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選擇。

犧牲。

國土安全。

在大局面前一個人被侵害無關緊要。

錢寧平靜地聽着,早就預料到會有人這麽說這麽想。

轉播鏡頭掃過她,莊烨凝神細看,她身後的人群裏沒有沈漢。

他去了哪?莊烨情不自禁地想。

沈漢去拉他們需要的第五票。

四票讓最高法庭受理這件案子,他們需要第五票才能勝利。

他可以坐在最高法庭裏聽他媽媽辯論,但那對局勢毫無幫助。所以他去做對局勢有幫助的事。

他乘坐飛艦,來到軍事委員會俱樂部外。

小型的穿梭車來來往往,他記得型號和牌照,攔住一輛,沖裏面年輕的軍人說,“請讓我說兩句話。”

那個年輕人遲疑地看向穿梭車內幹皺的老人,“将軍?”

穿着便衣的老人擡起眼皮,看一眼沈漢,赫然是和他打過牌的人,只是在白天遠沒有在夜裏精神矍铄。瘦長的手指揮了揮,年輕人退出穿梭車,留空間給沈漢和那位将軍。

“你要說什麽?”老将軍不耐煩地看沈漢,又哂笑,“被南方派逼到窮途末路了?”

沈漢一笑,“您和最高法院的霍法官關系很好。”

老頭眯眼,“你想說什麽?”

“為什麽不讓他們輸,”沈漢躬身探向車內,“軍事委員會已經被莊總指揮丢到腦後了,他不需要你們這些退休的老頭子。讓他們輸,他們才會需要軍事委員會,才能顯出您的重要。”

“哈,哈哈……”尖銳高亢的笑聲,老頭笑起來,“給我建議,你膽子可真不小。”

那輛穿梭車風馳電掣般從面前沖走,沈漢站在原地,剛才的笑早就無影無蹤。他松了口氣,才發現背後滲出冷汗。

最高法庭上,沈麗走向發言臺。

“上訴律師,可以開始你的辯駁。”

計時再度開始,“尊敬的首席大法官,大法官,以及庭上,”沈麗的雙手扶上發言臺,三秒裏一言不發,再開口時帶着看似真誠的諷刺。

“聽對方律師的陳詞,只要我的當事人尋求公正,聯邦的所有軍事機密都會被洩露,帝國會打過來,我們不出一周就要全部玩完了。”

笑聲四起,法官席上也有大法官露出笑容。

輕松過後,沈麗神情鄭重,“最高法庭是個什麽地方?在這裏,發生過洛琳訴聯邦,崔萊德訴華爾洲,珍娜訴賓虛洲……這些案件有一個相同點,在它們的時代有無數金律師那樣的人叫喊着:如果這些人勝訴會天下大亂的!”

“但是最高法庭站在洛琳、崔萊德、珍娜那邊,為這些人修改了法規,改進了程序,聯邦做出了改變,沒有天下大亂。當我們在今天回顧這些案例,我們說,它們推動了司法進步,它們是聯邦司法史上的高光時刻,讓所有執法者驕傲——”

她的發言被打斷。

“沈律師,”大法官們有随時提問的權力,提問和回答照樣計時算進三十分鐘裏,唯一的一位女性大法官在鏡片後鎮定地看着她,“你提到洛琳訴聯邦。”

“是的,艾嘉德大法官。”她回答,已經感覺到不妙。

大法官可以不斷提出問題讓一個律師的三十分鐘時間都被問題淹沒,做不了任何陳述。只是這樣做明顯是針對這個律師,太難看了。如果非要針對她,他們會讓艾嘉德大法官來,她是唯一的女人,讓女人對付女人。

果然,艾嘉德大法官說,“在洛琳訴聯邦前有羅伊訴嘉薩洲、凱莉訴阿罕洲,為什麽你認為現在是合适的時機?”

一件案子到達最高法庭,不一定就能贏;許多案子輸了,十年後二十年後,另一個類似的案子再歷經千辛萬苦上訴到最高法院,也許還會輸;直到第三次,三十年四十年後再一個類似的案子抵達最高法庭,時代進步,民衆改變,終于勝訴。

洛琳訴聯邦案就是這樣的案例,艾嘉德大法官在問她:你怎麽能确定現在到了應該改變軍事法庭程序的時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麗望着她說,“您在問我為什麽是今天而不是明天,為什麽我們需要今天做出改變,而不是把這個艱難的選擇留給後人。我只能告訴您我告訴我的孩子的話,永遠指望明天做成一件事,這件事就永遠做不成。現在不竭盡全力,把希望寄托于一個更美好的未來,那個美好的未來就永遠不會來。”

“嘟”的一聲,那是她全部發言時間的最後一分鐘提示。沈麗終于笑了,“尊敬的首席大法官,大法官,以及庭上。我不相信金律師的話,這件案子對我而言不涉及國家安全和軍方司法自治,讓他們躲在那些宏大的詞後面吧,在我眼裏本案僅僅關于一個女性軍人,能不能得到她的公正。”

“金律師說錢上尉選擇參軍就放棄了對應的權利。二十三年前我來到聯邦,我只請求得到自由和平等,但聯邦還給了我追求理想的權力,于是今天我有幸作為一名律師站在這裏。錢上尉沒有選擇普通公民的權利,她選擇參軍保衛聯邦,為什麽聯邦不能把公正一起給她?”

她的時間完全結束。艾嘉德大法官卻繼續問,“你認為聯邦沒有給她公正?”

說真話還是說假話?說真話又該有多真?

沈麗最終做出決定,她說,“恕我直言,大法官。聯邦沒有給所有女性公正的對待,甚至最高法庭都沒有給女性公正的對待,否則女性占聯邦總人數一半,為什麽我們只有一位女性大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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