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日常
第四十四章
日常
四五月份的北方,一大清早的氣溫還是顯得略有些低。因為比平時起得早了許多、沒有完全睡醒的郁辭迷迷糊糊地到了樓下,被大清早的涼風一吹,頓時就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這一瑟縮,原本還有些發懵的腦子頓時一下子就清醒了。郁辭一邊攏了攏自己的外套,一邊側頭看了一眼跑在身旁的薛忱——好嘛,她還在瑟縮,這人直接就是一件單衣、一條長褲,不止半點都看不出來覺得冷,眼看着就是還嫌麻煩、恨不得直接套一條平時比賽訓練穿的運動短褲來得自在。
“是不是有點冷?”薛忱像是察覺到了什麽,轉過頭來看了眼郁辭,見郁辭老實地點了點頭,立時就伸了一只手過來摸了摸她的手,“一會兒跑跑就不冷了。”
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因為是運動員的緣故,他的體溫似乎總是要比她高上一些,不管是現在握着她的手、還是晚上抱着她睡的時候,都顯得格外溫暖。然而體溫是溫暖了,可說出的話就……
一會兒跑跑就不冷了——聽聽這話,再看看他說這話時一臉無辜的模樣,郁辭簡直有些懷疑這話壓根兒就是每次教練罰他跑一萬米時候的标準用語。
特別冷漠,特別無情。
郁辭到現在都沒弄明白一向喜歡睡懶覺的自己怎麽就在一大清早跟着起床了,光是起床還不算完、還傻兮兮地一起出來晨跑了。慢騰騰地被薛忱牽着跑了沒幾步,她就見薛忱忽然又收回了手去、停下腳步在自己的口袋裏摸索了一會兒,終于找出了一塊巧克力。
“沒吃早飯,先吃點糖。”薛忱剝開了巧克力,伸手遞到她嘴邊,“別一會兒低血糖了頭暈。”
郁辭下意識地張嘴把巧克力吃了,又被他牽着跑了一小會兒,這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思考起了一個問題:這巧克力,到底是他出門前特意放口袋裏的,還是平時沒事兒就老在口袋裏裝着零食吃?
預感到答案可能會影響奧運冠軍的形象,郁辭給他留了個面子,特別體貼地沒有問、只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郁辭都快不記得自己上一次跑步究竟是在什麽時候了,跟着薛忱跑了十幾分鐘,确實是一點都不冷了,但卻又出現了別的問題。
“薛忱,”郁辭晃了晃薛忱拉着她的手、喊他,“我跑不動了。”
她一邊晃着兩人相牽的手一邊拉長了聲音,看起來居然像是難得地在撒嬌。
薛忱看了眼時間,離他們開始跑步大概是一共将近二十分鐘。只不過他為了遷就女朋友,本來就已經慢得快趕上散步了、根本沒什麽感覺。見郁辭喊累,他忍不住再一次确認了一下:“真的跑不動了?”
“……嗯。”郁辭有些可疑地停頓了一秒,這才又點點頭應了一聲。她常年缺乏鍛煉,跑了小二十分鐘,确實是有點累了,但畢竟只是慢跑,真要說實在是一點都跑不動了吧也不可能。就是不知道薛忱到底有沒有看出來她的心虛。
大概是……沒有看出來吧?國乒隊平時就老愛開玩笑說自己是國家田徑二隊,薛忱對普通女孩子的運動量和體力還真是沒有什麽特別确切的認知。見郁辭喊累,頓時就停下了腳步;一聽她拉長了聲音還晃着自己的手撒嬌,哪還想得到別的?湊過來看了她一會兒,見她點頭,也沒有再勉強,立時就“哦”了一聲。
郁辭心裏頓時就放松了下來,回過頭去看了看——其實也已經跑了不少路、離公寓有那麽點兒距離了嘛,還是已經起到了鍛煉身體的作用、可以打道回府吃早飯了。
心裏正琢磨着一會兒回去路上買點什麽早飯吃好,郁辭還沒下決定呢,忽然就感覺到一陣失重,好不容易定了定神、這才發現薛忱突然就把她背了起來。
“你幹什麽呀!”郁辭吓了一跳,擡手就要拍他的肩膀,手都舉起來了忽然又意識到他肩膀上的傷病、不敢用力,只能有些手忙腳亂地小心抱住他的脖子,壓低了聲音連聲喊他,“快放我下來!”
這樣一言不合就背人的毛病到底是怎麽養成的!
“你不是說跑不動了嗎?我背你回去啊。”薛忱沒松手,一邊還稍稍颠了一下讓她在自己背上趴得更舒服一些。
要不是他回答時一臉的自然又無辜,郁辭幾乎都快要以為他是故意噎自己了。這光天化日的,背來背去多有傷風化啊?
“走回去還是可以的。”郁辭一臉的誠懇。
話都這麽說了,薛忱這回總該放她下來了吧?郁辭怎麽也想不到,她誠懇,薛忱比她還誠懇、想了想一臉認真地向她建議:“那要不你再跑一會兒,等跑到走回去都走不動了,我再背你回去?”
說完,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趕在差點就要被女朋友打前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我就是想背你一會兒。”
眼看着手都擡了起來、真要“打人”了的郁辭聞言微微一愣、而後臉上忽然就有些發紅,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不自覺地放柔了下來:“鬧什麽呀,路上別人都看着呢。”
“大清早的哪有多少人,”薛忱笑嘻嘻地回過頭看她,臉上也有些紅,“再說看就看吧,我女朋友跑不動了我背一下有什麽不對的。”
郁辭看了一眼周圍,确實是還在大清早,路上有些清冷,但偶爾也會零星有行人路過,都不免側目多看他們一眼。其實郁辭并不喜歡在公共場合有太過親密的舉動,但……畢竟和薛忱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過難得、他又說“我就是想背你一會兒”,郁辭一下子就再也沒法拒絕、微紅着臉趴在他背上不說話了。
事實上,郁辭覺得不是自己沒出息,實在是……不管是誰,被他那樣笑着、又微微紅着臉目光灼灼地盯着,都沒法拒絕他任何要求的,更何況,他的要求還是“我就是想背你一會兒”。
好像真的是能背着女朋友就滿足了一樣,薛忱收緊了攬在身後的雙臂,嘴角忍不住地上揚,這還背着個人呢,卻連腳下都是一副步履輕盈的模樣。走了沒兩步,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邊走邊回過頭來看了郁辭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還好那次在村裏我把你背起來了,要不然連你走都不知道,能不能有女朋友還難說呢。”
他這麽一說,郁辭也想起來去年他被鵝群追得差點“亡命天涯”的事,忍不住也趴在他背上笑出了聲來:“那你把我背起來了,還沒問我接下來回哪裏,也沒問我要聯系方式。”
“我那會兒有點兒懵,都忘了。”薛忱習慣性地就想要伸手撓頭,這才意識到還背着人呢騰不出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偏了偏頭,“後來我回隊裏那天,都到路上了才想起來要記得去問村裏人要你電話,結果一回去肖萌就先給我看你微博了。”
原來,就算沒有自己的微博、就算沒有肖萌的巧合,他也是會來找自己的。
其實有時候她也會回想起來,當初自己為什麽要畫那兩幅畫、還非要挂在微博上呢?大概是,也在想着希望能讓他看到、能讓他認出自己吧。這種兩情相悅、又一起努力着相互靠近的心情實在是甜得厲害,郁辭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用自己的臉蹭了蹭他的頸側。
薛忱腳下微微頓了一下,忍不住有些傻氣地笑出了聲,腳下步子越發輕快了起來。
薛忱背着郁辭,一路穩穩當當地往回走。郁辭起得早沒睡夠,趴在他又安穩又暖和、還正巧擋去了迎面吹來的晨風,不多久她就覺得有些昏昏欲睡了起來。一直到忽然聽到有人說話,郁辭才又猛然驚醒,擡眼努力辨認了一會兒,才發現已經回到了自己公寓的樓下。
“這是怎麽了?”薛忱進樓道的時候對面有個阿姨像是剛買了早飯回來,手裏還拎着幾個煎餅,一臉關切地看了過來,“生病了?最近早晚溫差大,要注意身體。”
郁辭認出阿姨是樓上的住戶,雖然并不知道互相的名字,但下班回來經常會在電梯裏遇到,郁辭也會和她笑着點頭打招呼。大概是見郁辭趴在一個男孩子背上睡着了,阿姨頓時就忍不住關心了幾句。
薛忱其實不認識這個阿姨,但他向來都有點兒自來熟、還是個小話唠,一見有人關心自己女朋友也挺嘚瑟的,一邊等電梯一邊壓低了聲音樂呵呵地和阿姨閑聊:“阿姨您別擔心,沒什麽事兒。就是我媳婦兒平時老不愛運動,今天好不容易拉她出來早鍛煉,跑一會兒就累了,只能背她回來。”
先前郁辭安靜了下來不說話,他就看了郁辭好幾次,見她像是昏昏欲睡、也沒再鬧她,這時候大概是以為郁辭已經有些睡迷糊了,壯着膽子張口就是“我媳婦兒”,說完還沖人家阿姨咧着嘴傻笑、露出了一口白牙。雖然嘴上說着“只能”背她回來,臉上卻明明白白地寫着“我就樂意背”五個大字。
阿姨聞言頓時就忍不住也善意地笑了起來。
郁辭趴在薛忱背上,聽着“我媳婦兒”幾個字,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桓哥: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誰是你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