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楚巫

入夜後,淮南王府內紅燭高燒,歌舞升平。十六位由郡主劉陵從長安城樂坊帶回壽春的妖嬈舞女,正在宮樂的伴奏下載歌載舞,獻演于天寧宮中。

一百多位來自壽春的名流和王府的客卿端坐席間,忘情地擊節應和。

世子劉遷坐在劉陵上首,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緊盯着領舞的少女,悄悄盤算着該如何搶在父王下手之前,将她據為己有。

穿越過舞女們輕盈婆娑的曼妙舞姿,他的視線無意中掃過對面席位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兄長劉不害,不屑地暗罵道:“假正經!”

今天上午霍去病在書房中的話,像一根骨刺深深紮在劉遷的心頭,一想到那群來無影去無蹤的可怕刺客,他便感到寝食難安。

“王八蛋,咱們走着瞧!”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劉遷喃喃地低聲惡罵。

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轉回到那位領舞的少女身上,看着她婀娜的舞姿,嬌豔的紅唇,劉遷一陣陣心癢難熬,恨不得将她立刻擁入懷裏肆意輕薄。

“嗯,待會兒就去找伍被,讓他趕緊想個法子幫我把這丫頭弄到手。”

他瞥了眼劉不害後排席位上的伍先生,暗暗為自己想出的高招得意。

同樣心神不寧的,還有劉遷身旁的郡主劉陵。她的目光不時瞟向宮門外,焦灼地等候着霍去病的消息。

她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如此信任這個難以捉摸的年輕人?僅憑對方的一席話和一個骷髅頭的供詞,就把三百親兵和從長安招攬來的衆多門客交付在他手上,還特意安排這場歌舞獻演将伍先生召至王府。

假如他是在欺騙自己呢,又或者他弄錯了,甚至把事情給辦砸了該怎麽辦?她不由自主望向高坐在王位上的劉安,默默祈禱霍去病馬到成功,沒有辜負自己的信托。否則,她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向父王交代。

此刻,劉陵無心賞樂,更無心觀舞,偏偏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哪怕心裏正打着小鼓。

突然,一團黑乎乎的物事從宮門外飛入,被抛跌在柔軟的羊絨地毯上。宮殿中央霓裳飄蕩的舞女們爆發出驚恐的尖叫聲,刺穿了悠揚的舞樂。

樂聲戛然而止,舞女們四散奔逃,人們驚愕地看向門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在上百道目光的注視下,霍去病空着手,悠然踱進了天寧宮,先朝劉陵投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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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陵得到暗示,暗暗松了口氣,同時心想,這惡棍實在無法無天,也太會胡鬧了。

“小霍,你這是在幹什麽?”劉遷站起身,老大不開心地喝問道。

“世子不是命我追查今早那群刺客的來歷麽?我将他們都請來了。”

霍去病彎身在地上那個蜷縮成一團的中年人身上拍打幾下,解開了他被禁制的穴位,一把将他拎站起來。

“對不起,驚擾了諸位觀賞歌舞的雅興。但我保證,稍後上演的節目會更加精采,一定足夠抵償大家剛才所受到的驚吓。”

“咦,他不是我大哥府裏的管事劉義嗎?你抓他幹什麽?”看清楚那個哆哆嗦嗦的中年人相貌,劉遷覺得自己還是一頭霧水。

“劉義老兄,勞駕你告訴王爺和世子,今晚你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霍去病十分親切和藹地拍拍劉義肩膀,就像認識多年的老朋友在打招呼。

劉義臉色灰白,顯然剛剛吃了霍去病不少苦頭,心虛地朝劉遷對面的筵席望了望,趕緊又低下頭,含含糊糊地嗫嚅道:“我……小人去了……”

“哧!”一抹碧光破空呼嘯,射向劉義胸口。

霍去病早有防備,抓住劉義肩頭往身後一放,閃電般抽刀劈落,将碧光一截為二,竟是支三寸長的碧綠色尖梭。

“有刺客!”王府侍衛紛紛拔劍,将淮南王夫婦、世子劉遷等重要人物密不透風地重重保護起來,四處找尋發射尖梭的刺客。

“慌什麽!”劉陵冷喝道:“劉義,你說!今晚去哪兒了?”

劉義死裏逃生,知道自己差點被殺人滅口,把心一橫,大聲道:“我是受大王子吩咐,前往伍先生設在城外的秘密行轅,探望今天上午暗殺世子失敗,退回那裏躲藏的十幾個刺客!”

“什麽?”劉安大吃一驚。盡管他下午就得到愛女的密報,卻作夢都想不到這件事的幕後真兇不僅是伍被,竟連自己的長子劉不害也牽涉其中。

“帶刺客!”霍去病輕蔑地掃過面色發青的劉不害,和伍先生深幽冷厲的眼神在半空中短兵相接,随即又一錯而過。

七八個傷痕累累做了俘虜的刺客,在田由和郡主府親兵的押送下進入宮內,衣衫已被剝去,每個人的背心都觸目驚心地露出一個“楚”字刺青。

劉遷回過神,指着垂頭喪氣的刺客大叫道:“對,就是這群混蛋妄圖刺殺本世子!”

劉安驚怒交集,手指劉不害問道:“真是你幹的?為什麽要殺自己的親生兄弟?”

“對,是我幹的!”劉不害這時也恢複了鎮定,眼睛一眨不眨地與淮南王對視。

“我為什麽要殺他,這問題父王你心裏最清楚不過。我是長子,可就因為生母不是王妃,你們便肆意作踐我!

“做不了世子,是我命不好,我認了。可天子頒下的推恩令你為什麽抗拒不行?連一塊小小的封地都吝啬給我,只想着留給劉遷!

“他算什麽東西?除了吃喝玩樂,欺男霸女,他什麽都不會!憑什麽我要矮他一頭,受人欺負?我不服!”

“放屁!”劉遷漲紅臉大罵道:“你不過是個賤女人生下的小雜種,能跟我比?還想讓父王推恩封土給你,作夢!”

“好像鬧大了,主人。”躲在霍去病袖袂裏的骷髅頭小聲咕哝說:“看樣子這兄弟兩個非幹起來不可,一場宮廷慘劇迫在眉睫啊。唉,誰讓淮南王這麽能生呢?”

霍去病嘴角上翹,不發一言,好像眼前發生的事情已經和他完全無關。

“來人!把劉不害這小畜生和伍被一塊兒鎖了,押到殿下聽審!”劉安氣得發抖,但到底不願把王室醜聞暴露在大庭廣衆下,忙向王府護衛下令。

“大王子,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您還猶豫什麽?”伍先生站起身,寬大的袖口裏噴出一蓬黑氣,吹向沖上來鎖拿劉不害的幾名王府侍衛。

“噗通、噗通——”那幾個侍衛身子一晃,全身肌膚發黑,頃刻間倒斃在地。

劉遷瞧傻了,色厲內荏道:“伍被,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可待你不薄啊!”

“世子錯了。”霍去病嘿然道:“他不是伍被,真正的伍先生早在三年前就被他囚禁在秘密行轅中不見天日。這個人,從一開始對淮南王府便是別有所圖。”

“啊?”劉遷瞠目結舌,望着伍被疑惑道:“那、那他到底是什麽人?”

“哧啦!”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從假伍被的臉上被揭下,露出隐藏在下面的真實面容。

由于長期得不到日曬,他的臉色異常蒼白,看上去也比真正的伍被更加蒼老,顴骨高聳,眼窪深陷,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妖異感覺。

“老夫風回雪,來自雲夢大澤,也就是你們通常所說的‘巫域’。”

他甩手扔了人皮面具,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說:“籌謀三年功虧一篑——霍去病,昨天真正該和你立下生死狀的那個人,也許是我!”

“巫域?”劉遷訝異地看向身旁的劉陵,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妹子粉臉變色,彷佛遭遇到了某種極為恐怖的事物。

那是自古就存在于黑暗中,類似于宗教的神秘組織,屬于南方巫統最為強大和古老的一支主要流派,始終隐藏在死氣彌漫的雲夢大澤中與世隔絕。

但每一個從巫域走出的人,無不擁有異常可怖的力量,沾惹上他們的人從來就沒有好下場。

為了對付一個仇敵,他們甚至不惜用巫蠱毀滅成千上萬的生靈,從而積聚起龐大無比的怨靈能量,讓所過之處赤野千裏,寸草不生。

如此可怕的一個人,居然在王府以另一個人的身分,堂而皇之地生活了三年多。不知有多少次,自己和他近在咫尺,呼來喝去,想到這裏不由令劉陵不寒而栗。

可霍去病卻灑脫地一攤雙手:“有誰想和從巫域出來的怪物作對呢?可沒辦法,是你先惹上了我。從我懂事起,師父就沒教過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做人道理。所以,你想我死,我只有讓你死!”

“憑你?”風回雪輕蔑冷笑:“我是受到蚩尤大神祝福的天巫,豈是爾等凡夫俗子可以相比。大王子,你還在等什麽?”

劉不害卻往旁邊退了兩步,嗫嚅說:“你、你不是伍先生?你騙了我!”

“廢物!”風回雪揪起他的胸襟,猙獰低笑說:“你只有跟我合作才能保住性命!”

“你們聽着!大王子受巫妖蠱惑企圖犯上作亂,罪不容誅!其它不明真相的黨羽只要幡然悔悟,将功贖罪,除少數首惡以外概不追究!”

劉陵當機立斷,高聲道:“無論是誰殺死這巫妖,當即賞金一千斤,享俸一千八百石!”

“臭丫頭,我先宰了你!”風回雪松開劉不害,一只枯幹的手臂像條能夠無限延伸的長蛇,張開手爪穿越過十幾丈遠的距離,掐向劉陵咽喉。

“嚓!”飲雪魔刀電光如虹,将風回雪的右手齊腕切下,卻沒有一滴鮮血飙出。

“嗤嗤——”截斷的傷口冒起一蓬凄迷的綠霧,從裏頭又探出一只嫩如嬰兒的小手,迅速生長變大恢複如初。

“這、這家夥簡直不是人!”劉遷吓得幾乎癱在地上,袍服下擺已隐約透出水漬。

劉陵也是花容失色,只能勉強保持鎮靜,向擋在自己身前的霍去病叫道:“小心啊!”

霍去病回頭朝她咧嘴笑了笑,輕佻道:“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流眼淚?”

見鬼!劉陵差點破口罵這無賴,可話音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一聲驚叫。

風回雪掉落在地上的那只斷手猛然跳起,像柄利刃直插霍去病的小腹。

霍去病明明有時間閃躲,卻放棄了這種選擇,揮刀斬向襲來的斷手。

“殺啊!”受到風回雪驚人的實力鼓舞,劉不害拔出佩劍高呼着,沖出席位。二十多名死黨從宮殿的各個席位鼓噪躍起,可還是有不少黨羽受了劉陵的影響,猶豫不絕地待在原位上觀望不動。

天寧宮中頓時亂成一團,劉安夫婦在大批王府侍衛的保護下往後殿退避,幾個門客夾起腿如篩糠的劉遷也向宮門外逃避,只在地上留下一溜濕漉漉的水漬。

賓客、舞伎、侍女們雞飛狗跳,慌不擇路地到處奔逃。王府的侍衛和忠于淮南王的門客則奮起反擊,與叛亂分子殺得天昏地暗。

随着大股禁衛軍從宮門外湧入支持,叛黨開始寡不敵衆,往風回雪身邊退卻。

風回雪一面迎戰霍去病,一面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夾起一道黑色的符咒,輕輕一抖,符咒在火光乍現中化為灰燼,灑向頭頂。

“呼——”大殿上空,黑氣無端彙聚,形成一團漩渦狀的雲霾。

風回雪雙指虛點,口中發出古怪難聽的頌咒聲。一支數量上百的鬼軍,透過黑色雲霾被召喚而來,清一色騎着披甲鬼騎手持長戈殺向王府侍衛。

“鐵甲鬼騎!是金瞳鬼将統率的鐵甲鬼騎,居然也被老主人用通靈巫力召來了!”

骷髅頭戰戰兢兢地瞧着那一排排從上空沖殺下來的鬼騎士,驚惶說道:“主人,快逃吧,咱們不是他的對手。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閉嘴!”霍去病惡狠狠地呵斥這個不争氣的家夥,神色中的懶散早已不見蹤影,充滿了骁勇的殺氣和冰冷的酷意,九陽龍罡更已運轉到了“亢龍有悔”之境。

劉陵藏在他身後,眼眸裏閃動着異彩,卻不肯在侍衛保護下離開大殿。

“嗤嗤嗤嗤!”一陣密集尖銳的銳器穿空聲從後殿響起,一排排銀白色的箭光,在大殿火燭照耀之下璀璨生輝,鋪天蓋地洶湧而來。

它們如同長了眼睛,穿梭在混戰的人群間,一支支精準到難以置信地射入那些鬼騎士頭顱,引發起連綿不絕的轟然爆鳴。

“玄燭排空箭咒!”風回雪眼中鬼焰一閃望向後殿:“青葉真人,你也來了?”

“是,我來了!”一位身材颀長的藍袍老人高戴羽冠,手中握着一支狹長彤紅的弩箭箭匣,從後殿緩步走出。在他背後還跟随着十幾名弟子,全都配備着各種形狀和用途的長弓與弩箭。

“國師!”劉陵喜出望外,大叫道:“快幫我們誅滅這個巫妖!”

青葉真人向劉陵溫和一笑道:“郡主放心,有老朽在此,絕不容鬼怪妖魅猖獗。”

“青葉真人,你雖然是清微宗七大長老之一,可也不是老夫的對手!”

風回雪冷然說道:“巫域和峨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勸你最好袖手旁觀,別給清微宗惹麻煩!”

“替天行道,誅除鬼魅,敝宗向來義不容辭。”青葉真人生硬道:“今晚我這股河水,偏想碰碰你的這口井水!”

彤紅色的箭匣一收,青葉真人手中已換了張銀灰色的長弓,雙指扣定弓弦,瞄準二十丈外的風回雪徐徐拉開,一束銀色箭光陡然亮起。

“乾坤一擲——破!”光箭離弦激射,比起霍去病曾經見到過的,厲虹如所發的後羿神箭,在威力上更有過之而無不及。箭光如練,撕裂殺氣嚴霜的空間,直擊風回雪眉心。

“啪啪!”風回雪用雙掌拍碎簇擁在身邊的兩名大王子黨徒腦殼,從碎裂的頭顱中,赫然飙射出兩道漆黑如墨的血箭。

他撮唇輕輕一吹,低吟道:“千魂萬魄,化血為兵!”血箭“嘩啦啦”散成一蓬烏黑閃亮的飓風,如暴怒的惡龍翻動呼嘯迎向銀色箭光。

“砰!”箭光血風激撞在一處,迸發出刺鼻難聞的腐臭氣息,同時化為了灰燼。

“孽障,竟以活人獻祭施展妖法!”青葉真人一聲斷喝,長弓再開。

“铿!”霍去病趁着風回雪全神貫注,應對青葉真人的機會,展開锆龍風馭騰空而起,飲雪魔刀居高臨下,一式“月冷龍沙”直劈對方面門。

風回雪來不及使用巫術阻擋,電光石火間大袖飛揚,卷向飲雪魔刀。

霍去病回旋半空,刀式源源不絕壯闊如長江大河。“清角吹寒”、“塵清虎落”、“雲護輕幡”三式刀法一氣呵成,鋒芒逼人,淩厲至極。

“飕!”青葉真人第二支乾坤一擲神箭接踵而至,直取風回雪胸口。風回雪出手如電,左手夾住箭身,一股邪異綠氣冒出,“嘶嘶”悶響中,銀箭漸被煉化。

“哧啦!”趁着風回雪分神煉化銀箭之際,飲雪魔刀毫不客氣地截斷他右臂一片袖袂,批亢搗虛,斬向脖頸。

風回雪肩頭一聳,從脖頸與肩膀的交結部位,不可思議地冒起一只白骨森森的鬼爪,鎖向飲雪魔刀。

“碎!”霍去病惡狠狠一聲低喝,飲雪刀背上盤踞的赤龍驟然昂首咆哮,鋒銳的刀光勢如破竹地擊碎鬼爪,劈在風回雪的肩膀上。

“噗!”黑血泉湧,飲雪魔刀高高彈起。風回雪發出凄厲嘯聲,向後飛退。

衆王府侍衛歡聲雷動,士氣大振,反觀劉不害的黨羽卻驚惶失措,左顧右盼。

“多少年了,老夫不曾再品嘗過受傷流血的滋味。”

風回雪用手指點擊傷口穴道,将沾了自己鮮血的指頭送到嘴邊舔了口,露出難以言喻的興奮與詭異之色,陰冷低笑說:“如果不是刀上蘊藏的‘血現雲龍’,你還是傷不到我。”

霍去病吹落滾動在刀刃上的黑色血珠,笑了笑說:“你說的沒錯,是我的刀夠狠。”

“風回雪!”青葉真人亮起第三支乾坤一擲神箭,大叫道:“還不束手就擒!”

風回雪驀然仰天大笑,好像青葉真人剛剛所說的,是天底下最為可笑的一個笑話。

他的嘴裏“啵”地噴出顆碧綠色晶瑩渾圓的巫珠,雙手在小腹前飛快地變幻出讓人眼花撩亂的法印手勢,長吟道:“九天十地,萬魂俯首;八荒六合,千靈哀嚎——”

青葉真人面色劇變,叫道:“‘天荒地合,戮魂絕靈’大法,快阻止他!”弓弦上的乾坤一擲神箭激越飛掠,射向懸浮在風回雪眼前的巫珠。

“嗡——”巫珠迸射出千百道像劍華一樣犀利的光芒,刺穿了幾十個人的頭顱。其中既有王府侍衛和前來赴宴的賓客,也有忠于劉不害的黨徒。

這些被巫光擊穿的頭顱砰砰爆裂,道道黑色的魂魄升騰而起,從四面八方彙聚流向風回雪的眉心。只見他手指向空中輕描淡寫地一點,銀箭頓時粉身碎骨。

“啊!快逃呀!”驚恐萬狀的衆人躲避着巫光的攢射,拼命朝天寧宮外逃散。

“你們都得死!”風回雪的笑聲陰沉惡毒,用巫光不斷摧毀着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喀喇喇!”像一道沉悶的怒雷在回應他的張狂,天寧宮的殿頂驀然裂現一條暗紅色的大縫。一束恢宏而充滿不可一世霸氣的刀光,從開裂的縫隙中傾洩。

“嚓!”巫珠被刀光一劈兩瓣,倉皇遁入風回雪的口中,刀光之下又有十多人喪生。

“哇——”風回雪面如死灰噴出一口黑血,目瞪口呆仰望上方的縫隙,大吼道:“什麽人,破了老夫的大法!”

殿頂的夜空清涼如水靜谧無聲,彷佛出手突襲的人早已遠去無蹤。

“噗!”霍去病怒刀奔綻,在風回雪受傷失神的一剎那,再次劈中他的胸口。

風回雪一聲狂吼,用強橫得讓人難以置信的巫力,封鎖刀鋒進一步傷害自己的腑髒和經脈,身影随即化作一束黑色的長風呼地刮出宮門。他所畏懼的,當然不是胸口的傷勢,而是隐藏在殿頂那位神秘莫測的絕頂高手。

盡管宮外有數百禁衛鎮守,但誰也阻攔不住風回雪的去勢,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遠遁而去。

風回雪的身速越來越快,壽春城轉眼成為身後的一個小黑點。但他不敢有片刻暫歇,敏銳的巫識隐隐預感到,那個可怕的對手正用強大的精神力量鎖定自己,如死神般在黑暗中一步步地逼近。

“到地方了!”忽然,背後有人用冰冷的口吻在對他說。

風回雪一驚,收住身形回頭觀瞧。背後的夜空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下一瞬間,他若有所覺,悚然回頭,前方的星空下,只見一個青衣人傲然飄立。

“你到底是什麽人?”風回雪喉嚨發幹,體會到久違的恐懼和軟弱,澀聲問道:“我與閣下無冤無仇,為何要窮追不舍?”

“是啊,我們無冤無仇,我本不該找你的晦氣。”青衣人平淡的聲音教風回雪聽得心裏一陣陣發寒:“但你為什麽要惹霍去病呢,他可不是你該招惹的。”

“你……你是他——”風回雪倒吸口冷氣,幾乎完全喪失了與青衣人動手的鬥志。

“你不笨,但仍不夠聰明。”青衣人冷冷地說:“無論如何,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擋他的道,更何況你想殺了他?”

“我、我這就退回巫域!”風回雪道:“事後絕不向霍去病尋仇。”

“晚了。”青衣人不動聲色地說:“其實你不過是個首當其沖的倒黴鬼。即使沒有你的存在,他早晚也會和巫域碰上。但在霍去病擁有足夠實力之前,我免不了要清除一些路障。”

“你殺了我,這筆帳一樣會記在霍去病頭上!”風回雪做着最後掙紮:“你該清楚,與我們結仇的人,巫域會陰魂不散地追殺他,直到他死!”

青衣人冷酷笑道:“那就試試吧,我很願意和你賭一賭。可惜你沒機會了——”

一抹無堅不摧的血紅刀光,在一瞬間吞噬了風回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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