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染山河19

莊良與劉蔚相識多年,但劉蔚在國與家中作出的選擇還是讓他感到驚訝。他見過的貴族無數,很清楚貴族将家族利益看得有多重要。

可晉國的內部已經腐朽,唯有傷筋動骨才能根治。

莊良也對着劉蔚拱手見禮,以示對他的敬重。

劉蔚回了莊良的禮,心中頗覺汗顏。他早年間東奔西走,見過很多平民能士,他們不管是在國計,還是常事上都有各自的看法,可就因為出生不高,有想法都無處說,有才有能也無處施展。

既然有了想法,那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将想法付諸于行動。

蕭烨見莊劉兩人都沒有意見,微懸的心立時落到了實處,說道:“兩位先生有任何想法,都可以知無不言,學生見識淺薄,還請先生不吝指教。”

莊良和劉蔚對視一眼,對蕭烨的話不敢認同。

就蕭烨這幾天表現出來的能力,讓他們确信,他會是成大事的人,也更是讓他們堅定了追随他的決心。

兩人都很是好奇,這位未經受好的教導,卻表現出不凡能力的王,究竟能在這亂世中走到哪種地步。

本就已将生死置于度外,陪他鬧上一回又怎樣!

莊良也不再藏着掖着,說道:“大王所言确實是內修朝堂的好辦法,但是貴族勢力根深蒂固,若想将其連根拔起,恐怕很難。”

劉蔚道:“可以徐徐圖之。”

接下來的時間,莊良和劉蔚就将‘徐徐圖之’的辦法商量了出來,兩人都是足智多謀的人,為了不造成貴族的反彈,兩人一致決定用随公子淩鬧事的貴族作引,先剝奪他們子嗣繼承貴族官職的權力,再舉薦平民能士填補他們的位置,以此警告別的貴族。

将朝堂基本穩定後,再尋錯處将渾水摸魚的貴族逐出權力中心,換上會做事有能力的人。

與莊良劉蔚商議好後,蕭烨就遣人前往鬧事貴族的府中傳令,剝奪其子嗣承襲權力,全部貶為庶民。

被貶谪的貴族家屬雖心有不甘,到底是自家理虧,所以對蕭烨的指令,也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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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蕭烨還有令,若是不服,就以連坐論處。

蕭烨指令一下,原本還有異心的貴族立刻安分了許多,在參與朝政的事情上也積極了很多,倒是讓早就腐朽不堪的朝堂隐約出現了一絲生機。

陸珩自打從王宮回府後,就閉門不出,也不待客。

随着時間的流逝,晉都的天氣越發寒冷,将軍府的仆役多少都是有些傷痛的,而這些傷痛讓他們在天冷的時刻尤為難熬。

陸珩讓人去城外砍了些上好樹木回來,然後用他在凡間界看到的法子燒炭。經過幾番折騰後,倒是燒成了兩窯炭,因着燒制時間不足,燒制好的炭成色不算上好,但也夠用。

紀知意在燒制好的炭取出後,就立刻捧着向紀知年獻寶去了。

陸珩望着紀知意越跑越遠的背影,唇邊牽起幾許無奈的笑意。

這段時間,紀知年有意讓紀知意跟着他,剛開始的時候紀知意還有些不願意,也不知紀知年是怎麽勸說他的,在鬧了小半天情緒後,就整日跟在他身邊轉悠。

陸珩擡手招來老仆,問道:“木炭的燒制方法,學會了麽?”

老仆蒼老的臉上滿是複雜,他連連點頭:“學會了,學會了,多謝公子。”

陸珩道:“趁着天氣還不算太冷,多去城外弄些樹木回來燒制成炭,這個冬天就不會難過了。”

“是。”

老仆忍不住抹了把泛紅的眼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表達他此時的心情。

往年的這兩天,他總是會想他能否熬過這個冰冷的冬天,想府中又會有多少人被凍死,想曾經的同袍是不是還在冰天雪地中冷得發抖。

陸珩又叮囑了老仆幾句,有仆役來報,說是大王到将軍府了。

作為晉國的臣,将軍府的主人,陸珩還是打算到門前迎接新大王。只是還不等他行至前院,蕭烨便帶着一個仆役自在的入了門,惬意的行走在将軍府的庭院中。

陸珩駐足而望,狹長的眼眸微眯着,唇畔流瀉出些似笑非笑的意思:“大王好生自在。”

蕭烨快步走到陸珩跟前,拱手笑道:“師兄,幾日不見,師兄越發俊朗了。”

陸珩道:“是來找紀先生的吧?他在客院,過去吧。”

蕭烨颔首:“蕭烨也有事找師兄。”

陸珩陪着蕭烨往客院而去,途中蕭烨把他這幾天做的事情都和陸珩簡單的說了些,也把他削弱貴族的打算告訴了陸珩,之後小心翼翼的觀察着陸珩的表情。

師兄也是晉國的貴族,而陸家對晉國忠心不二,陸将軍祖上都為晉國南征北戰出生入死。若是就這般抹去了陸家的功勞,師兄會怎麽想,會覺得他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嗎?

在不知不覺中,蕭烨藏在袖中的手已經虛握成拳,面上的笑容艱澀而勉強。

陸珩眉心輕蹙,說道:“蕭烨,将軍百戰,壯士魂歸,為的是什麽?”

“保家衛國。”蕭烨想也不想道。

陸珩道:“古人曾說,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但無國不成家,說到底,将士征戰,為的還是衛國。你居于高位,要做的就是保證內修不亂,不給征戰的将士後顧之憂。所以,只要你覺得對的,對晉國有好處的,都可以去做。”

晉都占地不廣,蕭烨這幾日做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陸珩雖是不出門戶,但多少還是聽到了消息,只轉念一想,就知道蕭烨的計劃了。

他不得不說,蕭烨是個沉浮朝堂的好手。

蕭烨側眸望着陸珩,問道:“師兄可願入朝為官?”

陸珩道:“不願。”

蕭烨也不意外,也沒有強求,早前就聽師兄說過,他對未來有自己的打算,卻絕不是拘泥與朝堂之中。

兩人說話間,就到了客院。

紀知意滿臉通紅的從房中竄了出來,雙眼明亮且充滿興奮,他來到陸珩身邊,催促道:“漂亮公子,熱,好熱。”

蕭烨不解,現在的天氣雖還未到最冷的時候,卻也算不上熱。

紀知意卻不理他,催促着陸珩進屋。

蕭烨滿心疑惑的跟着兩人進屋,果然剛踏進屋中便有一陣暖意迎面而來,驅散了滿身的寒意。他的眼眶不禁有些濕潤,多日未曾好眠而堆積的睡意在此刻洶湧而來,叫他有些意動。

目光在房中逡巡着,最終落在紀知年腳邊的銅盆中,裏面放了幾塊烏黑的東西,上面隐約有些火星跳躍,想來讓這間屋子充滿熱氣的就是它了。

蕭烨指着銅問道:“師兄,那裏面是什麽?”

陸珩還沒有開口答話,蕭烨就聽得紀知意得意而響亮的聲音在房裏響起:“炭,是炭。知意都知道,你不知道,你是個大傻子。”

蕭烨:“……”

紀知年不會武功,坐的位置還有些偏,手裏還拿着竹簡在攻讀,在紀知意出聲之前沒有察覺到陸珩和蕭烨的到來,聽到聲音後,他連忙喝止紀知意:“知意,不得無禮,快向大王道歉。”

紀知年不知道蕭烨會不會是鳥盡弓藏的王,但依着他的心計和思慮,他是不會讓紀知意過分得罪蕭烨的,更不會讓蕭烨抓住懲罰紀知意的把柄。

紀知意向來聽紀知年的話,即使心不甘情不願,他還是老實的對蕭烨說道:“對不起,是知意錯了。”

蕭烨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拍着紀知意的肩膀,笑着說道:“沒關系,知意是我師叔,我怎麽會怪你呢?”

紀知意立刻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三兩步跳到紀知年身邊,蹲在地上翻炭玩。

蕭烨此次來将軍府的主要目的,便是請紀知年入朝為官。

紀知年原就有意在朝中伸展拳腳,在得到蕭烨的邀請後,也沒有故作清高的拒絕,直接就應下了。

作為晉國的王,蕭烨有許多事需要操心忙碌,在将軍府待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起身準備回王宮。

在離去前,他尋到與紀知年獨處的機會,問出了萦繞在他心中許久的疑惑:“先生,學生看您的意思,是準備送走知意,為什麽?”

紀知年深望着蕭烨,沉默良久:“因為我沒辦法保證讓知意平安的活下去,在我死之前,我要為知意尋好後路。”

蕭烨扯起唇角:“您為知意找的退路,是我師兄嗎?”

紀知年點頭:“是他。”

蕭烨沒有再問,朝着紀知年行了禮,緩步退了出去。

回王宮的途中,他一直在想,想幼時死在他眼前的母親,想試圖保護他卻又陸續死去的阿伯們,想在梁國時的處境,想與陸珩相識相處時的情景。

他還想起了紀知年和紀知意,想起了莊良和劉蔚,以及朝堂上下各種張牙舞爪的人。

他好像真正明白師兄的話了,誰也不能永遠陪着誰,所謂的依靠不過是把自己的心力全都寄托在另外的人身上,一旦被寄托的人離開,背叛,或者死去,寄托的人将不再有主心骨,或一事無成。

靠人人走,唯有靠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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