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染山河17
今夜的将軍府格外熱鬧,陸珩剛翻進蕭烨卧房不久,輕盈的腳步聲便踏着青瓦而來。
陸珩拉着蕭烨在房門後站定,須臾後就聽得隔壁的房門被人踹開,而兩人所在的房間的門也被人踹開,來人手執長劍,黑衣蒙面,長劍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着冰冷的光芒。
在來人踏進卧房的瞬間,陸珩迅速出手,抓住執劍者的手腕,反手挽了個劍花,執劍者的脖頸便被劃出了一道細長的傷口,溫熱的鮮血從他脖頸出噴湧而出,他僵在原地不過兩三呼吸,便踉跄着倒在地上,再也沒能爬起來。
陸珩從被抹了脖子的人手中奪過染血長劍,轉身與陸續掠進院子的人打了起來,他身姿靈巧,動作流利,手起劍落間就有生命被他收割。
月下的陸珩,俊美且神秘,他游走在衆多黑衣人中間,卻絲毫不落下風,也不損他的優雅與恣意,身上更是沒有半點被噴灑的血跡。
蕭烨握緊了陸珩給他的長劍,他抿着唇,把長劍從劍鞘中拔了出來,朝着黑衣人走去。
他不會用技巧招式,他就用最平常的刺和砍,陸珩給他的劍很是鋒利,倒也讓他斬殺了兩三個黑衣人。
在這場刺殺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紀知意拎着狼牙大棒加入了戰鬥,有他的加入基本就沒陸珩和蕭烨的事兒了。
紀知意一揮狼牙棒就敲碎幾顆腦袋,簡直比拍瓜果還輕松,直看得蕭烨目瞪口呆。
刺殺結束後,紀知意都還意猶未盡,追着陸珩問還有沒有要打的人。
饒是陸珩完全不把這場刺殺放在眼中,在聽到紀知意的話後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像這種不入流的刺殺還是越少越好,多了容易惹人厭煩。
再者,目光粗略的在院子裏掃了一圈,立即不忍直視的把視線收了回來。對院中的情形,他唯有四字想說——
慘不忍睹!
遍地都是開花的腦袋,到處都是殘肢斷臂。
一場來自紀知意的單方面屠殺,沒有任何美感可言。
陸珩把紀知意勸回客院,叫來了府中仆役收拾院子,他則是和蕭烨換到了別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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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進新的卧房前,陸珩道:“今晚上好生歇息,明日計劃不變。”
蕭烨點頭,遲疑着問:“師兄,今晚那些人,他們的目标是我嗎?”
從陸珩的角度,剛好能借着月光看清蕭烨的半張臉,也能看清他面上的擔憂。
他眉梢微挑,眼角流瀉出些許笑意:“這麽迫不及待?”
蕭烨:“……”
迫不及待什麽?
迫不及待等人來殺他?
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不過你期待的有些早了,今晚那些人是梁國來的,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薛統派來的,他們的目标是我……”陸珩停頓少時,補充道:“和你。”
薛統向來奉承的都是斬草除根,在梁國鬧出那麽大的風浪都沒有抓到他,後面更是被他再三算計,他怎麽會善罷甘休呢?
想來除了派人來晉都刺殺他,應該還有別的招數。
不過他這人慣來懶散,喜歡見招拆招。
換句話說,就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薛統出招,他就接招,順便禮尚往來的給他送點小禮。
蕭烨沉默的看了陸珩好久,終是說道:“師兄,要小心。”
似乎除了反複叮囑他要小心,他也沒有別的地方能幫上他了。他的武功不及他,智計不及他,又沒有權勢人手,想要為他的謀劃出分力都不行。
蕭烨的心情有些頹喪,連帶着他的神情也透着幾分黯然。
陸珩見狀,心中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蕭烨是此方天道選定的帝王,而帝王之路注定孤獨,他即将要面臨的問題會有很多,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需要他自己解決的。
陸珩拍着蕭烨的肩膀說道:“蕭烨,作為不怎麽稱職的師兄,我再教你一句話。”
蕭烨的心不自覺顫抖了一下,他仿佛又看到師兄面帶笑容的與他說‘除了你自己,誰都不能靠’,仿佛又看到師兄在他面前決絕的關上門,将他隔絕在外面。
然而不管心中是怎麽想的,在面對的人是陸珩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的想聽他說的話,那種感覺,好像是印刻在骨子裏的習慣。
蕭烨道:“師兄,你說。”
陸珩聲音平穩:“成大事者,言行不露動機,喜怒不形于色,威而內斂,處事淡然。”
蕭烨低眉,收斂了表情,拱手道:“蕭烨記住了。”
蕭烨欲把劍還給陸珩,再次被陸珩拒絕。
陸珩有個怪癖,死在他手上的妖魔鬼怪不計其數,但他的手卻極少染血。他以前會随身帶着雲門的劍,也是因為劍還不曾沾過血。可現在,陸珩瞥了眼在月光下發黑的劍身,滿目嫌棄。
陸珩簡潔道:“給你了。”
蕭烨還想再說兩句,卻見陸珩已經打着呵欠推門而入,留給他一個修長而淡薄的背影。
握着劍柄的手略緊,在陸珩把房門關上後,他亦轉身走開。
翌日清晨,蕭烨去客院拜見了紀知年,并在紀知年的指點下思考應對莊良和劉蔚的對策。
紀知年對蕭烨這個知上進的弟子很滿意,對他的指點自然也是盡心盡力的。莊良和劉蔚都是晉臣,兩人思考更多的是晉國的将來,他們不了解蕭烨,但絕對不會想要心思朝外且不求上進的殿下的。
可蕭烨目前最為缺乏的,就是對晉國的了解。
所以,在時間緊迫的情形下,紀知年給出的建議是揚長避短。
先讓莊劉兩位大人看到他心向晉國的誠意,再恰到好處的展現他與其他公子相比的優越,以及他的可造性,在初步得到兩位大人的肯定,在晉都站住腳跟後,再圖後謀!
蕭烨在聽取紀知年的建議時,也會提出一些他自己的疑惑和見解,這無疑讓紀知年對蕭烨這個弟子更加滿意,畢竟誰也不喜歡輔佐一個沒有想法的木頭人,那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
半下午的時候,莊良和劉蔚依約來到将軍府,在見到陸珩後,兩人皆滿懷感嘆。
想當年,大将軍陸奇也與他一般,是個風度翩然的少年郎,俊美非凡,張揚意氣。可也沒見陸奇在戰場上厮殺幾年,就成了個五大三粗,滿身血腥氣,叫人不敢輕易靠近的大塊頭。
陸珩與莊劉兩人也不熟悉,以晚輩的身份與他們寒暄了幾句後,就将蕭烨推了出來,讓他去應付兩人。
陸珩在把蕭烨推出去後就離開了,他也不清楚莊劉兩人和蕭烨聊了些什麽。
在兩位大人離開将軍府前,特意找到他,向他行了謝禮,并且言明,會在三日後以王族重禮迎公子烨回王宮。
聽了莊劉兩位大人的話,陸珩便明白了,蕭烨的表現讓他們很滿意,至少讓他們覺得,不惜代價把他從梁國接回晉國,是沒有錯的。
接下來的兩三日,蕭烨也沒有絲毫的松懈,他通往客院一去就是一天,閑暇之餘就拿着書簡充實自身。
在與紀知年的交談中,陸珩也知道蕭烨的進步是極快的。
時間很快就到了蕭烨該回王宮的時候,他在仆役的伺候下,穿上晉公子特有的華貴服飾,發絲高挽,露出光潔而白皙的額頭,他劍眉入鬓,眉下是一雙深淵似的雙眸,顯得幽沉而穩重。他的背挺得筆直,傲然而立的他,整個人都透着幾分睥睨天下的氣勢。
陸珩站在不遠處,望着蕭烨緩步走向親自來将軍府迎他的晉文公,在行至半途時,蕭烨腳步忽然頓了片刻,側眸望着他的方向。
陸珩勾起唇角,對蕭烨擺了擺手。
作為迎回公子烨的功臣,陸珩也是有封賞的,在蕭烨踏上前往王宮的馬車後,就有仆役來請他同去王宮受封。
晉文公只是恢複了蕭烨的公子身份,并沒有當場加封他為殿下,其中絕大部分的原因,與朝臣反對有關。
許多朝臣都有各自屬意的公子,他們還為了殿下之位奮鬥許久,當然不想被莫名出現的公子烨摘了勝利的果實。
而朝臣反對的理由也很是正當,公子烨雖是晉國出生,但他自小便長在梁國,難免不會因梁國挑唆而對晉國心生惡意。
晉文公看着現在都還在為各自利益謀算的朝臣,只覺得身心俱疲。若他們的心思用在抵抗外敵而非內鬥上,晉國何至于到如今內憂外患的地步?
晉文公已近油盡燈枯,接回蕭烨差不多耗費了他大半心力,再聽朝臣好一番争吵後更是心力憔悴,他暫時把蕭烨托付給了莊良和劉蔚,又給陸珩封賞了個官職,便再不聽朝臣異議,徑自離開了。
可晉文公的行為也算是給了朝臣一記重錘,将公子烨托付給莊劉兩位大人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公子烨現在雖未被冊封為殿下,但殿下之位遲早會是他的。
誰讓莊良和劉蔚是心腹,被賜予了輔政的權力,而他們沒有呢?
蕭烨站在大殿中央,聽着朝臣們因為他争吵不休,全程不悲不喜,好似引起衆議的人不是他。
師兄說,喜怒要不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