“你确定了?确定只要和忘言一起考試,旁人不行?”

“嗯。他不回來的話,就不考了。”少年的雙眸那樣堅定,咬着牙守着心中的底線:“我就和他一起考試,誰都不行。”

徐山暮點頭,看似漫不經心,卻已經有了主意:“成,我知道了。”說罷,他将空調的溫度調回16度,又把椅子放回原地:“我回去了,你享受你的冰川世界吧。”

見他要走,薛帆遠又像個孩子一樣的焦慮起來,連連發問:“你這就走了?也不再和我說些什麽?我說不聊你就真的不聊了?”

徐山暮握着門把手,輕笑出聲,緩緩回過身:“現在說你也是一團漿糊,等你想說的時候再來找我,我還是蠻閑的。”說罷他又靠在門邊:“不過先說好,我這個人說話比較毒要是你覺得不中聽,那你還是不要來找我為妙,我願意為朋友排憂解難,可我也不是做慈善的,沒必要忍受任何人的情緒。”

“你說話真毒。”薛帆遠倒回枕頭上:“我知道了,等我自己想好了,我再去找你。”

門被打開,門外的熱浪似鬼魅的手掌将人往回退,他邁入熱浪之中,到底還是停下,關門的前一瞬,他對那邊的少年道:“帆遠,青春無論怎麽過都是精彩的。平平凡凡也值得懷念,這是青春唯一不同于歲月年華的地方。”

門被關上了。

有人将這句話記在了心裏。

再次推開自己宿舍門,自己床上躺着滿身臭汗的人,徐山暮抱臂看着他,冷冷道:“你是在報複我坑你奶茶,坑你西瓜的事情嗎?”

“我是在報複你把我一個人丢下!”

徐山暮立刻反應過來,冷笑一聲:“我說啊,是你自己一回來就沖進籃球場裏面,理都沒理我一下,現在說我的錯?我為什麽要等你?我是你媽嗎?”

“……”萬裏游自認理虧,可到底還是嘴硬:“你總是有道理!沒道理都有道理!”

“你給我起來。”他脫了鞋子踹了他一腳,萬裏游不情不願的起身,眼看着徐山暮把床單和枕頭套取下來,換上新的。

“你這麽嫌棄我啊。”

“我要是自己這麽滿身大汗的躺上去,我自己也會嫌棄我自己!”他将東西塞進盆裏,又打開衣櫃拿了套衣服,無奈的看着那邊拿着衣服還有洗衣粉的萬裏游:“你幹嘛。”

那桃花眼的少年也是滿眼的別扭,一把奪過他手裏的盆:“我弄髒的,我給你洗。”

“乖兒子。”

“我可去你的吧。”

洗衣機工作着,徐山暮盯着窗外的夜景,伸手拍死了停在手臂上的蚊子,他一轉頭就發現萬裏游正盯着他看,他問:“看什麽?”

“你去找帆遠幹什麽了?”

“忘言不是還沒有回來嗎?我有點擔心他,所以過去看看。”

“怎麽樣?”

他不故弄玄虛,實話實說道:“不怎麽樣。帆遠是執着那一挂的,除非忘言真的回來,不然……他可能自己會出問題。”

“那麽嚴重?不至于吧。”萬裏游吹着夜風,到底還是還是熱體質,剛剛洗完澡就已經能感覺到汗在往外冒了。

“怎麽辦呢。誰叫他正是這個時候呢。”徐山暮回身拉出甩幹完畢的床單,走上平臺,整齊對稱的鋪上去。

洗衣液的氣味很甜,像是糖果盒子打翻的味道,他仰頭看着平和的夜,一顆星星都沒有,這樣的夜空看起來總有些寂寞。

上蒼喜歡把所有的問題都推擠在一處,他想要看看他俯視的人間,有多少能熬過崩潰的勇者。

“我明天要去參加晚會,今晚不能練習。”萬裏游走到他身邊,想将他從另外一個思想世界拉回現實。

萬裏游并不喜歡徐山暮神游去遠方的模樣。

感覺到肩頭兩邊多了熱意,徐山暮回頭去看,又問道:“你明天去晚會?很大的嗎?”

“嗯。”

“陶墨會去嗎?”

“會去。”

他轉過身:“你能帶我一起去嗎?”

萬裏游低頭笑了:“我之前叫你陪我去跑活動,你不願意,今天怎麽突然?為了帆遠嗎?”

他點頭,沒有猶豫。

“為什麽?你和他平時關系也沒有太好,他也不是驚鴻。”

徐山暮只覺得放在自己肩頭的那雙手不禁收緊的力氣,他被捏的有些疼,還是忍着疼道:“和以前的我很像。”

“啊?”手上的力氣不自覺的松下萬裏游不解的看去。

徐山暮面上難得一見的苦澀,他推開萬裏游放在雙肩上的手,轉身往宿舍走去:“我可不想看到他被自己制造出來的迷茫逼到崩潰。”

“崩潰是成長的第一步。”萬裏游跟上他,步步不落。

“那就讓他換一種方式成長吧,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可看不過去。”

回到宿舍,徐山暮坐在書桌前,抽出紙筆低頭不知在寫些什麽,萬裏游往他床上躺下,這是離他最近的地方,就看到他床頭邊放着的一本新書,名字很有意思《世界上的另一個你》

書上有一道筆畫下的紅線,那是徐山暮留下的痕跡。

人一輩子,總有些不體面的時刻會永遠留在腦海裏。是的,想想自己以前的不成熟,不淡定,歇斯底裏,突然覺得無地自容。】——《世界上的另一個你》

天才如你也曾不成熟,不淡定,歇斯底裏,無地自容過嗎?

認識這麽些年,萬裏游發現自己還是不懂他。

陶忘言跟着父親來了慈善晚會,他在後臺等待,這段時間他要扮演好一個好兒子的角色,好幫他父親拿下年底的趙導《慈父》電影的父親一角。

休息室中不知不覺的只剩下他一個人,父親和他的團隊在為紅毯和采訪做準備,他打開手機解悶,果然今天的第一熱度被他父親包攬了。

影帝陶墨思念家庭。

附上一段視頻,視頻上他的父親正在表演慈父的無奈,他說自己工作忙沒空回家,想念兒子妻子,最近一直都和兒子在一起,難得的體會了父子之間的感情。

他不由的冷笑一聲:“果然影帝就是影帝。”

信息發展的時代什麽都沒有八卦傳的快,他看着視頻下的評論,不由的覺得惡心,只一味的失了氣力仰躺在沙發上。

門被打開都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視線滿滿的都被手機占據。

“要是來個綁架犯,你被人擄走了都不是什麽奇事。”

熟悉的諷刺聲,陶忘言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緩緩的放下手機,面前的西裝革履星光熠熠的萬裏游和正在壞笑的徐山暮并不是假象。

“你們兩個?!”他驚得連手機都掉到地板上:“你們兩個怎麽在這裏?”

“我受邀來參加晚會,我還奇怪你怎麽會在這裏。”萬裏游上前撿起他的手機,捏着他的肩頭:“你怎麽回事啊,電話也不接,人不見影子?”

他少有愧疚的低下頭,并未答話,徐山暮見此立刻開口:“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和帆遠說明真相?”

“真相?我好像沒有……”

“他可是說了,你不回去他就不考試,态度堅決的很。”徐山暮點着他的膝頭:“你可要想清楚了啊,我這次過來是做說客的。”

“說客?”

有敲門聲響起,是萬裏游的經紀人過來叫他去接受采訪。

他急急忙忙的趕出去,打開門就被閃光燈和話筒包圍了。

“還真是大明星啊。”徐山暮還第一次看到他被衆星捧月的模樣,忍不住好奇探頭多看了他兩眼。

好奇心被門隔絕在屋中,他身後傳來陶忘言的聲音:“我為什麽不回去,你應該知道才對。我以為你會告訴他。”

“我為什麽要多事告訴他?”徐山暮并沒有反駁自己已經知道了真相這件事,而是反問了他。

陶忘言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認為認清了現實,所以更放松起來。

“你能告訴我,你都知道了些什麽嗎?”他眼底充滿了妥協的無辜:“我是真的想要知道你到底聰明到什麽地步。”

徐山暮一拍膝蓋:“成。”

四目相對,冰冷的聲音在門外一片嘈雜的聲音中顯得格外明顯,似雪裏針,風中刃,直直的刺進陶忘言的心中,那冰霜般的聲音說:“忘言,你喜歡音樂。”

他的臉漸漸地泛白,白至灰,被擊中七寸的跳起身,渾身都在抗拒這個答案,可靈魂深處卻又在肯定這個答案,他自相矛盾着,兀自痛苦不堪。

“可你一開始就說入學校是為了報複你爸,可漸漸的你發現那只是你自己找的借口。你喜歡音樂,這才是你入校的真正原因,可後來在學校,你發現你自己根本無法成為像你父親一樣人,你無法站在頂端成為ace,所以你逃避了,用父親這個借口打算逃掉對嘛?”

那邊的人不禁更愕然了幾分,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徐山暮。

他的龌龊心事像是白雪中的紅梅,那樣毫無保留的被這個人看透。

見他面色如此,徐山暮不由冷笑道:“你心裏清楚。其實,這一切都和你爸爸無關,只是你自導自演出來的一場戲,故意把自己塑造成可憐人,一個被父親抛棄的可憐蟲。說明白一點你就是個讨不到糖的倒黴孩子,只要事情不和你的心意你就立刻去責備身邊的人,然後功成身退,逃避現實。幼稚的玩弄着身邊所有關心你的人。是不是?”

他知道徐山暮聰明直接,口齒厲色,可他從未想過自己心中的那些想法會被這個人看的一幹二淨,如同被火燒的鞭子擊中心髒一般,他不堪的閉上眼睛。

“是。”他對面前的人毫無隐瞞的力氣:“沒錯,就是這樣。”

門外聲音靜下。

屋中的陶忘言悲傷的看去:“天才就是天才啊。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從你爸自學校走後,你松了一口氣時,還有你平時說話,做事的點點滴滴都這樣告訴我,你厭惡你爸,你也很羨慕你爸,你希望自己能成為你爸那樣的人,所以言行舉止,為人處世,都小心翼翼的模仿着他。即使你心中依舊讨厭他,當他是仇人,可你想要成為他那樣的人。”

“……”陶忘言眼眶在不知不覺間紅了,不由無奈一笑,笑出兩行淚:“真毒啊,我都快給你鼓掌了。”

徐山暮拿過抽紙遞給他:“男子漢哭哭啼啼算怎麽回事。”

“是。”他接過那紙巾,在臉上用力擦過,眼眸之中不自然的紅血絲鋪滿白眼球,他的情緒臨近崩潰,卻又莫名的平靜:“我松了一口氣,我徹徹底底的送了一口氣,因為我看透了這所學校存在的真正目的。”

他冷笑,是對自己的嘲諷:“知難而退。學校把我分派到分校來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讓我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我看着你,看着驚鴻,看着輕舟,看你們所有人,每時每刻每分每秒我都在崩潰的邊緣。哦!原來我不能和我爸一樣啊。我不能成為我自己的驕傲,不能成為我媽的驕傲,我是一個連總校都回不去的遺棄品,我一點也不優秀。”

他眼中的淚不斷湧出,總算無需壓抑,他對徐山暮叫着吼着,再也不必孤身一人承受這些無地自容的虛僞:“山暮,我努力過,費勁力氣的努力過,可是我努力了半年還比不上你一個小時的漫不經心。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嗎?!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麽樣?我在這個學校明白了一件事,不甘心又能怎麽樣?我拼死了去努力,還是及不上你們的天資,所以我妥協了,我沒打算放棄,因為放棄太殘忍了,所以我選擇妥協。選擇一個潇灑一點的方式離開。争取以後在別的地方看到你們的時候能說一句,啊,真好,我們從前一起追過夢啊,我們一起跳過舞。”

聲音漸消。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伸手抹去臉上的淚,紙巾被他揪成一團,就像他此刻亂七八糟的情緒:“但你真狠,連妥協的機會都不給我。”

他的話說完了,徐山暮的多管閑事就此結束,他站起身,面上恢複成平日的懶散,方才的冷然消散在空氣之中,雙方對峙的錯覺也漸漸破碎。

“你居然來找我。”他荒唐的笑出聲:“你居然會讓萬裏游帶你來找我……”

“你走丢了,我們當然回來找你。”他玩轉着手間的戒指,面上毫無笑意,他說:“回來吧。還有人在等你一起站上舞臺。放棄你爸給你的執念吧。既然要妥協,就回去學校妥協。我不知道你的童年給了你多少陰影,不過……我不覺得你孤單,至少現在不是。”他說:“我們不是來找你了嗎?你走丢了,我和裏游不是來找你了嗎?”

“回來吧,你又不是一個人。”

陶忘言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裏,他依舊有怯懦之意。見此,徐山暮便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他起身準備離開,開門前,又玩笑般的開口:“大家忘了你不在,每次買東西都會多買一份,都在你床上堆着。”

門被關上,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他羨慕自己的父親,可他也無法忍耐的厭惡着他。這麽多年的抛棄,不聞不問,母親的怯懦與不争。

從小到大他都是自己一個人,委屈,寒冷,絕望,樣樣纏繞着他。所以站在舞臺上被那樣多的人看見是不是就會不再孤單,滿場的聚光燈落在身上,是不是就會得到溫暖?

這是他站上舞臺的理由。

有一輛車子開出會所,是向着分校的方向。那是萬裏游的車子。

月色下,他對自己坦誠。

山暮你說的不錯,我是羨慕我爸,我想要成為他那樣強大天賦的人,可我……不想要成為他那樣的大人。

你們來找我,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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