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染山河20
從來萬事開頭難,可不破不立。
盡快改變的開始充滿着困難,許多朝臣因為涉及到他們的利益而異常不配合,但在紀知年頂替了劉拂生的官職,別的平民能人被陸續引薦為官後,貴族朝臣也深刻感受到了來自各方的威脅,逐漸的配合朝政的變化。
在紀知年入朝為官後,陸珩便着手收拾行禮,準備去邊關當将士。
紀知意往日經常纏着紀知年,在陸珩收拾東西的時候就重新變成了紀知年的小尾巴,紀知年入宮上朝他都要守在外面等着,見到紀知年就露出被抛棄的委屈表情。
紀知年也是心疼,但為了紀知意的未來,他還是狠心沒有應下讓他留在身邊的請求。
朝堂的陰狠詭谲,他在多年前就已深知,況且他現在的晉王的心腹,也是許多貴族的眼中釘肉中刺,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次陷入以前的境地,到了那時候,他也沒辦法保重他還有足夠的好運氣讓他能成為亡命之徒,茍活于世。
所以,面對紀知意的懇求,紀知年只是微笑着說:“知意,你忘記兄長的話了麽?你要跟在六公子身邊,向他多學些本事,以後才能好生保護兄長啊!”
紀知意揚起他的狼牙大棒:“我現在也能保護大哥。”
紀知年擡起手,無奈的摸着紀知意柔順許多的發絲,說道:“那知意是忘了兄長給你說過的舊事了。你現在或者能以一敵百,但若對上千軍萬馬,你又該怎麽辦?”
紀知意想也不想的說:“殺!”
紀知年颔首:“确實要殺,但殺要有殺的方法。要是用雙手,恐怕還沒來得及正面厮殺,只需對方蜂擁而來,你就成了對方手下的亡魂。要用計謀,只要選好作戰方法,對戰地址,伏殺千軍萬馬也不難,明白嗎?”
跟在紀知年身邊,紀知意确實學了很多,也聽了很多前人的轶事。但他腦子不甚靈光,剛學過聽過的,他轉頭就能忘得一幹二淨,以至于現在連寫他自己的名字都要回想好久。
紀知年太了解紀知意了,在不經意間就轉移了重點,忽悠的紀知意頭昏眼花,幾乎找不到方向。
紀知年話音還未落定,紀知意就歪着頭認真思考起跟在陸珩身邊能學多少本事,想象他拿着狼牙棒游走在千軍萬馬中而敵人束手無策的場景,想象着他跟在大哥身邊無人敢招惹的景象,想象着以前欺負他們的人跪在他們面前痛哭流涕的美景。
還有,大哥也說了,只要學聰明了,就能有很多好吃的。
左邊一堆雞,右邊一堆鴨,前面一頭豬,全部都和大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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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想象,紀知意就把自己美笑了。
紀知意吸溜了一下唇瓣,澄澈的眼睛裏閃爍着興奮的光芒,他憨實的臉上也盡是躍躍欲試,腳步更是不受控制般的要遠離紀知年。
紀知年好笑的說道:“想去找六公子?去吧!”
得到了紀知年的許可,紀知意幾乎是腳不沾地的朝着陸珩住的院子奔去,實心重稱的狼牙棒被他扛在肩上,仿佛沒有任何重量。
紀知年的目光随着紀知意的背影而動,他的唇角噙着些微笑意,只是那笑意中無奈與擔憂居多。
若是可以,他也想把知意留在身邊,親自守護他的這份純粹。
博學而知意,這是他為他起名知意的原因。
在這個世道裏,聰明的人才能活得更長久。
在紀知年教育紀知年的時候,陸珩也在接待蕭烨。
蕭烨是孤身來到将軍府的,兩人已經有些時候未見,說不上親疏,相處也還算自然。
知道陸珩不喜歡聽朝臣間的勾心鬥角,蕭烨就不與他說朝堂上的事情,他專門挑了溫飽方面的話題與陸珩談。
在平民能才進入朝堂後,蕭烨專門派了人去山上尋找能夠果腹保暖的東西,再交由相關官員精讨,如今也算是有了頭緒。相信在不久之後,晉國的官民不說衣食無憂,卻也不會遍地餓殍冷屍。
陸珩漫不經心的聽着,偶爾提出兩三句他的想法,讓蕭烨可以少走彎路。但要成為中原共主的畢竟是蕭烨,很多事情還是得他自己思索決定。
在蕭烨的話題告一段落時,陸珩開口道:“蕭烨,我要走了。”
蕭烨心尖微顫,端着茶杯的手也不經意握緊,他努力維持着聲音的平穩:“我聽先生提起過,師兄還要帶走知意,是嗎?”
陸珩點頭:“是的。”
蕭烨問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陸珩慵懶的坐着,幽深的目光慢慢飄遠,語調有些空幻:“打算什麽時候回來呀?或許是三年五載,或許是十年八年,也或許永遠不會回來了,誰知道呢?”
蕭烨眼神寂然的望着陸珩,似乎從遇見他開始,他做什麽都是這幅輕描淡寫的模樣。
就像是天邊的雲,空中的風,去留無意,難以捉摸。
蕭烨心中不斷的掙紮,在開口請陸珩留下,與不開口請他留下中掙紮。
最終,他還是沒能抵禦住心底的渴望,猶豫着開口:“師兄,可以不走嗎?”
陸珩收回飄蕩的目光,側頭看着蕭烨,俊美絕倫的臉上銜着點戲谑:“怎麽,舍不得我?”
蕭烨毫不遲疑的點頭,他不想找理由,他就是舍不得他,從心底舍不得他。
他不想以後都看不到他,更不想以後都只能從別的人口中聽到關于他的消息,或好或壞。
陸珩垂下眼睑,指腹輕叩在桌面上,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音,而叩擊的每一聲,都落在了蕭烨的心間,讓他忍不住屏住呼吸,讓心随着陸珩的叩擊而跳動。
他緊張得像個要與心儀的姑娘訴說愛慕的小夥子,手腳都變得僵硬,似是不知該怎麽擺放才能讓對方應下他。
陸珩骨節分明的手指全部落定在桌面,發出的響聲尤為重,他堅定而緩慢的吐出兩個字:“不行。”
得到了陸珩的答案,分明都在意料中,蕭烨心裏還是難受得緊,心上的沉重壓得他整個人都有些無力。
可在陸珩的面前,他掩飾得很好。
蕭烨并不很了解陸珩,他卻深知陸珩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做下的決定,除了他自己,誰也改變不了。
因此,他也不再說請陸珩留下的話。
只是道:“師兄,在你離開之前,我們再下幾局棋如何?”
陸珩睨着蕭烨,唇畔流瀉出似笑非笑的意味:“好。”
陸珩喜歡下棋,他的棋藝不高,棋品更是叫人不敢恭維。可此番與蕭烨的對局,他卻是沒有像以往那般悔棋,還扯出‘悔棋無錯’的歪理來。他幹脆的與蕭烨對局,在棋局輸了後,幹淨的認輸,叫蕭烨再無話可說。
在最後一枚棋子落定的時候,陸珩似是不經意的問道:“你知道紀先生為什麽把紀知意托付給我,而不自己帶在身邊嗎?相信你也看到了,他們兩人間的情誼不容置疑,原因呢?”
蕭烨道:“朝堂風雲變幻,知意心性單純,紀先生怕知意被誤傷。”
陸珩輕笑一聲,将棋盤上的棋子一顆一顆重新扔回棋盅:“還有呢?”
蕭烨阖上眼眸,沉聲道:“先生也怕我拿知意威脅他。”
陸珩回收棋子的動作沒有任何停頓,說道:“你說的沒錯,紀先生就是擔心你會拿知意下手,他有想做的事,願将生死置于度外,知意不同,知意只要好生活着,就是對他最大的寬慰。”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是每個為臣者的憂慮。我不知道你以後會不會變成過河拆橋的君王,但我希望你能一直記着,你想要成為這中原共主的初衷。”
陸珩在心底輕聲嘆息,要不是為了确保把道運拿到手,他早就四處逍遙自在去了,哪還會坐在這裏當蕭烨無名無實的先生,提點他該怎麽過他的人生啊?
“你也知道朝堂詭谲多變,陰謀不斷。需知眼見未必為實,耳聽未必是虛,凡事都要再三思量再作最後決定,畢竟人生不同于下棋,于下棋來說,錯了可以重來,輸了還有機會翻盤,人生不行,明白嗎?”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陸珩的大道理張嘴就來,事實上他也只是說給別人聽而已,他自己從未被他說的道理約束言行,活得張揚而恣意。
蕭烨卻不知道陸珩的話也只是說給他聽的,完全以為陸珩說這些道理是為了他好,并決定就算是為了不辜負師兄的期望,他也要做個明君。
他認真的聽着,思考着,記在腦海中,刻在心底裏,确保銘記。
“師兄的話,我記住了。”
在棋子全部回收後,陸珩和蕭烨又開始了新的棋局,棋盤上的棋子剛落幾枚,就見紀知意扛着狼牙大棒奔了進來,他額頭上有些薄汗,渾身都散發着熱氣,臉頰黑裏透紅,呼吸重而不亂,想來是一路跑來的。
紀知意不懂棋,也不知道所謂的棋盤規矩,他進門就扯着嗓子喊道:“漂亮公子,我要和你一起走,我們什麽時候走?”
陸珩挑眉,心中了然。
看來是成功被紀知年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