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今夜無法入眠。
陸淺衫趴在桌上緩和情緒,她剛才又把傅忱氣走了,她想瞞着一些事,可這些事在不斷重複地傷害傅忱。
幹脆打開電腦開始碼字,早點完結,早點動手術。
陸淺衫碼到深夜,最後趴在電腦前睡着了。
夢裏光怪陸離,一會兒是父親陸單刻薄的嘴臉,一會兒是陸麟赤膊拖着鋼筋揮汗如雨的樣子,再一變,是視頻裏傅忱在商場搖搖車裏流淚……
翌日,傅忱等到快上班陸淺衫也沒出來,昨天不歡而散,陸淺衫現在不敢見人了?
難道不該是他晾着陸淺衫嗎?
傅忱一手拎着西裝外套,擡起來看了眼時間,目光在陸淺衫房間門停留了三秒,擰開防盜門,出門上班。
上次的車送修,傅忱換了輛賓利,結了婚要開更寬敞的車,可惜陸淺衫臉副駕駛座都沒上過。
車子駛出小區大門,三分鐘後氣急敗壞地返航。
傅忱認命摁下上行電梯鍵,習慣真是要不得,早上出門沒看見陸淺衫,連開車都無法安心。
電梯裏,傅忱在牆面裏看見自己淩亂的額發和焦急的站姿。他走得有些急,襯衫領子開着,雙手搭在腰上,時不時看一眼時間。
陸淺衫還沒醒,傅忱拍了兩下門,裏面沒動靜,一擰門把手,鎖着。
“陸淺衫。”傅忱喚道。
還是沒人應,他走到茶幾下取了備用鑰匙,開門發現陸淺衫趴在書桌上睡覺。
空調正對着她吹了一晚,傅忱心裏有點不好的預感,他快走過去,發現陸淺衫小臉濕透,兩個眼圈連帶鼻子都紅通通的,嘴唇幹燥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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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忱連忙把陸淺衫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攬着她的肩膀,一手掌心覆在她額頭上,立刻感受到了不正常的熱度。
“陸淺衫,聽見我說話了嗎?”傅忱感覺自己身上吸附了一個熱源,他撥了撥陸淺衫亂糟糟濕漉漉的短發,打電話叫人幫忙代課。
幸好他回來了。
“換衣服,去醫院。”傅忱把陸淺衫抱到床上,去衣櫃裏找了一套款式簡單的裙子,往頭上一套就行。
陸淺衫昏昏沉沉,在接觸裙子的那一刻,清醒了下,她坐起來:“我自己來吧。”
傅忱轉過身,“你可以嗎?”
“行……我好了。”陸淺衫扶着額頭,費力地站起來。
傅忱一轉身,發現陸淺衫穿了一條寬松的米白色休閑褲,長度夠到腳腕,上身是雪紡無袖白衫。
陸淺衫的身高穿什麽都顯得高挑而有氣質,因頭痛而輕微蹙起黛眉,一樹細柳扶風。
傅忱看了一眼被子裏露出一角的鵝黃色長裙,沒發表意見——陸淺衫以為她把裙子藏在被窩裏就萬事大吉了?
到了醫院,陸淺衫終于想起哪裏不對,傅忱扶着他的時候,她抓過傅忱的手表看了一眼時間。
“你今天是前兩節課,還來得及……”盡管一直沒拿到傅忱的課表,陸淺衫就算頭痛欲裂也記得他的行程。
“請假了。”傅忱不可思議,“你覺得我能放你一個人在這裏挂瓶?”
“我以前也一個人——”陸淺衫打住話頭,“兩瓶要一個多小時,你下課了再過來接我就行。”
傅忱扶着陸淺衫在點滴室坐下,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沒有感情道:“不缺錢,不上班。”
過程中,傅忱陪着陸淺衫上了兩趟廁所,出去給她買吃的買靠墊,除此之外,兩人靜靜地靠着,沒說其他的話,恍惚間有種相知相守的寧靜。
陸淺衫的手擱在傅忱大腿上,在傅忱看不見的角度,眼淚從一側眼角慢慢滑落,無聲無息,沒入鎖骨下的衣襟。
她想提前動手術了。
下月初,有個B市有個全國網絡作家研習會,後續有為期半個月的學習培訓,名額不多,網站推薦陸淺衫去。陸淺衫不想浪費和傅忱相處的時間,沒有答應。
擱現在她也不會答應,但是不失為一個現成的借口。培訓期正好是中考,按慣例傅忱要監考三天,接着便是高中部的期末考,傅忱作為主科教師,沒有臨近期末請假的道理。
初版的電子邀請函她還留着,跟她的責編通一下氣,糊弄傅忱沒問題。
傅忱漸漸察覺到自己的薄薄的襯衣濕了一塊,他起初以為是汗,畢竟天氣很熱,後來發現是陸淺衫背着他默默流淚。
一點聲都沒有。
他更不知道,這個默默流淚看起來十分凄慘的表象下,陸淺衫正在思考如何瞞天過海動手術。
傅忱幫陸淺衫輕輕揉着太陽穴,點滴室裏老人小孩都有,喧鬧哭聲間間斷斷。
這兩年來,陸麟上課,陸淺衫生病了是不是就是這樣默默一個人坐在這兒,等待點點滴滴漏盡,再一個人回去?
這樣的場景就足夠刺痛傅忱的眼膜,更別提其他的。
傅忱沒忍住問:“你以前就是一個人來?你弟弟以外的家人呢?”
陸淺衫虛握着的手微微一僵,答不對題:“沈玉有空的時候會陪我。”
陸淺衫出車禍的時候,沈玉正在鳥不生蛋的荒原裏拍戲,處于完全失聯狀态。
沈玉一直為沒幫上陸淺衫而愧疚,從此陸淺衫大病小病她再忙也必定過來探望照顧。但事實上,沈玉那時候也不過是娛樂圈小透明,一沒背景,二不接受潛規則,艱難求存。一入圈讓她遇見靠譜的經紀人,才慢慢走到今天。
那部戲條件極其惡劣,沈玉咬着牙拍了三個月,出來的時候一炮而紅,成為娛樂圈第一花,常盛不敗。
家人,很多時候,不以血緣衡量。
陸淺衫一直避免和傅忱談及家人。
情侶之間免不得要談及對方的故鄉,因為有那樣的父母,陸淺衫慎之又慎地,連故鄉都不提。
怕傅忱對那裏有興趣;怕傅忱和她的父母接觸,産生可能的厭惡情緒;怕傅忱認識到陸淺衫就是從那樣一個家庭出來的。
時至今日,陸淺衫依然害怕,并逐漸加深。
但陸淺衫不知道,很早很早之前,傅忱去過她家。在放出話“你不要後悔”的第二天,上一刻還西裝革履地坐在與秦薄言合創的公司,下一刻毫無預兆地買了一張飛往南邊的機票。
臨時起意,輾轉多次。
只是在他在盤山公交颠簸了三個小時、在吐得天昏地暗、定制西裝擠成皺巴巴的鹹菜後,一無所獲。
那時陸淺衫手術結束第二天。陸單害怕不給女兒動手術鬧到警察局的事傳出去,無法立足,直接不回去了,和鄰居們說要舉家搬遷,到陸淺衫工作的地方享福。
……
陸淺衫點滴完畢,傅忱把靠墊留給隔壁的老奶奶,一手拿藥一手扶着陸淺衫,他其實更想直接抱着,被陸淺衫強烈反對。
沒走兩步,體檢科出來一個人,雪鬓霜鬟,目光如炬。
陸淺衫腳步一頓,看見滿頭銀發的退休領導,想打招呼又有些怯。
當年給陸淺衫出醫藥費的好心人,經她多方打聽,就是臨時突擊,在縣派出所痛斥陸單不配為人父的上級領導。
後來陸淺衫想當面感謝,但是人家做好事不留名,也不給致謝的機會。陸淺衫把醫療費乘二之後,用恩人的姓匿名捐給了當地的孤兒院。
兩人從沒見過面,陸淺衫知道他長什麽樣,對方卻不一定記得當年救助過的小姑娘是誰。
對方卻好像記得陸淺衫,陸淺衫還沒說話,身邊的傅忱卻先她一步問候:“李叔。”
陸淺衫臉色微變,像午夜驟然提前的灰姑娘。
傅忱也好不到哪兒去。李叔是他爺爺的忘年交,剛正不阿,以嚴著稱,去年退休來本市定居。
衆所周知,傅忱單身未婚。
作者有話要說:七夕快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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