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節.(3)

讪讪地落了座.

一時之間,誰也不說話,四周靜得連根針掉地都能聽得到.雅座外亦纖蘿不動.

好半響,李盼盼才搭讪道:”妹妹近來一向可好.”

不說還好,這一說登進觸動了玉格格的無名愁火,池即’哼!”了一聲,冷冷一笑道:”好,怎麽的不好.真真虧你還記得我,更是多謝你把雲男他們照顧得這麽好.她們都被我寵壞了,不識得禮數,倒叫姐姐費心了.”

李盼盼也聞出了火yao味,心下也自着惱,不動聲色地道:”格格此言差矣,以你我的交情,理應如此,只是……”

玉格格一臉的冰霜,喝道:”只是什麽?”

李盼盼斜睥了秀男等人一眼後,才慢條斯理地道:”只是格格這些待婢也太目無尊卑,氣焰嚣張,格格且先熄怒.想必是先聽了些谄也未可知,須知智者親賢人,遠小人……”

玉格格臉色一變,道:”李小姐真是好口才,想小妹何德何能,敢與帝王相提并論,小妹只是有一事倒要向李小姐請教了”

李盼盼低眉道:”什麽事妹妹請講.”

“我離京時,可曾囑咐你什麽來着?”

李盼盼默然,玉格格又疾聲道:”我這一生,誠然很荒唐,也很任性,也自認做錯過很多事.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頭一次,我認為做錯了事,頭一次後悔,就是因為結識了你.我才離京不過一年的光景,就生出這許多事情,來,我要是再晚點回來,怕我屋頂上的瓦不都要叫人揭了去.”

李盼盼又氣又急道:”格格,你這是何苦呢?就為了幾個下人,就把咱們姐妹的情誼給斷了嗎?”

玉格格想不到她會說出這麽無情的話來,氣道:”不錯,她們只是待女,可你也別忘了,小狐山上,是誰救了你.不然,你這會兒還能站在這裏跟我說話,還能跟我論是非.”

李盼盼一時啞口無言,勉強道:”格格,菜都涼了,您還是吃點東西,再聊好嗎?’

玉格格冷冷道:”你還是自己吃吧!我一回就氣飽了,先是一個桂圓,後一個你,差點沒我氣死過去.”

李盼盼亦覺得很委屈,讷讷道:”我曉得你很氣我的,可是,我又有什麽辦法?我一個小輩,還能管得了我的叔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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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格格直氣得是一佛出世,二佛涅磐。“可是,你總可以找個地方,讓她們先躲一躲,等我回來再想辦法啊!”

李盼盼嘆了口氣,道:“事已至此,妹妹你倒是想怎麽樣呢?”

玉格格一字一頓道:“血債血償。”

李盼盼直吓得是花容失色,倒退三步,玉格格長身而起。若男一挑珠簾,玉格格嗔視了李盼盼了一眼,轉身出了雅間。李盼盼急忙拽住玉文秀的衣襟一角,玉文秀返身,從郝男手裏搶過一把劍,揮劍砍掉李盼盼所拽的衣襟一角,寒聲道:“從今個起,咱們割袍斷義,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言罷,楊長而去。

酒樓上還有二三夥的食客。那些食客詫異地望着她,只聽一人低語道:“這丫頭怕是被人抛棄了。”

李盼盼俊臉飛紅。這才想起玉格格是女扮男妝,和武其亦尾随下樓他去。幾天以後就是清明節,玉格格帶了秀男等人前來祭墓。

到了孤冢近前,玉格和忽地一頻秀眉,緊跑兩步,只見墳場空無一人。地上卻有履尺印青苔之痕,還有三支未熄的香在燃着。香煙缭繞,泌人心脾。墳前還擺着叫化雞,芝麻肉絲,口酥黃瓜,麻辣鴨四樣菜,最是傅念塵生前喜愛吃的菜。玉格格蹙了蹙眉,驀地楊聲道:“桂圓,你這賤人,還不給我滾出來嗎?”這次用了真氣,墳場四周臨近的山林被震得嗡嗡作響。但不見半個人影。

玉格格又道:“桂姐姐不肯賞面嗎?咱們姐妹可許久未曾親熱了。”

忽聽一陣呵呵的笑聲,清脆的笑聲你銀鈴一樣動聽,從樹林後閃出一條俏麗的身影。玉格格緩緩道:“你到底還是出來了。”

桂圓大笑,直笑得花枝亂墜,如百花争媚。道:“格格招我,民女豈敢有不來之理。”

玉格格不屑地道:“我真沒有想到,你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厚得還有臉上這兒來。”

桂圓咦了一聲,道:“我怎麽就不能來,這不是先夫的墓地嗎?你既然可以來,我更應該能來了。喔!我倒忘了,應該先謝謝你了。”

玉格格一怔,道:“謝我什麽?”

桂圓雙眉一挑,道:“當然是要謝謝你對先夫的照顧,以及收殓了他。”

玉格格怒叱道:“你這好意思稱先夫,世間竟有你這等不知羞恥為何物的人,我算是見識了。”

桂圓哼了一聲,道:“他犯王法,遭此變故,與我何幹。”

玉格格氣得柳眉倒豎,嗔怒道:“桂圓,我真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人的筋,有一點你盡可放心,我不會吃你的肉,因為它太髒了,你的臉皮又太厚,本格格又最怕油膩。”

桂圓道:“為什麽?”

玉格格道:“你別以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得,可惜紙是包不住火的。須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喪盡天良,天理難容,遲早會遭報應的。”

桂圓“噢”了一聲,道:“請問,我做了什麽壞事了。”

玉格格道:“我早已打聽得清清楚楚了。何秀芝那個死妮子,是你們金錢幫的浪蹄子。鄭海也早已為你所網羅。”

桂圓轉怒為笑,嘆息道:“格格果真是神通廣大,只可惜念塵去得太早,格格空自相思,又能奈何,倘若傅大哥在世,姐姐感念格格的癡情一片,定要玉成。啧!啧!只可惜,天不從人願,至今天人永隔,你傅大哥是無福消受美人恩呢?”

玉格格歷聲道:“枉傅大哥對你這麽好,你卻害含冤九泉,死不瞑目,我一定要替他讨回公道。”抽出玉笛,喝道:“亮家夥,我不殺手無墳鐵之人。”

桂圓輕嘆了一聲,緩緩舉起冷月寶刀。此時她笑不出聲了。命,必竟是寶貴的。玉格格一式風卷殘雲,急點向桂圓天闕,清明,環跳,啞穴等四處大穴。桂圓急忙側身讓開,一揮寶刀,點,劈,砍,挂一氣喝成,雷霆萬鈞之式。玉格格當下不敢怠慢,攔擻精神,二人來來往往鬥了二十餘招,桂圓忽地跳過戰圈,喘着粗氣。玉格格一愣,心想,“奇怪,我并未攻她腹部啊,她怎麽的蹲下去了。”桂圓勉強站了起來,又“哇!”的一聲,吐了一地的清水。

若男心中動,在玉格格耳際說了幾句什麽麽。

玉格格一驚,忙道:“你……你有了。“

桂圓苦笑着點點頭。

“是傅大哥的。“

桂圓又點點頭。

玉格格一咬銀牙,道:“好,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就讓你多活一年。明年此時,此地,我們再來一決生死。“

桂圓緩緩道:“不管是什麽原因,我都謝謝你,讓我保留這點骨血。“

玉格格哼了一聲,道:“我總不能讓傅家絕後。”

桂圓道:“萬一,我死在你手上,孩子怎麽辦?”

玉格格道:“這個你盡管放心,我會把孩子帶大。”

桂圓還想說什麽,玉格格驀地發覺前方小樹林有條人影,急忙喝道:“誰?”倏地身形一動,追将上去。那人影一驚,急忙絕塵而去。

十六 羅剛繼人和酒樓釀大禍

翌日,玉肌同幾位同僚決定在酒樓為和坤夫婦擺接風宴。玉格格本不想去,但即是本家親戚,礙于額娘的情面,又又疑心前日那道黑影便是和武其,為了探個究竟,只得硬着頭皮随同額娘前往。

紅日西垂,萬道霞光映得地面一片金黃,人和酒樓張燈結彩,門前車水馬龍,笑語盈盈,人頭攢動。

且說羅繼剛自從玉格格走後,一直心緒不安,這天約了大虎出來溜噠,這一溜噠就轉到了人和酒樓之下。二人見酒樓裏挺熱鬧,就問一個從裏面出來的漢子道:“這位兄弟請了,這酒樓怎麽會這麽熱鬧?”

那漢子看了他們一眼,道:“哦!聽說是和坤那個髒官回來了。他那班狐朋狗友準備給他接風洗塵呢?為不酒樓全給包了。”轉身搖搖頭走了。

羅繼剛心頭一震,同孟大虎互觑了一眼,彼此心領神會。

華燈初上,人和酒樓內燈火通明,映得室內如同白宣。和坤在樓邊迎客,來的自然都是一些達官顯貴,公候王孫海貝勒等人。

玉格格也夾在其中,心中不厭其煩。海貝勒正和玉肌夫婦談得十分親熱。

“阿秀!”玉格格一驚,和武其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了。

玉格格讪讪道:“什麽事?”

和武其笑笑,在面前坐了下來,道:“沒什麽,只不知還可不可以這麽稱呼你,你近來的架子很大,在福來酒樓,你可是連理都不理我的。”

玉格格大尴尬道:“那就抱歉了,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當時氣糊塗了。”

和武其眼光一掃,因笑道:“你且回頭看看,是誰來了。”

玉格格回身望去,只見李漁,李冰,李盼盼等人魚貫而入,不由得冷哼了一聲,別過身子去。

和坤一拱手,縱聲大笑道:“原來是李老弟,裏面請。”

衆人坐定後,和坤同李漁,李冰等人談笑風生,把酒臨風,喜氣洋洋,只是區區一個人和酒樓,是怎麽也比不上浩浩蕩蕩,橫無際涯,以觀滄海的岳陽樓氣派了。

就在這時,一個夥計端了托盤,低頭向和坤三人走去。手下意識的伸入懷裏。說時遲,那時快,另一條俏麗的身影從欄杆上穿過,玉手中一柄長劍疾速般地向李冰刺去。李冰卒不及防,被刺了個正着。同時,那有着美好靈珑曲線的人正擋在和坤身前,那夥計甩向和坤的三柄柳葉飛刀也打入那姑娘的心窩。姑娘嬌軀一顫,緩緩倒下。那夥計也是一呆。

玉格格一眼認出這夥計正是羅繼剛所僑裝改扮。而那名姑娘,正是令她日思夜念,牽腸挂肚的如男。忙推開衆人俯身抱起如男。

如男強忍痛楚,笑了一下,道:“格格……我能再見你最後一面,又替姐妹們報了仇,已是……死而……無憾了。”

玉格格哭道:“別,別這樣,如男,我不會讓你死的。”

如男喘着粗氣,道:“我曉得……我是活不了了。我,我很高興,”臉上竟洋溢着祥和的微笑。玉格格漸漸地覺得如氣若游絲了,忙手貼她後背,給她運送真氣。已是無濟于事,姑娘頭一歪,一縷芳魄幽魂飄向了天際。

玉格格狠狠地瞪了羅繼剛一眼,羅繼剛見阿秀在這兒,不由一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了。

和武其看在眼裏,喜在心上,知道如男幫他除掉了一個情敵。上前護在和坤面前道:“來人,保護和大人。”那邊李漁抱着李冰不住地叫着,亦是回天無力。

羅大剛等人也混在人群裏,見此情景,心知不妙,忙擠身到羅繼剛跟前,拽了羅繼剛從樓下跳下去,幾個起落間,消失在街中。

和武其合扇,剛想要下樓去追,和坤一擺手,道:“武兒,窮寇莫追,由他去吧!”

李盼盼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叔叔,悲痛地道:“玉格格,你調教的好待女。”

玉格格嗔哼了一聲,道:“一命抵三命,你們已經是占了大便宜,還要怎麽樣?造成今日之局面,全是你之過,若不是你循私情,何至于此。”

李盼盼大叫道:“不,我還要鞭屍。否則,不足以洩我心頭之憤。”

“我看誰敢?”玉格格鳳目圓睜。

和武其不願玉格格難堪,上前道:“李姑娘,我看就此罷了吧。這位姑娘替家父挨了三刀,才使得家父幸免于難,說起來功勞不小。不如就看家父的溥面,這件事,就這麽了結了吧!”

和武其擡出紅極一時的父親和坤,楊盼盼雖心下不平,也只好作罷。

十七 義赍雨濃

晴空萬裏,稻花飄香,玉格格在房裏煩躁地踱來踱去。時而頓足扼腕,時而望頂長嘆。忽吟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吟罷,潸然淚下,這也難怪,如男一向善解人意,八面玲珑,是最最受玉格格寵愛的一個待女。平日裏是萬萬離她不得的。何況還有那麽的血腥事件。“哼!今年真是個該詛咒的年頭,流年不利。”玉格格憤憤地想着。

若男,勝男此時推門而入。只聽若男道:“格格,婢女聽說天橋來了個變戲法的,奴婢們見格格這兩日心情不好,睡得也不安穩,就想請格格一同前去,格格如應允,我們也就放寬心了。也算謝格格待我等的寬厚之情。”

玉格格唇際飄出一絲的嘆息。勝男美目顧盼,道:“我們也知道格格心中不好受,可人死不能複生,活着的人還要活下去啊!請格格節哀順便,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緊。別為了我們這樣的人,壞了自己的玉體。”

若男也道:“是啊!聽格格說,在楊州還不是結識了一個什麽叫羅繼剛的人嗎,有空的時候,去看看他,說不定,那個人對格格還很有意思哩!說不定,可以讓格格你忘了傅大哥,如男之痛。”

玉格格苦笑道:“凡事要講求個緣法。我與傅大哥,是有緣無份,同羅大哥呢?更是有份無緣。”

若男勸道:“格格,您何必拒人于千裏之外呢?”

玉格格苦悶地搖搖螓首,道:“實話告訴你吧!我現在恨他。”

勝男不由得詫道:“這是為何?聽格格所說,你們不是一向處得很好嗎?”

玉格格嘆息道:“因為,因為是他殺死了如男。他是注定要與姨丈他們為敵的。他們的事,我不想問,也不想插手。只是,從此以後我們就是陌路人了。以後誰也不許提他,總之,我跟傅大哥,羅大哥,就像天上的孤星一樣,一閃而過,緣盡于此了。”

若男,勝男相顧失色,不敢再多說了。

京城的天橋,自乾隆後,就名楊天下,因為據說,乾隆還曾偷偷出宮逛過天橋,因此他有特別的地方與他處不同,就是不論貧賤富貴,三教九流,一律平等,賣藝的,耍雜的,摔跤的,包羅萬象,你知道那塊藏着龍那地又卧着虎。

秀男等人擁着易釵而弁的玉格格,如衆星捧月般進入座席。戲法已經開始了。一個豆寇年華,姿容姣好,濃裝淡抹,着紅挂綠的姑娘走上了場院。講了幾句場面話,另一個女孩子拿了塊木板上場,姑娘在板上挂了些金鎖,銀鏈等物。中見那姑娘在挂滿東西的板上蓋了一塊紅布。然後兩只柔荑東抓一下,西抓一下,吹了兩口仙氣,喝了一聲:“變”。再拿下紅布時,板上已是一無所有。

玉格格玲珑剔透,又跟羅大剛學了不少的竅門,一看就曉得是怎麽回事了,又是小孩子心性,童真未泯,不由得叫道:“把板子翻過來。”

那姑娘臉色一變,然後置若罔聞.叫一個小女孩拿着木板繞場一周,小女孩一個不小心,讓觀者見着了木板背面,果然不出格格所料,背面挂滿了長命鎖,銀鏈等.

玉格格忍俊不住,忘了自己異釵而弁,哈哈大笑起來,那姑娘氣惱已極,瞪了她一眼,又見玉格格豐神如玉,嗔視而有情,芳心暗動,也不由得笑将起來.

郝男低笑道:“我以前只道格格颠倒衆生,誰知格格易釵而弁,更能迷倒無數粉黛。”

玉格格聞言,更是大笑不止。低語道:“我若真是個公子哥,非先迷倒你這個死妮子不可的。”

那姑娘見他們竅竅私語,心中益發的是尴尬不安了。

玉格格長身而起,作了一揖,道:“請問姑娘芳名是……”

姑娘心中竅喜,性生生地道:“有勞公子動問,小女子賤名雨濃。”

玉格格撫掌一笑,道:“好名。”

雨濃微擡烏雲螓首道:“不知公子有何見教。”

玉格格一招手,雲男遞上一個錢袋,玉格格往雨濃懷裏一塞。雨濃臉一紅,差點沒有接住。到手時覺得很沉,忙打開來看,原來是幾片金葉子和碎銀。金葉子約摸有十來兩,銀子也有五十餘銀“當下驚喜道:“公子,您這是……”

玉格格微微笑道:“無他,我高興,适才本公子壞了姑娘的生意,聊表歉意。”

雨濃感極零涕道:“多謝公子。”一彎身欲要跪拜。

玉格格急忙用扇子托信她的膝蓋,暗用真力阻她下拜。

雨濃一跪沒有跪下去,訝然道:“公子原來還是位高人。”

玉格格聞暗自道了一聲:“糟糕。”

雨濃因笑道:“公子為何不讓我跪謝呢?”

玉格格一窘,道:“這個謝字太俗了,況且你我年歲相當,我怕折了壽數,就此告辭了。”一擺手,帶着秀男等人飄然而去。

雨濃一呆,想不到就這麽失之交臂,那小女孩看着她,羞她:“雨濃姐,羞羞羞!”

十八;庭中吟《橘頌》起舞唱《禮魄》

皓月千裏,碧空如洗,已是夜闌人靜。玉格格愁緒萬端。索性當空賞月。把被一掀,翻身而起,披衣下床,沒有驚動外屋的秀男等人,輕移蓮步,走入院中,廣闊無垠的天際,不由使得玉格格的心神略安。伫立片刻,忽聽身後有蟋蟀的步履聲,一回頭,看見雲男也出來了,訝然道:“你怎麽了,夜這麽深了,還不睡?”

雲男把玩自己的烏絲秀發,緩緩道:“格格,您還不是一樣。”

玉格格長長嘆了一口氣,道:“有事嗎?”

雲男抽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終于擡首道:“格格,我,我想回雲南老家了。”

玉格格不由得一怔。

雲男眼含熱淚道:“奴婢實在不想離開格格,可我實在想我爹娘了。而且……我爹昨個還捎了信,他們也很想我,當年不得已,才将我送到大帥府上,回到老家後,他們越想越後悔,想我能回去膝下盡孝。格格,您說,我該如何是好呢?”說着,不禁失聲哭了出來。

玉格格輕輕摟住雲男,柔聲道:“雲男,你去睡吧。讓我來想想辦法,定讓你們一家團聚,好嗎?”

雲男點了點頭,道:“格格,你也該休息了。別凍着,我知道最近接二連三的事,使得你很難過,可你也要保重玉體,我們可不能沒有你啊!你若有事,還有誰會替我等作主。”

玉格格聽得眼圈一紅,忙道:“阿雲,你回房吧!我不防事的。”

雲男“嗯!”了一聲,走回房裏。

玉格格在院內踱來踱去的,忽覺腳下似乎踩着了什麽東西。彎腰拾了起來,借着月光,看出是塊橘皮,也不知是誰丢的。玉格格想起屈原的《橘頌》,有感而吟道:

“啊!年青的人,你與衆不同。

你志趣堅定,竟與橘樹同風,你心胸開闊,氣度那麽從容。

你不随波逐流,也不故步自封,你謹慎存心,決不胡思亂想。

你至誠一片,期與日月同光。我願和你永遠做忘年的朋友。

不屈不撓,為真理鬥到盡頭,你年紀雖小,可以為世楷模。

足比古代的伯夷,永垂萬古。

——哀哉尚飨“

玉格格把傅念塵比作婵娟,在這裏祭吊了一番。想起鬥轉星移,今生今世再也見不着念塵哥,心酸之至,又清唱起《禮魄》

“唱着歌,打着鼓,手拿花枝齊跳舞。

我把花給你,你把花給我。心愛的人兒,歌舞兩婆裟。

春天有蘭花,秋天有ju花,馨香百代,敬禮無涯!“

玉格格唱罷,沉思片刻,已決定了一件事,就回屋小寐。“

懵懵懂懂的,被一陣鑼鼓聲驚醒。

若男已待立在一旁,玉格格道:“外面在幹什麽,吵死人了。“

玉格格起身穿好衣物,若男遞過絞好的面巾,玉格格淨過面,黯然片刻,道:“若男,你去将姐妹們都叫進來,我有話講。”

若男略一遲疑,應了聲道:“是,格格。”

未幾,秀男,勝男,郝男,若男,厲男,雲男齊聚在格格閨房中。

玉格格平靜道:“我有件事要同你們講。雲男昨個請求歸鄉,我答應她了。”

此言一出,語驚四座,若男抓住雲男的柔荑,道:“雲姐姐,別走了,好不好。”

郝男亦急道:“雲妹妹,咱們已經走了少的姐妹們了,你這在一走,可如何是好啊!,你千萬別走了啊!”說着眼圈一紅,衆女都是一陣勸阻。玉格格冷眼旁觀。

雲男想不到會弄成這個樣子,急得直向玉格格求援。

玉格格眨了下眼,道:“你們饒了她吧!我還未說完呢!”

衆女這才住嘴,眼巴巴地望着玉格格,不知還有什麽下文。

玉格格抖露出葫蘆裏的藥,道:“聽說雲南大理是個好地方,我的意思是,借這個機會,我們一起去雲南玩玩。順便繞道峨眉山,拜谒一下素雪神尼。”

勝男喜道:“格格此話當真。”

玉格格嗔視了她一眼,道:“那個還騙你不曾。只不知你們意下如何?”頓了頓,又道:“我的意思是,恐怕你們還不明白,我再說一遍。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希望你們能終老在雲南,一去不返。”

秀男急道:“為什麽?格格,您不要我們了嗎?”

玉格格嘆息道:“誰又能老在這兒府裏呢。倘若我走了,再發生些什麽變故,我如何對得起你們的爹娘。況雲南山明水秀,蒼山洱海,石林奇景,天下獨秀。最難得的是民風樸實。你們又不更事,經不起外面的大風大浪,此地很适宜你們安享天年。當然,如果誰不願去,另有他處,我自也不會勉強。”

秀男等人面面相觑,忽然一齊跪地,秀男哭道:“格格莫不是想不要我們了。請格格收回成命。我等願終生追随,效犬馬之勞。”

玉格格大受感動,忍痛道:“非也,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你們跟着我又有什麽意思呢!這是我對你們所能做的最後的字排了。希望你們這一輩子永不分離,互相照應。我也可能會在雲南盤居一段時日。好了,你們且去收拾一下東西吧!,誰也不露了口風。”

夜幕終于降臨了,子未醜初,一行八人,借着夜色的掩護,從鎮西王府翻牆而出,個個身手敏捷,龍騰虎躍,如出籠之虎,正是:“打開金鎖走蛟龍,玉籠頓開飛彩鳳。”

十九;玉足履雲南月夜訪峨眉

玉格格等人走了半個月,這天進入峨眉山。姑娘們早已累得香汗累香汗淋淋。玉格格一皺秀眉,道:“姑娘們,再走幾步就到了山上。可以找座庵宇,好好休息了。”

這話果然立收奇效,秀男等人緊随其後,峨嵋乃方外名山,方圓幾百裏,說不上山高九仞,然小道蜿蜒奇岖,蜀道又難行。有詩為證:“蜀道難,難于上青天。”何況玉格格等人又不熟地形,亥未子初,才找到一座靜心庵.”

玉格格前輕扣柴扉,好久未見有人開門,若男嘟囔道:”人都死光了.”

玉格格輕笑道:”小叩柴扉,久不開,想必應憐履尺印蒼臺了.”又叩了兩下門,門”吱”的一聲開門了.一位中年女尼走了出來,雙手合十道:”諸位施主這是……”

玉格格忙道:”過路人,迷了路,求師太留宿,不知師太肯否?”

那中年女尼微一一颔首道:“出家人,與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諸位施主裏邊請。”

玉格格率衆女随女尼進入庵內。那中年婦尼道:“諸位施主仙鄉何處?”

玉格格道:“我等來自京城,請問師太法號是……”

中年女尼微微笑道:“貧尼素心。”

玉格格心中一動,忙道:“不知師太和素雪神尼如何稱呼?”

素心詫道:“施主認識庵主?”

玉格格大喜道:“原來當世五大高手之一的素雪神尼就在此地了。想我幼年在天山時,曾與師太有過幾日之緣。今日即到貴寶地,師太能否為我通報一聲。就說天山神女的弟子玉文秀特來拜見神尼。”

素心道:“原來是神女姐姐的高足。素雪師太是在下的師姐,現在夜深人靜,施主還是明早再見吧!”

玉文秀笑笑道:“也好。許久未曾見神尼前輩了,真想快點一睹前輩昔日風采。但願明早別失之交臂。”

“施主放心,明日定叫施主與師姐一唔就是了,這也算是緣份吧!”當下将玉文秀等人帶入雲房內,雙掌合十道:“施主看看,可還合意嗎?”

衆姑娘打量了一下房內,雲房內很是寬敞,東首靠牆,是一排大坑。可容十來人住。擺設很簡樸,一桌一椅,一對紅燭而已。收拾得窗明幾淨。玉格格道:“多謝師太,這樣已經是很好了。”

素心師太打了個稽首道:“即然如此,貧尼就告退了。”

素心師太走後,衆女連日奔波,疲勞不堪,不消一會兒,就酣睡如泥了。

玉格格躺在坑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忽聽窗外蟬鳴,想起了瘦西湖,

“明月別枝驚鵲,半夜清風蟬鳴。

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七八點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

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頭忽見。“

風寒露冷,窗外松濤陣陣,日落烏啼,千年的風霜。玉格格又疑是鐵馬冰河入夢來。面對千年古剎,又忖道:“要是自己能在此古剎清風明月中,了此殘生,那該多好。”玉格格後來果然在此落發,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翌日,素心師太帶了玉文秀拜谒素雪神尼。

素雪神尼的雲房中擺設更簡樸,除一雲床處,別無他物。此際素雪神尼正臨窗而立,聞聲回首。玉文秀細細打量她。神尼年約五旬,眉清目秀,慈神弓和。适中身材,一襲道袍加身,翩翩欲仙。心中好敬慕不已。抱拳道:“天山弟子未學後進玉文秀見過神尼,今日蒙神尼見招,得再睹風采,實是三生有幸。”

素雪神尼凝視了片刻,“哦!”了一聲,笑道:“昔日一頑童,沒想到今日即成了一流高手了。你師父可還好嗎?想昔日天山手談後,一別就是十餘年。”

玉文秀道:“回禀神尼,家師一向尚好,也常說起神尼神姿豐凡。”

素雪神尼凝視着她,道:“你真是天神女的弟子秀兒嗎?”

玉文秀秀詫道:“不錯,神尼何以有此一問?難道我與幼時不像了嗎?”

素雪神尼搖搖頭,道:“不是,秀兒相貌如何,我也已經忘了,只是神女妹妹一向修習的是內家陰柔之氣,而依貧尼所觀,姑娘仿佛還習有外家陽剛之氣。”

玉文秀因笑道:“原來神尼因此見疑。其實是晚輩有幸曾蒙少林無塵大師指點了一下武功,聽說是無相神功,想來那就是外家神功吧!”

素雪神尼是明白人,心知她必難言之隐,當下不在多問,因道:“能得無塵指點一二,實在是爾天大的造化。施主請回吧!如施主有意,不妨多住幾日,看看這峨眉山的風光,也算是不虛此行。”

玉文秀躬身道:“多謝師太,秀兒告退。”

秀男等人聞得可在這兒人間仙境多留幾日,當下樂得一蹦三盡高。纏着玉格格就要去游玩。

玉文秀被糾纏不過,就依了她們。于是一行人向南麓行去。衆人但見山中枝葉繁茂,青翠欲滴,猿聲啼不住。走不盡曲徑通幽處。着腸小道。益發覺得巍巍峨眉,果然與衆不同,景物秀美,天造地高,無與倫比。不知不覺到了舍身崖。衆女忽聞涯下有汩汩的流水聲。格外動聽。向崖下鳥瞰,果見涯下有一泉,汩汩流水,玉文秀輕輕吟道:“泉泉無聲溪細流,綠蔭照水溪長流。”

若男突然叫道:“你們看,那邊有竹子。”

雲男笑道:“你真是少見多怪,蜀中是笛子的故鄉嘛?”

若男急紅了臉,道:“不是的,你們看,那竹子一節一節的鼓起來了,像蓮藕似的。真好看呢!”衆姑娘們向崖對岸望去,果見有一叢奇怪的竹子,在濃霧中若隐若現的,都是啧啧稱奇。可誰也說不出這叫什麽竹。

玉文秀因道:“那是佛肚竹。“

“佛肚竹“

“對,竹子有很種的,井岡山的毛竹,四川的貢竹,湘妃竹等。但以紫竹,金鑲玉竹,佛肚竹,茶稈竹為珍品。”

衆人又到了金頂,華嚴頂,普賢銅像等古跡瞻仰了一番,最後在牛心亭小息。

兩日後,衆女辭歸南行。衆女在蜀中翻了十幾座大山。山路難行,飛涯絕壁,蜀道難,難于上青天,李谪仙此語真是一點不假。姑娘們累得苦不堪言。又在雲貴高原走了幾日,竟是崎岖小道,更是萬徑人蹤滅,飛鳥也難渡。時而有些瘴氣。這日,終于到了大理。但覺大理風光無限好。晴空碧野,萬裏遼闊,山明水秀,纖塵不染,往來皆農人,笑語相迎。俨然世外桃源。衆女精神為之一振。

二十共剪西燭窗稱名憶舊容

衆女到了大理,颠波了一個多月的疲勞一掃而空。興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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