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血染山河26

陸珩沒有管他在趙陳兩國的軍營中做的事掀起了多大的風浪,在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後,就優哉游哉的帶着紀知意和俘虜往西陵關趕。

同行共六人,半數都是被胡穆關過密室的,心性早就不同以往。由此可以想象,作為手下俘虜的胡穆,在前往西陵關的途中過得有多精彩。

不管三人怎麽折騰胡穆,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陸珩都睜只眼閉只眼的裝作沒看見。三人畢竟曾是胡穆的手下敗将,盡管每日都在被用各種方法折騰,胡穆還是不懼他們的。他最怕見到的,還是扛着狼牙大棒,滿臉傻笑的紀知意。見到紀知意朝他走來,他就會下意識的別開目光,豎起渾身的戒備。

能被胡穆關進密室折磨的,定然都不是什麽蠢貨。

三人的身份更是不同尋常。

一位曾是陳營的軍師李傳,專門為胡穆出謀劃策,讓他在戰場上無往不利,但因為過分出色讓陳營将士對他的信任多過胡穆,讓胡穆心生嫉妒,而被秘密軟禁起來。

一位是來自承門的說客羅言鳴,因為趙陳兩國與晉國的戰争,他游歷到陳都,想要說服陳王終止戰争,陳王被他舌燦蓮花的本事說服,表示只要他能再說服胡穆,就退兵不再征伐晉國。結果可想,胡穆根本不願意多聽他說話,直接就把他扔進了密室。

一位原本是後周的謀士宋柯,受人陷害逃離後周,後又不肯受胡穆招攬被他囚禁在密室。

也不知胡穆是為了更多的折磨他們,還是為了別的,別的人被關進密室都是受盡刑法,沒幾天就在密室中沒了命。

而他們三人,胡穆不讓他們死,他要他們每天都要在監牢般的密室中看到別人受刑,聽着慘烈而凄厲的叫聲。

他會在他們生病時丢進來幾個大夫,要求治好他們。

在進過地獄後,誰還能做人?

既然做不得人,那就做個攪風弄雨的鬼,笑看風雲起。

三人在身上的傷病好得差不多的時候,就向陸珩坦誠了以前的身份,并衷心的奉他為主,往後為他命是從。

西陵關和趙陳兩國的駐地相距不遠,即便帶着四個拖油瓶,陸珩和紀知意也只用了兩天時間就從陳營回到了西陵關。

趙陳聯軍在西陵關安放了探子,同樣的他們那邊也被西陵關安放了探子,所以趙陳兩營鬧出的風波很快就傳進了西陵關諸将的耳中,這極好的消息讓所有将領盡掃往日頹喪,着手肅兵,訓練,備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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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好消息陸續傳進西陵關的同時,衆将領也在猜測改變邊關格局的人的身份,想着對方既在誅殺趙陳兩國的将軍,那他是不是晉國人?

而跟在陸瑜身邊的謀士卻有所猜測,在陳國主将胡穆失蹤的消息傳來時,有心腹謀士終于忍不住問:“将軍,是六公子嗎?”

陸瑜搖頭:“我也不清楚,阿珩只說要出去找大将軍,并未告訴我要去何處尋。”

謀士道:“将軍覺得,我們能猜想到的可能,六公子能否想到?”

陸瑜靜默不言,依阿珩的聰慧,他們能想到的,他怎麽可能想不到?所以,阿珩是直接去了趙陳兩軍的駐地?

謀士又道:“若那人真是六公子,大将軍恐已遭不測,将軍怕是要提前做好準備。”

盡管軍中大部分人都在為保衛晉國不懼生死,但也有那麽些人是為了自身的私利而在軍中渾水摸魚。将軍雖是大将軍之子,且戰功顯赫,卻也避不開與他對立的人。

陸瑜颔首道:“我知道該怎麽做。”

謀士笑道:“将軍知道就好,六公子不打算離開邊關,以後有他相助,我們西陵關的局面定會徹底改變,相信将士們凱旋歸鄉的願望也能實現。”

陸瑜也勾唇笑了起來,深邃的瞳孔中泛出希望的光彩:“希望你說的話能成真,在以後真的會有那麽一天。”

謀士笑道:“會有的。”

閑話聊過,正事還要繼續,說了幾句題外話後,兩人又再次說起練兵排陣的事來。

半下午時分,有士兵匆忙來報:“将軍,六公子回來了。”

士兵語氣中的激動簡直掩飾不住,不等陸瑜說話,他就繼續興奮道:“六公子還把陳國的主将當做俘虜帶回來了。”

陸瑜和謀士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意思。

陸瑜連忙站了起來,問道:“六公子此時在何處,可有受傷?”

士兵把腦袋搖得飛快:“六公子很好,身上也沒有傷,他剛入城不久,此時正向将軍府而來。”

陸瑜撫掌道:“甚好!快與我去府門前迎六公子!”

陸瑜說罷,立即帶着謀士和士兵朝着外面走去,父親出事後,阿珩就是他唯一的血親,他後半輩子大概也只有阿珩一個至親了。

他和父親不同,他自身無所謂為晉國出生入死,但他做不到讓妻子經歷生離死別的痛苦,也不想讓孩子出生就背着沉重的責任。因此,在很久以前,他就下定決心,若戰争不止,天下未平,此生就絕不娶妻生子。

想起父親,陸瑜也覺得悲痛,但常年生活在邊關,失去的朋友親人太多,時間長了,次數多了,心就變得麻木了。死了的人已經解脫,活着的人還要繼續煎熬,肩上的責任也容不得他用時間來悲傷。

陸瑜到府門外時有不少人陸續圍過來,他依稀聽到一些人的交談,都是好奇到底是誰把陳國主将當成俘虜來回來的?

趙陳聯軍那邊的消息并未刻意隐瞞,所以在場的大多數人都知道把胡穆抓回來的人的能力是不容小觑的,對他是既好奇,又敬重。

擾亂敵營,就是為西陵關争取時間與機會,是他們所有人的恩人。

在相互打過招呼後,有身材高大的将領小聲提議:“将軍,能想辦法将那位勇士留下來嗎?”

陸瑜道:“他本就是晉國人,有心做事,以後會長留西陵。”

“那真是太好了!”将領爽朗笑道:“如今趙陳兩軍亂成一團,而我晉軍士氣正盛,将軍您看要不要趁着這股勁兒,直接對趙陳兩軍發動攻擊,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陸瑜眼神微涼的看着他,說道:“今日不談作戰,楊昌将軍你也莫要再提。”

楊昌拱手應是,往旁邊移動了少許位置。

接下來的時間裏,也有幾個将領上來與陸瑜說話,但誰也沒有像楊昌那般不識趣,提起征戰的事。

大多數将領都知道,冬日對晉國将士來說是最為難熬的,沒有足夠多的食物果腹,也缺乏保暖的衣物,平時都擔心将士們在無知覺中死去。若在這種時候主動發起戰争,和自尋死路有什麽區別?

等待的時間不算長,在陸珩帶着幾人行至将軍府前時,陸瑜方才真正松了口氣。

他上前幾步,關懷問道:“阿珩,回來了,沒事吧?”

陸珩微笑着搖頭:“沒事。四哥,這幾人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你找人幫他們安排住處吧!還有,胡穆我也順手帶回來了,就把他交給你了。”

陸珩話音未落,站在他身邊的紀知意就把扛着的胡穆扔到地上,往日高傲自負的陳國主将竟是連半分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像條死狗似的被人扛被人扔,再無尊嚴可言。

看到滿身傷痕,神态憔悴的胡穆,陸瑜等人覺得異常解氣的同時又有些悲哀,不是同情胡穆,是感同身受的悲哀。

陸瑜畢竟是在戰場上混的,他懂得珍惜每一個同袍,也尊重每一個敵人。他派心腹從紀知意手中帶走了胡穆,然後二話不說的将他扔進了最嚴密的監牢中。

進了将軍府,陸珩并未直接休息,而是向陸瑜等人鄭重介紹了他帶回來的其他三人的身份。

羅言鳴和宋柯陸瑜不清楚,但他知道陳國軍師李傳,李傳雖不上戰場,可他的名聲比胡穆更顯,他憑借他的智計,運籌帷幄,幫胡穆在戰場上攻無不克,也讓作為敵方的晉軍節節敗退,狼狽不堪。

像這樣的人,竟然反身投靠阿珩,要到晉西陵關作軍師,該不是什麽陰謀詭計吧?

陸瑜腦海中思緒翻轉,面部卻沒有多餘表情,他看着李傳的目光也很平靜,好似忘了他們之間的血海深仇。

李傳也清楚他的身份在晉軍中難堪,但他都是在地獄中走過的人,還怕什麽呢?

見陸瑜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摘下裹着臉頰的布巾,露出觸目驚心的面容。

他的臉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口,有結痂的,也有看起來被傷不久的,整張臉在蕭瑟冬日裏被凍得青紫紅腫,有的地方隐約還有膿血溢出。整張臉還算完整的,也只有那雙陰郁冰冷的雙眼了。

在胡穆的監牢中煎熬了将近兩個月,他整個人都仿佛被籠罩在沉重且陰冷氣息中,透着幾分死氣。

李傳無視了所有驚愕的目光,不緊不慢的朝着陸瑜拱手一揖,聲音喑啞道:“在下李傳,是陸珩公子的屬下,見過陸将軍。”

李傳用一句話向在場所有的人表明了身份立場,至于是否被人認可,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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