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鼓時分

自那日後,趙涉果然不再踏入永信宮,只是元容的物用依舊循着之前,并未減少,元容也樂得自在,讓勺兒抱了只貓兒來養,可惜這貓兒皮的緊,每每都不知又蹿去了哪兒,常常能看到永信宮一衆宮人彎着腰四處尋貓,偶會碰到巡邏的侍衛,元容便随意點上幾個讓他們去尋貓,這麽一來二去,侍衛的編排多少被打亂了些,只是礙着元容的面子和偶爾聽上一耳朵的傳言,也到真沒人敢在她面前說些什麽。

“一隊三十二人,再多我可是無能為力了。”元容懷裏的貓被養的白白胖胖,皮毛如正月的大雪,幹淨的不染一點雜色,她捏捏貓兒的耳朵,懷裏的小家夥懶散的喵了聲,便又用爪子蓋住眼睛睡了過去。

樂衣點頭應下,又從懷裏掏出了張薄薄的尺素,連同另外一張被剪了若幹缺口的布料雙手奉到元容面前,“陛下的手谕。”

這是今天下午剛傳到她手上的,自從當日她把元容的打算禀上,就一直未收到回信,心裏焦急地不得了,有沒其他法子,只好按着元容交代的去做,沒想到今個就來信了。

趙衷的字寫的很好看,落筆如雲煙,元容沒心情看他的字,只攤開麻布,對着缺口看去:葭月庚日,天交四鼓。

這麽快?元容心底一動,這才不留痕跡的收起,只就着桌上的香爐把字條燃了。

“咱們接下來如何。”樂衣看燃的差不多了,這才挽袖蓋上爐蓋。

“等吧。”時辰都定了,她還能怎麽辦,蔥白的指尖繞上胸前吹落的發絲,懷中的貓兒似乎感到了元容的情緒,喵喵叫了兩聲便一躍而下,徒自向着屋外走去,元容順着它的背影望向院內遍開的木蘭,風簌簌吹過花瓣,“花開本就不當季,何苦強留。”

之後的日子裏,趙涉偶爾會送些逗貓的小玩意,卻絕口不提見她,想來是當晚那番話傷他傷的太狠,十一月的天氣已經有些寒冷,元容側卧在榻上,貓尾巴在她臉龐上一掃一掃的,如今它已經不愛出去亂跑了,元容眯着眼,“今日,你老實的呆着,我便多賞你幾條魚幹吃,你要亂跑的話,可能就回不來了。”

“小姐,晚膳你想用些什麽?”勺兒邁着碎步撩簾而入,就看見一大一小懶洋洋地卧着。

“随意吧。”元容開口,想了想才又問,“他今天還是老樣子。”

“可不。”勺兒敏銳地掃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在宮門口看了會木蘭就走了。”說着聲音還有些可惜,“只是冬天要到了,這滿院子的花怕是活不成了。”

雖說一院子的慘白挺瘆人的,可看久了,難免有些不舍得。

“春日裏的花兒他非要在秋日強求。”元容撐起身子,“本就不該得的。”

“小姐說話越來越深奧。”勺兒抓抓腦袋,嘟囔道,“奴婢這個笨丫頭都快聽不懂了。”

“你懂這些做什麽。”元容點點勺兒的小鼻尖,把一旁養的笨重的貓兒塞到她懷裏,“你把這個小家夥養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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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個它還不容易。”勺兒抱着貓,努努鼻子,“昨個還烤了幾片鮮魚。”

喵。胖乎乎的小家夥聽到魚,耳朵一動,輕叫出聲。

夜越來越深,天空像是被濃墨潑過,往日裏明亮的星今天像是約定好了似的,集體藏在夜幕之下,天空黑的駭人。

元容房裏點着昏暗的油燈,手中的書卷一直停留在第一頁,打更的梆子敲響了三下,元容的心也随之起伏,越跳越快。

“小姐。”勺兒又給元容續了杯茶,樂衣則立在床邊,死死地盯着外面。

四鼓時分。

馬蹄聲敲響了沉睡中的大地,城門點着火把,守城的衛戍看着城牆下的軍馬,高聲道,“何人攜軍入城?”

“在下折沖都尉石祈。”城下的人解了腰牌,赫然是軍中之物,“方才收到帝王口谕,要在下攜五百府兵入城。”

“大人,末将未曾見過有人出城遞信。”城上之人搖頭,聲音帶上了防備,“大人可是記差了,錯把夢境帶入了當下。”

“開門。”何振月見那領頭衛戍不為所動,只好上前開口,“之前我守城的時候,确實有宮裏人出去。”

“城門五更才開,這我可做不得主。”衛戍眯眼,“何況石大人還要帶府軍入城。”

城門一直不開,跟着石祈來的府軍也有些奇怪,半個時辰前,軍內吹了號,說是陛下口谕,要府軍速入中都,如今他們被攔下,也是奇怪的緊。

“這是帝王口谕,可拖不得。”何振月又開口道,“你若不信派人去宮門一問便知,如今擋着府軍,萬一真壞了事,有幾個腦袋。”

“這……”領頭的衛戍心裏也摸不準,随意點了身後的兩名守衛,“你們去宮門走一趟,就說折沖府的石大人得了口谕帶府軍入城了。”

何振月面上不漏聲色,心裏卻在盤算,好生聰明,要是真的他也無錯誤,若是假的,宮中可提前做防備。

接着讓人開城門邀府軍入內,腳步聲有力的落在青石鋪就的地面上,守城的兵将看着府軍魚貫而入,縱然心底有些奇怪,但是石都尉說的铿锵有力,也不敢多加攔阻,接着大門被重重鎖上,鎖城的守軍指尖微轉,鑰匙就和腰間另一把打了個交換,這才快步呈上去,而真的那把,則被順勢投入水窦中。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樂衣那邊也差不多要行動了。”府軍後面有人壓低聲音,“咱們可要去東門?我怕那小隊人應付不來。”

“不,老計劃,去朝陽宮。”趙衷的聲音不大,僅讓身邊的公孫常聽到。

“你們……”大興宮的內侍揉揉眼,老遠就看見一隊巡夜的羽林,竟是直接巡到了殿前,剛開口想要喚住他們,就感覺脖子一緊,人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門口的侍衛一驚,連忙伸手拔刀,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兵刃出鞘的聲音,他們的時間不多,只要聲音一起,周圍巡視的羽林都會聞訊而來,他們是沒有退路的。三十二人,說多不多,但是大興宮距離他們只有一步之遙,手中的刀刺入皮膚,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

大興宮內傳來女子驚恐的尖叫聲,下一秒,木門便被人一腳踹開,一片銀光直直的插入床上女子的喉嚨。

“叛賊還不受死。”聲音清晰,趙衷安插在羽林裏的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高手,動作狠辣而靈活。

趙涉順手抽出牆上的寶劍,右臂詭異的利用每一個關節,死死地擋住了面前的刀刃,“就憑你?”

“就憑我。”虎口震的發麻,又有人闖了進來,看到室內人影閃爍,連抄刀向着趙涉砍了過來。

趙涉自幼習武,即便不及當年的趙衷,可是想要抵擋一陣子,也不是難事。

絲綢的裏衣在燭火下閃着幽幽的光,趙涉劍鋒刺中那人,頂端染了紅,而他除了方才不小心被劃破手臂,倒也沒真被傷到。

時間不多了,前來刺殺的幾人越來越心急,出手也少了章法。

“就你等也敢殺我,沒有的東西。”黑色的發被刀刃劃掉一縷,趙涉怒極反笑,劍卻越出越狠。

“阿愈救我。”就在劍要插入刺客胸口時,門口忽然一陣含着驚懼的女聲響起。

這世上,沒有多少人會叫他阿愈的。

趙涉順着聲音望去,就看到一條熟悉的身影在門口一閃而過。

是子和。當場,手下的劍就慢了三分。

機會來了。身後的人忍住口中的鮮血,飛快的轉身,趁着趙涉片刻的失神一刀狠狠砍在他後背上,白色的裏衣瞬間染上大片的紅,就像雪白的木蘭花中生出了朵朵鮮豔的海棠。

“放開我,我要去尋阿愈。”聲音再度響起,趙涉聞聲,就看見一條白色的身影撲了進來,他隔着垂下的簾紗,看的不太真切。

“三娘。”趙涉剛要起身,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低吼,接着有什麽鋒利的東西,從背後刺了進來。

有點疼,他低頭,胸前是一塊冰冷的鐵片,成串的血珠沿着刀尖滑落。

一片,又一片。趙涉有點茫然,而眼前的身影,卻再也沒有靠近他。

真是個狠毒的女人。倒下的瞬間,趙涉忽然想到了永信宮的那個女人。

而他的子和,終究沒有回來啊。

樂衣看着紗簾後的身影漸漸沒有了掙紮,這才踏步輕輕撩開簾子,其實她學衛子和學的一點也不像,比元容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可趙涉還是恍惚了。

“世上只有衛子和才能殺的了他。”四更已到,他們就快動手了。

“那你去,你只要出現他定會分心。”樂衣起身去拉元容的胳膊。

“我不去。”

“為什麽。”

“如果這張臉真是衛子和,看到那樣的趙涉,她怎麽會忍心殺他。”

“你又不是她!”

“對啊,我又不是她。”任樂衣如何勸,元容都不肯踏出永信宮一步,“我不想把自己演進他們的故事裏。”

所以,樂衣看着地上的男人,好看的眉眼,驚人的容貌,她曾見過他的,那麽高高在上,心裏忽然有點悲傷,自己真是卑鄙的人吶,僞裝成他心頭的白月光,然後把他送上絕路。

天涼如水,元容坐在月色下,她懷裏還抱着貓兒,園子裏的木蘭花飄着淡淡的香。

“小姐。”勺兒輕喚出聲,小姐已經在院子坐了好久了。

“你看,總有人要死去的。”一點冰涼落到貓兒的脖子上,惹得它低叫了幾聲,元容小心的幫它順着毛,勺兒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摸不透她的情緒,“可咱們得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趙*帝皇丸*衷明天就要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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