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奇門遁甲
“容兒來看。”這日元容剛踏入大興宮,就看見趙衷與公孫常曹元晦說着什麽,閑聊中的三人似乎也第一時間發覺到她,好聞的香混着藥味,案上的香爐上飄着幾縷青煙,趙衷笑着沖元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沙盤,元容好奇的從旁邊走過,停在趙衷旁邊,眼睛還盯着面前的東西,疑惑道,“這是做什麽?”
“元晦前些日子從曹老将軍書房裏翻到的本兵書,正巧這幾日閑來無事,便按着書中所言複原下陣法。”趙衷牽着元容向前跨了小步,點着食指大小的兵俑道,“朕正巧缺個幫手,左右你也得閑,不若與朕一起罷。”
“可我不懂這些的。”元容有些遲疑。
“無礙。”趙衷伸手褪下她手臂上的挽紗,“你只要聽着,負責移動兵卒便是。”
“好。”公孫常把折扇別到腰帶一側,“臣若勝了,便要城郊的十裏河莊,那兒清淨。”
十裏河莊本是趙涉的,結果主人一去,便空了下來,公孫常着實沒什麽想要的,索性要塊院子,等夏日炎炎時去喂魚觀荷也別有一番滋味。
“好。”二十幾年的相交,趙衷早就習慣了這種相處,“元晦呢?”
“我就算了,沒什麽想要的……”只是話還沒說完,曹元晦中途就忽然記起了什麽,改口道,“我要求個旨,以後莫要讓幼禮入我的院子,他每去一趟,我的藥廬就跟遭過一次賊似的。”
“幼禮要知道你背後說他,又該鬧了。”公孫常忍不住笑道,“你就是心太軟,暗地裏給他吃上幾副藥,讓他長點記性就是。”
元容擡眼瞄了眼公孫常,他笑的眉眼彎彎,又想到樂衣跟她說的,越發覺得公孫常面上的溫潤不過是掩蓋他本質的保護色。
“那陛下呢?”
“朕?”趙衷開口,正對上元容仰起頭的眸子,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天下都是朕的,就要,就要你們對容兒好些罷。”
眼神微晃,公孫常眼神從趙衷移到元容身上,笑的如沐春風,“娘娘放心,以後若是幼禮再為難娘娘,臣一定好好教訓他。”
呵呵。元容不好掃興,胡亂點頭應下,這才讓樂衣陪着進到偏殿換了件方便的衣服。
元容踏着小馬靴,趙衷只哪裏排哪,她看着手下不停變動的陣法,行兵打仗不似流民鬥毆,她原先只當上了沙場,衆人只要拿着刀槍英勇砍殺,人多勢衆下手狠毒的就能勝利,現在看來卻是自己太過天真了。戰争就是對賭,雙方各自布陣,看的是誰能把有限的武器用最有效地方法殺死敵人。
“這個陣法名喚八門金鎖。”趙衷靠的很近,呼吸落在元容耳畔還帶着潮濕的溫熱,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沙盤,“趙涉最擅此陣,傳是太昊伏羲所創,分成生、傷、休、杜、景、死、驚、開八門,此陣兇狠異常且變化多端。”
趙衷點了點最西側,元容連忙把陶俑落下,八門即成。元容看着沙盤思考了半響,才扭頭對趙衷疑道,“我怎覺得這陣法好生熟悉?”
“容兒到底看了多少雜書?”趙衷一怔,對上眼前人好奇的目光,笑道,“難不成連蔔筮之書也看?”
“這二者有關?”
“此陣本就是奇門遁甲演化而來,表面看來堅不可摧,卻是有破解之法。”趙衷起身從身後的汝瓶裏抽了根等臂長的竹枝,竹枝青綠,點點指在沙盤上,元容順着他的動作看去,“八門分為九個陣壁,敵軍一旦被引誘入陣,則會被劃分開來,入生門、景門、開門為吉,入傷門、驚門、休門而必傷,而入了杜門、死門的人,則亡。當下八門雖布得整齊,可快速移動變陣,生死門交替,卻終究無法自如運用。”
元容饒有興趣的看着,就見細竹在兵陣中交錯游劃,多達數十種變化。
她看的很認真,直到趙衷停下手中的動作,才指着八門,猶豫的提醒道,“不是說可破麽。”
“兵分兩路,入陣後一隊攻叁號陣,另一隊則約束伍號陣,使伍號陣無法變化進入肆位,玖位自然也就無法入柒,被攻擊的叁號位不能退到玖位,而此時肆位出現空缺,必會出亂。”趙衷随意地在沙盤上畫了個圈,“東南角生門擊人,正西邊景門而出,此陣已廢。”
“明明這般精妙。”元容看着原本固若金湯的陣法瞬間瓦解,忍不住咋舌,“可要用這個?”
這些東西,元容往日裏看不見摸不着,只覺枯燥,自然不懂為何男兒皆愛研讀兵書,如今被趙衷帶着捋一遭,才深感玄妙。
“陣法一旦被破,只有兩個可能,要麽在破解之處在做變化,把其缺點掩掉,生成新的陣法。”趙衷用竹枝輕敲着掌心,“要麽便棄掉重設新陣。”
“曹元晦他們也知道?”元容錯愕。
“你來之前,我剛與他們破完此陣。”趙衷用竿子推到地上的陶俑,如墨的眼眸熠熠發光。
“那你讓我擺它作甚?”元容看着她好不容易立起來的泥巴小人,被竿子橫七豎八的碰倒一片,憋着嘴嘟囔道,“腰都快彎斷了。”
趙衷看着元容垂頭搭眼的模樣,大笑出聲,伸手刮着她的鼻尖,“別人想看還看不到,倒是你,得了便宜還賣乖,方才不知道是誰,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呃,被發現了。
元容飛快的看了眼不遠處的公孫常和曹元晦,靠近趙衷使勁拽了拽他的袖口,“你又打趣我,別人聽見,又該笑我了。”
接着,趙衷像是尋到了什麽樂子,指使的元容團團轉。
鼻尖上冒起了細密的汗珠,元容看着不知道試了多少次的陣法,眼看趙衷又要推到,連忙向前一步抱住他的胳膊,微微晃着,聲音聽起來像撒嬌,“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六丁六甲,九字連環,都快暈了。”說着小手一伸,指着公孫常道,“咱們好好擺個陣法,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好不好。”
不能再看下去了,她現在一閉眼睛,就是滿沙盤的小泥人,一會長蛇一會沖轭,滿腦子亂竄。
等曹元晦他們出大興宮的時候,月亮早已爬上了枝頭,坐落在飛檐的樓宇之上。
“元晦,你說陛下什麽意思?”剛出宮門,公孫常就攔住了準備上馬車的曹元晦。
折扇擋在臉前,曹元晦也不氣,索性邀公孫常同行,等馬車上了官道,才開口,“之前你我做的這麽過分,陛下不也沒說什麽。”
馬蹄聲敲打着地面,厚厚的簾幕把馬車裏的人和街道上酒肆飯館的叫賣聲隔了開來。
“之前防着她還有個說法,現在經過這麽些事情,總不好真把一個女人逼得無路可走。”曹元晦看向公孫常,見他臉上依舊平靜地尋不出情緒,這才嘆口氣繼續,“陛下什麽時候把兵法當游戲似的玩給姑娘家看過,這态度表明了拿她當自個人,嘴上不說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年少時是個什麽性子,倔強的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曹元晦點到即止,沒有繼續說下去,偏見這個東西是天生的,勸不得。
公孫常斜靠在軟墊上,手中的折扇一下又一下的敲擊着身下的毯子,沒錯他閉上眼睛,都讓人猜不透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曹元晦又等了許久,他才睜開眼睛,平靜道,“曉得了,等幼禮回來我自會交代他。”
這算是聽進去了?曹元晦心裏松了口氣,他倒還真怕他們在這件事上跟趙衷出現分歧,這會放下心,才陪笑道,“這樣最好不過。”
“看你笑的。”公孫常嘴角一揚,折扇在指間轉了兩圈,優美的如同湖上冰雁,唰的展開,“跟衣夢樓裏的姑娘見了恩客似的。”
“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曹元晦聽得直翻白眼,邊說邊伸手拉開遮擋的車簾,慶安聽見身後的動靜,不知出了何事,忙拽住缰繩迫使馬車停下,不解的看向曹元晦,只見簾幕一開,平日裏溫和的公孫常就被自家大人猛地推下馬車,大人的語氣還有點暴躁,“你們兄弟倆就沒一個讨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