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毫無退路的強者世界
如果一定要許下一個心願的話,萬裏游覺得……歲歲平安吧。
他身邊的人都能遠離疾病,歲歲平安。
徐山暮坐在若驚鴻床邊的椅子上剝桔子,他回來快要有一個星期了,一切如舊,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該笑的時候大笑,該安靜的時候安靜。
“後天就能出院了。”徐山暮看了看病房裏面推得和小山一樣的玩具:“看來這幾天要分批把這些東西搬走了。”
若驚鴻被橘子酸的眉眼都擠在一起,臉都快要變形了,吐着酸麻的舌頭把橘子扔到一旁的桌子上:“這誰買的啊。”
萬裏游拿過那橘子:“我買的,不吃拉倒。”自己塞了一個到嘴裏差點被酸吐了。
坐在飄窗邊執筆寫東西的許輕舟大笑:“你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都說酸了你還吃?”
徐山暮攔住萬裏游要扔橘子的手,拿過兩三個杯子來,用幹淨的紗布包着擠出了橘子汁來,又往裏面添了開水和白糖,遞給那三個看熱鬧的人:“來吧,補充一點維生素和糖分。”
“真是天才。”若驚鴻就着熱水喝下去,口裏酸酸甜甜:“好喝,你怎麽想起來這麽喝的?”
“這位同學和我在一起住了一年多,每到秋天就會買橘子回來,每次都是一樣的酸,關鍵是這位兄弟還喜歡成箱成箱的買,家裏橘子泛濫,我只能想辦法。不然遭殃的就是我了。”
萬裏游面上有些挂不住,憤悶的低下頭,望着窗外喝果汁。
許輕舟說:“也挺好,維生素含量高。”
“嗯。所以,家裏檸檬也很多……”
若驚鴻躲在一旁偷笑,暗自戳了戳那邊的萬裏游:“你怎麽這麽敗家啊。”
“我自己掙得錢,我高興。”少年伸手去擰那張幸災樂禍的臉。
若驚鴻叫着疼,門外有人推門而入,鄭南冠和楚雲端紛紛打着哈切提着盒飯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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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鬧什麽呢?走廊上就聽到你們說話的聲音。”鄭南冠上前按住徐山暮的肩膀:“來,午飯。”
萬裏游伸手接過,又抛了兩個橘子給那邊的兩位:“多謝。”
兩位少年都是老實人,拿着橘子就剝,往嘴裏塞下第一個就要瘋,叫着要找垃圾桶,兩個人酸的眉毛都不可抑制的皺在一處。
“哇,這橘子真是帶勁啊。”楚雲端認輸的把橘子放在一旁,敬而遠之:“真是夠厲害的。”
鄭南冠也悄悄的把橘子往一旁推了推:“我是受不了這個。”
“水果和你八字不合,你還是少買比較好。”徐山暮對萬裏游忠心的勸導。
一陣哄笑。
楚雲端和鄭南冠率先離開,他們對醫院都沒有好感,路過某個病房的時候,楚雲端一時間僵住,他停下腳步轉頭去看眼前病房之中孤坐床頭的女人。
對着那病房愕然的喊了一句:“媽?”
病房之中的人也轉身,比起愕然,那身為人母的女子更為驚訝,又立刻化作驚喜:“雲端啊!”
黃川晖蹲在宿舍樓下,正在給小貓們喂東西吃,眼看着天氣越來越冷,這些孩子們也沒個可以住的地方。都是散養慣了的貓,要是弄到樓道裏面不知道要弄出什麽髒來。
薛帆遠和陶忘言扛着大包小包回來的時候,黃川晖下意識的就喊出口:“你們兩個要裝修啊。”
為了裝酷也特地的帶上墨鏡,兩個人純二百五的扛着東西回來,一副凄慘的盲人苦力的模樣。
薛帆遠和陶忘言把東西放下後,紛紛捶了捶自己的腰:“要不是為了這幾只祖宗,我是死都不會這麽辛苦的活着的。”
“……”陶忘言聽着自己關節之間的動靜:“累死我。”
“哇哇哇哇。”黃川晖發出驚呼聲:“你們兩個幹什麽去了?弄成這個德行?”
“我們去買貓咪屋了,快要冬天了,避免這幾位凍死,我們去扛來的東西。”薛帆遠和陶忘言都是說幹就幹的急切人:“來吧,先把屋子造好,趁着這幾天天氣好,咱們還能讓這屋子散散味道。”
見那兩個孩子撸着袖子就要上陣的模樣,黃川晖還是保守的問了一句:“你們兩個會安裝嗎?你們怎麽不叫店家給你們裝好?”黃川晖看着那黑白皮袋子裏面一一被拖出來的木板:“這看起來挺難的。”
“實踐出真理嘛。”陶忘言揮舞着錘頭一副心有建樹的可靠模樣:“再說了,這幾位住我們給打造的屋子,多有意義啊,不覺得很感動嗎?”
“你們是感動了,它們快要哭了。”黃川晖拿過被兩個人丢在一旁的說明書,對着不聽勸只知道悶頭苦幹的兩個人喊道:“你們不至于吧,好歹看一下說明書吧!”
那兩個人都擺手:“我們有我們的free style。”
“……”
抱着貓的黃川晖僵住,轉身打了電話給李圓知:“快回來吧,咱們家兩個傻孩子要拆房子了。”
接到電話的李圓知忍不住止在電話那頭笑出聲:“來了,來了。還有兩個人我就排到了,你問問他們兩個吃不吃馄饨。”
“你們兩個吃馄饨嗎?”
“吃!”
穿透電話的聲音,李圓知又快慰了黃川晖兩句,就這麽挂了電話。
黃川晖蹲在兩個人面前,像個監工一樣叮囑着兩個人不要随便出手,在他們有‘不軌’行為時立刻出聲制止。
最後,薛帆遠把自己的手給砸了,陶忘言盯着那一堆木頭犯愁:“早知道就叫他們給我們弄好了。”
黃川晖腦海之中浮過無數罵人的話,最後還是選擇息事寧人。
“都快冬天了啊。”薛帆遠和陶忘言背靠背坐着,縮在陽光之下,一副貓咪躲懶的模樣:“感覺時間過的好快啊。”
“你們最近都歡樂啊。”黃川晖摸着貓咪的毛:“一個二個都樂不思蜀的。”
薛帆遠盤膝坐着,仰頭去看頭頂蒼翠枯黃樹枝之間漏出的幾縷斜陽:“山暮回來之後,我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是對我太好了。”
“我也覺得。”陶忘言低下頭吹了吹褲腿上的灰塵:“人果然還是要比較的,這麽一看我過得簡直就是天堂一般的日子。”
黃川晖将貓咪抱緊,落了一衣襟的毛:“可他到底還是天才,山巅之上的天才,就算有這種身世,他也還是天才。”
“你……什麽意思?”薛帆遠幽幽的轉過頭,有些不解的看過去。
“沒什麽意思,就是感慨一下。”黃川晖笑了笑:“他靠他自己就能成為萬人之巅的驕傲,這和他的身世沒有半點關系。天才就是天才。”
“你不會是羨慕他吧。”陶忘言笑出聲:“你要是羨慕裏游和驚鴻,我倒是還能理解,但是你羨慕山暮,我就真的不能理解了。”
“怎麽說?”
陶忘言說:“好比如說,你可以和他們互換人生,你要換哪一個?”
黃川晖愣了愣:“你胡說些什麽呢?”
“我是說真的,你要是真的能和他們互換人生,你要換哪一個?”陶忘言似是看破他心中的一切卑劣,只冷淡的笑道:“徐山暮的人生,咱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想要去換的。驚鴻和裏游的人生也都有他們的艱辛。但是比起徐山暮還是要好上很多吧。”
“咱們就承認也沒有關系啊。”陶忘言握緊拳頭:“即使是天才也要受很多苦,就算聰慧如他也一樣沒有辦法去面對這種人生。不然他也不會尋死。”
因為徐山暮沒有開口,所以他們也選擇沉默,彼此心照不宣,沒有人去問他到底怎麽樣,到底出了什麽事情,只是歸來的那天,手腕上的白色繃帶最是刺眼。
“我以前一直都覺得,哦,那可是天才,天才當然不一樣了,他當然能輕而易舉的看破那些我們執着的事情,可是……其實不是這樣的,是我們自己一葉障目不肯相信真相。”陶忘言說:“天才的人生一定很爽,很精彩,什麽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他就是那個開了外挂的滿級英雄。我們這些人的苦難他當然不可能理解,他當然能高高在上的說一句,那些算什麽事情。”
“但是!”陶忘言開口:“他沒有,他從來都沒有嘲笑過我們的苦惱,他即便是不想要多管閑事,也從來沒有嘲笑過別人苦惱。所以,川晖。”少年認真的看過去:“我覺得你還是不要那麽說徐山暮比較好。”
薛帆遠也點頭:“我也覺得你不要這麽說比較好。”
“你們倆個什麽時候被他同化了?”黃川晖不肯繼續話題,微微垂下眉眼,轉移了話題。:“我記得你們兩個和他沒有什麽交集。”
薛帆遠和陶忘言彼此看了彼此一眼,最後都紛紛低下頭,不再多言語。李圓知提着東西自遠處而來,他笑如孩童,已經進化。薛帆遠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不展笑顏的黃川晖。
或許這個學校被徐山暮影響最深的……另有其人。
不言不語卻壓制最深,或許說的就是黃川晖。
那天晚上黃川晖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夢到從前總校的日子,夢境的開始是那場彙報演出,那時他們剛入校不久,每個人都還是傲氣四起的孩子心性,所謂彙報演出只是學校在剛剛開學時分展示學校最高表演舞臺的一種虛榮形式,簡稱,下馬威。
黃川晖當時也只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坐在中間的位置,眼看着舞臺上一個接着一個的熱鬧。
說實話,能入眼的也就那麽幾個。
他身邊有兩個結伴而來的孩子,紛紛海口出聲:“就這?我也行。”
黃川晖跟着一衆人一起笑。
随後……舞臺上的光變了,有個穿着古風衣裳的人上了場,他生的極好,即使在這麽遠的地方也能看到那少年優越的側臉和他出塵脫俗的氣質,幹淨又妖治,如搖曳生魅的繁盛海棠。
那是黃川晖第一次欣賞完整的中國古典舞,該怎麽說呢?
靈魂被花妖親吻了的感覺嗎?
還是那人随意揮舞的水袖,就這麽如繭子一般卷裹住了他的心髒?
叫他渾身輕顫。
原本有些哄鬧的現場,在少年轉出第一個動作的時候就歸于虛無了。
那種世界歸零,漫天仙氣妖舞在眼前如畫卷般展開的震撼感,叫黃川晖無地自容。他慌亂的垂落冷汗,驚得手腳冰涼僵直。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怎麽會有能跳出這種舞的人呢?!
他甚至想要閉上眼睛!因為少年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反抗着眼前的場面,可是他又被這樣的絕美舞曲吸引着,半分不敢亂動,現實殘忍如刀,可他們都是在刀口讨生活的人,怎麽能漠視這種滅天毀地的人間絕景呢?
他甚至不能去觀察身邊的人表情,因為他完完全全的被場上的人吸引着。
舞畢,那如仙似妖的少年恭敬的在臺上鞠了一躬,随後爆發了轟滅禮堂的歡呼聲和叫喊聲,臺上的人也被吓到,笑的極為腼腆的往後退了兩步,他帶着一身的傲骨與仙氣離開了。
接下來足有五六個節目從黃川晖的眼前閃過,他半點記憶點都沒有,甚至生出幾分厭煩感來。
可是再也沒有人在座位上誇出海口,都害怕着下一個出場的人會覆滅他們的認知。
有人上場高歌,是個極其清雅的少年,眉眼溫和。他身邊還有一個娃娃臉的男生,黃川晖知道他們兩個,楚雲端和何之,兩個人都是因為歌聲特招入校,連面試都省去。
他們唱的是最近大熱的歌曲《時光年歲》。
那歌聲猶如雛燕歸巢,飛鳥還林,布谷空鳴。
好像只有一次機會,
不握住眼前便會漆黑。
萬物黯然字字成灰。
所以。
握緊後就一起去飛,我們先不說回歸。
看見的是大地的背,聞到街頭的玫瑰。
終于在遼闊中依偎,多少人拼命的追。
眼前是天地的經緯,我暫時不覺後悔。
摘下一朵花蕾,嗅着它的心蕊。
看天地這樣的美。
和風微微。
人間芳菲。
如今你也有了一些疲憊,不再強說無累
告別在一片蒼翠,風動了無數的花卉。
說笑容依舊明媚,你卻落了離別的淚。
這旅途從頭至尾,點點滴滴都是最美。
振翅高飛,
不會再回。
稍有傷悲,
舉杯一醉。
遠處光輝,
為你明媚。
你遠遠的飛,我緩緩的歸。
這天地只剩年歲。
——《時光年歲》
“這兩個和剛才那個若驚鴻都是新生啊,今年新生都是怪物嗎?”
黃川晖握緊拳頭,猶如置身海底,無力呼吸只能任憑風波巨浪在身上拍打,直至粉身碎骨,人間斷裂。
“下一個是萬裏游哎。”
“真的假的?”
……
……
許多人的聲音都卷在一起,少年混沌又毫無還手之力,只覺得臉頰滾燙,雙手冰涼。
舞臺上的鎂光燈終于亮起,一片吵鬧之中有兩個人登場了。
節奏踏破空氣,音樂震耳發聩。
萬裏游遠遠超出所有人的想象,這麽多年唯一在人浪席卷之中留下的童星,擁有站在巅峰的勢力。
可是音樂一變,兩個人換了位置。那個站在萬裏游身邊的少年才更出乎人的意料,他的節奏感極強,音樂之中每有一個點他都完美的踏上,如踩着樓梯漸漸升到高處的精靈,完美無缺如同機器,可是這份完美之中擁有絕對的靈魂,只要他站在舞臺上,就是坐擁天下的王。萬裏游那樣明豔如桃花,耀眼如五色琉璃般絕美容顏在他身邊都不能強盛半分。
是錯覺嗎?那少年舞動時似有花海蔓延而至,亂紅卷席疾風,每一個音符都是他手中強勁的風刃,随意就能了結對方的嚣張與光芒。
舞蹈結束,黃川晖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已經忘記,他猛地咳了兩聲,聽到自己身邊的人冷然道:“南郡ace,徐山暮。”
“這個人,十項全能,六科滿分入的校。”
“萬裏游唱的《max》就是他寫的。”
“是他寫的啊,那歌簡直是掃榜啊。”
“這歌何止是掃榜,簡直就是屠榜。真是可怕。”
無數的聲音化作字體向他襲擊而來。
Ace?
Ace?
Ace?
他就是這所學校真正的Ace啊。
黃川晖胸腔被擠壓着,他覺得自己心口刺疼欲裂。
最後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