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為什麽不肯放棄
換好衣服,岳承恩和許輕舟若驚鴻在小禮堂集合,伴着夏日明豔的陽光步上去樂器店的道路。
豔陽下若驚鴻蒼白的臉色,叫岳承恩愕然開口:“驚鴻你怎麽了?你怎麽這個模樣?”
許輕舟代為回答:“他跳不出想要的感覺,正在煩躁呢。”
“……”若驚鴻鼓着臉頰一副煩悶的憂郁感。
“他臉色怎麽這樣?”
“他每回跳完舞回來都是在這個模樣,不用在意。”許輕舟口上這麽說着,伸手給他揉着背脊上的穴位,倒是能看出幾分專業感。
“你這手法專業的很啊。”
“你多去中醫館幾趟,你也能有這個手藝。”
樂器店的老板看到岳承恩還有些驚訝,照樣寒暄。
許輕舟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和老板商讨細節,若驚鴻就在店裏閑逛,岳承恩看的也無趣,就跟在若驚鴻的身後,看着小神仙打開鋼琴熟練的彈了半曲,又探頭看看小提琴,再看看民樂,像是個初來人間閑晃的天外來客。
“驚鴻。”岳承恩開口喊了身前正在亂彈琴,一副搗亂模樣的小神仙。
小神仙立刻把手收回,迅速鋼琴蓋子合上,動作一氣呵成,再裝出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無辜表情,定在那裏一動不動,眨巴着無辜的雙眼,像是被抓包的紅了眼睛的兔子,而後才機械性的回應:“嗯。”
岳承恩被他一連串的動作逗笑了,走上前說:“怪不得他們都對你對你不一樣,果然不是俗人。”
“畢竟是仙子。”他臭屁的擡擡下巴,眉宇上挑傲嬌的很:“我可是驚鴻仙子好不好?”
岳承恩靠着樓梯站立:“我還以為你叫我過來是有話要和我說,現在看來,你好像真的只是叫我過來帶路……”
“你看起來很失望。”若驚鴻笑嘻嘻的調侃着面前的人,然後露出一副賊兮兮的笑臉:“那我就順勢問一下好了。本來是那邊那個傻蛋說要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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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人耳朵也尖立刻就開口:“你喊誰傻蛋呢?你晚上想不想我給你按摩了。”
若驚鴻捂住自己的嘴巴,委屈巴巴的看着岳承恩,壓低聲音說:“我每天都很可憐的。”
岳承恩心情大好,他第一次遇上這樣的男孩子,像花一樣妖治,卻如匕首一般堅毅。
“你會留下來嗎?”若驚鴻靠近窗邊,一笑生花。
“我留下,真的好嗎?”他迷茫的看着面前清澈如海棠的少年,也許太聰明的人給不了他答案,反倒是這些不曾顯露聰慧卻清澈澄清的人更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生活,不過你為什麽要離開呢?”若驚鴻說:“我覺得你在這裏住的挺好的,而且……”他有些猶豫的開口:“那不是你的錯。”
夏日陽光帶着明豔落到什麽地方都會加重生機,落在綠意上,綠意生翠,落在紅豔上,紅意多添,落在黃橙上,熠熠奪目,落在藍水上,潋滟寧靜。
落在若驚鴻的肩頭,朦胧璀璨,依稀可見那仙色瑤池,九歌紫府,少年的指尖點在陽光之上,恰似捏住一片晶瑩,眸中盛滿了委屈與可嘆,他說:“承恩,那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不要讓大人毀了你的人生。”
他的擔憂寫盡眸中,似是下一秒就要化作春雨舒和風,暖化所有冰霜:“你也是受害人之一。”
“你在同情我嗎?驚鴻?”岳承恩軟下态度,靜候着他的回答。
“這個世上可憐人多了去了,我自己也很可憐,我只是心疼你,我不同情你。”他捏着自己的袖子說:“山暮和我說過,同情是一種很高傲的姿态,只有認為自己比別人強,過得比旁人好,才會有這種表現。這算不得什麽不好的事情,也算不得什麽好事情。”
岳承恩看着他:“我想留下來。”不知不覺的開始吐露心聲,他苦笑:“可是我很害怕何之的眼光。”
“何之?”
“嗯。”岳承恩呼出長長的一口氣,深深嘆道:“他像是在同情我,又不像是在同情我,他常常會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我,我看不懂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他有點不太對勁。之前我逃命一樣的躲了一年,他找了我一年。我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說……他自己對不起我,雖然他最近聽勸收斂了不少,但是何之就是何之,只能忍耐本性,不能改變本性。”岳承恩不解的發問:“我不懂,他為什麽對不起我。”
若驚鴻搖頭:“你不懂,我就更不懂了。”可轉念又笑着說:“你說你想留下來,那就留下來,畢竟留下來才能弄清楚那些……是不是?”
岳承恩點頭:“嗯,仙子說的對。”
許輕舟結完賬,背着吉他走到他們兩個人身邊:“說什麽呢?”
若驚鴻前來去看他背上的吉他:“說你原本要和他說的話。”他盯了兩眼,轉身看着身邊的兩個人:“吃飯去嗎?我有點餓了。”
“吃什麽?”
“問承恩,你應該謝謝他給你介紹店鋪。”小神仙歡樂的往前沖。
“你怎麽說?”他回頭問。
岳承恩抿唇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去吃自助餐吧。”
“ok,我來團購!”前面的小神仙歡樂的掏出手機。
又不知是何時漫天星光落在他們的眼前,天色暗了下來,萬裏游遇見了回來練舞的薛帆遠,對他說了一起上臺的事情,薛帆遠一臉莫名卻還是鬼使神差的答應下來。
口中一個好字訴出,剎那猶如無數星辰展現在眼前,耀眼缤紛,他像是被漫天的星辰指引,就這樣做出了不知結局,不知後果的決定。
被萬裏游領去專業的舞蹈教室的時候,依舊被星辰包裹着,他一顆心緊張的欲要跳出,卻還是遵循指引毅然決然的踏上征途。
陶忘言坐在樓梯轉角處,靜靜的看着夜幕之下的紫藤花,庭前花謝別有一番滋味,手機被他丢在一旁,少年郁悶的打了個哈切,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不去在意。
莫名的有蚊香的氣味靠近,他沒有回頭,但是知道是誰靠近。
這種別扭的關心人的方式……
“你不怕被蚊子擡走嗎?”雨打梨花遍地殘的清雅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陶忘言捏着自己的手臂上一小塊疤痕:“我不招蚊子咬,血不甜。”說是嘴硬……可到底腳腕上還是有六七個被蚊子咬過的痕跡。
徐山暮聽懂語氣裏面的排斥,盯着他頭上的發旋,扶着牆蹲下身子把蚊香放過去,再緩緩轉身,絲毫多留的意思都沒有。
陶忘言轉頭,距離手機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亮着微微的橙光,是火星的顏色與溫度,是蚊香的燈火。
眼看着那背影漸漸渺小。
“徐山暮。”
他叫住那個人。
站在最後一階臺階上,他悠悠的轉過身,并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着陶忘言,有些不解的投去目光。
“你不和我說點什麽嗎?就走了?”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氣急敗壞和委屈。
徐山暮面色依舊蒼白虛疲,他懶散的笑了:“你看起來并不想要和我說話,我為什麽要自讨沒趣?”
“為什麽不想和你說話,你心裏沒點數?”
“我又不是你,怎麽可能知道你哪看我不順眼。”他的語調依舊閑暇的很,靜的像是寒山寺後成冰的的湖泊,任滄海桑田就是絲毫不起波瀾。
“你說話一定要這麽刺嗎?”陶忘言站起身起瞪他,那邊站在白熾燈下少年的面龐生出幾分透明感,渾身都揚着病态的頹美,他的燒到現在還沒有退,徐山暮疲憊的開口:“我喜歡這麽說話。”
陶忘言遇上他就是黃鹂遇上了本嘴蛇,半天也說不出來一句話。
“沒話說我回去了。”他扶着牆壁,慢慢的挪動步子。
剛剛轉角,身後就有人追上前,手肘被扶住,陶忘言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病死你拉倒。”
徐山暮回敬他:“你說話一定要這麽刺嘛。”
氣的陶忘言抓耳撓腮,眼神欲要掐死他一樣的怒悶起來。
扶着病號回了房間,陶忘言悶着頭轉身奔走,門也不關,徐山暮無奈的嘆了一聲,剛要起身關門,有人帶着蚊香回來了。
雖然依舊氣鼓鼓,面上卻多了幾分不得不承認的妥協。
門被關上,陶忘言拉過椅子在他對面坐下。
“幹嘛?”徐山暮悠閑的靠在枕頭和被子上:“你一副要和我決鬥的表情。提前說好,我還是病人。”
陶忘言無言面對,松下一口氣,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起來:“你就不能和我說句好話嗎?我現在正難過,說句好話那麽難嗎?”
徐山暮知道他現在的處境,依舊沒有安慰,只是誠實開口:“好聽的話,基本上都是騙人的。”
“那你騙我一次。”
聽着這話,徐山暮無奈笑出聲:“這臺詞怎麽聽着這麽別扭啊。”無奈的嘆了一聲:“你多大的人了,我又不是你媽,我為什麽要哄你?”
“那你怎麽天天都哄驚鴻?”
“誰讓驚鴻天真可愛又熱情大方?”
“……”
眼看着眼前的人快要被自己擠兌到極限,他不再過分的說話,而是轉了語調,輕笑出聲,眉眼收斂了懶散,稍顯親和得開口:“忘言,我不會安慰人,我安慰人的話都不太好聽,你想要好聽話,所以……我安慰不了你。”
“你都還沒說,你怎麽知道我不想聽?”
“你不知道吧。”徐山暮指着自己:“我是孤兒。”
陶忘言猛地擡頭,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什麽?”
徐山暮并未回答他,只是平靜的陳訴着:“我不懂你們家庭破碎或者家庭圓滿是什麽感覺。我能想到的東西,都是根據我成長的經驗。所以……我知道……你是不滿我對你的态度,這才看我不順眼。可也正是因為知道,才會和你保持距離。上次把你找回來之後,我大概就明白……我是可以把你從深淵拉回來,可是……你和我不是同路人。”
“裏游和驚鴻是你的同路人?”陶忘言擡頭有些小孩鬧脾氣的委屈和怨悶。
“我不知道……”徐山暮搖頭:“但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需要考慮你的想法,和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不需要。”
“你讨厭我?”
“我不讨厭你。你怎麽會這麽想?”少年彎下腰:“可能我和驚鴻還有裏游認識的時間長一點。”
陶忘言得了答案後算是釋懷,可還是有點郁悶的開口:“可是你這個态度,弄得我想找你說事,我都拉不下這個臉,咱們又不是朋友,又不是兄弟。就普通同學還是關系尴尬的那種。”他煩悶道:“可你上次明明來找我回來,還和我說了那麽多話,我以為你是真心要……但是,回來又半生不熟,那我肯定憋屈!換你,你不煩嗎?”他說:“好不容易,有個知道我在想什麽的人,我……”
說完……他有歉疚起來:“對不起。”
徐山暮看着他,知道自己有些地方做的欠缺考慮,強打起精神來說道:“你和裏游很像。”
“裏游?”
“我剛剛認識裏游的時候,他和你一樣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被爸媽的冷暴力逼到極點。”徐山暮輕咳起來,伸手捂住肺部,蹙眉道:“不過你比他幸運多了,你沒有被卷入網絡暴力,被卷入娛樂圈,裏游那個時候什麽都沒有,你還好,你有帆遠在身邊,你們兩個可是十六度空調的絕對推崇者。靈魂之交。”
“可是……帆遠他,他說他也不知道要不要留下來,他一走我就又是一個人。”
“你在不安嗎?忘言?”
他點頭,滿是迷茫:“我發現我身邊所有人都維持着表面的和平,我也享受着這種和平,即使我知道那是假的,我也覺得這樣不錯,可是現在就像是連續炮彈一樣,一個連着一個的破裂,所有假象都消失,真相顯露。我對眼前的所有東西都失去了掌控力。”
陶忘言看着徐山暮,妄想在天才這裏尋找到指引與方向:“山暮,我是不是很煩人啊。所以他們一個個都要從我身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