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來自心底的惡意
許輕舟背着若驚鴻下樓，陪着少年在陽光下做複健，兩個人面對面，若驚鴻扶着圍欄一步一步的走着，他已經好了很多，溫柔燦爛的陽光下少年苦着一張臉對許輕舟說：“山暮病了，燒得昏昏沉沉的，大家原本還指望着山暮幫雲端呢，你說現在怎麽辦啊。”
“南冠說雲端媽媽的病已經是最後關頭了，就算當時救回來也沒有多少天可以活。”許輕舟說：“雲端應該是做好準備的，所以……要擔心的不應該是雲端和他母親的事情，而是雲端心裏真正的痛苦。”
“真正的痛苦？”若驚鴻扶着圍欄站定，像是個好學求問的孩子：“他心裏真正的痛苦是什麽？”
“不知道。”
“那你不是白說了嘛。”
許輕舟上前彈了少年的腦門，對着那懵懂的人開口：“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啊？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許輕舟拉着若驚鴻的耳垂說：“你知道你自己有情緒自虐嗎？”
少年低下頭一副不知該怎麽回答的愧疚表情，許輕舟揉着少年的肩頭：“驚鴻，這件事最後的結果不是毀滅就是重生。”許輕舟有許許多多的擔心，可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只能片面的解釋着：“如果咱們運氣好，說不準就能救他出混沌，如果他自己一蹶不振，我們就算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沒辦法喚醒他。”許輕舟抿唇：“祈禱吧，祈禱他會好起來。”
“你說他家裏為什麽不願意讓他唱歌呢？還那麽逼他？”若驚鴻煩悶的開口：“雲端唱歌很好聽的，當年和何之在總校很有名，只是後來何之不怎麽開口唱，雲端莫名的唱不出聲。他們的名氣才淡了下去。”
“你們當年在總校都很有名嗎？”許輕舟是被特招入內，并未和他們一起有過共入學院的機會，他對這些人的了解都是從旁人的口語之中探詢了大概。
“也不是，像是……圓知，川晖，南冠，帆遠，就不太有名，我是來了分校之後才知道學校裏面有他們的，山暮是總校的ace沒有人不認識他，每個學季的榜單上他都是第一，裏游就更不用說了，他不常來學校，但是一出現學校就瘋了。何之和雲端也都是南郡代表的音樂系學生，忘言嘛，他一開始沒有什麽名氣，後來不知道是誰告訴大家他是陶墨的兒子，這才有名起來。”
若驚鴻搖頭：“你知道的，學校嘛。芝麻大點的事情都能吵出天來。我在總校的時候也和雲端說過幾次話，只感覺他是個教養很好，又很驕傲的人。”少年有些心疼的皺眉：“不過……有一次雲端被家裏人帶走，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像是重新回到繭蛹裏面的蝴蝶。”
他看着站在陽光下的若驚鴻，那孩子的仙氣正在重聚，受傷的地方正在愈合。他很快就會變會原來逍遙快活的小神仙。許輕舟如同助他成仙的一滴萬物靈水，只感欣慰。
根據回憶，許輕舟憶起某些熟悉的名字，對若驚鴻問出聲：“宋洋，黃祠，林軒。這幾個人你知道嗎？”
“他不知道。”身後傳來鄭南冠暗啞的聲音：“他一個傻孩子怎麽可能記得那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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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在這？雲端呢？”
“我叫岳承恩和何之陪着他去那邊。”鄭南冠走到兩個少年的身邊：“裏游說我陪他去不太好，還是叫兩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去比較好。萬一現場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他們還能拉着，我們知道真相的人可能就當場開打了。”
許輕舟和若驚鴻對視了一眼，就聽到鄭南冠開口：“放心，忘言和帆遠也跟去了，圓知和川晖說是一會兒也去看看，總之不會出事情。”
“宋洋他們……你知道？”許輕舟接着方才的話，問出聲：“我聽你的語氣像是知道的樣子？”
“總校人都視他們為蝗蟲，避之唯恐不及，宋洋是那群完蛋家夥的頭。常常把學校鬧得烏煙瘴氣。”鄭南冠低頭看着自己在陽光下的影子，長風盤旋，宛如天歌：“宋洋和雲端是一起長大的。雲端徹底和家裏鬧掰，也是因為宋洋在楚家亂說話。”
鄭南冠無心去理會那邊兩個人訝異，只是自顧自說：“我在學生會待過一段時間，宋洋是宣傳部的部長，每天作威作福，大擺官威，我還好奇他小小年紀怎麽會有這些臭毛病，後來看到他家裏的人，我就明白了。基因這種東西真的是強大。”
“不過……”鄭南冠頓了頓。
“嗯？”許輕舟和若驚鴻看過去，等待着少年的下文。
“宋洋好像也有點不太對勁。”鄭南冠苦笑：“我因為不太喜歡争取，所以大家都比較相信我，做什麽事情都不會太避着我。很多次，真的很多次，我都聽到宋洋對雲端的不滿，無論雲端參加什麽比賽，他都要參加，學校有什麽可以争取的東西，只要有雲端的名字，他就瘋了一樣。要沖上去。後來因為比不過，宋洋惱羞成怒還把雲端的家裏人叫來。真是鬧劇。”少年微微搖頭：“後來我問雲端為什麽宋洋這麽恨他。你們猜猜看是因為什麽。”
“別人家的孩子吧。”許輕舟輕而易舉的猜到答案，有些疲倦的閉上眼睛：“雲端對宋洋而言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吧。從小就會活在那種人的陰影之下。”
聽到陰影二字，若驚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影子，稍稍側過頭似是有些抗拒這個話題。
鄭南冠說：“雲端說，宋洋小時候就是大院裏面的霸王，人人都要服氣，不然就會有麻煩。可是霸王也只能是霸王，他做的了游戲天地的霸王，卻做不了才能方面的霸王。宋洋喜歡和人比較，什麽都要比，比不過就要毀掉。沒有道理可說。”
“昨晚是山暮說的吧，在生死面前威脅人的這種陰毒的招數，一定是心術不正人的想出來的，雲端的爸爸和爺爺都不是這種人，這種惡毒的辦法應該是恨極了雲端的人想的。”鄭南冠心裏憋了很多話，整個學校只剩下他們五個人，他只能來找許輕舟和若驚鴻一訴不耐。
“我就在想，昨天那件事是不是宋洋給他們家出的主意。”鄭南冠又搖了搖頭：“哎……怎麽辦啊，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雲端就這麽頹下去怎麽辦？”
少年蹲下身，有些無助的開口：“要是他以後不唱歌了。或者說……他……”
“不會的。”一直沉默的若驚鴻開口了：“他不會不唱歌的。”
“要是人人都和你一樣那麽樂觀就好了，雲端這次失去的可是媽媽，雖然……他知道阿姨沒有多久可活，但是，媽媽始終都是媽媽。”鄭南冠搖着頭。
“他即使不能唱了，也一直都留在學校。”若驚鴻堅定着眼眸開口，他腦海之中滿是那個少年躺在舞臺上的畫面，雲端是深深的愛着舞臺的，他一直都被舞臺吸引，舞臺是他靈魂的歸屬點，小神仙眼眶有些酸澀，他說：“我知道的，他舍不得。”
許輕舟伸手去揉若驚鴻的頭發：“世上除了舍不得，還有無可奈何。但是你說的對，雲端可以和家裏斷裂關系自己一個人生活，也能在失去一切之後接着生活，那是別人比不上的韌勁。”
“徐山暮比雲端還要有韌勁，可是他有微笑抑郁症。”鄭南冠一句話，把兩個人的希望徹底的擊破。
愁啊。
楚雲端一身黑色西裝出現在衆人眼前，給母親送了花，磕了頭之後，多看了照片上溫柔淺笑的女人幾眼，轉身拉住岳承恩的手臂：“走吧。”
何之暗自打量着身邊的人，只聽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話。
“知道嗎，他媽啊，就是被他氣死的。”
“不肯好好的繼承家業，非要去唱什麽歌。”
“就是啊……不孝子。”
“我……”
何之擡頭看了一眼岳承恩，岳承恩只對他搖了搖頭，不要理會那些只會碎嘴的人。
陶忘言和薛帆遠留在門外等待，看到他們三個人走出來，紛紛都愣住：“這麽快？”
“只送了花。”
五個人彙合，安慰的話說不出口，聽來聽去也不過那麽幾句。
陶忘言捏着楚雲端的肩膀，對眼前少年笑了笑：“餓了吧，咱們去吃點東西。”
身後是無數人責備的眼神。
卻也有人沖了過來，是個和雲端有幾分相似的男人，他喚着少年的名字，急急跑來，手裏還握住一封信。
“舅舅。”楚雲端回身認出了那人，慣性的喊出聲。
男人上前有些拘束的遞來一樣東西：“你媽之前給你寫的東西，她怕給你爺爺和爸爸收走，偷偷的放在我這裏，拿去吧。”男人俊朗的面上滿是心疼，看着孩子接過那信，不由了嘆了一聲：“你媽媽說，不要回去。無論他們怎麽作孽，你就是你。”
你就是你。
那個孩子在朋友的陪伴下離開了，院子裏面還有兩個在等待，各個容貌盛人，英姿飒爽。他們聚在一起，好像可以走的很遠的樣子。
像是被什麽東西保護着，又像是被什麽東西拉扯着。但……真的可以走的很遠。
男人看着照片上姐姐的笑容，他說……
“姐，他真的沒有被污染，很好的長大了。”
而黑暗的角落裏面也有人瞪大了眼睛，如破風的利劍一般沖出人群，他的心底滿滿都是報複的快意，可是……不夠，不夠，這些還不夠。他曾經因為楚雲端收到的傷害，還沒有全都還回去。
他急急的追了上去。追上那邊擁在一處的少年們。只要伸出手，喊出聲就能讓他們停下。
“楚雲端！”惡毒的報複感在心底蔓延開來，他是天空之下所有怨氣的聚集點，少年面上的笑容不可抑制的揚起，近乎瘋魔。
少年們紛紛停步，駐足。楚雲端只憑聲音就知道身後尖銳的聲音的主人是誰，他慢慢悠悠的移過視線，帶着幾分桀骜與陰冷。
“你媽都死了，你還不跪下來和你爺爺道歉，聽說是你執意不肯回來，導致你爺爺不肯給你媽救命的錢啊，你這個心怎麽這麽毒？為了自己那個夢，連老媽都可以不顧了？”
楚雲端猛地上前揪住那個人的衣領。
宋洋笑了，高舉着雙手，一副無辜的表情：“怎麽我戳到你痛楚了？”
“這種見得不光的事情，高位上的人是不敢告訴別人的。即使他們敢做，也不敢認。”楚雲端的指尖掐進那人的皮膚之中：“你是怎麽知道的？”
身周的人都聽明白了，瞬間怒意而起。
楚雲端冷着聲音道：“原來是你啊。是你給他們想的辦法。”
四面的人都不禁看了過來，所有人都以為楚雲端要動手之際，少年松開了那人的衣領，狠狠的把人甩到一邊。
宋洋狼狽的擡起頭即使畏懼這個人的傲氣，還是惡意的叫嚣着，不顧周圍人的眼光，只揚聲道：“是我啊，是我和你爺爺說的，他不是一直想要你回來嗎？我就幫幫他。怎麽樣啊！楚雲端？！踩着你媽的屍體往上走是什麽感覺啊？人血饅頭好吃嗎？你！”
“讓你失望了。”楚雲端冷靜的開口：“我媽是手術失敗才過世的。她的手術沒有被我耽誤。”
人性本身就有極其惡毒的一面，有些人卻将這一面無限的放大。
宋洋面上的皮肉僵了僵，随後輕輕抽搐，他如被人遏制住喉嚨，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萬裏游。”楚雲端叫出這個名字，宋洋瞪大雙眸，愕然看去，楚雲端一如從前一般傲然的站在高處俯視着他：“他替我出了醫藥費。我媽從我小時候開始身體就很不好，我在醫院看見她的時候就做好了準備，只是！我沒想到，你們這些人居然會用我媽的命來威脅我。”
他冷笑，不再保有風度，将語言化作利劍，他要開戰，要将這些恨意還回去。
“你很嫉妒我。”他挑破宋洋所有惡意的來源：“我什麽都比你做的好，你一直都很嫉妒吧，所有人的眼光都在我身上，你只是一個會闖禍的跳梁小醜而已，當然！你一輩子也只能活在我的陰影之下。”他冷着眼眸和語調道：“宋洋，我去學音樂，你也跟過來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你一點自我都沒有，只是一個會回應大人的可憐蟲而已。”
“怎麽？”少年眼底有埋在雪中的銀針，直直的逼視着那邊的已見破綻的人：“被我說中了？”
“你還以為你自己是我對手嗎？”
“你以為，你這樣的廢物配做我的對手嗎？”
“人啊，一定要對自己有認知，垃圾就是垃圾。”他冷笑：“都被開除了，你還是安靜一點活着吧，說不準哪一天就有人拿着你罪證把你關起來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還連累你家的人，對了。”楚雲端說：“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連累你的家人，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抛棄你的。”
“你一個毫無用處的廢物。”
楚雲端徹底毀了眼前人的僞裝，黃川晖僵硬着手腳，所有人都愕然溫和少年突然爆發的陰冷戾氣。
“走吧。”他說：“回去了。”
令他害怕的，并非暴力本身，而是那些讨厭自己的人所散發的負面能量。他從來沒有想象過，在這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的惡意存在。】——《惡意》
葬禮上所有人都勸你不要太難過，所有人口裏都說着節哀順變，可是當你真的平靜的開始生活，他們又會說，他真的冷血，真是無情，連家裏人死了都不傷心……
人心之中的惡意，與生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